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也很美味-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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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本来贝茜更喜欢骑马,坐在马车上要么是睡觉要么饿了抱着赫恩啃一口,总归躺着方便些,这么改完全属
于贴心之举。
实际操作的工匠并不这么想,拿着工具站在马车边,心情有些复杂。
“殿下真是懂情趣……”
马行进得很稳,虽有微微摇晃,倒也暂时充当了摇篮,贝茜在被窝里蜷一蜷身子,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
悠悠进入了梦乡。
入睡之前她在想,倘若纳蒂那个吸血鬼是晚她一步醒来的希里兰德,到时候应该怎么办。
她有些害怕。
还有一些……想逃跑。
赫恩将她带回来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离开。
从前是知道只剩她一个血族,加上跟希里兰德长得一模一样的弗雷德不过是个人类,即便觉得诡异,还不
至于对她造成多大的威胁。
但现在又说出现了新的吸血鬼。
小手揪紧了被角。
贝茜前半段时间全用来想如何悄悄从王宫逃出去不牵扯到旁人,想着想着,耳畔却是响起赫恩昨晚对她低
声说的那句话。
他说不要怕。
曾经有个人也对她这么说过,“不必害怕,伊丽莎白”。
而后伸了手来摸她的头,掌心尤其温暖,一面安抚一面笑:“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真的保证吗?”贝茜去拉他的手。
此彼时她比现在更小些,脸上还有娇娇的婴儿肥,趴在父亲腿上听故事。
父亲第二天又要出远门,这样亲近的时刻于她而言真有些奢侈了。
然而即便得了保证,贝茜也还是有些不开心:“我一个人害怕。”
父亲略想想,勾了她的小手指:“那我这回争取再提前一点儿回来,好不好?”
贝茜就“嗯”一声,露出唇畔小小的笑涡来。
她不很贪心,再得一个“提前”的承诺就够,施魔法般在心里头又播种了多一点点的勇气。
然后贝茜想起来,其实在变成吸血鬼之后,是还见过父亲一面的。
在求了希里兰德许久之后,他终于答应带她回原来住的地方去看看,正赶上傍晚父亲出门。
父亲突然就变老了。
一头金发白了一半,脸颊消瘦得第一眼她甚至没能认出来他。
小花园里的花因无人打理而一片凋败,房子外头的车夫在套马车,脸上笑嘻嘻,待转身看见收拾好了的雇
主,很快地伸出手去:“今天要去的地方稍远些……”
贝茜站在阴影里,瞧着父亲往车夫手里放了一袋子钱。
胖女仆还留在家里工作。
她脸上也憔悴许多,站在大门口送主人上车,欲言又止:“先生,只怕这次说看见过小姐的人也是骗
子……”
却被主人抬手止了话,只能转身回房子里去。
太阳快落山了。
父亲上车之前擦了一下眼睛,同马车夫说话,尽管马车里心不在焉,光顾着低头数钱袋里的钱。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贝茜却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要去接我的伊丽莎白回家了。”
她眼睫一颤,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
希里兰德在她身后道:“跟我走吧。”便来拉她的手。
这时候马车夫扬起手里的鞭子,抽打了一下马匹。
车轮缓缓动起来。
贝茜一个激灵,才好似猛然有了反应,拼命挣开希里兰德的手,他力气太大,她挣脱跑出去的时候,马车
已经驶出一段距离。
贝茜跟在车后面跑,开口道:“父亲,我是……”
她不敢大声,怕父亲觉察要惹怒希里兰德,忍一忍,眼泪掉下一颗,又道:“我被变成了……”
她哪里追得上。马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远,车里的人甚至不知道女儿在后面追,被载着拐过一个弯,就彻
底跑丟了她。
贝茜的脚步慢下来。
她找不到人了,也终于不再跑,在路上慢慢走着,低头看见马车印在路上的车辙,蹲下去摸。
摸一下再摸一下。
再摸一下。
眼泪掉下去,车辙就成了湿湿的。
“我被变成了吸血鬼——”贝茜低声道,终于哭起来,“我很害怕。”
害怕也没有用。
再回不了家了。
“殿下?”维克托诧异地叫了一声。
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好端端走着,眼看就要到目的地,最前面的赫恩却突然勒马,翻身下来便走向马车。
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令得维克托讪讪噤声。
弗雷德在原地冷眼看着。
赫恩命人退远些,踏上马车,轻轻打开车门。
贝茜在哭。
她仍躺着,双目紧闭,分明还没有醒来,脸上满是泪痕,即便在梦里也拼命蜷缩身子,蜷成小小一团,对梦魇避无可避,却仍然不敢哭出声。
“爸爸怎么死的,伊丽莎白?”
马车夫起贪念杀了他。马车推进山崖,摔得支离破碎。
就在那一天。
是最后一面,她追不上。
第31章
这段忽然苏醒的记忆太过疼痛,深刻如剜心,令得贝茜在被赫恩叫醒后还分辨不清现实与梦境,抽泣着用
力去抓赫恩的手。
一张小脸此时尽是泪水涟涟,压抑着的哭泣声很低,却紧紧揪住人的神经,一时间话全堵在舌尖不知如何
出口,赫恩过去搂了她入怀,只觉怀里的小身子颤抖着,可怜得还不知怎样,伸手在她颊上一抚,手指都沾得
湿湿。
贝茜从被他带回城堡到现在都没有哭过。一来没旁的事情惹她掉眼泪,二来他虽娇惯,她自己本身并不娇
气,身外之物有则有无则无,除了必要的隔一两日喂一点血,旁的不给也不会不高兴,更不会哭。
车门已是又关了起来。
外头的人得了赫恩“我在马车上坐一会儿”的话便继续赶路,纵然好奇也不敢探着头去窥探马车里的秘
密,唯独弗雷德冷哼一声,盯着马车看了半晌,勒紧缰绳,使得马越走越慢,渐渐落到队伍中央。
赫恩不在,更没有人敢主动上前跟将军说话,便任他冷冷地沉默着。
“伊丽莎白。”赫恩轻声道。
不知道已经这么叫了多少次,直到这一句,怀里绵软的小泪人才冷静些,小手还紧紧抓着他,渐渐从情绪
中拔足,止住了抽泣,他拿手帕过去替她擦眼泪,也乖乖地没有躲开。
往常她刚刚醒来最是惹人喜爱的,裹着小被子,这会儿虽没再哭,眼睫上还挂着泪,实在令人心疼。
外头暮色渐沉,眼看太阳要落山,马车里的光线也越发暗起来。
赫恩将手帕在贝茜眼下轻柔地抹了抹,并不追问究竟做了怎样可怕的噩梦,只突然道:“你看这个。”
贝茜正抬手揉眼睛,闻言倒是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见他抬手在马车壁上一敲,“咔”一声轻轻响起,
便落下一道巴掌大的小门来,里头是个格,装着盏小灯,忽的一下就亮起来,连点火的程序都省了。
待看得清楚才知道,灯里头没有火,发光的是颗小石头。
赫恩见她怔怔地瞧着,经光亮这么一照,眼下却是有些发肿,心里不是滋味,话语越发柔了:“拿下来看
看么?”
贝茜在他怀里转了一下身子,小小地“嗯”一声,伸了手去接,待赫恩递到她手里,便低下头去拿着看了
片刻。
“这种石头会发光,有些人凿开拿来镶嵌在戒指上。”赫恩道,“喜欢吗?”
他说着话,觉得那微微沾湿了的柔滑的金发实在可怜又可爱,用唇轻轻贴了贴,被亲的那个不知没觉察还
是如何,竟也没有躲开,而是拧开灯盏将里面的石头,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然后默默点了头。
但赫恩说要送给她时她却是不要的。
贝茜不太喜欢在旁人跟前掉眼泪,已经明白过来那梦境是丢失了又找回来的记忆。
过去太久太久了。
她吸吸鼻子,情绪还有些低落,更生出几分不自在,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看着就还是郁郁。
吸血鬼的体温很低,平时盖着被子睡觉不过催眠自己一般,完全不保暖,想想其实还有些可笑。
唯独这会儿给赫恩抱着了,他身上的体温隔着衣物也传递到她肌肤上来,热热的呼吸轻轻吹在她颈弯,莫
名很有些安全感。
小人儿还在垂着眼不出声地看手里的石头,听觉却很敏锐,听得赫恩在背后窸窣一声,随即闻见了弥漫在
车内狭窄空间里香香的血味。
她还以为自己闻错,但转了头借着石头的光去看,竟真看见赫恩伸过来那只手的食指上开了个口子,缓缓
冒出一点诱人的殷红血珠来。
修长好看的手放在了她唇畔,任人采撷的意味。
贝茜又去看他,那黑眸里似盛了温柔的一汪夜色,繁星落在那里,暖意就递给了她。
“不要么?”他问。
这样用零嘴哄孩子的方式真是许久不曾有。叫外头的人知道,要掉一地的下巴。
贝茜被初拥的那年十八岁,记忆散乱,并不记得陷入沉睡之时离初拥过了多少年,如今醒来这样久,虽然
性子安静,左右也不过大概十八九岁的心境。
赫恩……听见说是已经二十四了。
很小的时候食物诱哄就对贝茜没了作用,因而她现在看看赫恩,再看看他的手,并没有什么动作,仍维持
原样坐在他怀里。
赫恩的手也就仍然这么抬着在她面前。
等待片刻,看她似真不感兴趣的样子,他也不很挫败,缓缓收回手去。
那小脸早就用手帕擦拭过,大约没有拭净,这会儿瞧着眼角还是有道浅浅的泪痕,她若趁他垂眸看她泪痕
的时候提要求,什么都能得到应允的了。
何况她不想要血,哪里有硬给的道理。
赫恩正想转身去看看马车上哪一处还放着干净帕子可以拿来擦手,却觉手上一软,随即叫怀里这个握住
了,视线过去,见她凑过小脸,吃糖一般在那食指上用舌尖舔了舔,伤口本来不深,这会儿血珠进了她的口,
再看时已是开始痊愈,再没有冒血。
所以哄人也要趁热哄,不是没有道理。
贝茜尝了那一点零嘴,不像往常那样从他怀里出去,倒又往他怀里坐了坐。
军装裹覆的健壮躯体虽然不如软垫舒服,但确确实实又香又温暖。
不知道她是否这样想,但即便有其他原因,愿意亲近她,也已经很令赫恩愉悦。
“我的血什么味道?”他问。
从前逗她时取了一点进口尝尝,不过淡淡的血腥味,并没有什么特殊。
胜在她喜欢。
贝茜听见他问,默了一默,手指在他刚刚充当了小甜点的食指上一碰,本来一直不怎么愿开口,这会儿终
于回答他,声音还带一点点哭过的痕迹,轻轻的还有些软颤。
“是甜的。”她道。
第32章
这样慢慢地说着话,她自己也是甜极了。
赫恩就笑,一手仍旧搂了她,另一只手探出去,又在马车壁上摸索,随即轻轻敲击两下。
特地改过的车里惊喜实在是多。
贝茜先前要是知道,大概就不必那样无聊地看书,将整块板子都撬开来,能找到很多宝贝。
这回王子拿出来的倒不是宝贝。
贝茜掉了那样久的眼泪,又是才醒来不久。少不得喂她喝一点水。
赫恩从另一个活动格里取出的小瓶子是一早就装好水了的,连外面的人也不必叫,单手拔了瓶塞,瓶沿送
到她唇边,喂她喝了几口。
贝茜要自己拿。
她两只手捧着瓶子喝了一半的水,那小嘴润润,赫恩不出声地瞧着,想起她方才凑过来小猫一样舔手指的
样子,眸光便闪了闪。
“如果有别人不开心了,你也这样么?”忽然听得她问。
那小人儿说着便探身,要将塞好瓶塞的水瓶放回原处,顺带着从他怀里离了些,待她关上活动格,虽不像
刚才那样乖巧地坐回他怀里,倒也是坐在了旁边,触手可及的。
她身上原本还裹了被子,这会儿也给拉下来,放到一边去。
那裙摆遮不住的小脚伸在外头,没有穿鞋袜,脚踝莹润可爱,一点瑕疵也无。
赫恩知道她口中“这样”指的是方才他哄她。
他是王子,又在军队摸爬滚打过,平时哪里有更金贵的人物需要他去哄,即便他自己,因着地位与好脾气
也不需要别人操心,但刚刚转移注意力同喂点心的方法竟很奏效,瞧着眼前擦干了眼泪还愿意主动问话的小东
西,大概很能生出几分成就感来。
赫恩往后坐了些,脊背靠在车壁,头微微仰着,下巴到颈的线条很是优美。
他想一想,看着贝茜道:“要看是谁。”
他坐的那方向恰好对着车窗,车窗自然没有打开,他也不很想看外头,有弗雷德在,路上不需要太多担
心,只是盯着那窗户出了一会儿神,随后才道:“最冷的时候快来了。今夜恐怕要下一场大雪。”
这句话有些突兀,贝茜听着,没有回答。
赫恩便又笑道:“天气不好的时候大概更容易想起不太好的回忆。你心里的事情不想说出来,那就不
说。”
他见她这会儿又抬了眸来看自己,唇角舒缓些,伸手在她脸颊上抚一抚:“我只希望无论如何,在我身边
你可以少一点担忧和害怕,完全信任我之前,至少不要……”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不要想着自己离开,好不好?”
贝茜碧汪汪的瞳人颤了一下,随即转到一旁去望马车里其他东西,其实很意外,也又升腾起些迷茫来。
不出声地思索一会儿,到底还是问出声:“为什么?”
赫恩就笑,给出的答案听着并不很像答案,只是道:“我在山洞里发现你的时候,你还闭着眼睛在睡
觉。”
“面容鲜活,穿着白裙子,隔着一层水晶棺能够听见你很轻的呼吸声。后来我把你带回去,那天晚上到西
塔看你,你已经苏醒,坐在床上望着我。”
“我觉得很漂亮。”他的声音越发轻,闭了目说着,仿佛怕惊醒正做着的一个梦,“从没见过……这样漂
亮。非常干净。”
“干净么?”贝茜反问他。
见赫恩又睁开眼睛,黑瞳人中光影浮沉,一瞬间如同盛着幻梦,她就说:“你错了。”
那小脸上难得这样认真。
赫恩一怔。随即笑起来,极其畅快,从认识他至今未曾有。
队伍行进得很快。
虽然刚出王宫外花园时给弗雷德拦了一会儿路,但王子跟将军带出的人效率一向很高,前半段提了速度,
如今看着跟原计划的进度也差不多,远远有赶超的趋势。
这种趋势在赫恩坐进马车关上大门之后成为了现实。
弗雷德大人貌美如花,那冷冷的气场却并非谁都能欣然承受,维克托累则累,还是会抽出点儿力气跟格林
说说话,现在连话也不再说了。
因为弗雷德看着心情并不是很好。
维克托偷偷打量骑马走在左前方的将军。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偶然看见正面,像是在思考问题,思考着思考着眼神便凌厉起来,像是陡
然想起谁家欠了他巨款还没有还。
弗雷德自然从不关心旁人如何揣测他,倘若知道维克托脑补出来关于他脸色不好的重重,恐怕会扬唇露出
个招牌的蔑笑,令得人不寒而栗。
他面冷归面冷,方向感一直在线,顺带着还提高了队伍行进效率,暮色四合,他终于伸手拽扯缰绳时,跟
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