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第9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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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新娘相貌俏丽,低眉垂眼,一动不动,面有凄苦。
七月的傍晚,虫鸣鸟叫,热气蒸腾,红烛高照,烛火却冷。
葛家的席位上,一位四十许但满头白发的中年人道:“亲家,还是坐过来吧,这大婚宴的,不能失了礼数。”
就见盛家坐席上一个中年妇女冷笑道:“怎么,你们葛家数落我们盛家没礼数?去年谁赤口白牙信誓旦旦说方虚圣就算不来,也会赐字送礼,让我葛家与盛家门楣放光,让两个新人得虚圣祝福。现在呢?不仅虚圣连人都没见,城里的读书人也借口庆贺江君节纷纷躲避,有的连随礼都省了!和你们葛家沾边这么倒霉,谁还敢去你们那边凑热闹。”
葛家众人又羞又恼,却无力反驳。
先前说话的葛父轻叹一声,道:“亲家,这大婚,是两家的事,但说到底是小毛两口子的事,大婚这天闹成这样,以后他们两口子怎么过日子?我已经接二连三登门赔罪,亲家为何不依不饶?”
葛小毛死死咬着牙,用力握着拳头。
突然,他身旁的新娘伸出手,轻轻碰触葛小毛的拳头。
葛小毛僵硬片刻,握拳的手缓缓松开。
两人的手依旧碰触。
“我们盛家不依不饶?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盛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飞出院子。
葛父满面愁苦,微微低下头,竟然不敢看盛母。
葛家众人怒视盛母,但地位不如盛家,无人敢反驳。
盛母横眉指着葛家众人道:“就你们葛家也好意思说我们盛家?若不是早就定了亲,若不是顾及我女儿的名声,我们盛家说什么也要悔婚!我们盛家在济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祖上可是出过进士的,三服内也是有举人老爷的!还在大源府当大官!你们葛家有什么?啊!有什么啊!”
葛家人羞愧难当,葛家也就出过秀才,那也是一百年前的事了,都期盼葛小毛能沾方虚圣的光,可谁知道葛小毛一直未能开窍,始终难以考中童生。济县甚至有传言说,济县文院所有读书人都对葛小毛照顾有加,可葛小毛每到考场就发挥失常,考官也无可奈何。
盛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之前攀附我们盛家的时候,你们葛家说了什么?说今年我那个笨女婿一定能中童生,说什么虚圣一定会派人来,说什么要是多生儿子,可以过继给盛家,甚至能求方虚圣收个弟子,最差也是再传弟子。现在呢?现在呢!”
盛母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碗碟打颤。
“就前天,你们还说让我们盛家忍气吞声,怕气到葛老爷子,今儿个不敢请葛老爷子来,是我们盛家的错吗?我那个笨女婿要是真跟方虚圣有情谊,何至于至今不来?笨女婿的那些同窗呢?他们不来,就是他们很清楚葛小毛是什么鬼样子,整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拿着书就叫读书了?不过,幸好那些同窗没来,要是笨女婿的同窗都来了,这几十张桌子还真坐不下,毕竟那些同窗走了一波又一波。你们知道外面怎么说我这笨女婿吗?铁打的葛小毛,流水的童生!就这样,你们葛家还说我们盛家如何?要不要脸!”
葛家众人更加恼怒。
新郎官葛小毛气得双手发抖。
新娘子细嫩的玉手缓缓抬起,放在葛小毛的手上。
葛小毛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盛母扫视葛家众人,又轻蔑地看了一眼葛小毛,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三分。
“若非葛小毛与方虚圣曾经是同窗,你们葛家就算蹦上天,也见不着我们盛家!当年我家女儿过了十六,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你们知道吗?一年换了整整三道门槛,还要包上铁皮才行!知道我们为什么选你们葛家吗?因为方虚圣的同窗都有正妻了!都是有文位的人了!当初把我家女儿许给你们葛家,邻里邻居亲朋好友怎么说的?说我们盛家祖坟冒青烟了,竟然能攀上方虚圣的同窗,而且还是关系不错的同窗!现在呢?现在呢!”
“老娘真是瞎了眼了!”盛母如同鸡鸭一样扯着嗓子大声嚎叫。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新人大婚,何人哭丧!”
就见一队读书人前来,为首的是一个举人。
葛小毛猛地抬头。
为首的正是当年与方运一同进入考场的卢霖,而且与方运是同榜的童生。
在卢霖身后,有梁远,现如今在方家地位极高,负责诸多商事。
还有陆展,当年就是他扶着方运进考场,如今是翩翩秀才,在大源府颇有名头。
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个与葛小毛年纪相仿的人,方仲永,已成秀才。
第1948章 盛家大人物
来的人除了葛小毛旧日的同窗,还有这些同窗的友人。
看到这些人,葛小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流泪的冲动,并起身向前。
“见过诸位文友。”葛小毛身穿喜庆的新郎服,微笑着向进来的读书人拱手。
卢霖等人则一起拱手回礼,面带微笑。
两家四桌人急忙起身,葛家人看到这一幕,脸上终于浮现喜悦之色。
盛家人也跟着起身,面带微笑,但并不热情。
盛母扫了一眼这些人的文位服,脸上还带着一丝冷淡。
一个盛家人低声对盛母道:“姐,我看还是算了,这葛小毛终究是方虚圣的同窗,这些人还是会帮衬。”
盛母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帮衬?若是他们真愿意帮衬,葛小毛还能考不中童生?随便教教不就能中了?说白了,这些人都是看方虚圣的面子来的,与那个笨女婿一点关系没有。现在方虚圣来不了,等今日一过,谁还理会葛小毛?若不是咱们怕你外甥女名声坏了嫁不出去,怎么会嫁给葛家。”
“他终究跟方虚圣有一些关系,方家族长已经派人送了礼,说明方家还是认可这层关系的。”
“方家是什么?那是虚圣家族、豪门之家,济县的方家族长虽然不是真正的方家大族长,可面子还是要的,方虚圣不知道送,济县族长必须要送。”
“以后他遇到事,求到这些同窗头上,还是有用的。那些地……咳咳,他们能帮衬得上。”
盛母冷笑道:“帮衬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人情总有用光的时候。我现在就认一点,葛小毛就算不成进士,成个举人也是好的,倘若连举人也成不了,我女儿不如去给进士家做小!这宁安县是福地,葛小毛能跟方虚圣攀上同窗,本来有大福气,可现在他却连个童生考不中,说明他是无福之人!我理会他作甚?”
“他们终究是读书人,您可千万别怠慢。”
“都是济县人,我还能跟方家攀上亲戚呢,他们算什么?葛家以为请一个举人就能压服盛家,可笑。你出门看看,看看大哥来了没有,见到治文别忘了塞个红包。”盛母说到最后故意提高声音。
听到“治文”二字,盛家所有人都挺直胸膛。
几个葛家人听到“治文”二字,唉声叹息,那解治文乃是大源府有名的小神童,年纪十四岁便已经考中秀才,若无意外,今年九月极可能中举,不出五年必然中进士。即便是现在的圣元大陆,二十岁前能中进士的也是了不起的天才。
这解治文本身是神童还不算什么,普通济县人不清楚那解治文的底细,但葛家人早在一个月前知晓。
解治文曾拜大源府上任知府孙冠年为恩师,而现在孙冠年已经是翰林,并且在京城任要职。那孙冠年的来头极大,不仅是对方运有知遇之恩的蔡禾的同乡好友,当年方运在大源府的时候也曾有所接触,而且孙冠年是文相一系,与方运又亲近了一步。
现如今的景国,实力最强的便是所谓的帝党,军方、文相外加方运都被列为帝党,至于左相党已经位居次席。
江州是帝党的中坚,这里的官员不是亲近李文鹰就是亲近方运,甚至许多跟两人都有关系。
葛家人甚至还听说,葛小毛的婚事还是解家的家主也就是盛母的大哥定下的,希望与方家拉近关系,可没想到葛小毛给方运的书信如泥牛入海,方运根本不回复,解家也懒得理会葛家。
葛家人更加恼火,那解家主和解治文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这盛母怕是狗仗人势,让葛家在更多人面前难堪。
卢霖与方仲永等人进门后,就见一个个家丁挑着礼盒,陆续进来。
圆形礼盒被红绸系着,陆续被送入葛家人所在的地方,同时附上礼单。
葛家人无比感动,这些读书人都有文位,家资不菲,出手最少也是十两,而最富有的梁远更是送了许多金饰玉器,总价值超过千两银子,是一等一的厚礼。
葛小毛的父亲看着礼单抹眼泪。
看到如此厚礼,葛家人终于松了口气,这不仅仅是面子,也是以后葛小毛跟盛蓉过日子的底气!
葛小毛走出正堂,随后卢霖等人开始把葛小毛不相识的读书人介绍给葛小毛。
除了少数几个人面色冷淡,大多数人都带着和善的微笑,此来是注定见不到方运,但卢霖和方仲永等人必然记得这个人情。
卢霖等人正要拜见葛小毛的父亲,就见盛母的弟弟一溜小跑从院外冲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哥来了,治文也来了!好像还有更大的官!”
葛小毛的同窗立刻站定,望向屋外。
卢霖当年就很讲义气,这些年一直留在宁安县,为了帮助方运,也为用自己的方式抵御妖蛮,准备成进士后就马上参军。
“小毛,盛家人说话一直那么难听?你也不用遮掩,在门外的时候,我们听得一清二楚。”卢霖说着,不满地看了盛母一眼。
葛小毛低声轻叹,没有说话。
梁远冷冷一笑,道:“平时压着小毛不说,见方运不来,还要请亲戚朋友来撑场面,未免太过了。”
葛小毛低声道:“其实……他们也是怕拙荆在我们家受欺负。”
“我看啊,无非是攀附不上方运,拿你们撒气。无妨,有我们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梁远道。
多个读书人点头,这梁远原本放弃读书,帮方运经商,不过后来文曲天降,他又考中童生,然后放弃秀才,一心帮助方运。梁远虽然在众人之中地位高,但文位太低,所以只能由文位最高的卢霖出头。
盛家人全部快步出门迎接,不多时,以三个人为首的队伍从正门进入。
一位白衣剑服中年进士,一位黑衣中年举人,还有一个蓝衣秀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葛小毛等众人面色微变,向那中年进士齐齐作揖。
“见过应同知。”
葛家人也慌了,全部行礼。
在一府之地,同知是仅次于知府的官位,权力极大,一旦知府离开,同知便能主管一府事务。
没人能想到,盛家人竟然能请来这尊大人物,即便济县县令见到都要先行行礼。
所有人都看到,盛母跟在应同知身后,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第1949章 指点指点
葛家人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葛小毛更是露出难堪之色,盛母本来就强势,今日竟然请来一府同知主婚,从此以后,盛母必然会不断干涉两人夫妻生活,葛家的日子更难过。
应同知扫过卢霖等人,一眼认出卢霖和梁远等方运同窗的身份,在江州,这几个人都是各地官员牢牢记住的,万一招惹,很难收场。
尤其是大源府的人,戏称记载方运亲朋好友的册子是护官符,谁都惹不起。
随后,应同知看到葛小毛的新郎官打扮,又与方运同窗站在一起,立刻猜到个大概。
应同知哈哈一笑,道:“今日解老弟请我主婚,应某事务繁忙,本无法前来,但解老弟反复说新郎官一表人才,只好前来。应某并不常主婚,若有不周,还望见谅。”
双方精明之人立刻猜透应同知这句话里的意思,应同知来这里不是为打压葛家,但碍于解家的情面,不得不前来,甚至也不清楚具体内幕。接下来应同知会只当一个正常的主婚人,两不相帮,若真的发生什么事,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希望方运同窗别误会。
同时,他还打了一个圆场,表示解家其实还是看好葛小毛的,若是将来葛小毛飞黄腾达,别忘了解家。
卢霖看向梁远,梁远一拱手,微笑道:“大源府一别,一年未见,应同知别来无恙。我们此来,尽同窗之谊,得遇应同知,倍感荣幸。”
梁远见惯风浪,不卑不亢。
应同知笑着走近,道:“多日不见,梁老弟越发沉静,我倒是想知道方家下一步准备做什么,我好让族里的人喝点汤。”
“应同知说笑了,应家乃是江州的名门,自然深谙经商之道,在下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而已,还无法跟应家的几位掌柜比。”
葛小毛看着梁远与应同知谈笑风生,心中暗叹,当年的同窗现如今各个非比寻常,这梁远当年不过是家境好一些,但跟对了方运,不要说这同知,就算见到一州州牧也能侃侃而谈。
葛小毛有些后悔,当年或许应该学梁远,早点放弃学业帮方运。
随后,应同知把解家主与解治文介绍给在场的众人,在介绍解治文的时候,着重点出他是孙冠年的门生。
听到孙冠年的名字,卢霖、方仲永与梁远等人神色微变,看向葛小毛的目光充满无奈与同情。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梁远即便是方家的掌柜,至多也相当于六品官,而孙冠年乃是四品大员,跟方运的情谊不如这些同窗,但跟方运的关系实际上更深。关键孙冠年有望大学士,还和蔡禾关系极佳,当年也帮过方运,这些加起来,足以就让方运的旧同窗自愧不如。
圣元大陆,终究是一个看文位的世界。
葛小毛早就知道此事,只是目光黯然,知道自家终究会被盛家压一头。
盛母察言观色,发现大势已定,微笑道:“应同知,我家这新女婿啊,没什么本事不说,脾气也不怎么好,我别的不怕,就是怕我女儿嫁到他家受委屈,您现在来了,料想他以后也不敢做什么。”
应同知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微笑道:“我看新郎官性情内敛,以后断不会做出什么恶了妻儿的事,盛夫人放心就是了。”
盛母立刻大声道:“葛小毛,听到没有,以后对我们盛家客气点,别耍你的倔脾气!”
不止葛小毛的同窗面带怒色,连那几个之前不认识葛小毛的读书人也露出不悦之色,这葛小毛的脾气一眼便看出来,即便有点倔强,可终究偏软,不被欺负就不错了,怎可能欺负妻儿。
那几个人也看得出来葛小毛或许没读书天赋,但两件事要分开看,不能因为葛小毛没考中童生就可如此欺凌。
这盛母说是为了女儿,可最后还是只说盛家不提盛蓉,明眼人都看出来这盛母与其说在照顾女儿,不如说是因为没能攀上方虚圣而拿葛家撒气。
那解家主面带微笑,道:“小毛,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若是在科举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带着小蓉来我们家,让治文指点指点你。”
盛母笑得嘴都歪了,哈哈笑道:“对对对,大哥说的对,到时候治文你该骂骂,该打打,要好好指点他!”
解治文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出父亲和姑姑的话不中听,微微皱眉。
葛小毛面色涨红,双手握拳,不点头,也不摇头。
卢霖等同窗差点气炸肺,解治文年纪虽小,学问不小,指点葛小毛很寻常,可那解家主与盛母的话里根本不是指点,而是借解治文羞辱葛小毛,让解治文以后在解家盛家面前永远低一头。
应同知面露无奈之色,这解家主或许只是想帮妹妹,可那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