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攻略-第3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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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令关内河东诸州,广求猛士。在京者令中书门下於庙堂选试,外州委使人与州县相知拣练。有力雄果弓马灼然者,咸宜甄采,即以猛士为名。”
这可是朝廷钦赐的猛士称号,即便没得到官,有这么一个猛士之名,岂不是光宗耀祖的勾当?此前雍州廨和长安万年两县刚刚放出了之前被抓的无数游侠儿,此刻一道举猛士诏,无数人都跑到了衙门报名,让一群官吏忙得四脚朝天。
至于回来之后屡次受到皇帝亲切接待的刘仁轨,得知自己刚刚回来居然又要出去,免不了也有些头痛。他确实是以打仗起家,在军事这种方面也确实有才能,可是,这堂堂宰相老是在外头打仗,似乎也不成体统吧?
然而,他终究耐不住皇帝的诚恳“相求”,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一出大明宫,他就直接杀到了李贤的雍王第,一见面就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死死盯着李贤。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举猛士诏是李治那天受吐蕃使节刺激,这才祭出来的应对方法,刘仁轨却不这么看。他一眼就看出那里头浓浓的阴谋味道,因此也不等李贤辩白什么,他就恶狠狠地说:“雍王举荐我去防御吐蕃,这事情我一肩扛了!但若是雍王你不好好辅佐太子,我这弹劾亦不会留情!”
“老相公放心,这事情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勉力去做!”李贤原以为刘仁轨的要求更苛刻,谁知道只是说这个,顿时二话不说拍了胸脯,随即又加上了一句,“西北如今还有老契苾坐镇,老相公总得等到太子继位之后再上路吧?”
“不,我三天之后就走!”
刘仁轨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李贤呆住了。正想问个究竟,谁知道刘仁轨一步上前,拽着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陛下为了安我之心,已经予我太子太傅之职。我虽不如当初于志宁和太子师徒情深,却也不想看着太子有什么劫难。
雍王重孝,这太子我就托付给你了!”
虽说李贤知道老刘头必定会严密嘱咐些什么,却没料到他说出了这么一句,呆了一呆之后不禁冒出了一句话:“老刘相公就不怕我这孝是装出来的?”
这话引来了刘仁轨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白发的老刘头方才揪了一把自己的白须:“若是装出来的,老夫会那么容易让你当上中书令?”
第六百三十章 … 精彩纷呈的传位大典
月十八。
如果放在平常,这绝对不是一个具有任何意义的日子。
此前有正旦,正旦之后有作为一年之中最大节日之一的上元。再加上正旦和上元之间林林总总的朝会宴请,足以让正月十八这种日子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然而,这一年的正月十八却是朝臣乃至于全天下都在翘首盼望的日子,甚至连外国使节们也都在密切关注。退位的太上皇大唐已经有过一个先例,那就是高祖李渊。只不过,与其说那一位是自动退位,还不如说他是被铁血的儿子逼得没有其他路可走。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要是高祖不退位,在当年那个时候,估计一年半载也就寿终正寝了。
可这一次李治的传位却不一样。他是自觉自愿地传位给太子。与其说是别人逼他,还不如说是他逼迫群臣。这不愿意当皇帝而异想天开要当太上皇的,实在是不多见。
而熟读史书的臣子,甚至在私底下搬出了赵武灵王作为例子。当然,这种讨论只限于极少数人中间,就是再敢于犯颜直谏的臣子,在最初的反对无效之后,也知机地没有选择在这件事情上再唠唠叨叨。至于上官仪等最初反对的宰相,现在已经认命了。
时间平稳过渡到了正月十七日夜晚。地点则是太极宫的东宫。
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太子妃由于得到了一个养子,这些天心情很好,至于另一个被武后带走关入掖庭宫的女人。东宫上下更是再没有人理会。而虽然明天就要从太子升格到皇帝,李弘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心中始终惦记着自己这孱弱的身体。
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匆忙地传位?为什么朝臣上下最初反对之后就都默认了这件事?为什么就没有人看到他地身体不足以挑起这副重担?
李弘很惶惑,很茫然。倘若在当初身体还算好的时候,那么他会很惶恐,但同时很乐意地接受这一事实,因为这是他的使命。可是,在病得七荤八素刚刚有一点起色的时候成为大唐天子,他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胜任。以及父皇之前的提议。
正当他怎么也不想上床安寝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响动。紧跟着,刚刚紧闭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敏捷地闪了进来。他再定睛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不是李贤么?
“六弟。这宫门已经下钥,你……你怎么……”
“咳,我今晚住在武德殿。这和东宫就是一道墙,翻过来还不方便?”李贤笑眯眯地道出了一句让李弘瞠目结舌的话,随即反客为主地在李弘地床榻上一屁股坐下,旋即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明儿个你当了皇帝,怎么也不可能继续住在东宫,这最后一晚上,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吧!”
“明天……六弟真的认为,我能够当一个好皇帝?”
李贤歪头一瞧,见自己这位太子兄长忧心忡忡。不禁为之气结。他也不管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上去就在李弘地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公诸于天下的事,你以为是儿戏。说改就改?父皇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都劝不回来。你这皇帝是不想当也得当!”
李弘闻言顿时更郁闷更讶异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当?”
废话,这么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地样子,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人家当皇帝无不是兴高采烈,哪像他这个哥哥,根本好似是被逼着上刑场似的!当然,李贤也承认,头上压着太上皇的皇帝确实不好当,但问题是李治和李弘之间从来都是父子仁孝,不至于像后世某位倒霉地嘉庆皇帝那么战战兢兢吧?
“好了好了,都已经二更天了,你要是再不睡,小心明天大典的时候顶着个黑眼圈!”李贤一把将李弘按着坐下,随即打开门朝外头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几个小内侍进来帮忙更衣。所有人都是目不斜视,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更没觉得李贤在东宫门早已关闭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把人安顿了躺下,见那些小内侍都蹑手蹑脚地退出,李贤不禁没好气地望着仍旧醒得炯炯毫无睡意的李弘:“五哥,你究竟睡还是不睡,别折腾我了!!”
“六弟,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哼过童谣,我实在睡不着,你再哼一次吧!”
对于这种绝对不合理的要求,李贤简直是极度郁闷。在那种期待的目光中,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可警告你,我的童谣哼得极其难听,你听了做噩梦可别怪我!”
于是,在某人沙哑着嗓子唱一句跑三个调的歌声中,李弘竟是神奇地睡着了。等到听见床榻上的李弘呼吸均匀,李贤方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连门外小内侍那感激不尽的道谢也没功夫理会。他这个弟
么,连兄长睡觉这种事嫂子也跑来求他!
唉声叹气之后,他便原路返回自己地武德殿,进了寝室一头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夜睡得极其踏实,直到天亮宫人们将他拽起来梳洗换衣服的时候,他仍然在打瞌睡,始终一派睡眼惺忪的模样。直到穿了亲王冕,在清冷地天气下来到了大明宫含元殿之后,他方才趁人不备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谁知道立刻就招来了上官仪和郝处俊的联袂警告。
传位大典异常隆重,而隆重地同时就意味着冗长,即便是事先填饱了肚子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李贤,在面对繁琐的跪拜仪式时,也不免觉得脖子发僵腿脚酸痛。他这个年轻人如此,那些朝臣们普遍都是四十岁朝上,起伏的时候常常是步履踉跄,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有心敬老也没有办法,心中不禁佩服起了时人的毅力。
在今天之后,还有祭祀天地太庙,接下来李弘还要去昭陵祭拜,此时此刻,他唯有祈祷自己那位太子五哥多福——不对,过了今天,那就是皇帝五哥了。
上头朗朗的念诵声仍在继续,什么寝门标美,寿街腾懿,什么三善夙茂,瑜珮以之含锵。总而言之,李贤原本就觉得自己在骈文上没有天赋,如今更坚定了这么一个念头——说实话,他连那么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好在这仿佛永远没完没了的官样文章终于到了最后的终结,当他跟着群臣一起山呼万岁三拜九叩之后,这君臣名分终于算是重新定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皇帝老子成了太上皇,他那皇后老妈成了皇太后,太子兄长成了皇帝。除此之外,长公主都升格成了大长公主,公主则成了长公主。面对这种史书上不存在的局面,他已经早就安之若素不大惊小怪了。
群臣拜过之后就是使节道贺,这时候,哪怕是心里存着十万分看热闹的心思,这时候也得在面上做出十万分荣幸欣喜的模样。只不过他离御座很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弘那笑脸中带着几分疲惫和虚假,显然,第一天当皇帝是没办法很快进入角色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君接见了使节颁布了礼敬上皇和太后的初敕,这大典竟是还没有结束。一直面带欣慰看着儿子和群臣的李大帝……现在应该称呼为李上皇了,忽然点头示意旁边的王福顺宣读另一份诰书。
宣示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说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于宣政殿。
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敕,日日受朝于紫宸殿。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于上皇和太后,馀皆决于皇帝。这上皇后头额外加了一个太后,仿佛是专门为了消除人们对于这两代皇帝身体的担心。然而,在这个时候,这一招非但难以收到实效,反而让某些人更加担心了。
临到最后,李治当着浩浩荡荡的官员使节,又抛出了另一个令人石破天惊的决定——免雍王李贤司空,中书令。
别人觉得这消息实在突然,李贤却觉得深合己心,暗叹终于卸掉了政务这一头,不必在政事堂被人时时刻刻纠缠不休了。他用感激的目光去瞧上头的两代天子,谁知道两人压根不看他,他又去瞥看自己那位母后,结果武后竟是露出了疑惑难明的表情。
显然,这是武后也没有料到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李贤一下子感到汗毛根倒立,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老爹还想干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上头朗声宣读的王福顺忽然词锋一转,开始了对他滔滔不绝的褒扬,什么留心政要,什么专精书典,那溢美之词听得他心里发毛,正当他做好了深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准备之后,那洋洋洒洒的大文章终于到了尾声。
“是用命雍王贤为皇太弟!今日即行册封之礼。”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群臣呆了,一群外国使节傻了,李贤更是懵了。至少从先秦到大唐,似乎皇太弟这种头衔很少见,而且没几个好下场。不但如此,李弘刚刚得了一个儿子,这不至于急急忙忙把他推上皇位第一顺序继承人这个烫手的位子吧!
而且,最最让他惊愕的是,李弘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惊容,看向他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显然,这一次,某两人是私自串通好的,只瞒着大多数人。
之所以说是大多数,是因为李贤还看到,上官仪郝处俊正在那边挤眉弄眼打眼色,此外他面前已经站了四个内侍,正毕恭毕敬地请他前去更换礼服。
一日之内既要立新君又要封皇太弟,李治老爹,算你狠!
第六百三十一章 … 皇太弟的东宫配置
果说正月十八最开始,李贤只不过是一个心存看热闹者,那么,从李大帝让王福顺宣示了那么一道令人始料不及的任命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卷了进去。平心而论,这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措手不及,只看下头那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就足够值回票价了——如果被当成猴子耍的不是他本人。
此时此刻,他在心里把新任皇帝陛下骂了个半死,要知道,昨儿个晚上他还去安慰了自己这位兄长,那时候悄悄传递个口讯就那么难么!不讲义气这顶大帽子,被他义无反顾地扣在了李弘头上。
然而,这当着所有人宣布的事情,就是他想要推辞也没门。而且,册封皇储这样的勾当不像委任大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辞谢,更何况这时在场的人足足好几百,他更是没有任何推搪的可能。于是,被人簇拥着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袍服,又在人家的指引下拜了个昏天暗地,总而言之,等到最终走出含元殿的时候,他不但腿软,而且整个人也无精打采。
天下有他这么糊涂的皇储么!
被自个的老子和兄长联手坑了一把,李贤心中要多郁结就有多郁结。最最重要的还不止这一条,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家经营得妥妥当当,转眼间却要住到东宫去,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在他心目中,能够住东宫的应该就只有李弘,他是完全敬谢不敏的。
“殿下!”
听到身后传来的某个熟悉声音,李贤原本消失殆尽地精神蹭地一下都窜了出来。刚刚在含元殿上他看得清清楚楚。老上官分明在和处俊挤眉弄眼,好似事先已经有所耳闻,偏偏就瞒着他。于是,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转身便恶狠狠地瞧着上官仪。
“老上官,我得罪过你么?”
上官仪看见李贤那副凶相,心中甭提多畅快了,此时却仍然装傻道:“雍王……不。如今应该称呼皇太弟殿下,敢问这话从何说起?”
“哼!”看到四周有其他大臣在悄悄打量,李贤便打消了当街质问清楚的主意。用凶狠的目光死瞪了上官仪半晌,终于二话没说拂袖而去。此时。后头的处俊终于追了上来,见上官仪正得意地捋着胡须,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老上官。陛下此举可谓是一举数得,你我不可及也!”
“谁说不是呢?”老上官忽然之间觉得心头舒畅至极,因为不久之前孙女“落入虎口”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之所以不是一举两得一举三得或一举四得,完全是因为这其中还有不少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恰恰解决了他们心中最大的疙瘩。
还是那个长安城,还是那条朱雀大街,但由于这一天的传位大典,无数人都在关注最终的结果。
当御使沿街宣示了最终经过,并向天下发出诏谕地时候,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一天之中。不但立了新君,而且连下一任的皇帝人选也确定了?
消息传到雍王第,上上下下更是一片沸腾。可几个女主人和应邀而来的客人却集体陷入了呆痴状态,尤其是贺兰烟更是脱口而出道:“天哪。难道父皇发疯了,贤儿那种人怎么能当储君!”
“六郎怎么不行,这家伙不过是死懒罢了,顶多再加上一条讨厌繁文节,要说其他地,他有什么比不上别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却是李焱娘。只不过话才出口,她就发觉众人地目光全都投注在了自己身上,顿时没好气地嗔道,“看我干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陛下发疯了?”
此时此刻,屈突申若却笑开了:“我敢打赌,倘若六郎知道你对他评价那么高,必定会捶胸顿足。倒不是说这家伙不能当储君,只不过他这人太过于率性,凡事不计得失,这当亲王不要紧,一旦管国家……说不定整个大唐就给他败干净了!”
“对对对,这绝对有可能!”贺兰烟连声附和,把头点成了啄木鸟。
许嫣也不免低声嘀咕道:“他这回当上了皇太弟,其实倒霉的还是东宫属官,只怕大家都得追在他背后让他好好守规矩,以后东宫就不得安宁了!”
就连因为产期接近等闲不见外客地阿萝,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