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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3955-霞落燕园-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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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病,因为懒,常几日不出房门。整个春天各种花开花谢,来去匆匆,有的便不得见。却总见二月兰不动声色地开在那里,似乎随时在等候,问一句:〃你好些吗?〃     
    又是一次小病后,在园中行走。忽觉绿色满眼,已为遮蔽炎热作准备。走到二月兰的领地时,不见花朵,只剩下绿色直连到松墙。好像原有一大张绚烂的彩画,现在掀过去了,卷起来了,放在什么地方,以待来年。     
    我知道,春归去了。     
    在领地边徘徊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二月兰的忠心和执著。从春如十三女儿学绣时,它便开花,直到雨风愁,春深春老。它迎春来,伴春在,送春去。古诗云〃开到荼蘼花事了〃,我始终不知荼蘼是个什么样儿,却亲见二月兰蓦然消失,是春归的一个指征。     
    迎春人人欢喜,有谁喜欢送春?忠心的、执著的二月兰没有推托这个任务。     
    1992年9月下旬     
    原载《散文天地》1993年第1期


风庐茶事猫冢(1)

    十月份到南方转了一圈,成功地逃避了气管炎和哮喘那在去年是发作得极剧烈的。月初回到家里,满眼已是初冬的景色。小径上的落叶厚厚一层,树上倒是光秃秃的了。风庐屋舍依旧,房中父母遗像依旧,我觉得一切似乎平安,和我们离开时差不多。     
    见过了家人以后,觉得还少了什么。少的是家中另外两个成员两只猫。〃媚儿和小花呢?〃我和仲同时发问。     
    回答说,它们出去玩了,吃饭时会回来。午饭之后是晚饭,猫儿还不露面。晚饭后全家在电视机前小坐,照例是少不了两只猫的。媚儿常坐在沙发扶手上,小花则常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总是和它说话,问它要什么,一天过得好不好。它以打呵欠来回答。有时就试图坐到膝上来,有时则看看门外,那就得给它开门。     
    可这一天它们不出现。     
    〃小花,小花,快回家!〃我开了门灯,站在院中大声召唤。因为有个院子,屋里屋外,猫们来去自由,平常晚上我也常常这样叫它,叫过几分钟后,一个白白圆圆的影子便会从黑暗里浮出来,有时快步跳上台阶,有时走两步停一停,似乎是闹着玩。有时我大开着门它却不进来,忽然跳着抓小飞虫去了,那我就不等它,自己关门。一会儿再去看时,它坐在台阶上,一脸期待的表情,等着开门。     
    小花被家人认为是我的猫。叫它回家是我的差事,别人叫,它是不理的,仲因为给它洗澡,和它隔阂最深。一次仲叫它回家,越叫它越往外走,走到院子的栅栏门了,忽然回头见我出来站在屋门前,它立刻转身飞箭似的跑到我身旁。没有衡量,没有考虑,只有天大的信任。     
    对这样的信任我有些歉然,因为有时我也不得不哄骗它,骗它在家等着,等到的是洗澡。可它似乎认定了什么,永不变心,总是坐在我的脚边,或睡在我的椅子上。再叫它,还是高兴地回家。     
    可是现在,无论怎么叫,只有风从树枝间吹过,好不凄冷。     
    七十年代初,一只雪白的、蓝眼睛的狮子猫来到我家,我们叫它狮子,它活了五岁,在人来讲,约三十多岁,正在壮年。它是被人用鸟枪打死的。当时正生过一窝小猫,好的送人了,只剩一只长毛三色猫,我们便留下了它,叫它花花。花花五岁时生了媚儿,因为好看,没有舍得送人。花花活了十岁左右,也还有一只小猫没有送出。也是深秋时分,它病了,不肯在家,曾回来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用它那妩媚温顺的眼光看着人,那是它的告别了。后来忽然就不见了。猫不肯死在自己家里,怕给人添麻烦。     
    孤儿小猫就是小花,它是一只非常敏感,有些神经质的猫,非常注意人的脸色,非常怕生人。它基本上是白猫,头顶、脊背各有一块乌亮的黑,还有尾巴是黑的。尾巴常蓬松地竖起,如一面旗帜,招展很有表情。它的眼睛略呈绿色,目光中常有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常常抚摸它,对它说话,觉得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答。若是它忽然开口讲话,我一点不会奇怪。     
    小花有些狡猾,心眼儿多,还会使坏。一次我不在家,它要仲给它开门,仲不理它,只管自己坐着看书。它忽然纵身跳到仲膝上,极为利落地撒了一泡尿,仲连忙站起时,它已方便完毕,躲到一个角落去了。〃连猫都斗不过!〃成了一个话柄。     
    小花也是很勇敢的,有时和邻家的猫小白或小胖打架,背上的毛竖起,发出和小身躯全不相称的吼声。〃小花又在保家卫国了。〃我们说。它不准邻家的猫践踏草地。猫们的界限是很分明的,邻家的猫儿也不欢迎客人。但是小花和媚儿极为友好地相处,从未有过纠纷。


风庐茶事猫冢(2)

    媚儿比小花大四岁,今年已快九岁,有些老态龙钟了,它浑身雪白,毛极细软柔密,两只耳朵和尾巴是一种娇嫩的黄色。小时可爱极了,所以得一媚儿之名。它不像小花那样敏感,看去有点儿傻乎乎。它曾两次重病,都是仲以极大的耐心带它去小动物门诊,给它打针服药,终得痊愈。两只猫洗澡时都要放声怪叫。媚儿叫时,小花东藏西躲,想逃之夭夭。小花叫时,媚儿不但不逃,反而跑过来,想助一臂之力。其憨厚如此。它们从来都用一个盘子吃饭。小花小时,媚儿常让它先吃。小花长大,就常让媚儿先吃。有时一起吃,也都注意谦让。我不免自夸几句:〃不要说郑康成婢能诵毛诗,看看咱们家的猫!〃     
    可它们不见了!两只漂亮的、各具性格的、懂事的猫,你们怎样了?     
    据说我们离家后几天中,小猫在屋里大声叫,所有的柜子都要打开看过。给它开门,又不出去。以后就常在外面,回来的时间少。以后就不见了,带着爱睡觉的媚儿一起不见了。     
    〃到底是哪天不见的?〃我们追问。     
    都说不清,反正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我们心里沉沉的,找回的希望很小了。     
    〃小花,小花,快回家!〃我的召唤在冷风中,向四面八方散去。     
    没有回音。     
    猫其实不仅是供人玩赏的宠物,它对人是有帮助的。我从来没有住过新造成的房子。旧房就总有鼠患。在城内兹府居住时,老鼠大如半岁的猫,满屋乱窜,实在令人厌恶,抱回一只小猫,就平静多了。风庐中鼠洞很多,鼠们出没自由。如有几个月无猫,它们就会偷粮食,啃书本,坏事做尽。若有猫在,不用费力去捉老鼠,只要坐着,甚至睡着喵呜几声,鼠们就会望风而逃。一次父亲和我还据此讨论了半天〃天敌〃两字。猫是鼠的天敌,它就有灭鼠的威风!驱逐了鼠的骚扰,面对猫的温柔娇媚,感到平静安详,赏心悦目,这多么好!猫实在是人的可爱而有利的朋友。     
    小花和媚儿的毛都很长,很光亮。看惯了,偶然见到紧毛猫,总觉得它没穿衣服。但长毛也有麻烦处,它们好像一年四季都在掉毛,又不肯在指定的地点活动,以致家里到处是猫毛。有朋友来,小坐片刻,走时一身都是猫毛,主人不免尴尬。     
    一周过去了,没有踪影。也许有人看上了它们那身毛皮亲爱的小花和媚儿,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我们曾将狮子葬在院门内枫树下,大概早溶在春来绿如翠、秋至红如丹的树叶中了。狮子的儿孙们也一代又一代地去了,它们虽没有葬在冢内,也各自到了生命的尽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生命只有这么有限的一段,多么短促。我亲眼看见猫儿三代的逝去,是否在冥冥中,也有什么力量在看着我们一代又一代在消逝呢。     
    1992年11月上旬     
    原载《美文》1993年第1期


风庐茶事客有可人(1)

    这天天气很好。我想在客厅摆些花。五月初,花不少,插两枝丁香或几朵月季就可以添许多生气。可是似乎到客人来了,花也没有插上。     
    客人是英国人。一位是多丽斯·莱辛,根据报上的称呼,她是一位文豪。另一位玛格丽特·德拉布尔,则是著名作家。同来的还有德拉布尔的夫婿麦克尔·霍罗尔伊德,是传记文学作家。两位女作家的大名我当然知道,但没有读过她们的书。九年前访英时她们不在伦敦,未曾谋面。这次得知她们要来访我,心下是有几分诧异的。     
    《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卷》中有莱辛小传。她一九一九年生于英属伊朗,童年时全家迁到英属罗得西亚。一九四九年才返回伦敦定居。对于祖国来说,她是一个异乡人,一定是有很多不寻常的感受。卷中说,她写作题材广阔,富有社会意义。〃西方有的评论家认为莱辛是当代英国最优秀的女作家,堪与简·奥斯丁和乔治·艾略特媲美〃。她的作品有《青草在歌唱》、《天狼星的试验》、《优秀的恐怖分子》等数十种。在向百科全书讨教之余,我记起有人送过我一本莱辛的短篇小说集《习惯的爱》(抑或《爱的习惯》?)。为了领略文风,很想找来翻一翻,便是书籍一入风庐,向来难以寻觅。于是临时的佛脚也没有抱成。     
    德拉布尔是一位女性文学的现实主义作家,著有《光辉的道路》、《自然的好奇》和《象牙之路》三部曲等书。由于文学上的成就,已被封为英国勋爵。她生于一九三九年,一家人都毕业于剑桥大学。我在伦敦时倒是见过她的姐姐安托尼亚·勃雅特,也是一位小说家。她们的妹妹海伦是艺术史家,弟弟理查德是一位法官。关于玛·德拉布尔的介绍,总是全家出动的。     
    她们进了院门,从小径上走过来了。莱辛是一位瘦削的小老太太,满头银发。德拉布尔则较高大,看去不像年过半百。英语系教授陶洁陪同前来。她们刚刚在英语系会见学生,讲了英国文学情况。     
    坐定后献茶。这时莱辛对我说:〃我不喝印度红茶。〃我一愣,顿时想起贾母不喝六安茶的声明。想来这是老年人的情性。当即回答说我这里没有印度红茶,我们喝的是北京花茶。〃茶叶用茉莉花熏过的。〃陶洁的英语极流利。     
    茶过三巡,话也说了不少。她们所以来访,原来是因为读了我那篇小说《鲁鲁》(见于《1949…1989中国最佳短篇小说》)。这书是中国文学出版社编选出版的,前面有李子云序。全书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好,子云的序也很精彩。最令我高兴的是《鲁鲁》的译文,除一些小地方不够准确(谁也难免)外,颇为传神。好几年前,澳大利亚一家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中国女作家三人集《吹过草原的风》,内有《鲁鲁》,译文较为生硬。有的翻译更看不出原作面貌了。《最佳短篇小说》中《鲁鲁》的译者是克利斯朵夫·司密斯。     
    她们说她们喜欢动物,也喜欢写动物的作品。奇怪的是她们没有读过屠格涅夫的《木木》。话题转到英国文学,说起哈代。莱辛说她喜欢哈代,最喜欢《无名的玖德》。我想我最喜欢的是《还乡》,其中游苔莎一心向往大城市的心态,现在若重读,定会有新的感受。     
    她们去过了八达岭。莱辛说那一条路很像意大利(希望我没有记错)。她问我写不写长篇小说,我说写的。她说希望早读到,可得找个好翻译。她的小说《金色笔记》已译成中文,我没有勇气替她看看文笔如何,以前读书读稿一目数十行,随意间就完成,现在数行之后眼睛就发花,想看也看不见了。     
    话题转向了德拉布尔。我说你们家很像勃朗特姊妹一家,三姊妹都写作,有一个兄弟。她笑起来,说:〃大家都这么说。可是我们的弟弟比她们的强多了。〃勃朗特家的男孩游手好闲,有人请客,常找他陪着说话,类似清客一流人物。说话间,德拉布尔送我一本图文并茂的书《作家的不列颠》,其中有许多作家故居和他们吟咏描写过的景物。莱辛也拿出书来,但并不送我,而是交给陶洁,赠英语系。当然这样读这书的人会多得多,是好办法。两个多月后,莱辛从伦敦寄了书来赠我,书名《伦敦观察》,是一本短篇小说集,内容多为自己成为祖国的异乡人这类感受,正是我关心的。     
    霍罗尔伊德不只写传记,还做了许多组织工作。曾任英国作家协会主席、英国笔会中心主席。他话不多,显得很谦逊。在座的还有英语系教授陈瑞兰,她翻译了多篇安格斯·威尔逊的小说。客人们希望见她,可能也希望她多译些英国作品吧。


风庐茶事客有可人(2)

    过了几天,数理逻辑专家兼哲学家王浩教授偕夫人哈娜来访。王浩兄留了胡子,须发灰白,若在路上相遇,一定认不得了。他的成就是大家熟悉的,于此不多赘。他们从美国来参加北大校庆,特别是数学系系庆,后在勺园小住。哈娜是捷克人,思路活泼敏捷,说的英语很悦耳。我觉得她很可爱。她说她到北大来,只想见一个人,可惜见不到了。那就是我的父亲冯友兰先生。人见不到,还可以看看三松,看看遗著,看看我。于是来到三松堂。哈娜说她最喜欢《中国哲学简史》这本书,我们马上互引为同调。我素以为《简史》是一本出神入化的书。写这书时,父亲已有哲学史方面的研究成绩,又创造了自己的哲学体系,两卷本《中国哲学史》和〃贞元六书〃俱已流传。《简史》将两方面成就融会贯通,深入浅出,内行不觉无味,外行不觉难懂。还有经过卜德教授润饰的英文,可谓清丽流畅。哈娜还喜爱文学,对莱辛、德拉布尔的作品都很熟悉。也说起勃朗特姊妹。人处五洲,肤色各异,可是谈起来都很了解。世界真像个大家庭。     
    座间还有清华学长唐稚松。他一九四八年到香港,我父亲写信叫他回来,他就回来了。唐兄现任中科院学部委员,一项研究成果获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为国家人民作出了贡献。除是科学家外,他还是诗人,旧诗格调极高,有〃志汇中西归大海,学兼文理求天籁〃之句。一九五一年陈寅恪先生曾专函召他赴穗任唐诗助教,可见造诣。他因另有专长,未能前往。     
    和王、唐两位谈话,每觉有新趣。他们都是〃志汇中西〃、〃学兼文理〃的人物。聚在一起,真是难得。遗憾的是,说的话我渐渐不懂了,虽用心听着,还如在五里雾中坐地。     
    八月下旬,美国女学者欧迪安来访。她是冯学研究专家,最近将几篇研究冯学的论文译成英文,自己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序,将在美国出版。她极赞赏父亲对郭象的见解,屡次提到。我乃赠以一本冯氏英译《庄子》,其中有一篇专论郭象的文章。她真是大喜过望,如获至宝。她这次要查清冯著每一本书的出版年月,十分认真仔细。有一本书一时找不到,她辗转问过许多人,那晚深夜又问到我这里,经过补充的线索,终于查清。     
    我还想起另一位女学者,日本的后藤延子。《三松堂全集》中有的文章是她在日本找到的。她也是不肯有一点马虎的,对我们有些学者大而化之的作风频频摇手兼摇头。《三松堂全集》总编纂涂又光曾慨叹道:〃若不认真努力,愧对延子。〃     
    坚忍执著,知其不可而为之,本是我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在似乎是要渐渐融化在滔滔商海中了。不要说皓首穷经,就是肯安下心来坐一坐冷板凳的人也愈来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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