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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性情涅磐-第24章

小说: 性情涅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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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主走向索取为主,我们都从青春走来,走向衰老与死亡,只要我们诚心诚意地工作过了,我们便无恨无悔,我们有权利享受社会给予我们的一切,更有权利在消闲中度过晚年。    
    青春的我与老年的母亲在进行的是关于生命的对话。    
    


第三编 体验病床上的祖母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一辆送病人的车推了出来,被远远地挡在几道门外的我说:“一定是祖母。”车上平平的,雪白的单子下像没有人一样,难道还不是祖母吗?    
    89周岁的祖母,瘦得只有70斤,一个人便可以将她抱到病床上。    
    这是一次大手术,切除肠道里的一个恶性肿瘤。医生曾将切除的瘤子拿给我们看,比鸡蛋还大,同时切除的还有前后半尺多长的一段直肠。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人体内脏器官,当时的表情一定是狐疑的,面对医生手里随意摆弄的与动物内脏一样的物质,我怎么也无法将它和祖母联系起来。但是,那的的确确是祖母身上的。    
    我怀疑祖母是否有过幸福的感觉,太多的磨难使她远离这个字眼。祖父去台湾那年,祖母40岁,她肩负的,是两个年幼的儿子,一对年过六旬的公婆,以及沉重的政治阴影。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去便是半个世纪,但是,即使历史被预言了又能怎样呢,祖母无疑仍会像她现在这样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祖母将两个儿子都送上了大学,凭着为人洗衣服,在街道服装厂钉钮扣赚得少得可怜的收入。与此同时,她还去照顾同样缺少生活来源的公婆,她的公公为一家小厂砸铁丝,砸直一根铁丝,可以得到3厘钱。就是这对老人,同时还在照顾着他们自己的父母。    
    作为农家女子的祖母,脑子里是最古老的做媳妇的观念。太公婆故世后,祖母将一对老人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公婆过世后,祖母再次捧着一对老人的骨灰,将他们送回自己家中世代的坟地。当时,已经是“文革”了,祖母因为祖父的缘故,受着监视,被勒令每天凌晨清扫街道。    
    几十年后,当我感叹祖母当年的艰辛与孝顺时,她却觉得那是极平常的。中国传统的女人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做的。    
    祖母将她的儿子带大,又将她的外孙女带大。我读中学之后,也曾一度住在祖母家,那时已年过七旬的祖母,每天为我准备一日三餐,为了趁年轻多做些事情,我结婚后一直没有要孩子,妻子还曾做过流产。祖母一直很惋惜,病中醒来,还对陪伴在旁的我说:“那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也该有三四岁了。原本我可以替你们带的,一点不用你们费心。现在老了,不敢揽这事儿了,怕磕着碰着孩子。”祖母说这话时,脸上竟满是欠疚之情。在祖母看来,即使帮孙子带孩子也是她的份内之事,她为心有余而力不足感到自责。    
    祖母一直自食其力,直到她真的太老了,纫不成针线了,才放弃那份钉钮扣的工作。这时,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工作,祖母从他们那里要一点点生活费,坚持自己生活。一个老太太,每天买菜,做饭,冬天还要点炉子取暖,就这样生活到了89岁。怕她出事,我们曾提议为她安装一个电暖气,祖母顽固地抗拒,她担心那太费钱了,虽然我们一再说,这暖气的费用不用她拿。但是对祖母来讲,多让儿孙花钱不更让她心疼吗?    
    半年前,伯父和我的姐姐,终于将祖母劝进了养老院。但仅一周,她便闹着要出来。每天算计着儿孙们为她负担的开支,节俭一生的祖母再也住不下去了。    
    约两个月前,祖母第一次对我说,她真的感觉自己老了,做饭太累了,有心重返养老院。然而,祖母坚持要将家里还余下的几十斤煤和一堆劈柴烧完再去,“别糟蹋了东西。”她说。但是,她却先住进了医院。    
    伯父也是60多岁的老人了,我们家里人手又少,不得已便雇了个“特护”夜里陪伴病榻上的祖母。祖母偷偷问姐姐:“雇这么个人,一天得多少钱呀?”姐姐怕她心疼钱,没有告诉她。祖母便自言自语:“一夜少说也得五六块。”祖母让我们退掉“特护”,说自己不需要陪伴。见我们不答应,她便以自己所能采取的方式进行着努力,每天夜里对那个“特护”恶声恶语,不断地喊着:“我不要你,你快滚!”好在人家理解祖母的心境,把她当“老小孩儿”看,并不介意。我想,如果祖母知道“特护”的佣金每小时便是4元钱,而整个手术、住院的开支近万元,准会立即闹着回家。    
    祖母平时也是极节省的,我们劝她,这么一把年岁了,自己多吃点好的,享受享受吧。祖母却做不到,对她而言节俭已不再是出于需要,而是她这一生的一种存在方式。    
    祖母恢复得很快,成了全体病友和医护人员关注的对象,一位40岁的病友说:“手术前我和老太太一起去做心电图,她的心脏比我还强呢。”医生说:“除了这个瘤子,老太太全身上下一点毛病没有,至少还能再活10年。”而护士们则对祖母康复的迅捷感到吃惊:“90岁的人了,比年轻人恢复得还好。”一位病友干脆称祖母为活神仙。我甚至想,祖母如此长寿,是否也是因为她行善太多,积德太多呢?许多所谓的“迷信”,其实寄托了人类某些惟美的追求。    
    不止一个病友赞叹说:“老太太年轻时还是个大美人呢。”    
    我看过祖母少女时的照片,确实是一个美人。凝视着病床上祖母苍老的面庞,我不由得想:曾几何时,这个生命也曾是襁褓里的婴儿,也曾是顽皮的幼童,也曾拥有16岁的花季和被玫瑰色幻想充斥着的岁月。如今,一切辉煌已成过去,祖母生命的乐章已经接近尾声了。    
    手术后一个星期,祖母已经坐起来和病友们聊天了。她说:“我这辈子过得很好,死掉也值了。”    
    祖母竟称自己这一生过得很好,我不由得一愣。她是个文盲,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业的成功与人生的辉煌。哪怕是最平常人生的平静之福,祖母也没有得到过。她没有过圆满的婚姻,没有过充实(更不要说富足)的物质生活,没有享过清福,弱小的身躯饱经了这个民族近百年间经历的所有磨难。她一生都在为别人操劳着,自己又得到过些什么呢?祖母是真正的小人物。不可能在这个尘世间留下一点点痕迹。    
    然而,祖母真的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幸福,这可以从她坦然谈论死亡的表情中看出来。也许,祖母的幸福不是一种可以用今天在这个世界上流行的价值尺度来衡量的幸福,这个一生大字不识一个的小脚女人有着与我们迥异的幸福观。    
    祖母可能没有想过人的一生要做些什么,因为事情已经在那里等着她。风过无痕,不也是一种境界吗?    
    


第三编 体验与猫共枕

    一只猫在我的头顶上端俯视着我。我看不见它,它却掌握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试图逃出它的视野,却无从做起。猫看我的目光很威严,不错一下眼珠。在猫的逼视下我很无奈,很紧张,不知何时它会突然扑下来……    
    这只猫已经这样俯视我整整16年了。    
    16年前,一个少年曾有过一个养猫的梦,这个梦却被他讨厌猫的母亲宣布为将成为一个永远的梦想。但少年却的的确确拥有了一只猫,在一个夏日的正午。    
    这个少年便是我。那个夏日正午的那只猫注定将陪伴我一生。    
    那是一只有着黄白花纹的猫。在16年前那个平常的日子里,当我躺在临建棚内的床上,准备做一次如每天一样的午睡的时候,那只猫出现了。它来到我的临建棚外,在竹门帘前徘徊着,继而发出“妙妙”的叫声,踱来踱去。我立即翻身下床,凭直觉,我意识到,我和这猫之间将有一个故事……我刚刚掀开门帘的一角,猫便一下子扎了进来,跃上我的小床,在我的枕边躺下了。当我走到它身边俯视它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这只猫已安安静静地睡去了,仿佛是在自己的家中……    
    我很快就明白,这只猫犯了一个错误。在我们这片统一建造的如军营般布局的临建区,每户的房门甚至于门帘都是完全一样的。这只黄白花纹的猫一定很累了,以至于找错了它的家。今天的我想,也许,这只猫的错误正是冥冥中某个精神的宁排,为了最终让我犯一次不可饶恕的罪过……    
    然而当时我的确很兴奋。    
    那天中午我没有午睡。当那只猫醒来的时候,它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几乎同时,它也一定发现,一张纯真的面庞在对它微笑着,而有些微笑是无从抗拒的。这猫便与我成了一对朋友,我不知道一个月后“朋友猫”是否对它在那最初那一天的选择感到后悔,但在这一个月中,它却很投入地享受着这份友情。    
    每天中午1点,前后不会相差5分钟,猫便准时出现在我的竹门帘外,“妙妙”地轻声叫着,唤我去掀门帘。进屋后,它跃到我的床上,但已不再急急地睡去,而要与我共享片刻游戏的欢娱。    
    猫蜷在床角,警惕的目光盯着我,突然扑上来,嘶咬着我的衣襟——这是猫在练习它的武功了;猫伸出舌头,舔湿两只前爪,又用这湿湿的前爪去涂擦它的小脸——这是猫在清洁自身呢;猫攀着我的衣襟,“妙妙”叫着向我肩上爬——这是猫在和我亲昵了;……人和动物间其实有一种可以互相感知的语言,只是这语言许多时候未被人类发现。欢娱过后,猫便会卧在我的枕边睡去,静若处子。猫往往先我醒来,悄然离去。这一天余下的时光里,我将再难以见到它。但,转天的正午1点,这尤物又会准时在我的竹门帘外“妙妙”叫了。我和猫间达成一种不需要语言的默契,有猫为伴,我的生活中增加了些许亮色。    
    16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刚刚开始自己初中生的生活。那是一个无缘便会坠入烦恼的年龄,就像又会无缘地破涕为笑。你的眼泪最没有由来,你的心敏感得像一张薄薄的纸,太容易被伤害。我也会经常地落泪,虽然现在已无法想像那落泪的缘由。这样的时候也让猫赶上了几次,逢此,它便不再发出那可人的叫声,不再做任何小动作,而是静静地蜷在我的枕边,睁着一双善解人意的眼睛,默默地凝视我。那双眼睛里分明融有太多的柔情,太多的理解与宽慰。许多年后的今天,我想,我们人类中已很少有人能显露出这样的眼神了。即使我们有这样的心境,我们也学会将感情深深地藏在心底。然而,在当时,面对这样的眼神,我的心情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那无缘而来的泪也会再无缘而去。这时,猫会轻轻叫一声,与我靠得更紧。我想,猫实在无法对我做出其它的宽慰之举,但它这细微的举动已很令我感动。处于那样一个很难被长辈们理解的年龄,却可以被猫这样的小生灵理解,岂不同样是一件幸事?    
    不论何时,只要我学着猫的样子“妙妙”地叫上两声,它便会应和着,跳到我的身上来,把那温柔的目光给我,仿佛说:“怎么样,我算得个忠心耿耿的好朋友吧?”    
    面对猫的眼睛,我会忽生一种暇想:其实猫的心中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很清楚的,它们熟知人与人间的故事,熟知人的内心。以智慧者自居的人类却愚蠢到将其视作一种低智慧的生物,愚蠢到自以为是这世上万物的“老大”。真正愚蠢的,也许倒是人类自身呢。    
    有一天中午,已经将近两点了,猫还没有来。猫是从不曾爽约的。联想到那段时间听说过的不少邻家的猫被偷走杀掉的传闻,我便愈发坐立不安。我在门外来回走动,希望能看到猫的影子。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一声“妙妙”的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与此同时,我看到一只猫在几十米以外的道路上向我跑来。我的心兴奋地几乎跳了出来:那是我的“朋友猫”!    
    当天晚上,坐在露天里乘凉,不远处有五六个大娘围坐着谈天,谈话声随风传来。一个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你们说怪不怪,孩子他大姨昨晚把我家那只猫抱走了,想玩两天再送回来。昨晚和今天上午都好好的,到了下午1点,那猫却叫个不停,上窜下跳。孩子他大姨以为又要地震了呢,想到院子里看看,谁知一开门,这猫却疯了似地跑了,转眼连影子都没了。大姨想这猫准丢了,就赶来告诉我了,谁知下午3点多,猫却自己回家了……”    
    听着这叙述,我的泪水汹涌了。我知道,猫是在赴那个与我的约会呀!    
    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许多事情,猫却做到了!人与人间不可能达到的许多境界,猫却可以达到!猫,竟比人强了吗?!人,反而不如猫了吗?!    
    这只猫无疑是我的好朋友。直到今天,我仍认为它是我难得的最默契的朋友。人不能因为朋友地位的低下便羞于承认这个朋友,同样的道理,也不应因为友情产生于人与猫间便不敢或不愿认同这个朋友。    
    但,我与这只猫的友情却在一个月后被我轻易地毁掉了,毁掉得那样不可原谅。    
    那天中午,猫来的时候显得很没精神,耷拉着脑袋。它也未如每日一般与我做一番游戏,而是倒床便睡。但我那天却情绪极佳,一点没有睡意。我抚弄着猫,逗着猫,猫却不停地躲避着我。我将猫放在腿上颠来颠去,猫“妙妙”地叫着,表示着它的央求和抗议。这抗议却远未能唤我走出迷误。我进而将猫的两只前爪提起来,与它跳了一场无曲的交际舞。猫的鸣叫已变得凄惨起来,凄惨地鸣叫着的猫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难以查觉的东西,令我的心猛地一震。我本能地意识到,我与猫的故事将有所转变……    
    我的热情终于减弱了,放下了猫。猫委屈地叫了两声,似乎犹豫了一下,便蜷到床的一角,睡下了。我也睡去,睡去的我绝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与猫共枕了……    
    猫再也没有来我的家!    
    每天中午,仍是1点钟,我会愣愣地盯着竹门帘看,想像着它忽然冒出来,“妙妙”地唤我为它掀门帘,但,它再也没有出现;我会站在门外张望,希图看到它远远地跑来,但,我再也未见它的身影;我甚至走在临建区里轻声地学它的叫声,幻想它会快乐地应一声,跳到我的身上,盯着我看,但,我再也未听到它的鸣叫……    
    在这猫于我的身边消失七天之后,我知道它再也不会来了。不久之后的一天,我曾远远地看见过一只猫。我无法看清它的模样,正当我激动地走过去试图判断一下的时候,猫看到了我,仿佛一惊,立即跑掉了。那是我的猫!是我的“朋友猫”!我的“朋友猫”从我的身边跑掉了……    
    我知道,我一生都再也无法找回这段友情……那一天,我又落泪了。    
    16年,许多人都忘记了,却无法忘记一只猫;许多事都忘记了,却忘不掉与猫的这段情。关于那只猫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猫最后来我家的那个中午,它一定是病了,或者很累了,不然,它不会有那样一付无精打彩的神态,不会不与我做一番游戏便要睡去。它拖着疾病或疲惫的身体来付与我的约会,我却在怎样对待它呢?我明明看出了它的疲惫,也知道它在做凄惨的抗议与讨饶,但我可曾加以理会了呢?当我为了满足自己的快乐的时候,我可曾想到了猫的意图呢?我可曾意识到我的快乐也许就是建立在我的“朋友猫”的痛苦之上呢?我在怎样对待一个曾令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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