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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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四年,元宵节,皇后请旨求见圣上一面,未准。
重阳节,皇后又请旨求见圣上一面,未准。
圣上寿辰,皇后再次请旨求见圣上一面,仍未准。
雍正五年,元宵节,宝络问:“格格还要请旨意么?”
舒伦看着外面红彤彤的灯笼,说:“不用了。”
之后几年,皇后宫中再无信息传出。
雍正八年,怡亲王允祥薨逝。圣上悲痛难忍,又加积郁已久,病倒在床,这一病养了数月,不见好转,却越来越重。
这几年,四阿哥弘历得胤禛看重,其母熹妃亦母凭子贵,晋升了贵妃,因着皇后被禁,后宫里倒是她一直管着。
现如今圣上病着,她一直在身边伺候,这一日,胤禛由奴才们服侍着进了药,却未像往常一样,睡上一会儿,而是抬眼朝床前的几个人,看了看。
熹妃见此,凑近了,低声问:“圣上想要什么,还是想找什么?”
胤禛却一句话没说,翻了个身,面朝里,眼圈一红,落了泪。
刚才他做了个梦,梦见她来瞧他了,唤他四郎,他忙应了一声,醒来时,哪里有她的影子。
傍晚的时候,胤禛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宫中诸人吓的什么似的,熹妃伏在胤禛床旁,落着泪,唤他:“圣上,圣上。”
胤禛迷迷糊糊的说:“你走开,你们都别在这儿,叫她来,快叫她来。”
熹妃问:“谁?圣上想见谁?”
胤禛眼角渗出了泪,说:“阿菩,阿菩,你为何还不来瞧我。”
熹妃低喃了一声:“阿菩?”随即她召了小盛子问话,她说:“圣上说要见阿菩,你平日里跟在圣上身边,可知哪个叫阿菩?”
小盛子心里盘算了一番,说:“宫里没有哪个娘娘主子,闺名儿叫阿菩的呀?”
熹妃说:“会不会是小名儿,你马上打发人去问。”问了一圈,回来的人说:“没有一个。”
小盛子说:“圣上常日里倒不见多疼哪位小主,除却到娘娘宫里,多半时候,都在忙朝里的事。”
熹妃点了点头,圣上一门心思全扑在社稷上,勤政的很,后宫里嫌少来,就是到她宫里的次数也是少的可怜,算起来,多半还是看在弘历的面上。
圣上登基一来,好些年了,宫里竟是未添一个阿哥,或是格格。
她说:“原来潜邸里几位娘娘可问了?”王府时候的旧人,自然不是新近的秀女可比的。
小盛子说:“都问了,只除了皇后娘娘。”
“皇后?”熹妃顿了顿,要说圣上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也是奇怪的紧,叫人琢磨不透。
在王府的时候,圣上一直宠着年夷琨,对福晋不冷不淡,是尊敬多过怜爱。才入宫那会儿,又觉着圣上对皇后才是真心,其他的人,是瞧都不瞧一眼的。只是,若说圣上爱慕皇后,可这几年又将她一直禁着,瞧也不瞧,看也不看,连一半的妃嫔都比不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熹妃想了一会儿,转到房里,凑在胤禛旁边,低声问:“圣上可是想见皇后?”
胤禛听见皇后两个字,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更迷糊了,他说:“你不肯来见我了么?阿菩,我那时是气糊涂了,怕糊涂了,才将那梳子砸了,我也不是有意要关着你的,我只是怕,有一日,你会跑过来跟我说,我从未喜欢过你,你将他杀了,我永远恨你,阿菩,我怕的很,我这些年,也很不好过的。”
他提到‘关着她’,熹妃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于是她立马吩咐小盛子,说:“你赶紧去皇后宫中传信儿,说是圣上等着见她。”
小盛子到舒伦住处的时候,舒伦已歇下了,是宝络见的他。
宝络面色不善的问:“什么事?”
小盛子说:“你赶紧通传吧,有要紧的事。”
宝络知道,既然是小盛子亲自来的,那必然是圣上有什么事,可偏就是圣上,她就不去通传,她说:“你回去回圣上吧,就说娘娘近来身子不好,不便面圣。”
当初,格格几番求见,都不见,如今相见了,便能见了么,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小盛子急的,说:“姑奶奶啊,圣上的事,也是能推脱的。”宝络哼了一声,便要开口理论。
里间儿却传来舒伦问话:“怎么回事?”
小盛子见此,忙回道:“娘娘快去瞧瞧圣上吧,圣上病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喊着,要见娘娘。”
舒伦惊道:“什么,病了?”
小盛子,说:“都病了好些时了,床都下不来了。”
舒伦忙穿了衣服,出来,头发都是散的,就要跟他走。
宝络却拦着不许,说:“多少次了,格格还没有长记性,存教训么?”
舒伦看着她,说:“宝络…”
宝络眼中含着泪,说:“格格也太没骨性儿了,人家喜欢了,高兴了,便随意指个人,说一句,格格就乖乖的去了,人家不喜欢了,便罚了,禁了,任你怎么求情,都不见。”
舒伦默着,说不出话。
宝络说:“人家就是摸准了你是这样的性子,才会捏扁捏圆,随人家高兴。格格但凡还有些脾性,就不该去。”
舒伦说:“他,他病了。”
宝络说:“人家病了,想起你了,你病的时候,怎么没来瞧你一眼啊。”
舒伦好一会儿,说:“你别说了,我的心告诉我,要去瞧他,我不想违了自己的心。”她说完,便跟着小盛子走了。
宝络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哭道:“这样下去,早晚命赔在他身上了,才甘心。”
舒伦到时,熹妃正传了太医,为胤禛诊治。她便在一边,问了句:“情况如何?”
熹妃给她请了安,说:“看着有些不好。”
不知是不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胤禛,他竟悠悠的醒了。
舒伦见此,便坐在他身边,低声说:“醒了?”
胤禛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喊了声:“阿菩?”
舒伦一笑,说:“是我,你觉得身上如何?”
胤禛却是看着她,哭了一来,低低抽泣,分外伤心,他说:“你肯来看我了?”
舒伦替他擦着泪,说:“我来晚了。”
胤禛攥着她的手,抬起了身子,说:“你不恼我了?”
一边的熹妃见这两人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儿女般,说起了情话,便示意一众人退下,独留了他们两个在里面。
她出来时,弘历跟在她身旁,看了她一眼,说:“看这样子,皇父爱慕的是皇额娘,想不到,皇父常日里那般冷清自控的人,竟会像个孩子一样,哭成那样,问皇额娘是不是不恼他了。”
熹妃说:“是啊,我跟了他多少年了,竟不知他还有这一面。原来,这些年,他对她冷一阵儿,暖一阵儿,皆是在闹脾气,怄气。”
弘历却突然胳膊一伸,拐住了熹妃的胳膊,有些撒娇的说:“额娘莫伤心,你还有我。”
熹妃笑了笑说:“我伤什么心,我呀,有你万事足。”知足常乐的道理,她最是懂得。
这边,舒伦扶着他躺下,说:“我几时恼过你,不是你在恼我么?”
胤禛说:“我也没有恼你,我只怕你不要我了。”
当初,他也说过,他怕她不要他,她当时一听而过,并未多在意。如今,他在病中,又提起这话,仿佛心中真的一直戒惧惶恐,真的怕她会不要他。
舒伦说:“不要你还能要谁呢,你总是疑我?之前是二哥哥,之后是…”
不等她说完,胤禛便截她的话,他急的说:“不要提他,阿菩,不要提他。”他说到此,泪又落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病重的缘故,他脆弱到了极致,他说:“阿菩,我怕是活不成了,你,你即便真的是心里有他,也别再我面前说出来,我只当不知道,只当你心里只有我。”
舒伦看着他面上的泪,心里也是酸的很,低声责怪他:“谁说活不成了,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还有…”她顿了顿,说:“你总是多疑,冤枉我,明明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你却总能想出些有的没的。”
胤禛说:“有,有那个混账奴才,我都知道的。”他说的肯定,就像真的是,她爱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舒伦说:“你知道什么?”
胤禛偏开头,不看她,他说:“那个狗奴才,他私底下画你的画像,画的那般生动,必是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还要写你的名字,你没见,一页页密密麻麻,还有那些信件,他一直从年夷琨那边探听你的消息。”
原来他查出了这么多东西。
舒伦说:“我都不知道他还留下了这些东西,你查了他,认定他对我有意,那我呢,我几时为他做过什么,叫你认定我心里有他?”
胤禛闷着声道:“我不说。”
舒伦理着他有些散乱的头发,说:“是我为他求情了么,求你赏他一个恩典?还是说,我给他送了药,没让他得个极刑?”
胤禛说:“你去牢里看她两次,次次为他落泪,若不是对他有情,怎会如此。还有,那个混账奴才竟然敢碰触你,替你拭泪,你也不躲。还说什么让他逃走,他还说要带你走,你也不干脆的回绝了。阿菩,怎么可以有跟他走的念头,想都不可以想的。更别说什么一起去西北牧马放羊。”
他揪着她的衣服,就像她真的,转眼弃了他,跟旁的人走。
舒伦说:“就因为这个,你便认为我与他有私?”
胤禛眼底惊恐,说:“还要有别的么?难不成真如夷琨所说,你爱的自始至终从来都是他,从来都没有我。”
舒伦问:“夷琨这样跟你说的?”
胤禛不答。
舒伦握着他的手,说:“夷琨厉害的紧呢,她呀,把你的性子摸了个透彻。”
夷琨熟知他多疑敏感的性子,又知道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临去前,说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夷琨知道,依着胤禛的性子,以及他对她的偏执,必会去查,必会去想。这样一来,年羹尧留下的那些东西,她去牢里看年羹尧的事实,连在一起,倒真是有人证,有物证。
夷琨是心有不甘的吧,所以也让她和胤禛没个好结局。
舒伦看着她说:“真是傻瓜,你宁愿信她的一面之词,却不信我么?”
胤禛否认:“我没有信她,我只是…”
舒伦一笑,说:“你只是怕那些都是真的,所以连敢来问我一问,都不敢么?”
胤禛说:“我,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查出来的的些东西,还有你的反应,都摆在那里,我分不清,也不敢问。”
是因为爱得越深,才越没有安全感么,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便全神戒备。
舒伦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说:“四郎,咱们定个约,可好?日后不管再出什么事,我总不疑你,你也不许疑我。”
胤禛说:“那他?”
舒伦皱眉,道:“还要问他么,从来都没有他,只是你爱多疑,爱乱想,才会一直揪着他不放。”
胤禛强撑着坐起来说:“一直都没有他?只有我?”
舒伦见此,便把年羹尧对她的心思,以及做的那些事,跟胤禛说了一遍。
胤禛听了,半晌无话,他似乎也被年羹尧的那些做法惊住了。说起来,他们还是有些相像的,一样的偏执。
舒伦说:“即便我心里有二哥哥,有他,那也是与你不一样的。”
胤禛抵在她肩头,说:“不能有他们,一点儿都不许有的,我受不了。”
舒伦歪在他的头上,说:“我听小盛子说,太医诊治的结果,说你积郁成疾,日后,少想些事,嗯?”
胤禛半晌才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病症
如此,舒伦一直在他身边服侍,半步不离,胤禛的病连养了两个月,渐渐的好了,只是这样,舒伦的身子却给拖垮了。
她的病症,是在八月里显现出来的。
那日,他将要批的折子挪到了她的房里,她在一边陪着他。
那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他们还在雍王府的时候,他习字磨性子,她在一边监督。
夏天,天气热,只是屋里放了冰块儿,还算清爽。她在椅子上坐着,不知什么时候便没了知觉。
胤禛瞧见个有趣的折子,要跟她念,才发现,她倚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窗外的风,吹得她鬓边的流苏,直晃。
他走过去,身子撑在椅子上,看了她良久,最后在她唇上亲碰了一下,才将她抱了,放在屏风后的床上。
舒伦是在傍晚的时候,才醒的,直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胤禛听到动静,便进来,坐在床边,说:“真能睡,睡了一个下午。”
舒伦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见他这样说,便笑了笑:“是么?”
胤禛抵着她的额头,说:“嗯,还说要陪我呢,自己先偷了懒。”
这件事,两人均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夏日里犯困,睡了。
只是,接下来数日,舒伦多犯此症,叫胤禛碰到了两次,他便吩咐小盛子,说:“传个太医过来瞧瞧。”
舒伦拦着道:“就是有些累了,没什么的。”
胤禛说:“万一有个什么,太医瞧了,我才放心。”
舒伦说:“我最不爱见那些太医,只要招了过来,有没有病的,皆要写方子,开药。那药苦的紧,我不爱吃。”
胤禛见她难得的有些撒娇耍赖的口气,也就没再强说什么,只说:“那你好好歇歇。”
可谁知,舒伦有一日竟昏倒在床前。宝络进屋,见到她,吓了个半死,连喊了她数声,她才慢慢转醒。
宝络眼中含着泪,说:“格格这是怎么了?”
舒伦握了握手,手上半分气力也没有,她说:“把我扶到床上吧。”
宝络扶着她身子,将人扶到了床上,她说:“我叫人请太医去。”
舒伦拉了她的袖子说:“你去,你去请太医,别声张,别叫旁的人知道。”宝络知道她是怕圣上知道,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赶紧去了。
太医来的很快,诊治之下,说:“娘娘这是大症,老臣还是叫了同僚,一同会诊,才是。”太医们给主子们瞧病,都是要担责的,多一个人,便少担一份则。
舒伦却在帘子后面说:“不用了,就你一个人治,外边人若问了,只说我得了疹子,便是圣上问起,你也是这样回话。记下了么?”
那太医吓的跪了,说:“娘娘,老臣万不敢欺君啊,况且,娘娘的病已深入骨髓,若不及时救治,万一有个好歹,老臣就是万死难赎呀。”
舒伦说:“你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也是最好的,依你之见,便是把所有的太医都召来诊治,又有几分把握能医好我?”
那太医半晌答不出话。
舒伦说:“我的身子,我清楚的很,这回,是好不了了。所以你只管治,不叫你担一分的则。只一样儿,我的病不能叫旁人知道,只能说我得了疹子,圣上那边,有我在,你不用管。”
那太医仍要说话劝诫。
舒伦说:“记清楚我的话,退下吧。”
宝络见太医退出去,才勾了帘子,在她床边坐了,说:“格格是不是早知道自个儿的病了?”
舒伦见她眼圈发红,拍了拍她的手。
宝络躲开,说:“是不是圣上病着那会儿?”她见舒伦不答,便知是真的,落了泪说:“我怎么说来着,早晚命搭在他身上,才甘心,现下好了,成真的了。我现在就回圣上去,看他怎么说。”
舒伦拉着她的袖子说:“我刚吩咐了太医,难不成你没听到,要我再说一遍么?”
宝络哭道:“还藏着,瞒着做什么,命都要没了。他也该心痛,后悔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