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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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伦看着他,他此时的神色像极了胤禛,她抵着他小小的脑袋,也偷偷跟他说:“阿福真厉害,你想走走,额娘带你出去,好不好。”
阿福移开小脑袋,随即又轻轻碰在舒伦头上,他说:“额娘跟我偷偷的,不要让嬷嬷们知道,等她们醒的时候,阿福已回来了。她们便不知道阿福曾经出去过,多好玩。”
舒伦亲了亲他的笑脸,弯下腰打算抱他,阿福却退了两步,面上红红的,有些羞,他说:“额娘别抱阿福,阿福已八岁了,怎好再叫额娘抱。”
舒伦摸了摸他的头顶,心里难受,她说:“可额娘想抱阿福,等阿福再大些,额娘就不抱了,好不好。”
阿福看了看舒伦点了点头。
舒伦弯腰把他抱在怀里,抱的那么紧,仿佛要揉到自己身体里。
她抱着她去了后院,后院风景好,日光也好。
阿福搂着舒伦的脖子问她:“额娘,阿福是不是很重。”
舒伦笑着说:“不重,额娘抱得动。只是日后阿福要多吃饭,将身体长的壮些才好。”
阿福小小的胳膊上用了用力,挨着舒伦的额头说:“额娘不要担心,莫害怕,阿福会好的。到时候阿福还给额娘念书听。”
舒伦说:“好,我等着阿福念书给我听。”
阿福还要说什么,却喉咙一干,咳嗽起来,舒伦赶紧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了,将他打横放平,替他不住的抚胸口。他咳了很久,直咳得脸通红,额上的青筋显出来,才慢慢止了。
舒伦看着心疼,却忍着不再在他面前落泪,见他脸色好一些了,才笑着说:“阿福可好些了?”
阿福勉强点了点头,抓在舒伦衣襟上的小手,骨节白的吓人。
“在说什么呢?”是胤禛从宫里回来了。
舒伦对弘晖眨了眨眼睛,说:“我们在说悄悄话。”
阿福见了胤禛,从舒伦怀里站了起来,喊了声:“阿玛。”
胤禛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触了触他的额头,不烧。胤禛说:“说什么秘密,不叫我知道。”阿福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胤禛一笑,把他抱了起来,亦拉着舒伦的手,说:“坐在这儿无趣,我带了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咱们去瞧瞧新鲜。”
阿福一听很是高兴,问胤禛:“是书里说的妖怪么?长的可吓人?”
胤禛说:“吓不吓人,你见一见就知道了。”舒伦知道,那红头发的人不是什么妖兽,是胤禛请的大夫,现在不论是谁,只要能治了阿福的病,便是妖兽,也是无妨的。
三人往回走,日光在他们身后打了个长长的影子,满园芬芳盛开依旧,仿佛一点儿都不解人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福殇
阿福的病,那洋大夫也未瞧出个究竟,到五月里,阿福已病的起不来床,连醒着的时候都不多了,便是醒了,也多是咳嗽,一直咳得两眼一翻,昏过去,太医们一个个束手无策。
舒伦一直在弘晖屋里住着,亲眼看着弘晖的情景,早心疼的哭死过去好些回了。
全府上下心里都清楚,小世子这回捱不过去了,只是没一个人敢说。
舒伦端了药,尝了温凉,一点点儿喂给阿福,他却是进的少,呕的多,勉强睁开一点儿眼缝儿,看一眼舒伦,哑着嗓子叫一声额娘。
舒伦熬不住,跑到菩萨面前,跪着祈求:“菩萨开开恩吧,别再叫阿福受这样的罪,只要他能好,我情愿替他受罪,叫那些病魔都来我身上,放过他吧。”
胤禛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舒伦倚在他身上哭的没了气儿。
胤禛眼底绯红,不知是熬得,还是太过难受,他轻拍着舒伦说:“阿福现在这样,我宁愿他早早去了,不受这个苦。”
舒伦一听,猛地从胤禛怀里睁开,仿佛恨透了他一般,捶打着他“你好狠的心肠,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的,他要有个好歹,我一定跟他一起去了。”
胤禛鼻子一酸,泪就流下来了。
舒伦泪眼看着他,越发情绪难压,扑倒他怀里,哭的失声。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仿佛两只濒死的小兽,只有相互依存,才能活的下去。
弘晖是在六月里薨逝的,临去的那天晚上,回光返照,精神好了不少。
他笑着跟舒伦说:“额娘,阿福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一只很好看的五彩凤鸟来接我,她跟我说,我原来是王母身边的童子,现在王母急着找我,所以要我回去,我说,你弄错了,我不是什么童子,她执意不信,要来抓我,我急着挣脱,一惊,便醒了,却原来是的梦。额娘,你说,我是不是童子?”
他自患病以来,因为时常咳嗽,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舒伦恍恍惚惚以为他好了,搂着他,轻轻摇晃,说:“阿福只是额娘的阿福,才不是什么童子。”
一边的胤禛听了他的话,却是心中一痛,撇开了头,他知道,阿福的时候怕是要到了。
阿福抬着眼,看了下舒伦说:“那鸟长的好看,脑子却不好,额娘,她真的很好看,五彩的羽毛,闪着光,很亮,很亮。”
他说着,眼神软软的,仿佛真的有一只鸟在他面前,他略笑着,向她伸开手,只是,手伸到一般,便脱了力,摔在舒伦身上。
舒伦似乎怕吓到他一般,轻轻叫他:“阿福,阿福…”阿福又哪里会再回答她。
可她却偏不信,一声声的唤,恍然又想起什么,她抱着弘晖,朝半空喊:“阿福,阿福不要跟她走,你不要带走我的阿福,不要…”
胤禛眼中含着泪,揽着她。
舒伦猛然捉住胤禛的手,说:“四郎,她要带走阿福,快,快,拦住她。”
她情绪激动到极致,声音不大,却透着万分疼痛,胤禛忍痛,在她脖颈处猛然施力,舒伦只觉脖颈一疼,便人事不知了。
宝络见此,说:“爷,这是…”
胤禛看着怀里的人,说:“她太累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弘晖是胤禛嫡长子,又有圣上恩典,所以丧礼办的极大,停灵七日里,诸皇子,大臣,皆到府上送小世子,连德妃也请恩,出了宫。
舒伦一直不肯离了弘晖,早晚都在灵堂上,直到有一日,胤禛突然在园中昏倒。
太医看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
那时,胤禛已连着四天未闭眼了。
舒伦拉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哽咽着说:“你也要吓我么?”
胤禛说:“我病了也好,分分你的神儿,你就不那么伤心了。”
他这么一说,舒伦眼泪便落了下来,只是过了这一日,她明显转好了不少,至少,肯好好休息睡觉,亦肯吃些补身子的药,不叫身体垮了。
可话比以前更少了,自个儿待着的时候,想起阿福,仍是落泪。
她与胤禛相互扶持,相互慰藉,直过了两个多月,两人才都渐渐好起来,半夜里多半不会再惊醒。
九月里,清韵生了个小阿哥,圣上赐名弘时。
府里添了人口,多少有些喜气。
晚上,舒伦替胤禛解辫子,梳头,他在镜子里看了她许久。
她略笑了笑说:“发什么呆?”
胤禛突然握着她的手,说:“我说个事儿,又怕你伤心。”
舒伦一愣,继续梳手里握着的头发,她说:“都老夫老妻了,什么伤心不伤心的,说吧。”
胤禛沉了一会儿,说:“我想,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舒伦一听,想起阿福,鼻子酸涩,便要落泪。
胤禛说:“早知道了你要伤心。”
舒伦用帕子抹了眼泪,有些哽咽说:“一想起阿福,心里便难受的很。”
胤禛胳膊圈着她的腰,头靠在她身上,说:“所以想再要一个,要个跟阿福一样的孩子。”
舒伦摇了摇头,抚着他的头发,说:“不能了,便是再有一个孩子,也不可能是阿福了,阿福就是阿福,谁也替不了。”
舒伦是在次年十月里有的身子。
太医诊出舒伦有孕时,胤禛就在一边,听了信儿,很是高兴,他盼这个孩子太久了。
他自阿福去了之后,成熟了许多,鲜少将情绪露在脸上,连圣上都夸过,说他沉稳了不少。
今日,是真的高兴,才会喜形于色。
十一月里德妃过生日,舒伦与胤禛照旧例一同进宫贺寿,只是临去时,清韵带了弘时到舒伦房里,说是她亦要去。
她之前从未有此要求,这次却一步不让,分外坚持。
胤禛原不许,说是不合定制,清韵却说,不是她一个人去,她带弘时去。
其实祖制本没说宫里妃嫔娘娘过寿,侧妃不许去,只是清韵往日里不曾去过,独这次要去,胤禛才会说不合规矩。
最后舒伦暗里捏了捏胤禛的手,他才松的口。
德妃这次生日倒没什么,只是,几天后,出了件事。
宫里传出信儿,说董额娉婷自毁容貌,自己用刀在脸上划了许多刀,已是面目全非,说是见到她的一个小宫女,被吓的昏死过去。
现如今她自己已经请了旨意,离开宫中,回到自己家中了。
胤禛听了这件事以后,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一句话。
好一会儿,他跟舒伦说:“我出去一趟。”
舒伦说好。
她知道他要去董鄂府上看董额娉婷,他是个重情的人,虽说娉婷从未将心放在他身上过,可他却是少年时代,独喜欢她一个人的。
这些虽都是些前尘往事,可到底存在过。
那晚胤禛很晚才回来,骑的马,一路疾驰,像是发泄,到舒伦屋里时,带了一身寒气。
十二月的天,最是冷,舒伦解了他的披风,递了个手炉给他,他却挡开不要,仿佛累极,一头栽在床上,很久,一动不动。
舒伦替他盖被子,他却突然拉着她的手,坐了起来,他说:“我看到她的脸了,横七竖八的伤痕,布满了整张脸。她不肯用布裹着,只涂了些白药,有的还渗着血,她是故意的。”
舒伦低低的问:“为着什么呀?”
胤禛凄苦一笑,他说:“她跟我说,她恨,她恨她那张脸,恨那张跟孝献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孝献皇后,这个人人心中的大忌讳。
舒伦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胤禛皱着眉,眼神儿蕴着丝丝痛苦,他道:“她说她一直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肯娶她,就算她不计分位身份,不计较他心里装着旁人,就算她心甘情愿待在皇城这个牢笼里,他也不肯。她说她现在知道了,不是太子肯不肯的问题,是她的容貌,她的出身出了问题,她错在托生在了董鄂家,错在成了孝献皇后的侄女,更错在长了孝献皇后一个模样的脸,所以她此生都难与他有缘。她说她改不了自己的身份,断不了董鄂家的血脉,只一件事她能做主,便是毁了自己的容貌。”
舒伦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身份,李嬷嬷当初说的真对,原来人人都逃不出一个身份,人人都在自己的身份里头打转。
董鄂娉婷或许真的看破了,正因为看破了,所以才会如此决绝。
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她心里到底有多恨,才会走出毁容这一步。
她想入太子府,太子回绝,所以她等着他回心转意。她想陪着他,太后却下旨让她出嫁,她索性剪了头发,断了太后的念想,也给自己留一条路,出家也可还俗,她还存着与太子共结连理的心,现在,才知道,这些皆是她一厢情愿,她的出身,她的容貌,早断了她与太子的姻缘,既然她此生与太子无缘,那这容貌要与不要也没什么要紧了。
舒伦好一会儿说:“她现在如何了?”
胤禛倚在床边,说:“伤的那么重,已没了半条命了,府上人说太子去瞧过一次,也不知什么结果。”
他说及太子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舒伦,舒伦知道他心里忌讳太子,默了说:“她在宫里也好些年了,怎么突然听了信儿,好好地,谁跟她说的。”
胤禛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你也别想了,现在有了身子,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只是,这会儿,胤禛不知道,事情远远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中毒
只是,这会儿,胤禛不知道,事情远远没完。
那天下午,他在书房处理些事,没一会儿,宝络便疯了一般闯进门,一见他,便哭了出来,声嘶力竭:“爷,快去,格格不行了。”
胤禛猛然站了起来,手上的茶杯嘭的碎了一地,他不可置信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宝络说:“格格中了毒,已经不好了。”
胤禛一路跑到舒伦房里,她整个人疼的蜷缩在地上,嘴边渗着血丝,看见他来,略略伸了伸手:“四郎,四郎,孩子,救救孩子。”
许是太疼,她啊的一声,缩成一团。
胤禛眼睛通红,拳头死死的攥着。他拦腰把她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低低的说:“不怕,不怕,我在这儿。”
她口中呕了血,眯着眼,看胤禛。胤禛一颗一颗的泪滴到她脸上,哄着她说:“你撑住,撑住。”
舒伦觉得自己裙下湿濡一片,她有感觉,自己的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紧紧的抓着胤禛的前襟,嘶哑的喊了出来:“四郎,痛啊。”
她这一声,不知是心里痛,还是身上痛。
胤禛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唇边越来越多的血迹,颤着声,说:“不疼,太医就来了。”他说着话,牙齿都在打颤。
太医的确来的很快,把脉,施针,开药,无一丝马虎,三个太医商议了,给胤禛回话“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已是没有了,至于福晋自个儿的身子…”
胤禛忍着心里的恐惧,诱哄一般,说:“福晋无恙,是不是?”
那太医吓的跪了,说:“老臣无能,福晋中毒过深,能好与否,臣,臣,实在不敢作保,只得…只得听天命了。”
他未说完,胤禛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说:“你闭嘴,闭嘴,她一定能好,小盛子”他一声喊,小盛子立刻应声:“爷。”
胤禛指着那太医,说:“把这混账奴才,拖出去杖毙,快。”
那太医一听,直呼饶命。小盛子也吓的不知改动不该。
这时屏风后头,传来宝络一声低呼:“格格”胤禛立即转了进去,原来是舒伦将喂进去的药,都呕了出来。胤禛把她拥了起来,撵了一干人等出去。
舒伦浑身疼痛无力,倚在他怀里,低声问:“孩子没了是么?教你失望了,你盼了那么久。”
胤禛抚着她的脸说:“你好好将养身子,等养好了身子,我们还会有的。”
舒伦未开口,泪已流,她摇了摇头说:“我的身子我知道,早前阿福去那阵子就亏得厉害,这回又…我知道,我好不了了。”
胤禛说:“不会的,咱们用最好的药。”
舒伦握着他的手,说:“只是觉得对不住你,你待我这样好,我也喜欢你,可一儿半女也未给你留下。”
胤禛赤着眼,瞪着她,说:“你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就真生气了,再不理你了。”
舒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他的眼神儿,却说不出来了。
胤禛略笑了笑说:“你刚才说喜欢我来着,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舒伦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我只知道我开始很不喜欢你,你那时跟二哥哥一样,嫌弃我家门楣低,配不上你,我那会儿心里很不服气,所以我处处守规矩,一则,我想你这样就揪不出我的错,二来,我也想让你瞧瞧,我也能将府上打理的很好,我也能做的很好。”
胤禛一笑,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