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涅磐-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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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一位作者的书，我们往往会进而喜欢这个人，但他对于我们来讲太抽象了，我们只能在想像中推崇他，多少有些单相思的味道。如果哪天我们在电视上或是报纸上甚至生活中看到了他，与我们的想像相距甚远，那种失落将是惨痛的，极端时甚至会使我们对他的学识进行否定。与一位高明的人交谈则不同了，敬慕他的思想，敬重他的人，这两者往往会产生一种互动力，我们因为喜欢这个人而更乐于接受他的思想，其学识对我们的影响力也更大。他可以成为我们的密友，如果是异性，我们甚至可能爱上他或她，这种夹杂其中的感情对于我们汲取他们精神的精华只会有促进作用，他的智慧已被罩上双重的光环。　　　　
　　　　但是，那能给你如此高深启迪的谈话对手实在太难以寻觅了。首先，他的智慧不能比你太高，否则你无法听懂他的谈话，谈不上交流和启迪；另外，他也不能和你在同一个水平面上，那样你们可能谈得很畅快，却没有新鲜的刺激在里面；至于同智能比自己低的人谈话，我将其视作一种沉重的负担。所以，你需要的是那些走在你前面三步、五步的人，他们对你而言领先于此，却没有远不可及，正适合你从中吸收智慧。但这时有一个难题出现了，你对于这样的人来讲却是滞后的，他愿意和你谈话吗？即使他愿意，这里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你是一个善于从谈话中学习的人吗？需知，善于学习的人很少，善于通过交谈学习的人更少，它远远高于对阅读者的要求。　　　　
　　　　还有更多不可能加之于读书的要求。其一，谈话双方必须是相互敬重，至少是相互尊重的。作者不可能选择读者，谈话者却必然要选择对方。如果两个人在情绪上是相互排斥的，他们不可能坐在一起畅谈。一种亲善感情的形成是高水准深层次谈话的前提。其二，这高水准深层次的谈话，对于谈话的地点、时间都有一些附设的要求，没有一个好的谈话环境和氛围，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再高明的两个谈话者也不可能把交谈深入下去。其三，必须能够于轻松的闲谈、调侃中完成高难的知识更迭，谈话原本是一件比读书轻松的事，如果弄得像做学术报告、开学术会议一样，便失去了谈话的意义。　　　　
　　　　以上种种都具备之后，又有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如果你是一个高明的善于从谈话中汲取智慧的人，那么你今天有幸遇到的谈话对手，明天可能不再适合于你。因为你进步了，而他可能还停在原地。那与新的你相匹配的谈话者又在何方呢？　　　　
　　　　所以，平常的交流很常见，能够从交谈中获得大智慧的机缘真是太少了，但一旦获得，确是十分精彩美妙的事情，用“胜读十年书”来形容，实在不是一种夸张。因为这种高品位的交谈不仅可以解开你压郁许久的谜团，重要的往往使你获得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而思维方法的革命必然带来观念的革命，观念的革命则会改变整个的人，许多人读了一辈子书也不见得能完成这样一次革命。　　　　
　　　　我们绝大多数人在生命中绝大多数时期内都无法获得和胜任这种最高品位的谈话，所以我们习惯于接受通过读书来成长。这就使得少数智慧卓越的人，少数极适合从交谈中成熟的人发现：走在他们前面又能与之交谈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他们只能向书本请教。久而久之，人便别无选择了，除了阅读。　　　　
　　　　


第三编　体验书·女人·男人

　　　　书和女人有许多共同之处。　　　　
　　　　某些书的装帧做得很雅致，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正如某些看起来赏心悦目，使人觉得很有内涵的女人。但是，总有一些可以远距离观赏的女人却不适合走近，正如那些翻开细读便使人失望的书。这样的女人和这样的书共同制造了一个骗局，提醒我们结论不要下得太轻易。　　　　
　　　　某些书做得很粗糙，粗糙到甚至会影响我们的购买欲。但是，那也许是一本内容很精彩的书。真正的读书人虽然喜欢装帧的美观，但是，他们更关心书中所传达的思想，看这书是否是自己所需要的，是否正好是自己想拥有的。正如每个男人都喜欢美女，但总有一些男人选择了丑女，而且会认为这丑女很耐看，日子过得很幸福。　　　　
　　　　某些书以妖艳的封面诱惑着人们的购买欲，正像那些以同样手段达到同样目的的女人。更甚一层，有些书是只能以某种隐秘的方式在市场中流通，躲避着文化管理人员，亦如某些同样躲躲藏藏推销自己的女人。有些男人专门搜罗这样的书和女人，也有一些男人怒斥这样的书和女人，还有一些男人采取淡然的态度，视其存在为可以理解的，自己敬而远之便是了。但是，绝大多数的男人一生中都难免有过想拥有一本这样的书、走近一个这样的女人的时候。　　　　
　　　　某些书确实很深奥，读起来很枯燥，将阅读作为单纯的消遣的读者往往只翻一翻便会将其抛到一旁，不想让自己的精神受累。这样的书印数通常较少，只为某些独具慧眼的高层次的读者准备，正如这样的女人，是女人中的极少数，只有极少数的男人会成为她们的知音。　　　　
　　　　有一种书是容易使人畏惧的，它过于艰涩难解，似乎原本便不想让人阅读。我们往往会远离这些书，它的购买者或者是要炫耀自己的与众不同，或者便真的是一个喜欢这种风格的人。与这种不像书的书相对应的，是一些不像女人的女人。　　　　
　　　　按着流行品味操作而成的所谓“畅销书”，可能有一时的轰动，却死亡得很快，而且往往不可能给我们的精神以真正的影响。对这种书所持的态度，可以检验出读书人的精神领域是否完善。正如那些通过某种途径被“包装”得一夜间“火”起来的女歌手，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随着时尚而对她们投以青睐。　　　　
　　　　一个人整体的定位，很大程度上由他读书的品位决定。正如一个男人，不可能不受其接触的女人们的影响。有人说，“三十岁的女人是一本书”，其实，每个女人都是一本书，只不过每本书都各不相同罢了。　　　　
　　　　某些书是需要珍藏的，以供查阅、复读；某些书是可以看过便掷于一旁的，不存在重读或保留的价值；某些书是读过便会忘掉的，正像那些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印象的女人，而另一些书却有可能改变我们的一生，恰似一些女人对男人的教益一样。有一些书，我们会因为读过它们而感到自豪，甚至拿出来炫耀，正如与某些女人的相识、相知会使一些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与欲望。某些书纯粹是供我们消遣，茶余饭后了解些奇闻异事，正如某些女人，男人不可能寄希望于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只是用来填充寂寞和空虚。　　　　
　　　　书可以成为一个男人的恋人、情人、妻子，甚至红粉知己，也可能仅仅是成为带来一夜欢情的女人。不同的书正如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男人面前有最适合自己扮演的角色，如果被安排错了，则会带来一些不快。　　　　
　　　　我们不可能占有每一个我们私心里想得到的女人，与之相处，我们拥有自己喜欢的书却容易得多。　　　　
　　　　那些生活类图书，正像生活型的女人，能够给我们的日常生活以具体的料理；艺术类图书，是那些可以与我们谈诗论文的女人；学术性图书，自然是些可以拿来完善我们思想的女人。好的女人应该是这几种图书的综合。不考虑艺术性的生活图书过于乏味、平庸；不顾及实用性的艺术类图书，只能用来修身养性；而学术性的图书，如果不能提高我们的思想品位，指导我们的生活，则是令人敬而远之的冷冰冰的女人。　　　　
　　　　一个好的主妇，自然是一本百科全书。　　　　
　　　　不同的男人对待女人有不同的方式，同一个男人对待不同的女人也各不相同。我们读书时可能正襟危坐，也可能东倚西靠，可能全神贯注，也可能一边闲聊一边阅读。我是一个喜欢坐在马桶上读书的男人，那被我带进卫生间的书中，不可能有思想家惊世骇俗的巨著。　　　　
　　　　有一些男人从不买书，只是借书。对这样的男人来讲读书不是一种享受，而只是一种很现实的需要。他们往往善于精打细算，将妻子看成性和生育的工具，以及女佣，而对妻子之外的女人，这样的男人往往总惦记着不付分文便占些便宜。这是一些不会疼爱女人的男人，上帝对他们的惩罚是，剥夺他们体验热烈爱情的能力。　　　　
　　　　比较于只借书的男人，那些租书的男人则显得略为磊落了。这种男人以极小的付出达成一种公平，不欠任何人、任何书的情份。　　　　
　　　　更可恶一畴的，是那些偷书的男人和抢书的男人，按着司法类推的原则，他们应该被判以强奸罪。而最为可恶的则是那些在图书馆里看到一本好书，便将其最精彩的章页撕走的男人，他们无疑是十恶不赦的奸杀犯了。　　　　
　　　　最好的读书人是那种看到一本好书，倾家荡产也要将其买回家的，然后便被视之如神明，每日爱抚、供奉的男人。女人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嫁给这样的男人，最会爱书的男人往往是最懂得疼爱女人的男人。　　　　
　　　　对于大多数的男人来讲，一生中总会兼有买书、借书、租书的体验，而偷书、抢书、倾家荡产求书的念头，即使在一些人的脑中闪过，付诸实施的人也难得一遇，特别是在现代社会。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读过各种品位的书。好在有侧重的不同，使我们有可能将男人做出不同的区分。　　　　
　　　　男人们的遗憾也许在于，不存在一个像公共图书馆集中了各种图书那样集中了各种女人的场所，使他们可以几乎不付任何金钱便将无数女人的风情尽握掌中。　　　　
　　　　女人们的不幸也许在于，她们实际上拥有与男人完全相等的资格，可以用一种挑剔的眼光像对待图书一样选择、占有和抛弃男人，而她们却往往将自己作了男人的附庸。　　　　
　　　　当男人将女人视作一本书的时候，女人且不可将自己看成被动的阅读对象。　　　　
　　　　书的嗅觉触觉听觉和味觉　　　　
　　　　当你沉醉于书的视觉美感时，千万不可以错过它的嗅觉、触觉、听觉和味觉，否则，便错失了读书人的诸多艳福。　　　　
　　　　油墨的香气与不同的纸张、不同的印刷年代相混淆，便构成了每本书独特的气息。当书页被掀动时，属于这本书自己的“风”格便由你的鼻孔浸入你的思维，成为阅读前的一种铺垫。　　　　
　　　　嗅书带给我的是一种美学享受，闻书的时候，我便已经和作者同呼吸了。　　　　
　　　　几乎拿到手的每本书都要闻一番。新书是贴近鼻子细细地闻，旧书则远距离地掀动，让陈香慢慢飘过来。　　　　
　　　　读了二十多年书，便这样闻了二十多年。闻了二十多年后，竟闻出来一些名堂来。常向友人炫耀，可以仅仅通过闻一本书，便判定此书的优劣。于是便经常闭了眼睛，被人家拿陌生的书来“闻”试。竟也往往言对十之八九。　　　　
　　　　一本书闻之清香隽永，回肠荡气，我会不待睁眼，便说：“我要读它！”　　　　
　　　　一本书闻之庄雅持重，雍容大度，无疑是典范之作，才会有此经典之气。　　　　
　　　　有时一本书始近于鼻前便欲呕吐，睁眼一看，定是那种不配称作书的“书”。纸张精美、装帧华丽的境外版书，有一种独特的贵族气息。但闻的时候，情绪总难以投入。太多的考究，破坏了亲切感。　　　　
　　　　最喜欢闻的自然是古版书，最好多少有一点霉味儿，正可以感受古老的情怀，又似乎可以与当年印书、读书的古人息息相通。　　　　
　　　　与嗅书异曲同工的，便是摸书。　　　　
　　　　喜欢那种柔软的感觉，像抚摸身体的一部分。但过于细腻了，则会觉得不真实。　　　　
　　　　平装书摸到一种自然与朴实，像常从身边走过的邻家少女与少男；精装书摸到一种高贵与雍容，像一位谈吐得体的贵妇或令人肃然起敬的成年男子。对软精装的书，触摸之时常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像一位装扮华丽的村姑，或一位衣着邋遢的绅士，让人近之无欲，远之思慕。　　　　
　　　　软软的书脊，可以容人将书卷起而无痕，是我的最爱。如果是长条型的开本，摸书的手可以上下移动而游刃有余，也会添触觉之乐。　　　　
　　　　光滑细嫩，柔若无骨，上下游走，原本就是人类触觉的普遍乐趣。于是，摸书便如爱抚异性的肌体。　　　　
　　　　我们还喜欢听恋人悦耳的声音，所以，翻动书页时的细响便是甜甜的私语，尤其适宜夜深人静中独自聆听；不慎落地时，书的哭泣则成为一种轰鸣，使我们的耳和心为之颤抖，因此，我们要对所爱的人细细呵护。书是一位沉默的恋人，更多的时候，它需要我们慢慢领悟，而不是自我宣讲。　　　　
　　　　美人不可以吃，书亦不可以食，所以，原谅我没有关于书的味觉感受。但美人可以放在心里咀嚼，书亦可以留在胸间慢慢品尝，谁又能说，它们不同时具有味觉的美感效应呢？　　　　
　　　　像爱恋人一样爱书，你的眼耳鼻舌身，便需要一次总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