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往事-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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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头戏文艺汇演结束以后,第二个重头戏就是话剧专场。话剧专场一共演四个剧,四个年级各一个,每一个剧约半个小时,整个话剧专场控制在两个半小时以内。
在文艺汇演中,胖墩杜建国和秀气女子陈秀雅这两位新生脱颖而出,获得了广泛好评,在征集话剧演员时,两人分别报名参加。
陈秀雅自从父亲入狱以后,性格变得内向和敏感,不愿意参加社交活动。李末琳渡过家庭剧变的彷徨期以后,逐渐发现女儿性格上的问题。考入大学后,她每隔两周都要到学校来一次,与女儿促膝谈心。在母亲的鼓励下,陈秀雅一步一步地打开心扉,开始融入集体之中。
李末琳看到艺术节的张贴栏后,鼓励从小学习音乐的女儿参加了歌唱表演。演出时,她看到台上光彩照人的女儿与一位胖得如男高音歌唱家的同学合唱一曲《今夜无人入眠》后,暗自流了泪,在心里对在监狱服刑的丈夫道:“陈强,你的女儿健康成长了,我对得起你。你要坚强起来,出来后凭本事一样赚钱养家。”
陈秀雅关闭的心屝打开一条小缝后,阳光重新回到年轻女孩的心里,在胖墩真诚相邀下,她报名参加了话剧专场表演,饰演四凤,胖墩则出演周朴圆。
王桥在文艺汇演中表现出色,赢得了雷成等人的一致肯定,随后又被调整过来协助宣传部长李华抓好戏剧专场。
第一次彩排,雷成、李华、吴湘、王桥等人皆到场。
当新生的《家》片段演完,雷成对王桥道:“我最没有把握的是新生的戏,除了那个陈秀雅,另外几个同学入戏都慢。还有,哪里有这么胖的周朴圆。”
大家想起杜建国圆滚滚的身材,都笑了起来。
王桥道:“新生报名演话剧的人本来就少,愿意演周朴园的只有杜建国一个人,他体形是胖点,正好可以体现资本家对工人的压榨和剥削。”
这个观点没有说服雷成,他对李华道:“明天我把马主任请过来,他是演话剧的专家,可以给新生把把脉。”
彩排结束,在教室门口,吴湘第一次单独面对王桥,真诚地道:“那天喝多了,谢谢你。”那夜两人基本上相依而坐,她每次回想此事总会面红耳赤,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着再次依在一起的渴望。
王桥道:“为师姐服务是我的荣幸。这次文艺演出很成功,师姐功不可没,你毕业以后,中文系很难找到对舞台如此熟悉的人,至少在宣传部缺乏这种人才。”
吴湘道:“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叫做长江后浪退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毕业以后,你肯定能将宣传部带得更好。”说到这里,她脸微红,道:“我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你负责的两项活动马上开始,如果需要我出力,随时找我。”
四月下旬,话剧专场结束。在话剧中最出彩的人物居然是胖得不象样的周朴园,其次便是清纯典雅的四凤。
五月上旬,化装舞会和书法作品大赛胜利地拉下帷幕。
五月中旬,中文系艺术节最后一项征文比赛结束,山南省作协副主席参加了颁奖仪式,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鼓励山大将征文比赛常态化,通过征文比赛发现一些新苗,推动山南文学更上一层楼。
至此,中文系艺术节获得了圆满成功。
杜建国创办的新闻社成立之后,恰逢中文系第一届艺术节,新闻社以此为契机,集中精力报道中文系艺术节,每天校广播站都有一至两条艺术节的消息。艺术节结束不久,山南校报上发表了由杜建国署名的报告文学——《雀湖的艺术春天》,引起了校方的注意以及中文系师生的广泛赞誉。到了五月底,校新闻社人马扩充到了二十多人,成为学校小有名气的社团。
校方认可了中文系艺术节,孙校长在中层干部会上提起过三次,中文系新任副主任黄永贵声名鹊起。
艺术节结束后,以九四级同学为主体的中文系学生会出现一些微小变动:吴湘完全退出了系学生会宣传部,她的主要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分配问题上;陈刚离开了学习部部长岗位。至此,九三级同学全部退出了中文系学生会;王桥成为中文系宣传部副部长,他是九五级新生中职务最高者。
校党校正式开班,王桥入党志愿书交得晚,没有来得及进入这一期党校。秦真高成为中文系95级唯一进入党校学习的同学。
五月底,不断传来“谁、谁、谁分到某个单位”的传言,传言有真有假,似是而非,却极为有效地引起更多毕业生的烦躁和担心。
偶尔与吴湘见面,吴湘脸上总有压抑不住的笑意,王桥猜到其留校的事情大约有了眉目,真心替她高兴。
这期间,山大新校队正式组建,王桥入选校篮球队,他是普通系唯一的一位选入校队的球员,入选以后,天天高强度训练,日子充实得几乎不想其他事情。
6月1日,王桥训练结束后到老味道土菜馆吃晚餐,意外见到吴湘留的一张纸条,约定晚上7点在图书馆旁边的小亭子见面。拿到这张纸条,王桥暗自纳闷:如果是约会的条子,吴湘即将毕业,现在约会未免太晚。除掉约会的可能性,那么肯定是吴湘遇到了什么难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暗算
从老味道回校后,沿着林间小道来到图书馆。
山大图书馆依山而建,随着山形展开,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此建筑是山大毕业生所设计,被评为山南十大标志性建筑之一,最大亮点就是天人合一,将东方哲学和西方建筑技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穿过百把米上坡的小道,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亭子。吴湘穿着橘黄色长裙坐在亭内,面色沉静而忧郁。
王桥观察着吴湘的表情,关心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吴湘道:“我想找人说说话,再不说话,我要疯掉了。”
王桥道:“是不是留校的事情黄了?”
吴湘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听到什么说法吗?”
王桥坐在吴湘身边,道:“没有听到其他说法,能让你极度郁闷的事情,十有八九与分配有关系。”
吴湘用平静的口气叙述道:“我留校的事情黄了。有人写检举信到学校,校组织部、纪委、学工部、校办都有收到,检举信说我与同学关系恶劣、考试抄袭、还偷偷谈恋爱,最卑鄙的是举报信里还说我做过人工流产。写这信的人不得好死。”
她语气平静,但是平静的语气中掩藏着深深的恨意。
“真他妈的龌龊。难道学校就会相信这些诬告信?”王桥猜测写这封信的人肯定是吴湘的竞争以手,为了怕引起吴湘情绪反弹,他没有点明这一点。
吴湘不再伪装平静,抽泣道:“这一次中文系留校名额只有1人,有三个候选人,对于学校来说,谁留校都差不多。有了这么多反映我的信件,老师们心里就打了个问号,我,我没有想到有人这么卑鄙。”
王桥安慰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树,说不定还有比留校更好的机会。”
“我最想在大学工作,进校以来,留校便是我的目标。”吴湘再次谈起留校的原因:“我喜欢大学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可能你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生活在尘土飞扬的矿区,家里很少开窗户,在外面走一圈头发上就会沾上厚厚的灰尘,矽肺病人数量年年都在增长。我烦透了那种让人窒息的环境,呆在那里生活失去了希望,一天都不想多待。我下决心留在山大,就是为了绿树成荫的环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四年来不敢谈恋爱,全心全意完成学生会的工作,不敢出一点差错,以为这样就能以最有利的条件分配到学校。没有想到这些人真的龌龊,居然编造谎言向一个清白女孩泼污水,这样的人留了校,山大只会越办越差劲。”
“你可以考研,考研也有留校机会。”
“奋斗了四年,被泼了一盆污水,我心灰意冷,不想再留在这个肮脏的学校。你是很有发展前途的学生会干部,要牢记我的教训,当心身边的小人。”
“山大是全省最好的学校,机会最多,你为系里做出这么多贡献,我相信黄老师肯定会为你考虑。”
“但愿如此吧。他站的角度不一样。”在分配最关键的时刻,黄永贵的选择令吴湘格外失望。只是留校失意并不意味着分配结束,她不能表现出对黄永贵的任何不满。
“你还没有分配,必须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挑战。如果现在自暴自弃,将来必然会后悔。你最应该做的是争取新机会,让写信的卑鄙的人失望。”
“今天我就是想找人倾诉,说出来,心里好受一些。”
……
在王桥面前倾吐完失意和痛苦,吴湘抹掉眼泪,打起精神,沿着小道自回宿舍。
王桥没有吴湘一起走,仍然坐在亭子里。过了一会,他摸了摸脸上被温润轻轻触碰过的脸颊,这次轻轻的触碰,是友情,而不是爱情。他站了起来。他没有回寝室,来到图书馆,拿着书本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书,心里仍然在想着吴湘的事情:“学校不是一块静地,我得吸取吴湘的经验教训,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外人手里。以前在看守所管板的最喜欢说阶级斗争有一万多种,他的说法很有道理。”
晚上十点,王桥离开图书馆,沿着林间小道回寝室。小道上有一对又一对情侣在路灯下散步,浪漫而温馨。即将走完小道之时,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杜建国肥硕的身体旁边有一个苗条女生,两人行走时虽然没有牵手,但是身体距离非常近,肩膀不时相撞。
王桥放缓脚步,远离了这一对情窦初开的情侣,等到胖墩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加快脚步回到男生一公寓。
510室,身穿西服的赵波正倚在门口抽烟,道:“蛮哥,你到哪里去了,到老味道都没有找到你,莫非有了女人。”
王桥接过赵波丢过来的香烟,道:“到图书馆泡了一晚上,你身上怎么香喷喷的。如果是喷了香水,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赵波一脸神秘地将王桥拉到了角落,道:“我本来想叫你一起去跳舞。”
王桥道:“今天学校没有舞会。”
赵波不屑地道:“学校舞厅没劲,我在外面跳舞,外面的女人开放得很,可以……,还可以……。”
王桥道:“是不是哟,莫吹牛。”
“龟儿子才骗你,好久我和你一起去耍一盘。”自从被苏丽拒绝以后,赵波便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努力想把自己从含情脉脉的痴心汉子变成花花公子。
王桥对赵波思想转变了解甚深,道:“胖墩搞了个新闻社,有了二十几个会员,天天在广播站和校报发新闻稿,做得有声有色,你也要弄点啥事,否则人会变得空虚。”
赵波道:“我以后吃专业饭,用不着和老师勾勾搭搭。”
王桥嗤了一声,转身回寝室,道:“我要睡觉了,改天陪你去跳舞。”
每当人们说起大学时代,爱情总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话题,也是人们无比怀念大学时代的重要因素之一。原因很简单,一大帮应该结婚的男男女女聚合在一起,身体需要加上相对宽松的环境,没有正常爱情的需求才是真正不正常。王桥从内心深处也渴望着爱情和女人,只是由于前几年经历,他在心灵上加设了一道强硬的篱笆,不让自己轻涉爱情之河。
熄灯以后,王桥没有参加熄灯半小时的热烈讨论,而是闭目养神,神游八极。思绪就如长江中的一叶扁舟,总是习惯于顺流而下,回到过去的时光,他强行将思路拧回到当前,去琢磨吴湘遭遇的暗算。
“山大是山南最好的大学,分配在省内最优。但是好岗位始终稀缺,始终存在竞争。通过吴湘这件事情,我要记住两点,第一是要有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吴湘进校以后就有留校的目标,我进校初期摇摆不定,从这一点来说我要向她学习,我的目标应该确定到省级大机关,否则在学生会工作就没有太大意义;第二是要防小人,首先是屁股上不能有屎尿,否则会在老师心里留下不好印象,很容易成为攻击目标,其次是在老师心目中加深印象,确保即使被诬告信等龌龊手段攻击也能自保。”
从内心深处,王桥从来没有将秦真高当作与自己平等的竞争对手,但是,他脑中始终有着秦真高父亲宴请黄永贵的画面。分配是综合因素的较量,能力和贡献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此他暗自提醒自己要警惕秦真高。
“要在竞争中获胜,必须要搞定一个核心人物,让这个核心人物始终为我说话,这个核心人物是谁,梁柏文副书记、系主任杨名还是黄老师?俗话说县官不是现管,最关键应该是黄老师。”
在思来想去中,渐渐沉入梦乡。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毕业季
王桥进入山大的第一学年匆匆结束。
有人曾用鲁迅的几本书来形象大学四年的生活,大一时刚刚离家上大学,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样度过大学四年,学生们很《彷徨》;大二时觉得世事不公,总想说说自己的想法,但是却没有人给你机会,所以《呐喊》;大三时发现不经意间大学生活已经过去了一半,什么都没学到,悔恨当初,所以《朝花夕拾》;大四时一切悔之晚矣,所以《伤逝》。
王桥在第一学年稍有彷徨,随即坚定了自己的发展方向,找到行动的目标。
1996年6月29日,老生离校前夜。
学生会主席雷成在老味道土菜馆办了一桌,专门招待即将离校的学生会原来的四位干部,范正勇、钟明、陈刚和吴湘,除了陈刚以外,范正勇、钟明、吴湘等人都是在大三下学期就离开学生会,范正勇是前任学生会主席,钟明是前任学生会副主席。他们离职后,雷成在大三期间接任中文系学生会主席。
参加告别宴会的在任学生会干部有雷成、马彪、几位部长再加上宣传部副部长王桥,没有职务的干事则没有参加这次告别宴。邀请王桥来参加这次告别宴另一个通俗原因是王桥的姐姐是餐馆老板,可以为告别宴打折。
学生会是学生自治组织,原本没有固定活动经费,在黄永贵的建议下,系里为学生会预算一年3000元的日常经费,这笔经费是在活动经费之外的额外费用,主要用于零星开支。开支完了以后,再按照校团委要求以“活动”方式报账。
3000元钱对于一个单位是小数目,对于系学生会来说则是一笔大钱,亦被称之为中文系学生会主席特别基金,今天晚上告别宴就动用了这笔钱。
告别宴气氛热烈,大家互相敬酒。上一次喝酒出了丑,吴湘无论如何不肯沾酒,只喝白开水。女孩子在酒场有特权,她坚持不喝,大家也就没有办法。说到底,在座之人都是学生,虽然试着学习社会上吃吃喝喝那一套,毕竟入行未深,死缠烂打的本领还未完全掌握。
雷成给范正勇敬酒,道:“以后我们毕业,还需要投奔大师兄,到时进门还得由警卫通报。”
范正勇分配到省政府办公厅,这是一个多数同学可望而不可即的岗位,他兴致极高,豪爽地将酒一干而尽,略为自得地自谦道:“省政府强者如林,规矩也大,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何时才能出人头地是个未知数。”
“凭着大师兄的能力,很快就会熬出头。”雷成又端着酒杯给吴湘敬酒,道:“师姐去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单位,肯定是我们之中最富裕的。”
吴湘被推荐到山南天然气总公司。在同学们眼中,进入省级政府机关最牛,进入国企稍逊,她郁闷地道:“进去以后肯定是当文员,没有机会发财啊。”
学生会副主席钟明没有能够进入省级机关,分到了铁州市委办公室,铁州是山南省第二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