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欧珠的远方 >

第5章

欧珠的远方-第5章

小说: 欧珠的远方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一定有什么事物在飞奔。
  其米想要奔跑了,他跑起来,像风一样越过石头与草。后来其米停下来,心里生出了忧伤。那马腿骨走进其米的生命里去了,这是真真切切的。死去的生命会留下一点东西照亮有生命的世界,其米本来可以把那根马腿骨放在原处,他却放进了自己的褡裢。混沌的生命感觉中一个模糊的世界也被放进去了。
  其米在山上找到了一块很大的松绿石,他坐上从县城开往拉萨的客车去八廓街卖。他需要那些钱换来一些生活用品。
  其米对收购石头的扎西达娃说,我发现了一只马腿骨。
  扎西达娃说,马腿骨?如果那玩意儿也可以当松绿石或者是水晶石来卖,我的石头店可以变成骨头店了。
  其米只是想对人说,他发现了一只马腿骨,自从发现了那根马腿骨他变得忧伤了,他希望别人能理解他的心。其米从褡裢里拿出那根骨头说,在我昨天的梦里,这根马腿骨让我想要有一匹马。
  哦,看来这是一根会让人做梦的骨头。扎西达佳调皮地给其米开玩笑说,开个价吧,可爱的其米。
  我知道马腿骨不是宝石,不过除了马腿骨,绿松石与水晶石还从来没有给过我梦。我想那匹死去的马的灵魂还在它的骨头里,据说骨头是灵魂的房子。
  扎西达娃要忙他的生意,没有工夫与其米说闲话。其米收起马腿骨,从八廓街走到布达拉广场。他看到布达拉宫的金顶正被太阳照着,觉得金顶下那许多窗子很神奇,那些窗子是什么事物的眼睛呢?
  其米从褡裢里拿出那根马腿骨,举到空中,又用骨头挡着自己的眼睛去看。骨头离眼睛太近,他看不到什么。似乎他也并不想一定要看到什么,或许他只是模糊地想通过马腿骨与世界健立一种特别的关系。其米那样地看,心里有平静。他生命里的时光有一小段是那样看过去了。等他把发酸的手臂放下来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围成了个圈。
  他走过去,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狗,那是一条流浪狗,皮毛邋遢,瘦弱,被车轧伤了一条腿,正趴在地上哀鸣。
  它流血了,看,红色的血从黑色的皮毛里浸出来……它的骨头可能被轧断了,它在哭,多可怜的小狗啊,还是一只四眼的小狗呢!
  其米走近那只小狗,准备用手去抱它。小狗扭头咬了他一口。其米的两根手指冒出血来。疼得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啊哟……他摔摔手说,你,你可能真疼了。
  其米觉着如果是自己被车轧伤了,又被一群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大约也是想咬一口空气的。他说,我叫其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带回家里去。
  那只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看其米。
  其米扬着手里的马腿骨对围观的人说,你们的路等着你们走呢,走开吧,走开。
  人渐渐地走开了,宽阔的路面上只剩下其米与小狗。其米说,我也是一只狗啊,你跟着我走吧,你走不动,我可以抱着你。
  其米把马腿骨放进褡裢,伸出被咬伤的手抱起了那只小黑狗。布达拉宫的窗口如果是眼睛的话,是看到了这一切的。其米,其米,你心里可是有善良的人啊。

  其米的树林(2)

  其米给小黑狗起名叫小其米。两个月以后小其米被轧伤的后腿可以用力着地了,不过它走起路来身体失去了平衡。其米带着小其米沿着山脚与河套走动,他指着树说,这一棵很绿,看,这一棵也是绿的,绿色的树多么好啊,蓝天和大地都是它们梦见的。如果我们爬上高高的雪山上去看,你说树还是绿的吗?小其米,我们爬上雪山看到的树也是绿的啊,太阳把它们照绿了,雪水让它们变绿了。其米带着小其米爬上高高的雪山,向下看,他说,你觉得在山上看树是不是树就变小了呢?树是变小了,山上的房子,石头也变小了,可是我心里熟悉那些东西,我在山上看它们的时候它们是可以变得离我更近,让我看得更清楚的……别处的树就藏在那些树的后面,石头啊,水啊也藏在树林的后面。小其米摇晃着尾巴,听着其米说话,偶尔会叫一声,叫一声,其米觉得自己四周的空气充满了生命。
  有一种力需要捉住来看看,其米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投向远处。他常常这么干,有时候从山上向山下扔石头,有时候从岸边向水里扔。他的树看到他的寂寞,它的力,在有风的时候,树与树商量着要不要给其米一个特别的梦。其米的心里有一根马腿骨,有一只小其米,其米想要一只真正的马儿,一个像花儿一样的女人。其米每天晚上都做梦,也许是树给了他梦,而那只马腿骨则带着他走了许多地方,让他见到更多的奇形怪状的树。他梦到山与大地被树举起来,一切都在奔跑与飞翔……在梦的边缘他总是想起自己的小其米,想起小其米,他的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便隐隐地疼痛。这种疼告诉它,有灵的世界不需要人想得太多。可是其米想,如果失去了想象,他还有什么呢?做梦做得累的时候,他觉着自己不能跟着马腿骨走得太远,于是他从梦里醒来,从房子里走出去,看看那些安静的树,看看河里不断流向远方的水,看看蓝蓝的天以及天上的白云。
  树们给了其米一个特别的梦,它们让其米梦到白玛穿了一件新氆氇,朝他笑,问他好不好看。其米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他想要看看自己的梦是不是真的,于是天还没有亮就去了县城。其米挽挽裤腿淌过河,经过夜晚的河水冰凉,可是其米的心里是热和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梦中的白玛在县城北边的商店里。走到县城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其米抬头看了看天,天是深蓝的,有许多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白云,云并不是很亮。其米想,有一朵云落下来该是多么好,那样我就可以披着白色的云去见白玛了……我想吃点儿甜甜的糖了,白玛的店里有糖吃。在诸多时光中其米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看到过白玛了,或许他曾经在白玛的商店里买过糖,看到漂亮的白玛,白玛也曾让他羞怯脸红过。他不确定了,但其米是常常去县城里走一走和,他喜欢走动,想去看看县城里的房子与树,看看那儿的人以及会从街面上走过的牦牛与羊。在县里里,不管是人还是牛与羊,其米的想象总是可以把那一切归为树。一切都会变成树的,因为生命的自由可以让一切通过时光变成树,树本身也是可以变人,变成牛与羊。
  太阳还没有出来呢,其米看到几个早起的人好像还没有完全从梦里脱身一样走动在白色的房子中间,不久便消失在别处。县城四周是一座座黑黢黢的山,黎明前万物显得更远更安静。其米守在白玛的商店门口看着远处的山,站得累了,倚在商店的门板上闭上眼睛想重新回到梦里去。梦里的女人是白玛,白玛的笑真好看,关键是她对其米笑了,这是以前的梦里没有出现过的。其米正想着,背后的木板拆开了一块。
  开门的是白玛的阿妈曲珍,她看到其米,吃了一惊。其米从地上站起来,看到曲珍,曲珍没有穿新氆氇,也没有朝他笑。
  那么早,我以为是一只狗呢,曲珍说,前两个月我开门的时候,看到有一只被剥了皮的狗,皮搭拉在它的身上……
  现在它去了哪里呢,我想我要是看到那样可怜的狗,我的心会很难过的!

  其米的树林(3)

  是啊,什么样的生命不是生命呢,我心里也很难过,后来我用针把它的皮给缝上了……可是过了两天它就死了。
  哦,其米听到曲珍这么说,好像针缝在自己的皮肤上。他难过了一会说,我也有一只瘸了脚的狗,是从拉萨的布达拉宫广场带回来的,它被车轧伤了腿,很疼,我伸出手来想摸摸它,结果被它咬了一口。
  其米伸出受伤的手指给曲珍看。曲珍捏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说,还疼吗?
  想象的心有时候能感觉到疼痛的,不过你这么一吹,它就不疼了……平时我走到哪儿,我的小其米它都是跟着我的,虽然它瘸了一条腿,可是比我跑得还要快。今天我因为一个梦起得太早了,没有带着它,它现在在我的房子里,我的房子在县城西边的河边,你知道吧,那儿有许多树,都是归我管理的。
  哦,是吗?曲珍握着其米的手就像握着自己的孩子的手,她说,你做了一个什么梦呢?
  其米想了想说,我,我梦到糖了,它穿着新氆氇,是甜甜的糖。
  曲珍笑了,就像其米梦里看到的。其米觉得自己爱上了曲珍,可是曲珍不是白玛。其米让曲珍给自己称了糖,然后走出去了。他想白玛可能还在睡觉,等她睡醒的时候也许会来代替她的阿妈守商店。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其米行走街上,一次次经过白玛的商店,可是没有看到白玛。后来他蹲在白玛家的商店对面,在街角破开糖吃,甜甜的糖就像爱情,其米的心里甜而且甜得酸了,醉了。在酸甜酿就的爱情感觉中,曲珍变成了白玛,事实上,他把曲珍当成了白玛——其米走过去,看到“白玛”并没有穿新氆氇,也没有朝他笑。梦不是真的,其米感觉心里的甜有点儿被噎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原谅了梦的不可靠。想到马腿骨,想到小其米,想到那许许多多的树,其米的心想要飞起来了,想飞的心由简单的心变得奇曲,他莫明地想引起白玛的注意,于是他装成瘸子在白玛的商店门口走了几个来回。一次比一次瘸得夸张,街上的人注意到他的变化,都停下来看他。后来他跳起了舞,越跳越快,几乎就成了一团滚动的光。后来他停了下来,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随便照在一块山石上,其米长长的头发有些乱了,散在空气里。
  “白玛”笑了。“白玛”笑了,就像梦里一样,其米的心泛起了甜味儿。
  就好像是“白玛”的笑敞开了其米的自由,他不再装瘸了,他走进白玛的商店。
  其米说,去穿上你的新氆氇。
  “白玛”笑着说,奇怪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了瘸子,跳一了阵子舞又变成了好端端的人……
  如果变成树,心也许没忧伤;如果变成马,心也许在远方;如果变成狗,心也许恋着家乡——我有一片树林,一根马腿骨,一只瘸腿的狗它叫小其米,我有许多梦,其中有一个梦到了你,去吧,去穿上你的新氆氇……
  真正的白玛走过来。
  其米好像才清楚认错人了,他对曲珍说,阿妈,我喜欢你,也爱上了白玛,我要把她带回我的家,县城边上,山脚下,河套的树林里,那里有一间石头房……你让白玛穿上新的氆氇吧,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想让梦变成真的,我们可以办得到。
  是吗,曲珍笑着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守在门外面,你说你梦到糖了,它穿着新氆氇,是甜甜的糖。原来你梦到的是我家的白玛……
  白玛跑到里间的房子里去了。
  街外面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其米回头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树变成的,你们有你们的路,走你们的路去吧,去吧!
  很神奇啊,其米很神奇,他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可是现实里,那些被其米视为树的人们并没有听他的话离开。而白玛走出商店,也没有去换上新的氆氇。其米有脸上有汗珠儿滚下来,他闭上眼睛,想通过梦来勾通现实,他在幻想中看到——白玛再一次出来的时候,果然穿上了新氆氇,就像其米梦里梦到的一样。

  其米的树林(4)

  其米拉起曲珍的手说,走吧白玛,走吧,去我的树林。
  曲珍挣不脱其米的手,街上看热闹的人都笑起来。
  其米说,走吧白玛,走吧,去我的树林。
  白玛的哥哥普琼走过来,把其米打倒在地上,其米的嘴巴出血了。普琼用脚踢其米的头,其米被踢昏过去了。
  其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街面上,耳朵嘴巴都流血了,头痛得像是麻木了,他眯着眼看围在他身边看他的那些人,觉得他们像空气,让他想要狠狠地咬一口。
  其米仍然是其米,不过他有了一匹马,他骑着马走过县城的街道,并不看在商店里卖货的白玛。
  普琼对别人说,其米这小子真欠揍。
  不过普琼不敢再对其米动手了,因为他看到其米的腰里有了一把长长的刀,那把刀的刀鞘正是用马腿骨做成的。
  其米在茶馆里喝茶时放出话去,说谁要是敢惹他,他就准备跟谁拚刀子,他不想活了,理由是他管理的树离了他是可以继续生长的,他的狗离了他也是可以继续流浪的,没有爱情,也没有了梦的他,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其米每一天都骑着马从白玛的商店门口走过,过了有一个月时间,白玛在一个下午去了其米的树林。
  白玛有些喜欢上了骑着马带着刀的其米,但是她更怕有一天其米会对她以及她的哥哥做出什么傻事。白玛走进其米的石头房子,穿着新的氆氇,朝着其米笑。
  其米望着她,望了很久。
  其米说,你不是一棵树。
  白玛听不懂其米的话,她说,我的氆氇好看吗?
  你不是一棵树。
  我是白玛,我不是树。
  可是我为什么爱上了你呢?
  谁知道呢?
  其米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发酸,酸中泛甜,甜里面有了苦味儿,他看到漂亮的白玛,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树,他难过得心里都碎了,他的眼泪几乎也要流下来。
  其米解下腰上的刀子说,我用那根给了我梦,在梦里带着我走了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特别的树的马腿骨做成了刀鞘……其米抽出刀子来说,有了刀,我的梦从此就消失了……其米把刀插进刀鞘说,我的树林在我的心里变得远了……其米把刀丢到床上说……我心里烦燥,踢了小其米的头,就像普琼踢我的头……小其米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会回来的,其米。白玛说,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是吗?其米说,我想是我跑丢了吧,真的,真的,白玛,我想……想抱着你哭一下。
  白玛让其米抱着。
  其米说,一切多么可笑啊……
  白玛脱掉自己的衣服。
  其米说,你走吧。
  白玛莫明地哭了,她说,谁能理解谁呢,你看,天黑了。天黑了,我想我在你的树林里也会变成一棵树吧,不是吗,其米?
  其米抱住了白玛,为她说出那样漂亮的话,也为那些话抵达了自己的内心而激动。他抱住了白玛,从此白玛常常在天快黑的时候来到其米的树林里,与其米一起睡在一起,在梦里变成树,变成山与水。当白玛怀了其米的孩子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考虑结婚了。其米去白玛的家时,仍然带着刀,见到普琼时他说,我带着刀子来,所以你得考虑一下变成一棵树,而不是心狠的普琼。
  普琼笑了,他拍拍其米的肩膀说,对不起其米,我的妹夫,现在我觉得我是踢在我自己的头上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喝酥油茶的时候,喝青稞酒的时候,茶与酒的味道在其米的生命里,并不能用准确的词来说出。但是对于善良而特别的其米来说,有了白玛,新的生活展开了,而这样的生活更接近于生命的本质——所有的可能性都有些失去了理想的弹性,但其米的树林的确非常特别地存在过,或许,仍然存在。
  2005年12月于深圳

  简单的旺堆(1)

  县城比内地很小的一个镇子似乎还要小些,大体是安静的白色,被周边稀疏的绿树围着。县城的南边有个屠宰场。长着弯角,身强力健的牦牛看上去像神。像神的牦牛被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