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札记-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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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
“这么说,那个流初真的放了一魂去将养玉茫?”
“*不离十。”
“可那是玉茫啊!”我睁大了眼,谢醉之缺了流初的一魂,这事我信了,但那一魂被流初用去将养玉茫,我就有点不可置信了。“玉亘宫中玉茫待,凝魂聚魄休本元,要说你的沧海剑需要一魂一魄来将养我还信点,可玉茫——”
沉新立刻瞪了我一眼:“玉茫怎么了,它没有戾气缠身不是用来杀伐的兵刃就不能需要魂魄来将养了?再说了,谁知道那玉茫有没有开过锋见过血,那流初当初得到玉茫时可是在凡尘流浪了足足有几百年,凡尘险恶,恶兽更是众多,他若是用了本该救人的玉茫来杀人,就算杀的是大恶之人,都可能使玉茫嗜血凶性大发,用一魂来压制住它的凶性,也说得过去。而且你别忘了,他二人之所以被罚下凡,正是因为他二人打斗引出了玉芒的歃血之气,使得玉芒凶性大发,这才被天帝重惩罚下了凡的!”
“还凶性呢,”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没法反驳,只能小声嘀咕,“玉茫就算再有凶性,恐怕也比不过你的沧海神剑和常清神尊的画神戟。”
“你说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我忽然意识到我说了什么话,连忙一个激灵停止脊背地摇了摇头。
我……刚刚是说了沧海剑的坏话?
我的妈呀!
沉新一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想着好歹要转移一下话题,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我就是想说,如果……那个,如果苏晋说的是真的,那谢醉之和流初就不是同一人了?”
沉新继续不说话地笑着看我。
“可以这么说。”司命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沉新似笑非笑的神色和我僵硬的笑容,在那点了点头,“如果苏晋说的是真的,那么谢醉之虽然有我二哥的二魂七魄,但有一魂是地魂,和我二哥不同,他们两个……不完全算是同一人。”
“不完全算?……这怎么说?”难道还有大半个谢醉之跟流初是同一人?虽然这么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这要问露怎么看啊?
“人分三魂,胎光、爽灵、幽精。”沉新缓缓道,“神仙也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这其中,天魂源天,地魂出地,命魂主心,既然谢醉之的地魂来补司命他二哥那缺的一魂的,那么相应的,流初放入玉茫的一魂就是地魂。”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他看我一眼,莫名地轻哼了一声:“所以流初和谢醉之其实还是同一人——神主命魂四魄,余者皆为辅,别说命魂四魄了,谢醉之都有流初的两魂七魄,他与流初不同的只是那无关痛痒的一缕地魂罢了,不会有什么大区别的。”他道,“他和流初是同一人。”
“命魂四魄的确是比其余的二魂三魄要来得重要的多,”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道,“可要是问露纠结于此事呢?许多下凡轮回过的神仙重归九重天后都特别能钻牛角尖,万一问露认死理,觉得谢醉之就是谢醉之,和流初不是同一人,那又该如何?”
我想起问露在流神宫中时看向流初时的神情,我那时还以为她是在透过流初的那张脸看着他的什么转世,可这谢醉之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都与流初没有半分相似,问露她若当真是钻了牛角尖,那她嫁给流初岂不是一件难过的事?
“还有还有,你们不是说那个流初神君曾经向绮月仙子提过亲吗?可他又怎么会娶了问露?问露和司徒令……也是没几分相似的啊。”
沉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了一声:“他们两个如何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人家宴都摆了,亲也成了,你还在这瞎担心些什么?”
我一时讪讪无言。
“总之,”司命总结道,“我们暂且认为苏晋关于玉茫的那一番话是真的,不过这对我此行也解不了什么惑……沉新,方才苏晋说的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他拿到了什么?”
“司徒令的故事完了没有?”
“没有,还有几段吧。”
“那就继续再看下去,”沉新悠悠然靠在一边雕梁画栋的廊柱上,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这幻境本为虚像,可他却能轻松靠在幻境中的柱子上,真的假的。“照这位苏大道长的法力来看,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我们在这里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他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我们就算是闭着眼,也能知道。”
“你就不怕他给我们留下一个陷阱?”我一边想着若是这幻境中的景象突然变幻,沉新靠着的廊柱会不会也随之消失让他摔个厉害,一边脱口而出这句话。
“陷阱?”沉新笑开了,“就算有陷阱,那也是留给我和司命的,他倒是想给你留陷阱,可惜你太笨了,估计连陷阱都跳不进去。担心这个,还是算了吧。”
“你!”
“还有一件事,”他走过来靠近我,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就在我被他盯得有些无所适从时,他开口了。“我的沧海若要需要魂魄来将养,那也是你们无量海的问题,那铸剑师和极冰淬炼之法可都是你们龙宫弄的,若把它铸造成了一柄大凶器,那也是你们无量海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听清楚了没?”
☆、第114章 同魂(丙子)
这家伙!
“说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扯到无量海了!”
“是谁先乱扯的?敢情人家的玉茫就是比我的沧海高贵,不该用魂魄将养,我就活该比他低一等,要用魂魄来将养我的剑?”沉新气极反笑,“还需要一魂一魄,我比他流初还要多一魄啊!”
“你!沧海剑是用来平天下的,又不是用来救人的!它的戾气本来就比玉茫要多,如果玉茫都要用一魂来将养,你的沧海剑怎么就不需要用一魂一魄了!”
“你也知道它是用来平天下的啊?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平天下是怎么沾染上戾气的?”
“你找茬是不是!——我就不信你的剑没沾过血!”
“那倒是不巧了,我一般都喜欢直取对方最要命之处,要么内丹要么仙骨,还真没那么残忍地直接砍人身上过。”
“胡说!深渊里你不就拔剑了吗!还是黑色的血呢,我记得可牢了!”
沉新猛地一咬牙:“你也不想想我拔剑是为了救谁?!”
“要不是你硬拉着我去——”
“好了!不要吵了!”司命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和沉新的斗嘴,“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一点?自从来到这酆都城,你们都吵了多少回了,还没吵够?!”
“要不是她先扯到我身上,我会和她吵?”沉新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转过头不再看我了。
他他他——
我被他这副二大爷的无赖模样气到了,气得都快气不顺了,正想着是好好酝酿一下反驳之辞还是直接踹他一脚,就见原先还对我不屑一顾的沉新忽然看向我的身后,神情一肃。
“看前面。”
“怎、怎么了?”
他看我一眼:“景象又变了。”
……切,我当什么呢。
我撇了撇嘴。
这回我暂且先放过你,等出了酆都,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在心里默默地发了一通狠话后,我回过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将军府主殿。
大燕虽有外患,却因立朝近百年来都风调雨顺而物产丰厚,出处歌舞升平,京都也是一派盛世景象,因此就连一个将军府都建得分外富丽堂皇,不似前几朝那样是寒酸的深宅后院,而是一座座的殿宇重楼,除却大小之外,其精巧和大气与皇城不相上下,真不知道是谢醉之特别得了燕景帝的青眼才会这样,还是这大燕的官员生活都那么舒适。将军府啊,居然能这么富丽堂皇!
谢醉之就坐在将军府主殿的大堂中,正凝神听着一位小厮打扮的下人回话。
“将军,这是方才南安太妃派人送来的拜帖,请将军过目。”
小厮恭敬地呈上一份拜帖,谢醉之看了一眼描金压红的拜帖,没有接。
“南安太妃?府上与南安王府素来没有深交,这拜帖是为何意?”
小厮低着头答道:“听管吏说,十日后就是南安王府世子的寿辰,南安太妃在这时送拜帖过来,许是就是为了这事。”
谢醉之发了会儿呆:“好,你退下吧。”
“是,将军,那这拜帖……?”
“放那吧。”
“是,”小厮将拜帖放在了几案上,躬着身就要后退,“奴才告退。”
谢醉之没有看他,双目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但在那小厮即将退出大堂时,他却扬声唤住了他:“慢着!”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公主呢?还在院里待着?”
“听霞水说,公主整个上午都待在别院,但在半个时辰前,公主启程去往了梅园……将军可是要去梅园接公主回来?”
“……你先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脚步声渐渐变小,谢醉之坐在上首,低着头缓缓抚着手中细长乌黑的长刀,神情无波无澜。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从刀尖滑下,至刀柄收拢握住,抬头看向侧案上立着的一角熏炉。
有烟雾从熏球中缓缓飘起,烟熏袅袅,尚未形成一片朦胧的烟雾,就被穿堂风吹散了。
外头雪簌簌而下,一棵青松枝头压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啪嗒一声,青松枝桠一弯,一层厚雪就落到了地上。
室内弥漫着潮涌一般的沉默。
半晌,一声叹息在殿中响起。
谢醉之站起身,唤了下人过来将洛家刀递给他,嘱咐将刀放回原处后,就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有风扬起,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纷扬落下的雪花之后。
雪落无声。
凌寒傲雪,梅香缓来,一片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中,红梅灼灼而放,美得不可方物。
红梅影绰间,一抹鹅黄悄然跃入。
问露身着一袭鹅黄点梅的纱裙缓缓行走在花影迷离的梅树林间,雪落纷扬,梅花摇曳,佳人身影窈窕,那一抹鹅黄在一片白雪红梅中显得格外惹眼,鹅黄与紫红交相辉映,直映得人比花娇,黄比红艳。
倾城佳人,不过如是。
行至一处开阔之地,问露驻足停下,抬头看向缓缓飘下的飞雪,神情几分寂寥,几分怅惘。
真是奇怪,若这般怀念惆怅的神情出现在问露的脸上,我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可它一旦出现在司徒令的脸上,我却像是那天看到谢醉之面现羞赧之色一样,心底总有一抹怪异的感觉,仿佛那个落落大方字若玉珠的司徒令不该出现这种神情。
司徒令虽为问露转世,但到底不是问露,问露可以是温婉如水的,也可以是多愁善感的,但司徒令却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要更明快、更爽朗一点才对。
就好比现在,若是在场的是没有一点问露记忆的司徒令,那么她面对这一片红梅白雪是决计不会露出如此神情的,她只会无限欣赏欢笑,绝不会这般怅惘。
这一幕雪景静谧得让人心悸,我不敢大声说话破坏了这幅美景,遂轻声对沉新说了我心中所想。
沉新听了,沉吟片刻,笑着问了我一句话。
“那你觉得,司徒令和问露仙子谁为主、谁为副?听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司徒令是问露仙子的转世,却不会觉得问露仙子是永安公主司徒令的前身?”
我懵了。
对啊,问露虽然恢复了记忆,但同时她也是司徒令,她亲身经历了司徒令身为大燕永安公主的十七个年头,她身为司徒令的记忆情感俱在,难道只因为她身为问露的时间比身为司徒令的时间要多得多,所以我们都觉得她是司徒令的前身问露,而不是问露仙子的转世司徒令?那问露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她是觉得自己是下凡来转世轮回的问露仙子,还是被人做了手脚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永安公主司徒令?
……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那些下凡轮回后钻牛角尖的神仙的心情了。
庄周也?蝶也?
风雪逐渐变得有些密集起来,问露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地继续在雪地里立着,她现在*凡胎,按理说应当会感到冷才对,可她却像是没有一点被冷到似的,就连面上神情也是没变一分。
“怎么不多穿点?”谢醉之的身影自错落有致的梅树林间出现,他上前几步,将手中挽着的大红斗篷展开抖了抖,披在了问露肩上。“我在不远处遇到了霞水她们,听荷红说,是你想要独自一个人走走的?”
问露下意识地按住斗篷的滚边,回头看向谢醉之,欲言又止,眉间神情有几分无法言说的忧愁。
“风雪这么大,你还只穿这么点,就不怕受寒?”谢醉之像是没察觉到问露的不对劲一样,伸手替问露系紧了斗篷,神情温柔地笑了笑,“你现在身子不比往常,道长说你需要静养三个月方能恢复元气,现下不过两个月,你这性子可真是闲不住。幸好我在来找你的路上碰到了霞水她们,这才能有件斗篷可给你遮风挡雪。”
问露怔怔地瞧着他,没有言语。
谢醉之微微敛了敛眸,呼出一口气,浅笑道:“你往常不是一直都待在水院吗,怎么今日有兴致来这赏梅了?”
“我……”问露终于开了口,“我近来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一直在院中静养。今日……我见这雪下得美,便想着白雪自当配红梅,所以就来了这里。”她看向谢醉之,“你怎么也来了?”
谢醉之一愣,又笑了开来:“怎么,就兴你来这赏梅,不准我来啊?公主殿下的脾性未免大了点吧?”
问露一滞,面容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令儿?”
“……我没事,夫君也想要赏梅?”
谢醉之微微一笑:“夫人想要赏梅,为夫的自当奉陪到底。只是赏梅虽好,为此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你若下次还想来,可要记得多穿几件。”
问露沉默了片刻才随着他笑开:“若我不从呢,夫君可是要像处置夫君手下的士兵那样处置我?”
“你,我自然是舍不得处置的。”谢醉之一笑,“不过你可不要觉得我拿你没法,不知你那几个娇滴滴的宫女,可受不受得了几下军棍呢?”
“你敢!”属于司徒令的那一分娇俏似乎又回到了问露身上,她当即怒上眉梢,“你若敢对霞水她们有一分不好,当心本宫——”
“若你下次再敢斗篷都不披地跑出来,”谢醉之凑近她耳边,弯唇一笑,“我就拿她们开刀,每人十大军棍,你看我敢不敢。”
“好了,这风雪渐大,再待下去我们两个就要成雪人了。”不待问露有所回答,他就笑着揽过了问露,“走,咱们找个亭子坐下,顺便让霞水她们拿一盆竹炭过来烧烧。我是不怕冷,可你怎么能受得了?我跟你说啊,你可别觉得你身子底有多少,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谢醉之和问露朝着远处的一座八角亭相携而去,我看着他们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苏晋的那番话还是起了作用,问露和谢醉之之间明显有些奇怪,问露对谢醉之的态度我能理解,谢醉之则是对问露有些小心翼翼的,就连笑意也有几分刻意,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两个月问露对他的态度变化了吧。
唉……造化弄人啊。
☆、第115章 同魂(丁丑)
谢醉之带着问露去了一座稍远的八角亭子里,也不知这凡间皇室的宫女是如何服侍人的,原先周围还是一片毫无人迹的白雪红梅,谢醉之一拉着问露走到亭中,尚未坐下,那些宫女小厮们就不知从哪里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