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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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络紧跟着进来扶她:“这是为着什么,格格快起来。”
舒伦却一声声哭出来。
这边,胤禛出了舒伦的房门,便越走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书房,哐当一声,关上房门,眼圈已红了。
胤禛行动很快,仅几天的功夫,他便与亲近的几个臣子,在书房商议事情多次,舒伦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她一直想见他,却总被拦在门外,他不肯见她。
十一月末出了一件事,是说有人上了折子,参太子在府中豢养戏子,且脾气暴虐,稍有不顺,便要虐待,有失储君风范,朝廷威仪。
舒伦一听信儿,便知是胤禛所为。他一向聪明,拿捏事情恰到分寸。
原本养几个戏子,平日里偷闲听听曲儿,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稍有些家底的府上都会供养几个,至于偶尔心有不顺,发怒动气,更是平常。
这些事若放在平常人家,平常时候,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偏出在太子身上,刚好又是圣上刚处置了索额图的时候。这不免教人议论,说太子作风不检点,行为放纵,自然也会有御史言官说太子因为索额图之事,低迷不振,不知以江山为重,社稷为要。
一时间,朝廷上下风言风语纷纷扰扰。
圣上为平定风波,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斥责太子失仪,幸的几位老臣作保,圣上才熄了雷霆之怒。
出事的当天晚上,她去书房找胤禛,难得的他未闭门不见。
这是那次他满腹怒气,决然离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进去时,他正在桌前写字,那情景就像当初他们一起在后边院子一般。他习字定性,她看书做陪,偶尔也一起玩些小把戏,增添乐趣。
舒伦在他身边站了会儿,只等他将最后一个“独”字写完,才说:“你的字写的越来越有风骨了。”
胤禛说:“比太子如何?你与他青梅竹马,自然知道他的字写的怎样。”
他还记着那件事,一句话把她堵得死死的。
胤禛见她不说话,便说了句:“我自然比不了他,当初让你说太子与大哥的好处,你将他说的顶天,他诗书皆通,我怎么比的过。”
舒伦说:“我从未拿你跟他比,你是你,他是他,本就是两个人,有什么好比的。”
胤禛说:“我就要比。”
舒伦只觉得无力,她说:“四郎,你不要这个样子。”
胤禛恼道:“说不出了是么,是你从未拿我与他比,还是说,你觉得,我从不配与他比?”
窗风吹的烛影摇动,颗颗蜡油泪一般往下滚。
舒伦说:“你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什么人?”
胤禛道:“他是你的两小无猜,你一直记得他。”
他步步紧逼,一步都不肯退让。
舒伦说:“是,我是记着他,只怕此生都不会忘了,只是你不是也一样么,你能忘得了娉婷么,你不是也会一直记着她么,有些人,有些事,经历过了,怎么会说忘就忘呢。”
胤禛额头上青筋隐现,已是怒极,他一把将桌上的纸研笔墨挥到了地上,说道:“你既忘不了他,还来做什么?是替他来训斥我么?是,我就是要打压他,他不是最是谦和仁厚的么,他不最是君子风度么,你不就是被这样的他惑了心智么,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见他遭人唾骂,被人指责。”
那个折子,真是他让人上的。
舒伦说:“你叫人毁他的声望,于你有什么好处,那个上折子的人,有太子的人防着,这辈子怕也再难晋升,不是白白叫你少了个帮手。何况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早知道了,与他有没有不好的传闻,没有关系。”
胤禛说:“你果然是帮着他的,你以为于我没有好处么?我倒要看看他既无声望,又没了索额图这方势力,还怎么能安安稳稳待在那个位置上。”
他眼里仿佛藏了一团火,瞬间能把人烧着一般。
舒伦心里难受的很,她说:“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有意气我,我几时帮过他,我不教你毁他的声誉,是不想你卷到那个深渊里,朝堂上那几个保奏的大臣,你不会不知道,是谁交代吩咐了的,是圣上啊,圣上的心思如此明显,你还要那样做么。”
胤禛说:“我早知道了皇父会保他,他是皇父自小就培养的人,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现在他那里还有千里之堤。流言向来三人成虎,皇父保得了他一次两次保不了他前次万次。”
屋里的石英钟当当的响,像个锤子,敲在人心头。
舒伦说:“你根本用不着跟他争,因为他从无意于大位,只是襁褓便做了太子,又有圣上殷切期盼,他逃不掉。你若真想要那个位置,现在要做的便是韬光养晦,隐藏实力,而不是花心思,与他争锋。你也说了,他是圣上费尽心血栽培的人,断不会轻易放弃他的 。你现在不是跟他争,是跟圣上的心思争,四郎,这是要吃大亏的。”
胤禛听了这话,先是一惊,他绝料不到,太子竟无心人人瞩目的大位,随即又想到什么,他抓着她的肩膀,咬着牙,恨恨的说:“你们果真无话不谈,这样天大的事,他都肯跟你说。”
舒伦说:“是啊,天大的事,他都肯跟我说,可这天大的消息,我只跟你一人说过,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么。”
胤禛把她的肩膀捏的生疼,自己眼里更是一片疼痛,他说:“你对我有心,难道对他就无心,他身居正统,你说他无意大宝,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哪一日转了心思,若他继承大统,请你入宫,你是为着他舍了我,还是为着我舍了他。”
原来他竟恐惧到这般程度,想的这般深远。
舒伦流着泪,眼中却弯出一抹笑,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说:“你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跟他走,杜丽娘即便死了,仍记挂着柳梦梅,我又怎么会走,况且他也不敢做这样有违人伦的事,他是你的兄长,我是你的妻子,他怎么敢强占弟妻,大逆不道。”
胤禛抵着她的头,说:“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孝献皇后原不就是祖叔叔的福晋,又如何呢,还不是做了先皇的宠妃,封了皇后。”
舒伦轻轻摩擦他的额头,说:“你就是心思太深,想的太多,绝没有哪一日的,你放心,我永远做不了孝献皇后。”
胤禛似仍要说什么,舒伦突然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下,他一愣,原本要说的话,淹没在唇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子病
两人和好以后,胤禛听舒伦的嘱咐,在朝上没再起什么事端。
只是舒伦知道,他心里总有个疙瘩,只要她提一句太子,他就要变脸,所以她在他面前,鲜少说及太子。
而朝堂上的事,多与太子有涉,他们之间既然碰不得太子,那朝里的事,他自然不会再与她多说什么。
不过,他的事,她还是知道些的,比如,最近他似乎暗地里在拉拢隆科多。
这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弟,孝懿仁皇后无子,独胤禛一个养子,有这层关系在,隆科多投靠胤禛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隆科多一门势大,若他真投靠胤禛,势必会树大招风。
舒伦试着跟胤禛提过此事。
胤禛却是一笑:“你呀,将朝堂想的太简单了,也将我这个舅父想的太简单了,他现在是隔岸观望,那个也不惹,那个也不帮,况佟家出了两位皇后,一位皇贵妃,势力太大了些,皇父一直盯着呢,他哪里敢动。”
“既然知道,怎的还去招惹?”
舒伦抬了袖子,剪烧的有些高的烛花,烛花一照,衬得她手腕上的那段肌肤有些红,越发莹润通透,比戴着的翡翠镯子都耀眼。
胤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到手时,一片滑腻,他有些控制不住,猛然将她拽到身上。
舒伦不防,吓了一跳,额头碰到他的胸前。
他抬手支起她的下巴,便要压下来。
舒伦忙说:“好好的说话,怎么突然…”
胤禛见她要躲,便手上用了用力,不许她动,他这一用力,她皮肤娇嫩,瞬间在她白皙的下巴上印了个红印子。
他呼吸很重,声音都有些变了,他说:“他是步军统领,手里握着兵权,日后少不得会用上他,自然得先给他些好处,喂喂饱,这叫养兵千日。还有”他嘴唇贴着她的脸庞,轻吻着说“你日后少在这些事上费心思,只一心一意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才是正事。”
他话未落,便已深陷在她透着淡淡清香的唇齿间。
舒伦搭上他的脖颈,随他为所欲为。而她关心朝堂上的事,还不是因为心思在他身上的缘故。
这天晚上他闹的久了些,连带着第二天早朝都有些迟了,说是要骑马过去。
大冬天的,天还未亮,真要是骑马过去,冻都冻死了,舒伦替他扣扣子,说:“外头肯定冷死了,这怪谁,看你日后还敢不敢。”
胤禛笑:“有什么不敢,我乐意。”说完,还不忘再她唇上亲了一下,才走。
近中午的时候,胤禛还未回来,倒是宝络冷着脸进来,跟她说了件事儿。
太医诊治过了,侧福晋有了身孕,说是约莫有一个月了。
舒伦听了这信儿,猛然的心头针尖扎了一般,疼的很。
一个月,算来,正是那阵子他们闹僵的时候有的。
其实胤禛不与清韵亲近已经很久了,自康熙四十年以来,近三年,他一直对她很好,除了前段时间,因为太子的事,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他对她可以说是片刻不离。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独占他的时候多了,如今听清韵有孕才会这般难受。
她心里难受,连带着午饭与晚饭都没进多少。
胤禛进来时,舒伦正在翻书,只是翻了半本,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反倒心里越来越乱。
他伸手夺了她的书,低声说:“生我气了?”
舒伦拉了拉他腰间坠着的荷包,低着头说:“没生气,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都是你,我现在‘善妒成性’了。”
她很多时候,都是端庄稳妥的,嫌少这般小女儿般低声跟他说她的不舒服,说她的委屈。
胤禛抬起她的头,她仰起脸,眼眶里竟然黄黄的闪着眼泪。
他轻轻一碰她的脸,她眼睛里的泪珠儿,颗颗落了下来。
舒伦说:“我现在变得很坏,那些戒律规矩忘得一干二净,心里更是萌生了怨恨,对清韵的怨恨,若如此下去,我都可以想象,那一日府里另有了个你喜爱在意的女子,我定不会像以前那样无动于衷,我肯定会嫉妒,怨愤,十恶不赦。”
胤禛说:“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不变心,那么另一个女子就怎么都挤不进来。”
她拉着他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和眼里潺潺落下的眼泪。
其实清韵这次有孕也是意外,她也是个骄傲的脾气,自三年前,胤禛不再理她,她只在开始弄出些事,见胤禛无回头之意,自此就也再不肯低头,这一撑便是三年。
那日她在后院与胤禛遇个正着,她衣着朴素,宫花也戴的简单,远没有当年的盛世奢华。
她见了胤禛,福了福见礼,然后一句话没有,抬步便要走。
胤禛看她背影,心中有些愧意,说:“去你屋里坐一会儿。”
清韵愣怔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唇,说:“这府邸是爷的,爷要去那里,自便,只是就不怕福晋知道么?”
胤禛想起舒伦,眼底一痛,仿佛要报复一般,说:“知道了又如何,我就是要让她知道。”
他到了清韵屋里,好些年过去了,她屋里还是原样儿,基本没变。
他让人摆了酒菜,让清韵作陪,吃酒。
只是他喝了一晚上的酒,也没等到那个人进门来找他。
他后来有些醉了伏在桌上喃喃自语:“你怎的还不来,你已有好几日没来找我了,我不叫你来,你便不来了。”
清韵听不懂他在呢喃些什么,只是见他醉了,便到外边叫人,服侍他睡觉。
谁知她进门时,他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笑着凑到她身边说:“我早知你会来的。”
也就是这晚,胤禛宿在了清韵这里,说来也有几分舒伦的原因。
弘晖在新年之初,身子便不好起来。
开始是发烧咳嗽,并不算严重,按着太医配的药,吃了几济,有见好的迹象,只是却好不全,就这个小症,前后折腾了一个月。
舒伦生弘晖的时候,早产了一个月,所以弘晖自生下来便身子弱,不过,舒伦照顾的周全,平日里也不常患病,更从未有这次连病一个月的先例。
人们常说,成日里不常生病的,可一旦患了病,便是大病大劫。
舒伦见弘晖这病许久都未好,心里越来越没了着落,越来越怕。
小孩子身子弱,抵御能力差,真有个病啊灾的,最后夭折了也是很常见的。她怕有什么意外,所以阿福的事,她一件也不假别人之手,从喂着进药,到换洗衣物,她都亲力亲为。如此一月下来,阿福身子没好,她已先瘦了一大圈。
胤禛劝她:“不过是个小疾,阿福身子弱,才比别人难好些,你别太在意了,现在天气冷,改明儿,天转暖了,也就好了。”
舒伦掉泪,拿帕子抹了,说:“我也盼着天快些暖和,阿福太受罪了,一直咳,又怕我担心,总忍着。都怪我,平日里教他什么礼义仁和,他要是闹一闹,哭一哭也比他忍着好。”
胤禛把她搂在怀里,轻拍着说:“瞎想什么,阿福会没事的。”
舒伦止了泪,抬头看他,他眼底黑沉一片,显然是熬得。
如今阿福病着,只怕他比她更急,前些年盼哥儿的事儿他经历了一次,如今又像当初一样没找落的等,等阿福病好。
舒伦看着心疼,食指碰了碰他的眼底,说:“你别只劝我,自己也不要乱想,我打算搬到阿福屋里住一段时间,既方便照顾阿福,也不耽误你睡觉。”
胤禛皱了皱眉,说:“不成。你要照顾阿福,就叫阿福搬到这屋。”
舒伦说:“你晚上睡的晚,半夜又要起来看阿福,早上还得上朝,忙朝里的事,那里有闲的功夫,怎么熬得住。”
胤禛说“你不是也夜夜起身。”
舒伦说:“那怎么一样,我白天要是遇着阿福睡了,还能得空儿歇一会儿。”
胤禛偏头歪在她头上,握着她的手,舒了口气,说:“不成,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安稳。”
两人盼来盼去,三月中旬,天终于暖和起来,只是事与愿违,阿福的病却没有好。
到了四月初,竟有加重的趋势,舒伦最后还是搬到阿福屋里了,日日夜夜与他待在一起。
现在舒伦开始信佛,阿福睡觉的时候,她便诵经念佛,为弘晖积福。
有一日,她才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拨了会儿念珠,便听到阿福低低叫了一声:“额娘。”
舒伦猛地睁开眼,阿福穿的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就像之前他未生病时的样子。
他说:“额娘,阿福已大安了,额娘开心不开心。”
舒伦看着他小大人一般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眼睛酸得很,她将他拉到怀里,说:“开心,额娘自然开心。”
阿福摸着舒伦脸上的眼泪,说:“开心,怎的哭了。”
舒伦点着他的鼻尖,笑着说:“额娘没哭,只是眼睛有些酸,阿福怎么自个儿出来了?”
阿福说:“我躺的身子不舒服,想出来走走。”
随即凑近了偷偷跟她说:“我是自个儿穿了衣服悄悄出来的,嬷嬷们都没发现。”
舒伦看着他,他此时的神色像极了胤禛,她抵着他小小的脑袋,也偷偷跟他说:“阿福真厉害,你想走走,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