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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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筝突然说:“喂,武独,听说你能将活人毒死,也能把死人救活,你且试试看,若救活了一个死人呢,你想要的,我就帮你在我爹面前美言几句。”
“我行事堂堂正正。”武独说,“并没有想要什么,淮阴侯面前的话,也只是事实。”
武独单膝跪在段岭身边,表情带着不解,掏出药囊内的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
“还真能救活?”姚筝觉得武独简直不可理喻。
武独没有回答,将药丸捏碎了,喂进段岭嘴里,按压他的喉咙,接着起身,朝姚筝说:“不过若他真的活了,这个赌注还算不算数?”
姚筝眉毛一挑,看着武独,看了一会儿后,走过乱石滩,翻身上马,骑在马上,眺望江水,不片刻又说:“本郡主还是讲信用的,当然算数。”
武独脸色又是一变,听出了姚筝话中的讥讽之意,片刻后,说:“您看看,他已有呼吸了。”
“罢了。”姚筝只觉武独像个沙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沿途也不开口说话,只觉好生无趣,随口道,“我找乌洛侯玩去,你不必再跟着我。”
“等等!”武独要追上前去,姚筝却一阵风般地沿着山路策马走了,两只狗朝武独叫了几声,连那叫声中也满是幸灾乐祸的轻蔑之意,追着姚筝离开。
初春里,西川皇宫内漫城飞花,和风下,蔡闫坐在正殿外等着。
李衍秋正在洗漱,蔡闫便在外头等候。
“太子来了?”李衍秋问。
“回陛下。”宫女答道,“太子殿下在外头等了一宿。”
李衍秋说:“让他进来吧。”
蔡闫方入内朝李衍秋问候,上前伺候。
“昨夜我回来时,小叔又睡了。”蔡闫说,“这些天里睡得不好?”
“做了一个梦。”李衍秋说,“是以想到你,坐立不安的,想问问你在做什么。”
殿内四下忙碌,李衍秋把手搁在案上,宫女与太监为他戴上戒指,蔡闫从木盒里取出另外半块玉璜,单膝跪地,小心地系在李衍秋的腰带上。
“梦见你回来的那天。”李衍秋温和地笑了笑,说,“只有你一个人,朦朦胧胧的,看也看不到你的模样,我着急得不得了。”
李衍秋带着忧伤的微笑,蔡闫却没有笑,眼里满是难过。
宫女端着药,举过头顶。
李衍秋看也不看,便接过来喝了,蔡闫说:“昨夜也睡不好,梦见我爹了。”
“兴许是他在给你托梦。”李衍秋叹了一声,说,“这些日子里,他却不曾进我梦里来,想必是还在怪我。”
蔡闫说:“必不会这么想的,小叔过虑了。”
“也罢。”李衍秋笑了笑,随口道,“你堂姐找你了不曾?”
蔡闫摇摇头,李衍秋便吩咐侍卫,说:“派个人召郡主过来,一同用午饭。”
过午时姚筝仍是一身男装回宫里来,靴子上还带着泥,朝李衍秋与蔡闫问过好,蔡闫昨夜没睡好,昏昏沉沉的。
“哎,荣。”姚筝说,“乌洛侯穆呢?”
蔡闫答道:“昨夜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他要陪,我让他不必等着了,这便传他过来,下午陪你上哪儿玩去?”
姚筝答道:“没想好,到时再说吧,想上闻钟山走走,你去不?”
“我不去了。”蔡闫说,“得批折子。”
“哎。”姚筝哭笑不得。
李衍秋又问姚筝:“你爹何时派人来接你?”
姚筝说:“我想要么住下就不走了。”
李衍秋说:“那么,正好给你说门亲事。”
姚筝脸色一变,想了想,一脸尴尬笑容,说:“嘿嘿,小叔,那个……”
李衍秋说:“你在家里被逼着成亲,来小叔这儿,一样要盲婚哑嫁,自个看着办吧。”
姚筝不敢说话了,只顾低着头,挑挑拣拣地吃,外头有人禀报,乌洛侯穆来了,蔡闫便让他在门外等着,李渐鸿赏了些菜,让他在偏殿里吃。
又有人道:“武独求见郡主。”
李衍秋随口道:“让他回去吧,来得这么勤快做什么?”
那人便下去打发了武独。
其时武独并无入宫腰牌,在宫门外等着,牵一匹马,马背上载着东西,东西上盖着块布。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宫里侍卫传话,让他回去,郡主不见,武独便牵着马,绕过街道,回到自己住处——丞相府偏院。
相府四大进,四十八院,百余房,养了不少门客,于最边角处开了一偏院,三房一院一马厩一柴房。李渐鸿牺牲后,西川人等重新站队,武独便被牧旷达招揽,得一落脚之处。
常有人戏谑他是“三姓家奴”,先是跟从赵奎,而后短暂地投靠李渐鸿麾下,最后又辗转到牧旷达府中,成了一名食客。这么多年里,四大刺客扬名立万,乌洛侯穆保护太子归来,立下大功;郑彦则隐居淮阴,对外称不问世事,实际上则是淮阴侯姚复的心腹;昌流君始终得牧旷达重用;唯有武独时运不济,每次执行任务都以失败告终,两任主公还先后身死,如同丧家犬一般,只得投靠于牧家。
门客还提醒牧旷达,武独命中克主,这等奴性重的人,还是不要为妙。更有人怀疑李渐鸿是被武独暗杀的,众说纷纭中,牧旷达笑笑,还是接纳了武独的效忠,在三千门客里,给他留了一席之地。
毕竟武独知道太多赵奎的事,这等人要么杀,要么招揽,扔了也不妥。再说了,虽然已近乎被除名,但四大刺客之一的称谓,多少还是顶一点用的。
牧旷达表面上以上士之礼待武独,实际上却不怎么传他,大多数时候如养一闲人,昌流君更是瞧不起他,于是武独便这样在相府里住了下来,也没什么人管他。
昌流君曾提醒过牧旷达,恐怕武独是潜伏进来的,有朝一日,会为赵奎报仇,牧旷达对此的回答则是:“绝计不会,武独从始至终,就算不上你们的对手,只因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浑浑噩噩。”
昌流君一想也是,武独这种人没有太多坚持,武功也不行,便不怎么在意他。起初偏院内还有几个仆役在伺候,后来见牧家不器重武独,便天天偷懒,最后武独发了一通脾气,将仆役全部逐走了,剩他一个人住着。
武独回到家,揭开布,将段岭放了下来,放在院里,随手舀了碗烈酒,泼在段岭脸上,段岭剧烈地喘了起来,却没有醒,武独左看右看,外头又有人来传,丞相有请。
武独只得转身走了。
☆、43|苏醒
牧旷达正在泡茶喝,昌流君则在一旁用午饭,矮案上放着他的蒙面巾,脸上刺青分明,边吃边盯着武独看。
“让你陪姚筝游玩。”牧旷达漫不经心道,“怎么把人给跟丢了,自个儿回来的?”
武独说:“她瞧不起我。”
牧旷达将一杯清茶放在案边,武独眼里带着些许惶恐,上前接过,喝了一口。
“面子呐。”牧旷达说,“是自己给自己挣的。”
“是。”武独自觉颜面无光,半晌不知该说什么,牧旷达点到为止,又说:“哄女孩儿的那一套,不会,你便多学学,总是放不下你那倔性子,让你杀人,你不去,让你哄哄郡主,你也不去,那你自己说吧,想做什么?”
“一定去。”武独忍气吞声,答道。
“把这方子看看。”牧旷达又交给武独一张药方,说,“配下药,效果如何,一月内给我个说法。”
武独忙点头称是,牧旷达又说:“若拿捏不定,便找个人试试。”
武独这才起身告退,昌流君提醒道:“茶。”
武独只好又回来,把丞相赏的茶喝完,朝牧旷达躬身,又朝昌流君点点头,径自回去。
段岭还躺在院子里,他早已醒了,却不敢开口,生怕再引来杀身之祸。
他听见门被摔上的巨响,有人回来了。
武独回到房中,一脚踹塌了药案,屈辱至极,长吁一口气,踞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万里晴空,片刻后上前,揪着段岭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段岭只得睁开眼,被武独扔到一旁,眼里充满恐惧,注视着武独。
他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认出了武独,缘因看见他脖侧的刺青,一瞬间过往之事全部涌上心头,上京的大雪、蜷成一团的金蜈蚣……段岭感觉自己这次逃不掉了。
“叫什么名字?”武独冷冷道。
段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武独眉头深锁,一脸戾气,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哪里人?”
段岭不敢回答,从这两句话里,他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目前来说,应该是安全的,武独似乎不认识他。
他与武独第一次见面是在上京的药堂里,那夜灯光昏暗,漫天飞雪,他还只有八岁,从柜台后露出双眼,与武独对视。接着,武独再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哑巴?”武独又说。
段岭躲到墙角,为免引起武独的疑心,他开始假装非常害怕,不与他对视。
武独打量段岭片刻,莫名其妙,说:“说话啊。”
段岭摇摇头,张开口,想说句什么,却发现自己真的不能说话了。话到嘴边,声带却不受控制,只低低地“啊”了一声。
武独听出来了,这少年是个哑巴。
武独眉毛微微皱着,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妥,却又说不上来,片刻后转身进去。
武独一走开,段岭便警惕地观察着他的举动,见武独的目标显然不在自己身上,便稍稍放下了心,开始思考。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将自己的遭遇简单地理了一下,一想事情,头便开始阵阵发痛,先是来到西川,找到了郎俊侠,两人喝酒,郎俊侠在酒菜里下了毒……
段岭看着自己的衣服,半湿,手指被水泡得发皱。
郎俊侠想杀他?是的,至少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死?还到了这里,救他的反而是武独吗?
武独在房中睡了个午觉,不多时起来,又到院子里看了一眼,见段岭还在那个地方,也不跑,抱着膝盖蜷着,昏昏欲睡,像条狗一般。
“吃吧。”武独扔出来两个面饼,落在地上,又舀了碗水,放在段岭面前。
段岭看了武独一眼,不敢碰他给的东西,武独转身回入,段岭在院里张望,见武独对着一本书,研究一张方子,想必无暇来管他,饥饿战胜了他的思想,段岭捡起饼,吃了起来。
嗓子火辣辣地疼,段岭尝试着小声说话,发现自己没法开口,被毒哑了。
郎俊侠为什么要杀我?段岭感觉到了危险,但如果郎俊侠发现自己没死,定会想方设法地杀了他,想保住性命的话,就得尽快离开西川。
但是父亲在哪里呢?他应当不在西川,却打听不到去向,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一人一剑,骑着万里奔霄,离开皇城,浪迹天涯,去找自己的下落,他们何时才能再重逢?
段岭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趁武独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份,尽快逃走,去寻找李渐鸿。
另一条则是暂时留在这里,但需要非常小心,想必牧家、武独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郎俊侠认得自己,但以先前郎俊侠不把他交给任何人,直接下手杀他的举动来说,郎俊侠应当不想让人知道段岭在西川。
第二条路反而更安全一些,至少在武独这里,只要不被郎俊侠发现,就能等候李渐鸿回京城的那天。
段岭决定暂时观察一段时间。
武独折腾了一下午药方,似乎有点头疼,到院子里头站了一会儿,提着根绳套,朝段岭脖子上一套,拉紧。
段岭登时涨红了脸,以为武独要把他吊死,双手抓着绳圈,让它松一些,武独却不说话,将绳子的另一头在柴房的门把上系紧,像拴狗一般拴着段岭,便又出院子去了。
绳子的范围恰好能抵达茅房、柴房,段岭便这样被养在了院子里。
夜里回来时,武独又是一脸烦躁,扔给段岭点吃的,段岭吃了,屋里亮起灯,武独的影子映在窗上。深夜,武独出来看了一眼。
院子里已不见那少年。
绳子的一头拴在柴房的门上,另一头则进了柴房里。
显然是段岭找到了地方睡觉。
武独突然觉得很好笑,关上门,睡了。
段岭躺在柴房里,设法解开脖子上绳套的结,可那是牛筋绳做的,绑得非常紧,他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只得戴着它睡觉,总觉得很不舒服。
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还在想郎俊侠的那桌子菜,想清楚了以后,他没有半点愤怒,只觉得非常地难过。他说不清是因为被父亲料对了的难过,还是为郎俊侠辜负了他的信任而难过。
这天夜里,他躺在柴房冰冷坚硬的地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辉煌的皇宫里醒来了,叫了两声爹,侍卫便匆匆上前,朝他说:“太子殿下,陛下在早朝,这就去叫。”
段岭在皇宫的床上躺着,不多时,李渐鸿穿着修身的朝服,笑着走进来,坐在榻畔,说:“醒了?”
段岭哼哼唧唧的,还想再躺一会儿,李渐鸿便和衣躺下,陪儿子赖床,朝帐外吩咐了几句,给太子折点桃花进来,放花瓶里。
段岭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枕在李渐鸿的肩臂上,玩着父亲的腰坠,那半块玉璜。
阳光从帐外投进来,照在段岭的脸上,他睁开双眼,醒了,面朝柴房顶上的裂缝,裹着粉尘飞扬的光束、冰冷的地板、木柴与炭的气味在身周萦绕,他爬出柴房,清晨丞相府里鸟叫声不绝于耳,武独的房门还关着。
段岭脖上系着绳子,一夜过去,脖颈已被摩擦得破皮,他到井栏边上打水,洗脸,洗脖颈,洗去一身酸臭味。
武独听到外面的声音,疑惑起来,一身雪白单衣,高大的个子站在门里朝外看,见段岭洗完脸,顺手还给院里的花栏依次浇了水,有些地方太远,段岭又被那牛筋绳限制了行动范围,便只好作罢。
最后,他打了一桶水,放在院子正中央,朝前推了推,武独明白了,那是给自己的。
段岭忙完以后,便坐到花栏旁,靠在院墙里,望着靛蓝色的晴空。
武独起来后,匆匆洗漱,换了身衣服,便离开了院子。
段岭则在院里坐了会儿,依旧思考去路的问题,骤然遭遇这变故,他的心情已逐渐平复下来。根据郎俊侠的所作所为推测,牧旷达应当非常忌惮自己的存在,当前自己须得保住小命,来日方长。
一连数日,武独进进出出,早上出门,中午回来时总是怒气冲冲的,午后便开始切药,熬药。及至数日后,武独端着一碗药出来,朝段岭说:“张嘴。”
段岭张开嘴,武独把药给他灌了下去,那药碰到嗓子,简直如同火烧一般地难受,段岭痛苦无比,趴在墙边干呕,武独却嗤之以鼻,观察段岭的反应。
段岭的五脏六腑都在抽痛,片刻后趴在一旁,朝花栏里呕吐,武独看了一会儿,发现段岭的脖子已被那牛筋绳勒出伤口来,通红见肉,便回身入内,拿出一把剑,随手朝着段岭脖颈就是一剑。
段岭本能地一躲,剑势却疾如闪电,挑断了脖上的绳索。
段岭吐了有一会儿,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死狗。武独拿了把椅子,坐在一旁,冷冷道:“什么人给你下的毒|药?”
段岭瞳孔渐渐放大,武独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又问:“会写字不?”
段岭手指动了动,武独把一根炭条塞在他的指间,段岭却拿不住,手里一直发抖,炭条掉了下来。武独的声音忽远忽近,段岭听见他在说:“看你那模样,像是中了寂灭散,这种毒可不是好到手的,谁与你家有着深仇大恨。”
段岭的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