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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个人的爱与死-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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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而无不为’的一事不做,徒作大言的空谈家。”他的反抗哲学,无疑融进了传统哲学中的“柔”。柔者,韧也。但是,不同于孔子的“上朝廷”与老子的“走流沙”,现代的思想战士,坚定地独立于旷野和荒漠之上,“不克厥敌,战则不止”。道路是很两样的。
  鲁迅的反抗是韧的反抗。不同于他译的日人青野季吉所称的“无聊的心境的换气法”,韧是理性明彻的照耀,是信仰的坚持,是意志自身的活动,是生命之流的无止息的绵延。正如所写的“这样的战士”,毫无乞灵于牛皮和废铁的甲胄,“他只有自己”,拿着蛮人所用的投枪,在无物之阵中战斗,老衰,寿终。
  10死
  存在主义者总是把人的生命引向死亡。海德格尔即把人称作“向死的存在”,强调死亡作为此在的终结对存在者的在的意义。从死亡这一未来发生的事实出发,回溯过去而主动地投身现在,积极地筹划现在,这种人生态度,海德格尔称为“先行到死”。正因为有了死的自觉,一个人才可能战胜人生的有限性也即必死性的束缚,而获得本真的自我,整体的在,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和自由。
  在中国传统哲学中,无论儒道都说到“命限”,重视存在的有限性。儒家要人承认这个“命”,包括“命”中被赋予的历史条件,从而努力在限制中彰显生命的意义。“人固有一死”,死是一种限制,但是可以反过来使它变得很庄严,很恒定,很有分量。这样,就并不是“命”限制了我,而是我立“命”以价值意义。古代有两个具有哲人气质的诗人,一个是屈原,一个是曹操,他们都抱着儒家一贯的积极用世的态度,所以诗中一样渗透着浓厚的生命意识。恰恰,两个人的诗都是鲁迅所喜欢的。他多次引用《离骚》如“恐美人之迟暮”、“哀众芳之芜秽”这样一类具有死亡情结的句子;在《坟》的后记里,鲁迅特意摘录了陆机的吊曹操文,此外对曹操《遗令》中的“大恋”还曾作过阐述。惟有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会如此凝视死亡。然而,屈原在自沉之前,却把整个有为的生命系于君王一身,实质上无视本己的存在;曹操否定现在而肯定过去,心态是保守的。既然鲁迅认生命为自己个人所有,所以,他可以无顾忌地反抗过去和现存。
  “我只很确切地知道一个终点,就是: 坟。”面对已逝的生命,鲁迅的心情是复杂的。在《死》一文中,他称自己为死的“随便党”,《答有恒先生》谓是“看时光不大重要,有时往往将它当作儿戏”;有时却又告诉朋友曰“大吃鱼肝油”,以致益寿延年云。《〈呐喊〉自序》称生命“暗暗的消去”是自己“惟一的愿望”,而在《三闲集》中,又说“世界决不和我同死,希望是在于将来的。”为了这将来,“路上有深渊,便用那个死填平了,让他们走去。”他有这样一段自白说:“所以我忽而爱人,忽而憎人;做事的时候,有时确为别人,有时却为自己玩玩,有时则竟因为希望生命从速消磨,所以故意拼命的做。”无论他自称其中如何含有许多矛盾,要点在于“从速消磨”——“拼命的做”。“做”就是反抗的工作,在反抗中表达一种牺牲。他笔下的死火,在冰谷中面临生存的两难:“冻灭”还是“烧完”?而最终,毕竟选择了后者。正如《〈野草〉题辞》所说:“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由死亡而反省生存的意义,这意义,不在于生命的毫无毁损的保存,而在于“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的充分的燃烧!
  由于生命是本己的,牺牲就必须是自愿的牺牲。鲁迅在《〈阿Q正传〉的成因》中以疲牛自况,说是“废物何妨利用”,接着作了如下的保留:“但倘若用得我太苦,是不行的,我还要自己觅草吃,要喘气的工夫;要专指我为某家的牛,将我关在他的牛牢内,也不行的,我有时也许还要给别家挨几转磨。如果连肉都要出卖,那自然更不行,……倘遇到上述的三不行,我就跑,或者索性躺在荒山里。”他极力维护个体生存的权利,这一权利是无可让度的;无论以何等冠冕堂皇的名义来剥夺个人,都必然为他所反对。在自己的营垒内部,只要觉得“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仍旧不堪忍受而反抗,原因盖出于此。
  11中间物
  死亡不仅仅限于某一瞬刻,从存在物的消亡这一意义上说,它贯穿了人生的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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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爱与死》危险的意义
  存在:绝望的反抗(7)



  比亚兹莱作《莎乐美》插图。比亚兹莱(Aubrey Beardsley, 1872~1898),英国唯美主义插图画家。1894年为王尔德《莎乐美》作插图,在全国引起轰动。画风精致巧丽,不无色情、病态和恐怖成分,富于装饰性和韵律感,极有创意。鲁迅十分欣赏,说“我是爱看的”;并认为,“比亚兹莱是个讽刺家”,只描写地狱而不显示天堂,又说作为一个纯粹的装饰艺术家,“比亚兹莱是无匹的”。
  人作为时间性的存在,在鲁迅这里,也即向“坟”的存在。在《写在〈坟〉后面》中,他明确地提出一个“中间物”思想,说:“以为一切事物,在转变中,是总有多少中间物的,动植之间,无脊椎和脊椎动物之间,都有中间物;或者简直可以说,在进化的链子上,一切都是中间物。”在致唐英伟的信中,又把这一思想扩及于人的精神创造物,诸如木刻艺术等,说:“人是进化的长索子上的一个环,木刻和其他的艺术也一样,它在这长路上尽着环子的任务,助成奋斗,向上,美化的诸种行动。至于木刻,人生,宇宙的最后究竟怎样呢,现在还没有人能够答覆。也许永久,也许灭亡。但我们不能因为也许灭亡,就不做,正如我们知道人的本身一定要死,却还要吃饭也。”
  中间物是鲁迅反抗哲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它直接导源于达尔文的进化论,但是又不囿于科学方法论,而是渗合了或一种价值观念在内,蕴含着丰富的人性内容和社会内容。然而,它又是反对终极价值论的,有关事物的思考完全被它吸收到现实发展的过程中去。说到自身的战斗,他说:“只觉得这样和他扭打下去就是了,没有去想过扭打到哪一天为止的问题。”他关注的只是“扭打”本身。可以说,中间物是绝望的反抗的一个哲学凝聚点。它表明: 对于现存在的人而言,未来的死亡是无法感知的;重要的是,这一事态已经和正在发生。《一觉》里说到此在的“我”,“宛然目睹了‘死亡’的袭来,但同时也深切地感觉到‘生’的存在。”以死确证生,生在死中间。所谓“中间物”,即处于方死方生的状态,它使人从对“死”的正视中间主动承担“生”的责任。荣格认为:“一位地
  鲁迅设计绘制的《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发行广告。珂勒惠支(Kathe Kollwitz; 1867~1945);原名凯绥·施密特,德国女版画家,作品多反映被压迫者的贫困、饥饿、疾病、痛苦、死亡、挣扎、呼号的联合斗争。希特勒上台后,被剥夺出版和展览作品的自由。鲁迅对她的版画激赏有加,作文给予高度评价,并以多种渠道介绍给我国版画界和文艺界。
  地道道被我们称为现代人者是孤独的。他是惟一具有今日知觉的人,今日介于昨日和明日之间,是过去和未来的桥梁,除此之外,别无他义。现在仍代表着一个过渡的程序,而惟有意识到此点的人才能自称为现代人。”这里说的“具有今日知觉”,正是鲁迅所称的中间物意识。
  从形式上看;中间物是进化链条上的无数相同的环节;颇类《周易》的循环往覆,或如尼采的“永恒重现”的观念所言明的;但是,在本体论的意义上,它显示了雅斯贝斯说的“历史一次性”。《坟》最后说:“总之,逝去,逝去,一切一切,和光阴一同早逝去,在逝去,要逝去了。”存在是指向死的,任何的行动都是指向死的。生命的部分消亡就是自我的逐步实现,作为现存在,为了充分实现自我,就又必得努力促成自己的消亡。中间物本身是一种规定,它以牺牲自我、毁灭自我来体现一种“历史的必然要求”。这是极其悲壮的。
  鲁迅不相信永恒,当然无须追求“不朽”。他明白说道:“无所谓不朽,不朽又干吗,这是现代人大抵知道的。”正因为这样,他也就把自己的作品比作不祥的枭鸣,诅咒它的灭亡,甚至祝祷它速朽。
  12身内与身外
  然而,鲁迅虽然极力使自己的生命从速消磨,却十分珍惜自身以外的生命。就像他说的,“自己活着的人没有劝别人去死的权利”。但是,病死多少在他是并不以为不幸的。他说:“我是诅咒‘人间苦’而不嫌恶‘死’的,因为‘苦’可以设法减轻,而‘死’是必然的事,虽曰‘尽头’,也不足悲哀。”既然死是不可避免的,那么,问题就必须回到具体的如何死法上面来。
  鲁迅的思路,集中对非自然死亡的追问。所谓非自然死亡,一者为自杀,一者为他杀。自杀如范爱农,死于穷困;如阮玲玉,死于人言。他杀如秋瑾,如刘和珍,如柔石,全都死于权力者的暴杀和虐杀。在鲁迅作品中,其实,像孔乙己、祥林嫂、子君、连殳等,在作者一面也都并不认作是自然死亡的。对于非自然死亡,他强调牺牲的可避免性。关于三一八惨案的一组文字,他固然愤慨于政府当局的凶残,走狗文人的阴险,但对“群众领袖”以请愿为有用,虚掷战士的生命,也都表示了异议。他特别反对虐杀,对于“暗暗的死”,是曾经多次加以暴露的。可悲者还不在于自杀和他杀本身,而是目睹了死亡事件而不觉死尸的沉重,甚至赏玩,甚至笑谈!
  “我们穷人惟一的资本就是生命。以生命来投资,为社会做一点事,总得多赚一点利才好;以生命来做利息小的牺牲,是不值得的。”这是鲁迅的一贯主张。生存就是做事,生存而不做事就是苟活,另一种无益的牺牲。他从来认为,在获得生存的基本条件之后,生命是应当有所发展的。因此,在他的生死观中,还有一种悲剧类型就是:“几乎无事的悲剧”。
  鲁迅说:“‘死’是世界上最出众的拳师,死亡是现社会最动人的悲剧。”的确,如同他所憎恶的传统社会的一切,死亡于他也是巨大的魅惑。他大量描写了人间至爱者,亲人,朋友,相识和不相识的青年为死亡所捕获的情形。丧仪、坟墓、死刑,还有阴间的鬼魂,各种死亡的阴影爬满了他的著作。正如夏济安所说,他成了“一个善于描写死的丑恶的能手”。在这里,死亡已经不是纯粹的形而上问题,而是政治问题,社会问题,人生实践中的哲学问题了。死同生一样,问题的起始与终结,都紧紧环绕在生存境遇的思考上面,而一再激起心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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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爱与死》危险的意义
  现实主义—表现主义(1)



  1文学与哲学的一致性
  鲁迅的哲学,是通过满布形象与意象的文学语言来表达的。文学不是哲学之外的无碍的附属物,它是哲学的形式,也是哲学的内容。哲学与文学,亦此亦彼,难舍难分,共同构成鲁迅作为一个特异个体的存在。
  存在就是绝望的反抗。鲁迅是主张“艺术为人生”的。既然人生是黑暗的,苦痛的,因而也是挣扎和抗争的,那么,文学也必须担负反抗的使命。在一次讲演中,鲁迅批评“为艺术而艺术”派说:“这一派在五四运动时代,确是革命的,因为当时是向‘文以载道’说进攻的,但是现在却连反抗性都没有了。不但没有反抗性,而且压制新文学的发生。对社会不敢批评,也不能反抗,若反抗,便说对不起艺术。故也变成帮忙柏勒思(Plus)帮闲。”他十分重视反抗性,甚至把它看作文学批评的基本标准。从文学的视角看,鲁迅个体作为结构性生成,可以有三大层面: 其一是《野草》和旧体诗,还有部分书信,裸呈着一个深沉的、隐秘的、暧昧的、矛盾的、骚动不宁的灵魂。其二是小说,在这一层面中,感情和思绪追寻着绝望所由产生的根源,抒情方式转化为叙述方式,主体与客体,生命现象与社会现象,虚幻与真实得以同时显现。三是被称作“杂感”的文字,它们经由情感的长期的铸炼与磨砺而被赋予明朗、锋锐的性质,直奔斗争的目标。杂感是人格的显面,它们以引人瞩目的评论性、独断性、反抗性,成为世所共认的时代风骨的象征。
  2反对“文以载道”与“为艺术而艺术”
  鲁迅反对“文以载道”,及至后来的“文学即宣传”一说,实质上仍是“文以载道”的遗传,要害是脱离文学本体。“为艺术而艺术”论相反,极力使文学遗弃社会而返回自身,但也同样受到他的凌厉的攻击。无论非艺术与纯艺术,在他看来,都远离了个人直接经验的实在,远离了生存。
  朱光潜推崇“静穆”,鲁迅讥为“抚慰劳人的圣药”,分析说:“徘徊于有无生灭之间的文人,对于人生,既惮扰攘,又怕离去,懒于求生,又不乐死,实有太板,寂绝又太空,疲倦得要休息,而休息又太凄凉,所以又必须有一种抚慰。”静穆是古典的,全无挑战反抗之意,却有“死似的镇静”。林语堂提倡幽默,所要是明人的名士气,外加英国的绅士风度,努力“从血泊里寻出闲适来”,一样是客厅里的美学。鲁迅所以力主讽刺而非幽默者,要而言之,乃因为讽刺多出一份反抗的热情;它针对的对象,是危及生存的极其有害的事物。
  3现实主义: 有限性,当下性,真实性
  鲁迅是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论睁了眼看》,可以说是他的一篇现实主义文学宣言。宣言说:“中国人向来因为不敢正视人生,只好瞒和骗,由此也生出瞒和骗的文艺来,由这文艺,更令中国人更深地陷入瞒和骗的大泽中,甚而至于已经自己不觉得。世界日日改变,我们的作家取下假面,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并且写出他的血和肉来的时候早到了;早就应该有一片崭新的文场,早就应该有几个凶猛的闯将!”
  现实主义,首先是指一种文学精神。它要求作家对于社会的恒常状态,以及长久酝酿而成的重大事件,不能采取回避的态度。作为哲学范畴,它重视的是世间事物的有限性,当下性和真实性。鲁迅在北京的一次讲演中,专门谈说两种感想,其中之一是:“我们的眼光不可不放大,但不可放的太大。”人们大抵住在有限的人世和无限的宇宙这样两个相反的世界中,各以自己为是;但他觉得,天文学家的声音虽然远大,却不免空虚。所以,他不赞成文学去关心远而至于宇宙哲学,灵魂灭否的“不要紧”的问题。生存的有限性,迫使人们关注当下的现实。上世纪30年代,《东方杂志》开设“新年的梦想”专栏,刊出的说梦的文章五花八门: 梦“大家有饭吃”者有人,梦“无阶级社会”者有人,梦“大同世界”者有人,而很少有人梦见建设这样社会以前的阶级斗争,白色恐怖,轰炸,虐杀,电刑……鲁迅著文说:“倘不梦见这些,好社会是不会来的,无论怎么写得光明,终究是一个梦,空头的梦,说了出来,也无非教人都进这空头的梦境里面去。”逝世前,在有名的《论现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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