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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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都说出来,你们这些下作奴才心里想的,爷都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说,说爷自居是故皇后养子,便自抬身份,妄想与太子争锋啊。”
这样的话,就算他是皇子也绝不可说的。
舒伦那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上前用手捂了他的嘴。她如此不敬,胤禛更怒,抬脚便要踹她,舒伦只想着不许他再说话,竟也用了十分的力气,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缠住他的胳膊,任他怎样动作,只不松手。
胤禛朝着她的腿踢,她也不闪避,渐渐的越踢越轻,到最后停了下来。
他安静下来了,舒伦才敢看他,他也是瞪着眼,直直的看着她。
他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波涛汹涌,全是怒气,慢慢的就在这波涛汹涌里,氤氲起了水汽,舒伦心里蓦然一惊。
他也是极力压抑,可到底是眼圈一红,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滚下来,热热的落在舒伦的手上。
舒伦看着,不知为何,便觉得酸楚,抚着他的胸口说:“别气,别气,没人那么想,更没人那么说。”
他鼻中的热气,直直的扑在她的手心,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很久才停了下来。
舒伦拿了帕子给他,他擦了脸便让她走,还警告她说,这事要是敢传扬出去,必不饶她。
舒伦点了点头,问了句,瓶儿的事。胤禛瞪她说:“爷这点儿事还办不妥么?”
当天晚上,小盛子送来了一瓶去痛消肿的药,并说要她好好养着。舒伦想起四阿哥胤禛,便问了句:“四阿哥可好?”
小盛子说:“姑娘放心,主子爷很好。”
她说,那就好。小盛子告诉她,瓶儿的事已经解决了。舒伦不知道四阿哥怎么跟敏主子说的,只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敏主子也未追究。
倒是绿屏后来不知在那里听来的信儿,逮了个机会来问她:“听说上回圣上赐给敏主子的双耳抱月瓶给摔碎了?”
舒伦说:“你听谁说的?”
绿屏噙着笑说:“你别管听谁说的,只说有没有吧。”
舒伦说:“好容易压下去的,想我死,你就张扬吧。”
绿屏也不怕,笑的越发鬼说:“你少唬我,没事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只在你这儿要个实话。”
“有,行了吧。”
绿屏往她身边靠了靠,问:“那后来怎么没事了,遇到了哪个贵主儿菩萨,替你担下了。”
舒伦推了推她说:“你个小蹄子想说什么吧。”
绿屏说:“你也不用瞒,我早知道了,是四阿哥吧。”她歪在舒伦身上,笑着说:“早前他不时送些东西,我当有别的什么用意,原来那时候就瞧上你了,想娶回家做福晋。”
说完最后一句,怕舒伦打她,急的逃开。
舒伦自不能让她如意,顺势将她按在靠枕上,捶她:“你个死丫头浑说什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绿屏笑的只喘气“好姐姐,饶了我这遭,再不敢了。”
舒伦见她哎呀着求饶,这才罢休。
绿屏躺在炕上,缓了缓说:“现在看来,当初那顿打倒挨得值了,这真叫不打不相识。”
舒伦见她还不住口,便逮着她搔痒“你个鬼丫头还说。”
舒伦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绿屏打趣她,随意说笑的。谁知几天后的夜里,李嬷嬷将她叫到自己屋里。
李嬷嬷屋里很素净,几乎没什么东西,更别说装饰。李嬷嬷进宫十几年,一直得宠圣前,要说积蓄,当是有一些的,却从未见她有什么奢靡。
舒伦进屋的时候,李嬷嬷正坐在炕上用剪子剪烛花,见是她,便说:“来了,坐吧。”
舒伦将做的一双鞋子拿了出来,放在炕桌上,说:“做了双鞋,嬷嬷试试合不合脚。”
李嬷嬷看了看鞋,也没试,就收起来了。她看了看舒伦,说:“你进宫有一年多了吧。”
舒伦说:“去年二月初十进的宫 ,到上个月初十,刚好一年。”
李嬷嬷轻嗯了声:“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宫里的规矩,该学会的也都该学会了。”
舒伦说是。
李嬷嬷说:“既然都学会了,那怎么还敢私下里收受东西。”
舒伦说:“奴婢知道不该,也去和四阿哥说了,只是,我们做奴婢的不好违逆主子的意思。”
李嬷嬷说:“那你说四阿哥这是什么意思?”
舒伦听了,抬头看了一眼李嬷嬷,随即又垂了眼“奴婢不知?”
李嬷嬷笑了:“你真不知道,我都看出来了,你还不明白?”
舒伦只是坐着不说话。
李嬷嬷说:“若说只是平日随意赏个什么东西也就罢了,可现下看,这位主子爷怕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舒伦在一边听着,不知怎的想起去年挨打的事,顺带的记起了四阿哥说的董鄂家的小姐,那时,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中意那位小姐的。她想了想说:“嬷嬷,兴许是我们多想了,主子爷本没那个意思,况且,四阿哥是皇子贵胄,我们是什么身份,怎么配的上。”
说到此,舒伦绕着手里的帕子,嘴边一阵苦笑,似是又忆起许久之前的那些事,身份,永远都逃不开这个身份。
李嬷嬷说:“爷是皇室贵胄,这不错,可若说要做个侧福晋,倒也没什么不配的。之前那个李氏,家里不过是个知府,难道这个都比不过。”
去年冬,圣上赐了李文烨之女给四皇子胤禛做侧福晋,只等今年秋,府邸竣工,便可行礼完婚。
舒伦说:“嬷嬷,我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个身份。”
李嬷嬷说:“人活在世上,哪能没个身份,有身份,才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些事,你不处在那个位上,不是那个身份,你就不能做,亦做不了。”
不是那个身份,就做不了么?舒伦吸着气,只觉着心痛的很。
李嬷嬷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你是个明白的,有些事,此生是没可能了,只能怨命。现在,若四阿哥真有这个意思,未必不会有个好结果,你也要往前看才好。”
舒伦说:“我想问一句,这话是嬷嬷的意思,还是……还是他的意思。”
李嬷嬷说:“不管是谁的意思,这都是事实,若四阿哥回了圣上,圣上降旨,是你敢违抗圣意,还是你家里敢违抗圣意。”
舒伦听了,愣了半晌。
回过来神儿的时候,她将手帕拿了出来,里面包着个东西,掀开一看,是个银质的如意锁。她将这锁递给李嬷嬷,说:“我听说,前两天他得了个女儿,我现在在宫里,置办个什么东西不容易,这小锁是我小时候的,不值什么,让小格格拿着玩玩。”
李嬷嬷接了过来,说:“好,我给他,只是,你自己要想开些。”
舒伦眼盯着蜡烛,那蜡油顺着烛身一点点向下划,像极了人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落水
四月末,天已彻底暖和起来。
有一日,圣上召了李光地等几位大臣见驾,说是有意幸蒙古科尔沁。留太子监国,要几位大臣竭力协助。
圣上这番心意也好解,现在西北战事未停,蒙古各部隔岸观望,人心思动,圣天子当然须恩威兼施。
只是圣上这一走,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倒清闲下来了。且今年天热的早,五月里的天,就叫人有些耐不住,人动辄就要出汗,也就越发不想动了。
舒伦闲着,就想打个络子,结果断断续续,竟耗了半个月,还没成型。
四阿哥胤禛来找她的那日下午,她正坐在窗子下做活。床头放着盆夜来香,正是花季,开的很盛。
还是绿屏眼尖,在一边推了推她,她一抬眼,刚巧从窗子里看见他。
许是怕热,自天气热起来以后,每次见他,他总着浅色衣裳,今个儿也是,穿了件月白的,料子也换了轻薄的棉麻。
他人本就瘦,那衣服绵软贴身,越发显得他修长了。
他挑了珠帘进来,绿屏看情形,装样儿的福了福身子,请了安,便将舒伦往前一推,自己笑的贼贼的,溜了。
舒伦踉跄的一下,站稳后,有些窘的问了句:“大热天的,主子怎么来了?”
往日里,他有什么事,从来都是吩咐下面的人过来叫她的,他自己是从未来过的。
他将她的屋子看了一圈儿,才说:“就是热,才来的。”
他凑到舒伦跟前儿,低低的说话,那模样像极了想做坏事的偷儿,舒伦瞧着,觉得他很有些童真,他说:“你别声张,我带你去个好去处。”说完,便拉了舒伦走,轻轻巧巧,倒真像怕被别人知道一般。
那地方是御花园的西北角,去年挖了个荷塘,亦撒了些鱼苗,景致是很好的,只是地方偏,往日里很少有人来,不知他是怎么找到的。
胤禛说:“这儿如何?”
他说着,脸上竟有些笑意,这是平日里很少见的。
说起来,舒伦是极怕他的,怕他几时又焦躁发作了,怕自己无意的那句话,又让他多心了。现下见他心情好,心里绷着的弦不免也松了松。
她说:“这儿很好,也凉快,主子怕热,以后自己府里也可以叫让人挖个池塘子,房子就建在池塘子旁边,夏日里宿在里边儿,可以避暑。”
胤禛说:“你倒真有些见地,我正是这个意思,早前外头开始见府,我早跟皇父回过了。”
两人沿着荷塘边的青砖路,慢慢走,青砖路边上是几棵高高的柳树,荫荫的挡了日光。池子里荷花开的正盛,粉粉白白,很是好看。偶尔有条鱼,胆子大,在荷叶边上露个头,哧溜儿有不见了。真应了那句鱼戏莲叶间。
舒伦正看得仔细,胤禛却弯腰拾了个石子,噗通扔进水里,水花很大,溅了舒伦一脸。
舒伦被他突然一吓惊的晃了晃身子,差一点儿掉进去。
她看了他一眼,他却嘴边露着笑,全不当回事,那情形,分明是故意的,耍这个恶作剧。
舒伦倒也不生气,亦不似往日那般戒惧,因为她心里觉着他似乎没什么恶意。只是自己觉得好玩罢了。所以只是抽了帕子,将脸上的水抹了。
胤禛见她如此,却有些不高兴了,说出来的话,也未免有些不顺耳“真是个没趣儿的,若是她……若是旁人,碍着爷们儿,嘴上不敢说什么,面上也必有些不忿,哪个像你,果真是做奴才的命。”
他说什么,舒伦总听着,只不回嘴。
胤禛说了一会儿,自觉没意思,哼了一声,也就不理她的。
舒伦见他不做声了,便以为这位爷闹够了,谁知才一会儿功夫,他不知那里折了个野菊,粘在了舒伦头上。
舒伦原也没觉察,只是离荷塘近,不经意低头,便在水里瞧见了。
他在边上亦发现了,问道:“你明明看见了,怎的不知声?”
舒伦略笑了说:“爷戴的花,奴婢瞧着挺好。”
他不服,说:“你不会发作,就永远别发作,我倒要看看你这温吞性子,能熬到几时。”
舒伦好些年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从这个时候起,就在揪她的错处,只是她太过后知后觉,从不知道他有这个心思,以至于他讨厌透了她。
舒伦正想回话,却不知哪里窜出只雪白的长毛狗,横冲直撞的朝舒伦跑了过来,舒伦闪躲不急,一偏身,便跌在了荷塘里。
这荷塘不大,却深的很,舒伦几经挣扎,已呛了几口水。
胤禛原是得意的笑,可过了一会儿见情形不对,忙叫人。
这地方偏,嫌少有人来,只有个抱狗的太监闻声儿,跑了过来。
胤禛让那太监抱着树,自己则一手抓着那太监,一手伸过去抓舒伦的手,好容易够到了,胤禛却踩到荷塘边上的青苔,脚底一滑,顺着舒伦手上的力道,就跟着跌了进去。
这可把那太监吓的没了魂儿,他没命的叫,声音凄厉,不久就来了好些人。
里面有两个南边来的,水性好,立马跳下去救人。
只是这荷塘里,只有舒伦浮浮沉沉,在拼力挣扎,四阿哥胤禛却是自入水之后便没了动静。
舒伦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整个身子被什么东西坠着。她模糊记得,那是四阿哥,是他死死的抓着她,好似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整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怕她弃了他一般的,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所以,她抱着他,亦不松手。
两个奴才费了浑身的力气,才把两人救了出来。
舒伦在一边不住呛水,人已经不清醒了。胤禛却是动也不动,看着好似已没了生气。
奴才们吓的了不得,乱作一团。
还是个有些年岁的老奴,有些主见说:“溺了水,咱们不懂,不能乱来,你们快去太医院叫人来。若那个不在意,惹得主子有什么好歹,一个个都别想活。”
这句话说出来,一群人才知道请太医,有几个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太医来的很快,看了四阿哥脉象,面相。一边另一个太医,给舒伦用了针,舒伦觉着疼,身子动了两下,吐出一滩水,人慢慢的也转醒了。
一边的胤禛却仍是昏迷不醒。奴才们去传太医的时候,那边也立刻报了德主子。
德妃闻讯,即刻便赶了过来,见了四阿哥情状,当时便要晕厥过去,幸的身边丫头扶着。她哭着道:“我的儿,你们还不快诊治,若他有个闪失,看你们那个能活了。”
太医在一边回道:“娘娘稍安,主子无大碍的。”
德妃说:“糊涂东西,若无恙,怎会这般模样。”
太医说:“主子入水时间不长,如此状况,不是呛水过多所致,以微臣之见,主子症状,倒像是突然溺水,过度惊惧所致。”
德妃说:“你可仔细了,若有差池,第一个要你的脑袋。”
太医跪了说:“微臣不敢。”随即开了方子,着人去煎药。
舒伦自醒来,便在胤禛身边坐着,倒不是她不想离开,实在是四阿哥一直抓着她的手,任她怎样用力,就是挣不开。
因为四阿哥处所离得远,德主子就在御花园西北角腾了个屋子,暂时移了过去。
太医说的没错,胤禛的确是因为极度恐惧引起的昏迷。
近掌灯的时候,他开始断断续续有些反应,只是人还是不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呓语。
舒伦在一边听着,他只是重复,别松开手,别,别让我一个人。他说的多了,舒伦就握着他的手,轻轻回了他两句,不会松手,不松手,你别怕,别怕。
德妃在一边掉了会儿泪,便追究起此时的缘由。
伺候四阿哥的奴才宫婢跪了一地。
德妃指着脑门骂:“叫你们伺候主子,倒一个个自己摆起主子谱儿了。主子出门,也不说跟着,只知道作死的懒,如今他这样了,你们那个跑的了。平日里也是上蹿下跳,叫人不得安生。圣上说他性子急,焉知不是你们成日里不像样,让他事事不能如意,才燥脾气的。小盛子,你说,今个儿是怎么回事?”
小盛子趁之前的功夫,早将事情始末原委问了个遍,这会儿子见德妃问话,便回说:“今个中午,爷歇了午觉,便说要出门儿,亦不许人跟着,所以奴才就吩咐了两个机灵的,远远的候着,后来,爷转悠到了御花园,就碰到了舒伦姑娘,本好好儿的说话,只是爷不留心脚底一滑,踩到了池子边的青苔,跌到了荷塘子里,等奴才们到时,舒伦姑娘已经跳下去救主子了。”
舒伦听小盛子如此回话,不由心里好生感激他,若让德妃知道,胤禛是为了救她才溺的水,自己多半要到慎刑司走一遭了。
想到胤禛救她的情形,舒伦抬头往床上看了看,他仍紧紧闭着眼,呼吸很重,舒伦想着他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