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搁浅-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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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云散了。
“我以为你懂得——简浅,这世上没人是傻子,会无缘无故的,为别人冒生命危险。只是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得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你若死了,我便也无处可去。”
冬日温和的阳光投射进车窗,宗晨低诉着他的情话,这一幕,这一辈子,再无可能忘记。
他说——
以前我以为,只要知道你还好,能幸福的生活,那去海角天涯,也是无所谓的。
直到要彻底失去那刻,才蓦然醒悟——于这苍茫世间,若不能和你一起,那么再地远天高,也无处可安身。
“所有前程往事,误会怨恨,又有什么要紧,我只知道,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现在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将头埋进我的后肩,“我爱你,浅浅——这句话来迟了那么久,可我真的爱你,一直爱你。”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去,疯狂的吻他,贪婪的汲取着他的味道,他的一切。
命运真是个无情的笑话。
当我义无反顾时,他决定放弃,而当他决然转身时,我却开始畏手畏脚。
我将车开回了市中心,依着宗晨,两人牵着手逛街。
临安是个小城,休闲而安逸,广场上有许多人牵着狗,更多的是玩滑轮的人。宗晨望着我笑:“当初在滑冰场,你竟然看不起我,本不想管你的——被你一激,反而卯上了。”
我恍然大悟:“我说呢,还以为你真那么有师德与爱心。”
临走时,我们买了许多核桃跟笋干,尽管早过了旺季,这边最不缺的还是这些坚果干货。
回到杭州,宗晨又说:“我们去看电影。”
我飞快的摇头:“不,不去,没好片子,不如回家看碟。”
“好,”他笑道,“那就回家看碟。”
“到时候范阿姨问起,你可别供出我。”我笑着停了车,挽着他的手去音像店。
我们站在斑马线等绿灯,我想起什么,抬头正要说话,宗晨忽然俯身,他的吻落了下来,带着暖意的手指从我脸颊滑下,一手紧紧搂着我的肩。
“好……好了,”我喘着气,从他怀里挣开,“憋死了。”
他的笑意加深,力气却越发的重,我推开他,“不用使那么大的劲——又不是拔萝卜。”
他并没有看我,低低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想跑。”
“是吗,简浅?”
我笑着又推他:“完蛋了,你什么时候比我还敏感。”
我们买了很多碟片,真的很多——相对在一起的时间来说。可他坚持要买,说是一次性消费这么多,可以办张VIP。
他说——看不完,就慢慢看,时间那么长,怎么会看不完。
我们回了宗晨的家——他一个人住的单身公寓,窝在沙发上看一下午的碟,冬天阳光毫不吝啬,透过巨大落地窗,将半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温暖中。
我像失去支撑的植物,靠着宗晨的肩,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这种感觉与之前不同,这种亲昵的存在,如空气一样自然,原来真正的情侣和朋友果然是有差别的。
每每抬头与他讲话,宗晨便会迅速在唇上一吻,一纵即逝,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侧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我不知道宗晨原本的那些严谨与内敛都跑哪去了,但无论如何,我喜欢这样子的他,没有丝毫的掩饰与伪装。
我们看一整套BBC出版的简。奥斯丁作品,《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曼斯菲德庄园》。我无比迷恋那些充满张力与矛盾的爱情故事,以及清新唯美的田园风景,甚至浓重别扭的英国口音——不知什么时候迷恋的,大约是宗晨去了伦敦之后。
地平线上黑暗最终消失,泛着金光的晨曦降临,达西牵起伊丽莎白的手,不管过程如何,奥斯丁的作品往往有着美好的结局。
我靠着宗晨的肩,低喃:“真好,可惜只是电影。”
我们之所以爱看电影小说,是因为那些悲欢离合,寄托着自身的情感与期待。
一样的经历,因为是小说是电影,才会以美好的一面而结束,但生活往往更无奈琐碎,并不能说——只要有爱,便可以一起。
我有些困了,缩了缩身体,将头埋进他的臂弯,汲取更多温暖:“可惜奥斯丁自己,却是孤老一生,终身未嫁。”
我的话还未完,他环住我的手忽然用力,用我所无法抗拒的力量,迫使我抬头注视着他,接着,他的吻带着浓重的情愫,密密麻麻的将我包围。
他吻得很激烈,带着我能理解,又似乎不能理解的情绪,我坐到他的膝盖上,双手环住宗晨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他,我用舌尖去描绘他的唇形,想要记住他的每一部分。
——我们都发现了另一种更好的表达方式,但言语的力量不足以说明时,某种方式的身体语言才能确切而独特的诠释。
正当迷乱之际,唇上的温暖蓦地离开了,宗晨一手托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柔的摩挲着我的脸颊,他望着我,目光温柔,却又十分灼人,“浅浅……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我,但一下子沉默了,似乎在组织酝酿着语言,“我的意思是——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但我尽力去争取——你不能再这么悲观了,行吗?”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是下意识的在回避这个问题,而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吻更能解决问题了。接下来的事,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或许是因为想起过去的沉重与错失,让我们带了些不顾一切的纵情,也或许是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去宣泄心里满满的情绪。
他的唇很冰冷,却也很温暖,越来越热,或许是空调,或许是彼此身体的热度。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吻我——从没有如此靠近,如此亲密,整个世界全是他的气息,满满的将我包裹。
他的手在腰际游走,炙热却又犹疑。我离开他的唇,直勾勾的望着他,舔了舔唇角。
他的目光灼人而难耐,指尖覆盖上我的眼睑。
宗晨的喉结上下滑动,琥珀色眼眸越发深邃——看似平静的湖泊,隐匿着的欲望即将浮出水面。
“闭上眼。”他轻柔的命令我,
我热烈的,不顾一切的吻着他,像是看不到明天的浮游,他逐渐回应我的火热,我们齿唇相依,相濡以沫,又分离喘息,彼此的眼神逐渐迷离,我狠狠的望进他的眼底,绝望的想,若一直如此,那该多好。
他再没有抑制,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腰,用那冰凉的唇吻着我的下颚,耳朵……一股异样的情绪将我包围,周身像有电流经过,我慢慢伸手,探进他的衣服。或许手太凉,宗晨倒抽口气,皮肤紧绷——他略微粗暴的揉着我的发,似乎要将整个人揉进怀里。
我忽地意识到什么,推开他,跳了起来——笑着说:“不,别——你身上还有伤。”
宗晨恼怒的看我一眼,将我拽了回去。
我们气息大乱,全是让人迷乱的欲望。
“等一下,”我抵住诱惑,轻轻吐息,“我们——要在这——沙发……”
他的眼睛微眯,带点茫然与迷离,半晌才促狭一笑,反问:“那么……告诉我,你喜欢在哪?”
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
我彻底沉陷——“随……随便。”
他的手掌依旧冰冷,却带来从未有过的炙热,每到一处,都激起我一阵阵战栗,那微妙的奇异感觉,瞬间让所有理智崩溃。
相濡以沫
宗晨无疑是温柔的,他小心翼翼的,直到我的身体开始适应接受;我本能的回应着,摩挲着他身上每一处的线条与肌理,我彻底而放纵的,宣泄着心底的眷恋与情感;从没如此刻强烈。
月色暧昧,黑暗犹如尽情释放的曼陀罗,吞噬着我们所有的激情。
就这样吧,沉沦也好,放纵也好。
喘息声越重,我们彼此纠缠,像是两颗互相汲取养分的藤蔓植物,他的眼神迷乱却清醒,手指插入我凌乱的发,他深深的望着我,撑起身体,缓慢进入。我紧紧的抱着他,汗水交织,痛到极致的那一刻,我低吟的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含糊不清的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我们第一次彻底的拥有了彼此,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好,似乎觉得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身体上的某一部分成为了对方的。
夜色太浓郁,月色太美丽,以至让人无所遁形,只能弃械投降;黑暗犹如尽情释放的曼陀罗,吞噬着我们所有的激情。
这一夜,我抱着宗晨,沉沉睡去。
冬日单薄的光透过窗纱,光影交织呈现出一种不真实感,□在外的肌肤感到几丝冷的寒意,让陷入短路状态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来自背后的怀抱结实而温暖,我转过身,对上宗晨浓密睫毛下漆黑而温润的眸子,他一只胳膊垫在我的脖颈后,几乎将我整个人环住,另一手半撑着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不知看了我多久。
“嗨,早上好。”他眯起眼,笑容迷人,像是温柔的大海,将我淹没。
“早……早上好。”脑子短路,呼吸困难。
他轻轻地俯下身子,温暖的唇咬住我的嘴角,“睡的好吗?”
我尴尬极了,缩了缩身,“还……好。”
“睡够了?”
“够了。”
“那好,起来去吃饭吧。”他抽出环住我的长长手臂,整了整领带站起来。
这时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莫名的身处下风感——宗晨衣着整齐,精神焕发,而我,还扯着身上的被子,茫然而凌乱。
“你——出去……”我指着他,感到了挫败感。
他笑眯眯的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天哪,他一夜未归,范阿姨用脚趾头也能猜出他根本没去什么张医生家。
我先是惶惶然,之后又释然。
我们都没有提回医院的事,一起下楼买了豆浆,又一起煎了荷包蛋,我做的给他,他做的给我,然后一起洗了碗,收拾桌子,又换下被套床单枕套,放进洗衣机,至始至终,我们都牵着手,不离左右,就像所有处于蜜月期的幸福小两口。
十点,我开车送他去了医院,例行检查。范阿姨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宗晨和我的手机都关了。
“妈,我昨晚和简浅在一起,没事。”宗晨慢慢说完那这句话,一边小心的看着范阿姨的脸色。
我松开他的手:“先进去检查吧,已经过了时间。”
张医生正站在病房里,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们。
“对不起,范阿姨——”我低着头,轻轻开口,“但请再给我几天时间。”
“多几天少几天无所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她丢下这句话。
寂静的走廊里,只听到轮椅推过地面的声音。
我站在宗晨边上,老老实实记下医生的话——“暂时回家也可以,但少跑外面——记得过来按时挂针吃药——炎症是好了,难保不会复发,又发烧就麻烦了。”
接着便是挂针,我熟练的帮他搓手,拿了热水袋垫在底下。
挂完后,他随手把药塞进我包里,说:“我们回家吧。”
天空被云层压的很低,薄光透过云层,像是某类珍珠的色泽,黯沉却泛着微光,低飞的鸟儿穿过城市,从头顶掠过。
我们拉着手,一起去买菜,然后回家。
他要烧饭,我不肯,只好去看新闻了,后来他又进了厨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站着看。
从厨房出来,他便过来要牵我的手,十指交错——甚至吃饭,也一直握在掌心里,以至我不得不用右手完成其他的一些事。
然后,一起吃饭,一起看碟,一起睡觉。
第二天,我照常送他去了医院,宗晨挂针时,睡着了。
我站在病房门口很久,终是将钥匙放回他的口袋,又慢腾腾的,将屋子收拾干净。
明天过年了,天气很好。
我拦了出租去东站,下车时,将手机卡拿出,丢进垃圾桶。
冬日冷冽的气息直直扑在脸上,带着特有的清冷,让人精神一振,我很快上车,离开。
萧条而单调的风景直直倒退,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没有人物,没有对白,没有场景,只有一种感觉,疲惫而苍凉。
是的,宗晨,你历经生死,感悟到了执子之手,可我不是。
我曾偷偷问出他的生辰八字,与我的一起,拿去算命,结果那老头乐呵呵的说,放心,你们虽有些犯冲,但总是会有结果的,现在想来,他只说了会有结果,可没说是好结果还坏结果——或者,范阿姨说的对,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
她竟是知道的——那日站在我面前,字字珠玑:“撇开其他,你自问,能陪宗晨多久,你的存在,能带给他什么?若干年后,宗晨与你爸爸一样,领养孩子,孤老终生?”
是的,妈妈因为心脏病无法生育,所以领养了因为有心脏病而被遗弃的我——难道要一直这样循环下去?
我的存在到底给宗晨带去了什么,除了无休止的麻烦,有没有哪怕其他一点点的好处?
我想来想去,答案是没有;真的没有。
简浅我,对于宗晨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小麻烦变成大炸药,一次比一次麻烦,一次比一次惨烈。
换句话说,除了一往直前的勇气外,我还有什么?——哦对,还有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心脏,侥幸点的,兴许活的长命些,再侥幸点,也许一辈子都能相安无事,可哪来那么多的侥幸,就按最平均的发病率与死亡率来算,简浅,你以为能陪多少年?
我一直以来,一直都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别人一样,我刻意的去忽视,我轰轰烈烈的生活,我勇敢的追求爱情,我害怕并且拒绝平淡与孤单,可有些东西,用不着别人提醒,就得清清楚楚的明白,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至少,你没有权利,搭上你爱的人一辈子的痛苦与孤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是妈妈死掉的那一天,我忽然就明白了。有些东西,真的很奇怪,哪怕就是一秒钟,前一秒你还欢天喜地的好傻好天真,后一秒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着成长,什么叫着承受,什么叫着责任。
类似于顿悟,醍醐灌顶,对,中文实在博大精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古人四个字就全部概括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妈妈离开的那天,很平静,也很寻常,是个周六下午。
她在洗澡,我和爸边看电视边等她,准备等会一起出去吃饭,接着去超市。我还记得,那时正和爸爸抢电视看,他要看新闻,我要看动画片。
我正握着抢来的遥控器换台,听见妈妈叫我:“浅浅,帮我把那条新买的紫色裙子拿过来。”
裙子是爸爸生日时送的,她一直舍不得穿,今天还是第一回呢,我握着遥控器去拿裙子。
卫生间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可等我拿去裙子时,里面却异常安静,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像是陷入真空状态,再没有一丝声音。
人究竟是如何选择时间去另一个世界的——为什么没有任何预兆的,不肯打一声招呼,如一尾鱼滑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再不回来。
我紧紧抱着裙子和遥控器,看着惊慌失措的爸爸迅速变老。人的蜕变大多因为如此,总得是在面对某些无法承受的痛楚之后,才会觉悟。于是渐渐的,我也明白了,原来一个“家”字,所包括的含义远远不是我之前所理解的那样,可等我理解了,好像已经晚了。
后来我也曾问过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