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庶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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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迟疑了一下,“贞儿姐姐,你不是说不得生受,怕惹祸事吗?”
叶贞唇角微扬,眼底的光铺满氤氲,教人看不清,“人家好心好意的相送,你我岂可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思。”
若没有猜错,应该是她……
慢慢的往回走,继续走她的羊肠小道,皇上今晚驾临华清宫,尹妃格外重视,她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所幸来得及,被丽珠嬷嬷叨念了两句便打发回房了。毕竟是新人,万一冲撞了皇帝,可是吃罪不起的。何况叶贞的脸上还隐约可见伤痕,如此残颜岂可教君王看见。若然惊了驾,便是滔天大罪。
坐在床沿,叶贞定定的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若有所思。
“姐姐可是有心事吗?”月儿闪烁着大眼睛不解的问。
叶贞轻叹一声走到窗前,外头微微下着小雨,怅然道,“明儿个是初一。”
月儿颔首,“是初一。初一便初一罢,姐姐为何好端端的叹起气来?”
“月儿,你在宫外可还有想见的人?”叶贞回眸看她,眼底的光竟有几分清浅的亮泽,明亮得教人挪不开眼睛。
“没了。”月儿回答的时候,微微将头垂下。父亲已然将她抵债,何来想见之人。天涯,也不过独己一人。想了想,又抬头问道,“姐姐心中还有人可以惦念么?”
叶贞许久才道,“有的。”继而关了窗,便痴痴的盯着窗户看了很久。转身的时候,眼底的光却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大仇未报,她容不下儿女私情;哥哥未见,她悬心昼夜难以安寝;步步为营,她一心毁灭而非重生。
是的,活着就是为了毁灭。
外头响起了喧嚣,她知道皇帝来了。
月儿快速冲过来,正要开窗,却被叶贞一声喝住,“你不要命了?”
手一缩,月儿的脸上微微泛着白,“姐姐?”
“皇上驾临,闲杂人等必须回避,这样简单的道理却还要我时刻提醒你吗?”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叶贞第一次正色训斥。并非她动怒,而是这一次真心不可以胡来。不比公公嬷嬷们,那是皇上,若然冲撞,任凭她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她不允许自己,还有月儿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月儿忙敛了色,“对不起姐姐,月儿省得。”
口吻松了下来,叶贞羽睫颤了颤,“月儿,宫中不比其他地方,言行举止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我皆是蝼蚁,性命不由自己,所以不能有半分错漏。否则下次就不是冷宫,而是乱葬岗。明白吗?”
闻言,月儿定定看着叶贞许久,终于咬着唇狠狠点头。
早晚她都会走到皇帝跟前,走到叶氏姐妹跟前,付之浴火重生的光耀。
听闻,皇帝不能人道,故而后宫无嗣。
听闻,皇帝雨露均沾,后宫无一专宠。
听闻,皇帝生性懦弱,朝政悉数旁落……
与丽珠嬷嬷磨蹭了许久,叶贞才被允准出宫,由月儿代替其清扫宫殿之职。宫门口,早有马车等待,叶贞上了车,心里如揣着一只兔子,不断的蹦跳。
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那一日的墨发白裳,还有那双青丝将绾的手。
羽睫微微垂下,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
不知哥哥如今,可好?
墨轩,他肯让他们见一面吗?
无尘杂,眼底的光几分愁结,几分忧郁,几分清冷,几分隔世……
再抬眼,却已经到了昔时走出的庄园。
烟雨朦胧中,又见墨发白裳的男子,手执素白的油纸伞,泼墨而成的并蒂莲花倒映着他如墨的眸子,薄唇微微牵起,勾勒出浅淡出尘的轻笑。看了她只幽然道,“回来了。”
她撩开车帘走下车,他的伞往她头上倾斜,为她遮去了顶上飘落的雨。
“谢谢。”叶贞说得很轻。
墨轩抬头看她,精致的面庞较之离开时,早已截然不同。蚀骨丹的药效在她的脸上逐渐浮现,疤痕淡淡消失,五官开始转变,变得再不似从前的叶贞。从前的叶贞虽然貌美,却没有此刻立体的五官。
凤眸飞扬,肌肤胜雪,绛唇不点而朱,一颦一笑摇曳了星云。
再过些时候,蚀骨丹的药效会更加明显。他甚至会想,下一次见面,是否连他都认不出原来的女子?
听得她一句轻柔的谢谢,墨轩低眉一笑,并肩而立,一伞之下默不作声。
及至进了园子,漫步走在回廊里,叶贞才回头道,“我很好。”
墨轩“嗯”了一声,忽然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个人。”
她愣了一下,却被他带着跑起来。九曲回廊,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她看见他如墨般的长发在自己眼前飞舞,白裳衣袂蹁跹,像极了临世的谪仙,有着不可触摸的脱尘绝世。他的手心暖暖,温暖了她冰凉的手。
记忆中的男子,一如初见般,有着阳光无法照耀的温凉。却愿意牵起她的手,给她灰暗的生命中一丝阳光般的希冀。就像大海中的救命稻草,漂浮在她空荡荡的心窝里。
九曲回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十六岁的年纪,充满了爱恨离愁,却也是豆蔻年华。
朱砂颜,吟蒹葭,谁让谁的心蒙了黄沙?
空回首,倾城尽,谁让谁的喧哗成昙花?
清晰的拄杖落地声,她顿住脚步。墨轩放开她的手,缓缓走到一旁,看着她徐徐转身,视线直勾勾落在回廊尽处。
熟悉的颜,熟悉的人,熟悉的记忆如潮涌现。
叶贞的身子陡然颤得厉害,深吸一口气,锁骨清晰外露。他看见她的手攥紧了衣袖,双肩微微抽动,却骤然化作一声喉间凄厉,“哥……”
叶年拄着杖站在回廊尽处,面上是清浅的笑,伴随着缓缓张开的双臂。唇微微颤抖,发出哽咽的呼唤,“贞儿,哥在这里。”
眼泪瞬时如潮奔涌,此生骨肉血缘,唯有眼前这一人。
世间,再没有比叶年更亲之人。血肉相连,骨血相依。
千言万语都不及一声呼唤,一个拥抱。
25。腕上红线,心上朱砂
她的泪,如奔涌的潮,更似母亲喉间的鲜血。寸寸染红了眸,也让她冰冷的心感觉到世间尚存的一丝暖意。
“哥?”她颤抖着望着叶年蜷缩的腿,苍白的脸上晕开一丝轻描淡写的颜色。便是这样的不以为意,让她的心更疼。她不会忘记那一声断骨之音,叶赫发狠的声响:打断他的腿!
缓缓跪在叶年跟前,叶贞泪流满面,伸出去的手却不敢触碰他的腿,生怕再次弄疼了哥哥。微微抬头,喉间哽咽着只能发出脆弱的低问,“哥,还疼吗?”
叶年摇头,放开咯吱窝下的拄杖,将其搀起来。
“看见你好好的,哥就算断了腿也甘愿。”他的手拂过她的脸,忽然嘤嘤的呜咽。堂堂七尺男儿,即便断了腿也不及此刻的哀伤,他执起妹妹的手,泪如雨下,“以后,哥哥保护你。”
叶贞垂眉,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却倔强的抬起头,“哥,我要报仇。娘不能白死,我要让国公府的人,都付出代价。娘的血怎么流出去的,我便要他们怎么还回来。”
叶年一把抓住叶贞冰凉的手,眼底的复杂尽是惊惧担虑,“不不不,报仇的事让我来。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你……”
“哥,来不及了。”叶贞用力抚去脸上的泪,却好似说给自己听一般,又低低的说了一遍,“来不及了。”
“为什么?”叶年死死扣住她的胳膊,消瘦的面颊上涌现刻骨的疼,“贞儿,发生了什么事?”
叶贞笑得淡然如月,学着母亲的样子,用手拂过哥哥浓郁的眉,“哥哥的眉最好看,生就一双剑眉,却总爱锁着。哥,贞儿不能陪着你,贞儿入了宫,只有在那人吃人的世界里,才能为娘报仇。我要笑着,看他们每个人哭,若……”
她顿了顿,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倔强得让人心碎,“若贞儿没能回来,哥哥便要答应,永远不许报仇。”
叶年疯似的抓住叶贞的胳膊,几乎抠入她的肉里,要与她的血肉融为一处。他的唇止不住颤抖,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顷刻间化作流淌的泪水,止不住从脸颊上滚落。
叶贞踮起脚尖,轻轻抱住哥哥的脖颈,“真好,还能活着。”
颤抖的手,缓缓收紧,叶年双眸重重合上,抱紧了自己的妹妹,痛彻心扉。他才是哥哥,所有的担当应该属于他,而非她!心,狠狠疼着,他昂起头。
她听见哥哥的心跳,还有那一句低低的哽咽,他说:老天爷,她才十六岁,放过她吧!
叶贞的泪缓缓而下,她出宫的时间不多,如今能见上一面,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哥,我不能在外头留太久。”叶贞搀着叶年坐下,蹲跪在叶年的身边,将头伏在他的双膝上,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泽,“不要担心我,哥哥要好好活着。”
她抬头,看见叶年红着眼睛,半晌才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好!”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冷了心肠,也湿了离人眼眶。叶贞执意不肯让叶年送她出门,此生怕是不能再见。既然无法再见,何必再落离人泪,何必再受离别苦。不若就当不曾看见,眼不见,就不会疼得那么撕心裂肺。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叶贞抬头看着外头还在绵绵而下的雨。
“我会照顾他,你安心便是。”墨轩执着伞,泼墨的并蒂莲花图案衬着他墨发白裳,地上腾起的水雾却让她眼中的墨轩,宛若谪仙临世。
他的伞,稍稍倾向她的头顶,却湿了他的肩膀。
叶贞深吸一气,“以后怕是不能再出宫了。”
既然被分配到华清宫,再不能像普通宫女可以换班出宫。如今她是有主子的人,以后生死都握于他人之手,再不得自由。
她看见他眼底散开的清浅水雾,薄薄的却不叫任何看见眼底的清幽。墨瞳里的光晕开浓郁的墨色,他若有所思的颔首,却不说话,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衫,让那一袭白裳染上了清晰的水渍而浑然不觉。
上马车的时候,墨轩将伞收起,塞进她的手里,“带着吧。”
叶贞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却不舍的望着门内。
哥哥他……
袖中取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光泽新亮。墨轩站在雨里,细密的雨帘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听见他的问,“可愿?”
她忽然想起睁开双眸的时候,看见那个墨发白裳的身影,那个如谪仙般峻冷的男子,如墨的眸子闪烁着幽冷的黑暗。心,狠狠揪起。遇见他,在她此生最狼狈的生死一线,他成了她活下去的希冀,也给了她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说不清是什么情愫,隐隐觉得看着他便得心安。
仿若只要有他在,她会觉得自己的血液和心跳都还在,才会想起自己也不过十六芳华,不过豆蔻一般的年岁。
像着了魔,又好似此别便是终生,她竟重重点头,说了一句,“好。”
她看不清他的眼睛,隔着雨幕她第一次看见那个清晨里,从阳光里转过身的少年,冲着她笑了笑。唇角是迷人的弧度,如同天上弯弯的月亮,让她的眼眶突然红了一下。
因为他的红丝线,系上了她的手腕。
他说,“一系不离别,此生相依依。即便身处天涯,也能相逢。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叶贞却狠狠摇头,“还是莫要再见吧!”
说完,她抱着那柄伞,转身进了马车。
皇宫何曾是个好地方,人吃人,不知何时便会尸骨无存。若非为了报仇,她是断不愿踏入那样冷漠无情的地方。既然不是好地方,她只愿自己所珍惜的人,都不要靠近。鲜血与性命,便有她来承担,生也好死也罢,都免不了一幕幕厮杀。
马车徐徐而去,她撩开车帘子,看见远处的墨轩依旧站在雨里。
却没能看见他眼底晶亮的光,寸寸冰冷如雨。
廊柱后头,叶年泣不成声,终归无能为力。
入了宫,便不是人,只能当自己是鬼,剩下的只有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死,谁也逃不脱既定的宿命。
26。初始谋划
撑着伞,走在雨里,腕上是墨轩亲手系上的红丝线,却成了她的心上朱砂。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雨水簌簌落下,叶贞抬头,看着伞面上清晰的墨色莲花,唇角是一抹冷冽,眼底化作冰冷入骨的肃杀。以后,只可绝情弃爱。
宫外的一切,都已成往事。
哥哥未死,她所有未了心愿皆已了却,再无挂碍。
墨轩的红绳,便是她最后的念想,如今……隔世不可留,来生有缘再续吧!
身后,一道青光冷冷的注视着叶贞离去的背影。即便身着宫娥服饰,她却如此的不染灰尘,一个人守着心中的悲欢离合,恨也好痛也好,都与旁人无关。
“爷,要不要属下……”身后的太监作势杀人之姿。
徐徐转过身子,慕风华峻冷的容颜漾开如雨般的寒意,飞扬的眼线微微挑起,眼底的冷厉教人心惊胆战。微白的唇匍出清冷的声响,阴柔至极,“宫中长日寂寞,这小东西倒也有趣,寻着玩玩也是不错的。只怕你们这些个破铜烂铁,还宰不得这小东西的半根毫毛。”
话中有话,却分明有种威吓在内。
身后的太监顿时敛了眉,皆作惊恐恭谨状。
“随时来报。”慕风华指尖妖娆,手握玉质上乘的白玉笛子缓缓而去。青衣逶迤,步履不快不慢,却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凌厉教人望而生畏。
白玉面,白玉手,白玉长笛曲幽幽。
转回华清宫时,月儿一把拽了叶贞便回房。叶贞一顿,“作甚这般紧张?”
月儿忙道,“贵妃娘娘召集各位小主去栖凤宫品茶,却不知为何,尹妃娘娘的面色极为难看。姐姐还是莫要出去,免得教娘娘发落。”
叶贞不说话,只是漫步走到镜子前头,看了看自己俨然与原来判若两人的容貌,疤痕早已淡去。若然施以粉黛,怕是不会有人看出来。
“姐姐?”月儿一怔。
“月儿,你说贵妃与尹妃,何人为尊?”叶贞幽然转身,眼底的光带着教人无可捉摸的朦胧。
月儿浅笑,“姐姐便是戏耍我么?自然是贵妃娘娘为尊。尹妃娘娘虽是四妃之一,母家虽然荣耀,却比不得这宫中独一无二的贵妃娘娘。想那贵妃娘娘母家是盈国公府,位列三公之首,盈国公战功赫赫,谁敢与之匹敌。”
说到这里,叶贞却是笑得冷蔑。
“怎么,月儿说错么?”月儿不解,只是觉得叶贞笑得格外怪异。
叶贞摇头,“没错。只不过……我倒是觉得尹妃娘娘比之贵妃,更有优势。”
闻言,月儿愈发愁眉不解,“姐姐说什么胡话?宫中人尽皆知,贵妃娘娘乃是内定的皇后之选,如今执掌六宫位同副后,这凤冠加身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位同副后,终归也不是正宫。”叶贞话有深意,“月儿,无论何时不要与贵妃走得太近,明白吗?即便是要依附宫中的任何小主,都不能靠近栖凤宫一步,更不能与栖凤宫任何人有牵扯。”
“这是为何?”月儿愣住,实不明白叶贞的深意。
看着她明亮而干净的眸子,叶贞一声轻叹,这般单纯的心思,怕是……
叶贞拂过月儿明镜般的容脸,“要想活着,便听我的。”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