怒海英魂-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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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英魂》
作者:臧孤鸿
正文
第一第四章 重出江湖 3
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日子再次平静下来。他们一路向北前行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目的地---济南。济南府是有名的历史名城,早在三皇五帝时代,便有虞舜躬耕于历山的记载。到此时,已历经三四千年载,当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古城三面环山,怀抱一湖,古来便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名句来概括它的景致。此处不仅山水相宜,大宅小院随心所欲的衬进山水间,与天地自然的融而为一;更绝妙之处却是在泉上。
北方诸城,无不是干燥缺水,唯独济南得天独厚,四大泉群七十二名泉竞相争辉,直把一个北方的焦旱之地变成了半个南方的水泽之乡。泉水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温润着上至王公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的济南人家。当地人因为感念天地的眷顾,所以民风淳朴,更以乐善好施、及人之难为乐事。
三人一进城,便被古城特有的气息感染了。这近月来经过的地方无不是一片萧索的秋意,万物凋敝。整个大地已深深的伸了个懒腰,就要开始冬天的长眠了。唯独这里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活力并不来自岸边的垂柳与山间的草木,而是有赖于石边林间的脉脉清泉。清泉赋万物以生气,就连枯败的柳叶也被赋予了新的生机,它们打着旋从枝头舞到水面。一触这些活水便也获得新生般的变作一只只悠然的小船,随这顽皮的水脉欢快前行。
三人本来是来寻人的,但见此美景竟一时流连,不知不觉便随游览的市民来到了一处名胜---趵突泉。但见丈余宽敞的四方水池中,三股合抱之势的泉水猛地窜起三尺多高,而且水势汹涌、连绵不绝。原来平静的一池之水竟因这三股泉眼灵动起来,无尽的生机在这一汪之水中荡漾开来。泉水泻下的水花则如顽童嬉闹时的阵阵欢歌,虽声势浩大,却不由让人产生一股熟悉亲切的感觉。
罗天旭被眼前的美景所摄,一时心潮澎湃,便诵起观澜亭上的绝句:“云雾润蒸华不住,波涛声震大明湖。不愧为天下第一泉!”
庞鹏哈哈一笑,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这济南府以泉称世,不远处的珍珠泉有赞云:佛教清泉,飘飘飘,飘下两条玉带;源头活水,冒冒冒,冒出一串珍珠。古人称七十二名泉以秀、美、瑰、丽、妙、趣,每一字便是一绝。先说这秀,山水交映,便是深秋寒冬也有掩不住的水月风华;再说这美,每一脉都有一段故事,每一脉都是一个传说;而这奇,我们已经见识过了,以趵突泉、黑虎泉为最,天下独一,绝无二处;瑰则有玛瑙泉、莲花泉之属以秀色睥睨天下;妙则非琵琶泉之类以泉乐奏天籁之音莫属;至于这趣嘛,则见仁见智,有人说以珍珠泉的串串明珠为上,有的则推孩童嬉水之闲趣为佳。原本这些只是从书上看来的,今日仅见这一奇,便如此沁人心肺,真是妙极妙极!”
庞忠一听不禁一笑,对罗天旭说:“大哥你看,我哥的诗书可不是白读的。等咱们办完了正事,一定要让他做向导,遍访这七十二胜景。”
罗天旭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能否请毒孔明出山,还是未知之数,心下兴意大减,对庞氏兄弟说:“江湖传闻,这毒孔明孤傲冷僻,不知我们此行能不能如意。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这些山水诗话,等办完事再细品吧!”
庞忠听了没说什么就跟着走,庞鹏则叹了两口气,似是十分不舍。他沉吟片刻,而后笑嘻嘻的说:“你们去就是了,我在这等着,反正我也不认识什么毒孔明,去了也帮不上忙。”
罗天旭和庞忠对望了一眼,眼中竟都划过一丝狡诘。庞忠随即走到他哥哥身边,一把架起他的胳膊:“走吧,哥。少了你这个向导,我们可是哪都去不了啊。”
庞鹏一脸无辜,委屈的说:“你们不要强人所难嘛,非要拉我去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我……。。”
在他的抱怨声中,一行人打听到了毒孔明的住处,顺着迂回曲折的小巷,他们终于找到了为之奔波月余的平静小院。这是一户普通的泉水人家,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别人家门口挂的是阴阳镜和符桃或八卦,而这家门口却是高悬了一个做工精美的银制酒壶。
三人便是依着这银壶才找到他的宅院的,银壶不但精巧,里面更是盛了满满一壶的的玉液琼浆。庞鹏见多识广,一闻便知道里面是陈年的山西汾酒,却不知相隔万里的酒乡,怎会在这留下一壶稀世美酒?他既是识宝之人,见了这酒中上品哪能不动心,伸手便要取壶喝酒,不想却被罗天旭一把拉住:“据说这毒孔明医术精湛,闻名遐迩。不过,他生性冷僻,且不爱钱财只恋美酒。只有病人给他献上合心意的美酒,他才会给人看病。而且据传这银壶上有奇猛的泻药,只要手指一碰便能让人泄尽真元,半月起不了床!”
庞鹏一听马上把手缩了回来,空中却不免牢骚道:“好个悬壶济世,人家悬的是救人性命的仙葫芦,他却悬着害人生病的毒酒壶!这个毒孔明,当真要会一会了!”说着便举起拳头大声砸门。谁知宅门只是虚掩,在他这一砸之下便开了。庞鹏见状也不客气,一脚便踏进了院子,好像是主人的挚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垂柳与它旁边的古井,这几乎是泉水人家的标志,还有院子后面由泉水汇成的溪流也是本地人特有的地方风物。这家家杨柳,户户清泉的赞誉可见不虚。垂柳孤单的立在井旁,柳条随风摇摆,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旁边的一处八分地大小的花圃,才是这户人家独有的景观,花团锦簇下,竟一时让人忘了此时已近仲秋。花圃中的菊花竞相怒放,个个如拳头大小,迎风俯首更送来了阵阵清气满乾坤的香气。单是这些菊花,便可看出,主人逸然的意趣和品性。
三人还没有看够,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个浑厚但略带磁性的声音:“千古兴亡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罗天旭一听这词中的意思,竟是婉言谢绝,独善其身之意。看来这毒孔明早已猜到了他们的来意。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用强吧?思忖间,他不觉沁出一头冷汗。
正在这时,庞鹏突然往花圃迈了一步,竟然伸手便掐了一朵开的最艳的菊花,举在鼻尖。没等罗天旭责备,便听他朗声道:“日日深杯满酒,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肖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只听屋里的人沉吟了一声道:“诸位若是有疑难杂症,在下会全力救治。若是其他事情恕在下不奉陪了。”
庞鹏闻言冷笑一声:“张大夫果然是世外高人,可你自己逍遥就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了吗?早听闻毒孔明雄才大略,乃是匡扶天下之才,今日一见,不过一苟且偷安的匹夫而已!”
“天下本不是我的天下,天下的事我如何管得了?你不必用激将法,还是快些走吧!”
“天下事由天下人管,枉你满腹经纶,却在这里空作天为之叹!大哥,这种无用之辈不见也罢,我们走!”
“慢!”
只见一个正值青壮的俊朗男子出现在三人面前,此人眉目清秀,一身书生打扮,只是身上泛着酒气,和他的衣着与气质不大相称。男子对三人一鞠道:“三位不妨到屋内一叙,刚才不过是试试几位的胸襟与见识,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罗天旭见他这样马上还礼道:“是我兄弟三人莽撞,擅闯先生宝地在先,哪敢受先生如此大礼?我三弟年少轻狂,冒犯之处还请先生莫怪。罗某在此赔礼了。”
张继天哈哈一笑,目光却落在了庞鹏身上,他目光如剑锋般犀利,简直想要把人看穿。庞鹏也不避讳,锐利的眼神随即迎上。张继天凝视片刻竟黯然一叹,道:“我张继天自诩八斗之才,不想胸怀见识还不如这位年轻公子,真是愧煞张某了。诸位不必拘礼,屋里请吧。”
四人一起进了小屋,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张桌而已,材质和做工也都一般,不像他这般名声的人该住的地方。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北墙上一副巨大的太极图,正对门口,仿佛让屋子里多了一份超然。
张继天招呼大家坐下,缓声道:“如今官*商*勾*结,倾榨百姓,群盗四起,民不聊生。眼看天下即将大乱,中原百姓再临战祸。不知三位以为我辈侠义道中人,当如何救民于水火?”
罗天旭三人被问的一愣,实在没想到这看似潦倒的书生竟然真的襟怀天下。庞鹏此时已收起了七分的傲气,他沉吟片刻,慎重的说:“既是将乱未乱,且天意不可违,你我凡俗之辈实在难有作为。今日我三人来,不是为天下苍生,仅为一方百姓。先生既然襟怀天下,那依我看不妨从一方做起。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先生能保一方安宁,推而广之,何愁天下不平,百姓不宁?”
张继天一听,抚掌大笑:“知我者,小兄弟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真是让人汗颜。我张继天自负经天纬地之才,蜗居于此不过是韬光养晦之计。正是等有识之士来共商大计,依我看,天下大乱之时不过百年,当今之世,已无处容得我辈中人,唯有南方万里海疆,可任你我这般清高之士驰骋。”
罗天旭闻言大喜,料定月余的辛劳绝对没有白费,便拱手道:“先生与在下想到了一起,但南方海疆由怒蛟帮称霸十年,他人又岂能轻易撼动其地位?”
张继天淡淡一笑,接着说:“物盛极则可杀也!怒蛟帮虽势大,号称人数逾万,实则外强中干。这些年来所作所为,更是天怒人怨。此帮不除,南郡百姓安有安宁之日?不过,除怒蛟帮是当下之策,也是短计。长计乃是雄踞万里海疆,休养生息。待天下大乱之时,寻访明主,助其匡扶天下,兼济苍生!”
罗天旭听完他的一席话,对其更是佩服之至,当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是一鞠:“先生雄才大略,以兼济天下为己任,令罗某自惭形秽。我兄弟三人愿辅先生成就大事,今日就拜先生为首,日后以先生马首是瞻,任由先生调遣。”
“张某不敢居功,若非三位有意造福一方,张某也只能闲居于此。即是志同道合,不如义结生死,共图大事。”
四人一见如故,又有英雄相惜之意,随即报了生辰八字,结成异姓兄弟。罗天旭又替不在场的鲍震上了柱香,按照年岁大小,大家重订了长幼之序。以罗天旭为长,张继天次之。拜完天地,罗天旭便进入主题,跟张继天详细讲述了怒蛟帮的情况和自己现在的实力以及自己所做的安排。
张继天听了沉吟片刻,缓缓的说:“怒蛟帮虽势大,但就目前形势却是敌明我暗,况且又有万里海疆为依凭,大可以不断的蚕食他们的力量,同时韬光养晦,等实力无差时再一决雌雄。只是现在我们的力量远逊于对手,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我们不得不去见那个人了。”
三人不知就里,但眼见他神色忽然暗淡下来,像是左右为难。罗天旭欲问清原委,却被他一语带过:“你们随我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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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第四章 重出江湖 4
一行人就此离开张宅,又找回马匹跟着张继天一路狂驰出城。这一路张继天神色仍是凝重,满面尽是化不开的愁云,跟适才他们结拜时的欣喜之情判若两人。四人疾驰了约两个半时辰,竟已来到泰山余脉附近。举目望去,巍巍高山如神明俯瞰大地,而芸芸众生安然的在其脚下繁衍生息,似乎天下唯有此处依旧如盛世般泰然。张继天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村庄外,将马匹栓在了路旁的树上,便带大家走进了村子。
此时秋收刚过,村子里一派丰收后的喜庆气象,已经有人将收好的麦子铺在道旁和院子,以储备过冬了。这等景象让他们大感畅快,唯有张继天依旧闷闷不乐。四人缓缓前行,步子越走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三人见张继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他思量一会,随后将手中的纸扇一按:“苦也,苦也!罢了,还是顺其自然把。”说完也不回头,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三人不知他究竟心烦何事,更不知这平静安乐的小村中究竟会有何等高人,能让闻名天下的毒孔明如此烦愁,只能默默的跟在他后面,静待事情的发展。
大约走了一刻钟,四人来到一棵依旧繁茂的榆树旁,树枝随风轻摆,挥洒出仲秋的淡淡凉意。树荫下,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专心的对弈。张继天就在树下站停,专心的看起棋来。三人心知他忧心之人必是二人中的一个,于是专心打量起两位老者来。两人东西分坐,东面一人,衣着得体,落落大方,一派大儒风范,举手投足间便透出温雅随和之气;另一位则截然相反,蓬头垢面,衣着邋遢,而且仲秋时节还袒胸露乳,几乎叫花一般的打扮。只是身上没有异味,神态自若,并无一般乞丐的颓丧之气。
三人见张继天不说话,只是专心观棋,便也不说什么仔细观起战来。三人中庞鹏棋艺最高,他发现两位老者虽然气度不凡,但棋艺却都是一般,而且儒生般的老者似乎技高一筹。虚退一步,便将对手数子困住,让人进退两难。不知不觉间,棋局又行了十合,儒风老者略施一计便以一车换了对方车马二子,而邋遢老人却仅让一卒过河而已。儒风老者见状大笑,似乎已稳操胜券。他轻抚长髯,笑呵呵的说:“齐老汉,这局看来又是我胜了。这最后十颗花生,就让给你吧,反正今天我也吃够了。”
四人这才看见棋桌旁放了一个瓷碟,里面仅存十粒花生,看来两人捉对已久了。邋遢老人一听这话,哈哈一笑,将手中棋子一拍:“小卒过河当车使!胜负未定,说什么让。老孙头,头几把是我让你,这最后一把事关最珍贵的几颗花生,怎么能再让你?看我将你杀个片甲不留。”
老人不光不气恼,还得意的哼起小调,完全没把颓势看在眼里。只可惜,他气度虽大,但棋艺着实不精,一步昏招再现,不但让逆转颓势成为泡影,还加速了自己的溃败。这回不只是儒风老者,连一旁的庞鹏也笑了。
眼看对手几步连杀就要结果这盘了,邋遢老者突然伸手捉住对方的手,嬉笑道:“老孙头,咱们可是有言在先,这逢初一初七不能用双车挫杀,逢初六十五不能用马后炮杀。今天正好时初七,你下面的几步还是赢不了啊,哈哈。”
儒风老者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淡然一笑:“依你,依你。规矩是你定的,我也是你逼来的,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只是丑话在先,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局,再来扰我就是半月后的事了,你守不守约?”
“怎能不守?看我来个,咸鱼大翻身!”他这才松开对方的手,让人家把无关紧要的棋子放下。
邋遢老汉的一言一行都让庞鹏看在眼里,他笑着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道:“老人家,你这样也太胜之不武了。即便是赢了,又有何快感可言?”
他说话时离邋遢老者最近,其他三人都在他身后,所以他看不到三人的反应。罗天旭和庞忠知道他的个性,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张继天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些许汗珠。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没说什么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不过,左手却悄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