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涅磐-第2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起这些,我恍然醒悟,我们所遵行的有些所谓“迷信”其实早已算不得什么“迷信”,“迷信”分明早已被我们的心幻化成一种习俗,一种习惯,一种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情感寄托。
我们是一个讲求吉利也时刻都忘不了寻求吉利的民族,即使我们明明知道某种“吉利”是“迷信”的,我们也不会轻易地放弃。我们以“或许有”的心态对待这一切,直到于不知不觉中使之变成一种仪式或一种民俗。
“迷信”如果仅仅成为一种民俗,成为一种情感的寄托,我想它其实已称不上什么“迷信”。只要是于人于己无害,我们真的应该学会包容,也不妨学会坦荡地拥有这样的“迷信”。细一想来,我们这个民族实在已经生活得很苦很苦了,真的不该再被有所剥夺。
我感觉大可以理解那位朋友了,与其说他是在躲避什么禁忌,勿宁说他在对自己的母亲作最后的一次怀念……
三个片断
美 意
婚后搬进新居,上下楼时常碰到位三十几岁的壮汉。他长发披肩,呈粗鲁状。我便敬而远之,从未想过要与他打招呼。
一日,以于楼梯上相见,壮汉穿棉大衣,直盯着我点了点头,嗓中模糊地“嗯”了一声。我一愣,忙站下,问:“有事吗?”
壮汉眼珠转了转,说:“你住几楼?”“六楼。”“你在哪工作呀?”“博物馆”,我说。“我住四楼,有空来玩。”他最后说道。
当晚,我对妻子说:“这人真怪,叫住我,就为了说这些!”“人家好交际”。妻说。
我与壮汉渐熟,同好美术,便常聚在一起闲侃。一年后,已成挚交。
一日,我说:“若不是那天你主动点头,我们可能还形同陌路呢。”
他笑了:“当时,我并没向你点头。”我不解。他又说:“那天我穿着大衣,头发又长,扎脖梗,便探了探头,压顺后面的头发。”说着,又试范地一探头。
“可,我听到你‘嗯’了一声呀!”我仍不甘心。
“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下。”
“那,我当时问你有什么事,你怎么不解释清楚呢?”
“我们原本不往来,当时的情景,我若像现在这样解释,你一定很尴尬,我最看不得别人尴尬,便没话找话地闲扯了几句”。……
有些误会的确是美丽的。
风 景
一个很平常的夏日早晨,很偶然地和一位女士骑车同行,这位女士是我的一位邻居,平时接触不多。她是位普通的工人,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教养与情趣。
我们一同骑过一座桥的时候,她忽然说:“你看右面。”右面的景致其实很平常。并不清澈的河水流向远方,两岸新楼旧楼多少有些杂乱,几根高高的烟囱伸向空中……
“你发现什么了吗?”她问。
“你是说,”我试探着问,“这地方很脏乱吗?”“你向远处看,看整体。”她提示着。
“哦!我知道了,空气灰蒙蒙的,污染得很厉害!”“什么呀!”她竟有些气恼了,“你再仔细看看,这地方有多美!像不像塞纳河?”
我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我深深地震动于她的这份想像了。
我知道这女士至多仅于电视画面中见过塞纳河。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条普通河流的并不美丽的一段。但,她却从中看到了美。而一向以“知美、懂美”自诩的我,却只看到了污染。我知道,污染的其实是我们的心。我们的心对这景致已变得麻木了。对美的感悟力,更多的是来自清纯的心,而不是来自书本和所谓“教养”。
我再看那风景,那风景的确很美……
不善之欲
一个无职无权的朋友,极喜跳舞。他所在的单位就经营舞厅,按理说将很便利,实际情况却相反。
不知为何,那舞厅经理似乎总与他过不去。逢他约了女伴去跳舞,便会被拦下:“里面人太多了,不能再进了。”而别的同事,五、六人结伴而来,亦大摇大摆地进。舞厅印有招待票,有职权的,或漂亮的女孩子去索要,经理总是笑着捧出一大沓。而逢这朋友开口,则会被软软地顶回:“没有了,我没有票了。”以致这朋友从未见过招待票是什么样的。
这朋友便很气恼,也很蔑视那经理,见了面也不理睬他,曾说:“有朝一日碰到我手上,哼!”
后来就真的让他碰上了那么一次。这经理在单位里发了急病,众人手忙脚乱地要弄他去医院,却找不到车。这朋友恰巧在场,便说:“我想办法。”一个电话,几分钟后便开来辆面包车。
有人知道这朋友与经理的矛盾,说:“以后你小子再去舞厅,就没得说了。”
这朋友淡淡一笑。这朋友以后再也没去过舞厅。这朋友再遇到那经理时,仍是理也不理。
我曾对这朋友讲,我十分佩服他,佩服他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佩服他的铮铮骨气。这朋友却说:“我既非不计前嫌,也谈不上什么以德抱怨,我之所以帮他,是为了战胜我自己,战胜自己想找机会报复他的欲念,因为这欲念不善。”
战胜自己不善的念头,很难,却很美。
生命中的书
只需读序言的书
一本《宽容》,购于1986年,当时便读了前面那篇四千多字的序言,然后便放下了,一放便是四年。四年后再取出来,又只读了序言,又放回书架。再过四年,再只读序言。今年,我又读了那篇序言,还仅仅是序言。
但在这过去的十年里,我不只一次对人们谈起房龙和他的《宽容》,给每一个人的感觉都是,我深得《宽容》的实质,并已溶化入自己的思维中,耳熟能详。
如果我们认同于读书是为了汲取作者要传达的精神,我们便同样应该确认:某些书对于某些人是不需要逐字阅读的。我们的思想里已经埋葬了某种信念的种子,需要别人来激活,有时仅仅是一个书名就足够了。不论是读过序言,还是读过其中某一章节甚至某个段落,只要你的智慧被启发了,你以自己的悟性洞察了作者精神的实质,进入了作者的心灵空间,你便已经从这书中汲取了足够的营养。书中余下的文字不过作者在进一步阐析他的思想,对于悟性高的人,已经是多余的了。这本书在你身上的使命已经完成,再去逐字逐句地阅读,浪费时间估且不说,作者那太多的诠释有时反而会禁锢你的思维,囚禁你自由飞翔的思想之鸟。而这,绝不是我们读书的初衷,也正是有责任感的作者恐惧于加给他的读者的。
我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宽容的精神,我明白如果再阅读全书,一定会给我另一些智慧与启迪,如房龙讲述的人类思想进化史,但这不是我一定要从这本书中获得的,对它们的过多关注却又可能破坏了我现在已经从此书中获得的完善的感觉,还是从别的书中去吸收那些知识吧。于是,我只读房龙的序言。每重读一遍,我便更接近《宽容》的核心,我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读全书呢?
通过书籍找到你需要的感觉,便足够了。
第三编 体验读书不为增长知识
读书不为增长知识
我不知倒底有多少人这样认为:读书是为了增长知识。这无疑算得一种追求,但读书最高层次的意义与价值绝不在此。
如果增长知识是你读书的目的,你很快便会发现,人类智慧的结晶浩若烟海,你不可能穷其万一。你当然可以选择一类书来读,但这样你又面临了一个新的困境:在我们这个变化万千的社会上,哪类知识才是你真正需要的,才会完美你的人生。即使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成为某一领域知识最渊博的人,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你如何“利用”这些知识。如果你仅仅是“使用”这些知识,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书橱,吸出,传达,进行没有增值的吐纳,而距离人类书籍最崇高的使命还有一段距离。
只有当一种思想激发更先进思想的时候,这思想才是有生存魅力的思想;只有当一本书酝酿更精典图书的时候,这书才是价值连城的书。所以,增长知识绝不是读书的终极目标,聪明的读书人在书中寻找着作者的思想方法和思维方式,同时在修练着自己的头脑,完成着自己的“书”,虽然更多的人不是在纸张上。这样的读书,便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了。有时仅仅读了一本书,你便跃进到人类智慧的最高殿堂,而我们的祖先却可能通过几百年、几千年的磨练才走到那里。
“半本《论语》治天下”的人,正是深悟了读书意义的人。
用西方书来激活思维
读书人从书中寻找的感觉可归入两种:或是共鸣,或是激活。有人注重前者,有人偏向后者,而会读书的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选择不同的感觉。
社会学、心理学、文学,特别是哲学,我更乐于选择西方的来读。读中国的哲学,我总找不到读西方哲学时的那种契入与碰撞,无法激起活跃的思维。曾经不是这样,我从中国的哲学里得到共鸣,对西方的哲学感到困惑。如今那共鸣还有吗?有的,但已经很弱了。我知道这不是书的关系,而是因为我在成长,寻找共鸣对我变得不再重要了。我在渴望自己的思维被激活,而不再渴望单纯的吸收与验证。而能够激活我们思维的,必须是那些与我们习惯的思维有些差异的东西。
多读西方书,我对自己这样说。不是因为外国人想的、写的就比我们的好,而是因为那里面包含着的思维与我们的思维有些出入。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们的身体里便命定被注入了属于这片土地的思维,它被酝酿了几千年,其中许多东西借助一个心理学的名词来讲,那就是已经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更何况,我们每天生活于其间,思维与观念的灌输往往便在不自觉中完成了。所以,当我们读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西方了。只有最保守的人才会寄希望于不借助外力便完成自身的超越,而保守者几乎总是无法走出旧我。
读西方思想家的书,一定要选择“原装”。如果你一不留神选择了即使是最杰出的东方人写作的关于某位西方思想家思想的“总荟”,你也很难被其激活。甚至西方人写的这类归纳某位大师观点的书,也会将那位思想家的魅力破坏怠尽。大学者的原著,不仅仅是宣扬一种思想,往往更是旁征博引,妙语连珠,文彩飞扬。只有这样的文字才能使读者的思维活跃起来,而那些枯燥的教科书充其量不过充当着词典的工具效应。如果你能读懂原文著作,体会到的境界将更为完美,道理也正在于此。
契入我们生命的书
我们读过的每一本真正能称其为书的书,总会留给我们一些启发。但其中只有极少数书,可能不是杰作或名著,但它适合我们,激活了我们的心灵,它给予我们的种种启发成就了我们的成长,它是我们生命及精神历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虽然迭印在一起的是并不厚的一些纸张,但却契入了我们的人生,成为我们生命的一个构件。
对于这样的书,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如果那书属于别人,我也一定要搞到手,放进自己的书架。我不能没有它们,否则我的生命便是不完整的,就像无法想像一个人没有童年而直接进入成年。
当很多这样的书摆进书架的时候,我知道它们其实是我自己思想的一个象征,是物化了的我的成长史。过若干年,当我再重读它们的时候,可能感觉淡淡了,甚至毫无感觉,但它们必须有,必须放在那里。当我看到那或精典或粗泛的书脊装帧时,我知道,那是我精神的一部分。它们对我的作用,是一种美丽的回忆,而这回忆本身就在激励着我。如果没有它们,我会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我的精神被人宰割了。
我们不可能留下自己生命中的每个美好瞬间,每段美好经历,但是,感谢上帝,我们可以留下每一本带给自己美好感觉的书。
“没有书读”与读不完的书
十年前,我到书店买书,惊叹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我只能精选了再精选,从自己菲薄的收入中尽可能多地挤出一些,买回尽可能多的书。但还是不够,有太多的书要读,而我是那样无知。
五年前,我再去书店,那里摆的书还是那么多,但我觉得值得买走的太少了,我口袋里装着足可以买下两麻袋新书的钞票,却只带回家一本书。我在那本书的扉页上写下:“不知道是自己进步了,还是中国的出版业退步了。”明眼人一望便知,写这字句的人是在炫耀自己的“博识”,炫耀没有配得上他的书。
今年,我又去书店买书,重新感受自己的无知。人类思想的峰颠高耸于前,我不过刚刚从荒蛮之野爬到这巨峰的脚下,路还没有走呢,怎么竟一度以为“一览众山小”了呢?
这其实是读书的一种必由之路。初始,我们悲哀于自己的无知,选择了一个领域,作为我们此生奋斗的目标,我们的阅读会局限于这个专业。很快,我们便会觉得已经接触到这个专业的顶层,不可能全部看到,却站到了“一览众山小”的高度,于是产生“没有书读”的感觉。但是如果我们继续在专业的山路上前行,会立即发现,我们自以为的山顶不过是山脚下的一个小丘,顶峰还遥遥在前,而且通往顶峰的道路千回万转,与其它山峰相连。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学者,仅仅阅读专业以内的书籍是远远不够的,金字塔的底层是博大的,我们这时又发现,实际上仍有读不完的书,博而深的书。比较于最初面对群书时的渺小感,我们已经升华了一次。
可以读的书很多,要看我们是否具有发现好书的眼睛,是否具有真正读书人的追求。
交谈与阅读
“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的祖宗留下许多关于读书和与人交谈的关系的评述。交谈比较于读书是一种略轻松的行为,所以如果效果相等,我相信人们都是会放弃阅读。比较起来,我更看重与人交谈,但必须是那种真正能激发我们智慧的最高品位的交谈。
读书最大的障碍便是,你可以听作者述说,却无法和他交流。你听得到他的声音,他对你却视而不见。你对他的话不理解,或有异议,却没办法向他请教,同他争论。你总处于被动状态,只能承受,无法完全双向的感知,于是只能得到非立体的概念。而同人交谈,这个人的见识绝对应该与你通常阅读的书所包容的学识处于同一个或更高的水平面上,交流是双向的,你们可以争论,可以探求,而意识在这一过程中走向高层次的完善。谈话者的表情、语气、体态,也都在强化着他的主题,辅助着他思想的传达。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谈话提供的信息与启迪是运动的,图书提供的则是静止的。谈话双方的思维都将高度活跃,处于快速运转状态。而人脑正是因为不断地运转才形成和完善的。你会发现,当一次高品位的谈话结束之后,距离谈话开始时的主题已经走出很远了,双方的思想都有或多或少的升华。
喜欢一位作者的书,我们往往会进而喜欢这个人,但他对于我们来讲太抽象了,我们只能在想像中推崇他,多少有些单相思的味道。如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