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情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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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细看,房中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推开门窗,就有和煦阳光倾洒进来,还有阵阵花香扑鼻而来,让小鱼一下便喜欢上了这里。
明玄随后告退。小鱼收拾停当,便躺在床上开始烦恼自己以后要怎么瞒过去。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一来仗着自己前世就是个男子,接着装下去也不是难事。二来她猜南苎在前世答应收徒时就确认过了当时的自己是男孩,而今天码头相见时她又一直是男童的举止装扮,所以让南苎先入为主认定了她是男孩,根本没想检验。
而第三个留下来的理由,就是小鱼隐隐觉得南苎对自己是有所偏爱的,否则又怎会刚一进门尚未正式拜师,便将贴身至宝给了自己。师父是掌门,应该有权利更改教规,即便改不了,若是有一天真的被拆穿,他或多或少还是会偏袒自己一些的吧。
反正无论如何,能瞒多久瞒多久,能学多少本事就学多少,一定不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缘,否则老天爷也是不会饶过自己的吧。
☆、醉了春意
这一夜小鱼思绪纷乱,快凌晨时才将将睡着,天还未亮便早早醒转,推门出来就见到前面南苎那间厢房的后窗里透着些光亮。
不知师父是未睡还是刚起。小鱼心里一边想着,一边顺着石径走到前院,简单洗漱过后便离开了别院,沿着知微山和知萌山之间的索桥去到知萌殿开始了第一天的修炼。
上午半天没有什么正式授课内容,大多是教官们宣讲见微山教规,九长老捋着银须,拿着弟子名簿逐一点名,点到一个叫落尘生的名字时,却无人应声。长老皱眉又高声叫了一遍,忽然从门外跑过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答了一声“是我,先……先生。”众人听他叫九长老为先生,都哄笑起来,那人一看便是凡人子弟,不过十岁左右,眼睛亮亮的,小脸白里透红,额头都是细汗。此时见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长老正欲教训他第一堂就迟到,想拿他开刀以警戒众人,谁知此时落尘生身后又不紧不慢踱进来一个蓝衣少年,衣着华贵,一张脸亦是极美,只是脸上冷着全无笑意,只对长老点了点头就目不斜视走去旁人腾出来的空位坦然落座。
长老显然是识得此人,竟没有发作,当无事一样挥挥手让落尘生也入了座。落尘生四处瞧了瞧,只有那蓝衣少年旁边空着,便走过去靠着一起坐了。
长老继续点名,下一位刚好便是这蓝衣少年,名叫兰夕。小鱼后来方知,原来这兰夕是见微山护教仙尊之子,怪不得连长老也不敢对其发难。而落尘生则是和小鱼一样的凡人,比小鱼还大两岁,却性格腼腆,不善言语,让小鱼一见他就生出种这个小孩需要人照顾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就对他有些亲近。
中午吃过饭后,稍事休息,便到了下午课程。下午是学文修身的课程,依旧是发了一堆修身养性的诗书经文以及琴棋书画礼乐之类的修习典籍。
由于来见微山的学徒目的都是修仙,历来重武轻文,所以下午的课总是草草就结束了。
小鱼跟落尘生没什么事做,便跟别的学徒一道去杂役司领了最简单的学徒任务以便换取些仙币应付山里的日常开销。
小鱼领的是掌门别院的洒扫任务,既可就近服侍师父,又可领些赏钱,一举双得。落尘生领的则是知著殿寝殿的洒扫任务,是小鱼帮他选的。那里离知萌殿虽远,但这任务给的赏钱要多些。
小鱼这生意算盘打得不错,她知道这任务既能多赚些钱,又能顺道让落尘生认识认识护教仙尊。若混得熟了,也许能捞到不少好处。去执行杂役任务的路上将这缘由跟落尘生说了,落尘生才意识到原来小鱼看着虽小,考虑的却要比自己周全得多。
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洒扫任务,竟由此改写了尘生之后的人生轨迹。
凡人的一生似乎在冥冥之中就早有定数,姻缘线结姻缘,命格书谱命格,生死簿定生死,前生种因,后世得果,生辰死期,是福是祸,皆由不得自己。只是就算是天定的命格,也免不了会有变数,而小鱼的命运,从南苎插手助她转世之时起,就已经全部脱轨,被彻底改写了。
……
小鱼回到知微殿后南苎的别院,还没进院门便远远瞧见院中最大的一颗老梨树下坐着一个人。身着蓝色莽纹衣袍,衣领和袖口洁白,腰缠银丝玉带,足踏锦靴,容色俊美,却冷面如霜,淡淡看了眼小鱼,目冷如刀,让人身上起一阵寒意。此时那人正端坐在石桌前,有种威风慑人,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
桌上还有几坛酒,一把剑。
南苎一身月白衣衫,此刻正随意地倚卧在那株梨花树的一枝横伸出来的枝干上,眉梢眼角透着慵懒,似有醉意。喝完了一壶,手垂下来将空壶递给下面的人,口中称那人:“暄夜。”
暄夜接过,抬眼瞥了眼南苎,眼色变得稍稍柔和,声音却依旧冰冷,放下杯子说道:“别喝了,我们比剑吧。”
南苎兴致颇好,听到此言,手上使力一撑坐起,探手折下一枝梨花翻手已化作长剑。一跃腾空,白衫飘荡,半空旋身尚未落地,暄夜已经手腕一抖,化出万朵剑花向南苎迎去。
两人即兴切磋,都是点到即止,没用什么玄门法术,只意在拆招解招,你来我往,神色随意,看来如此斗剑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两人觉得此事寻常,而这场景在小鱼看来却有些震撼,他前世也是学过剑法的,虽然只是皮毛,却也看得出面前两人的深浅。
一个行云流水,一个落雁惊鸿,一个绵里藏针,一个天衣无缝。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缠斗难解,时而迅疾如雨打飞花,时而飞纵如摘星逐月,电光火石间就过了十几个回合。
两人就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总能猜到对方的招式,总能探查出下一刻的心意。白光蓝影,虚实交错,快捷胜似闪电。到了后来,小鱼早已分不清两人身形更记不住招式,心中只剩喟叹:这样的身手,就算不用法术,在人间也是数一数二了吧。若是能在被人拆穿身份前把师父这套剑术先学会了,即便修不了仙,只是混迹凡尘,应该也足够她游走人间,扬名立万,除恶扬善,一展抱负了。
小鱼蹑足走到一株小树后偷看,百招过后,终于看出些眉目,两人相比,各有千秋,蓝影罡风凌厉,白影气度从容。无论蓝影招数如何多变,到白影这边总能迎刃而解,明显还是白影占着上风。
小鱼一边看着,一边心里窃喜自己运气太好,拜了一个如此好本事的师父,对南苎的敬仰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恨不得当下就抱住南苎大腿求他赶快把知道的东西全数都传给自己。
那两人缠斗了一阵,最后同时分开,南苎提着一壶酒旋身跃上梨树,仰头灌了一口,再低头眯眼看着暄夜笑着调侃:“好酒须尽欢,论剑须尽兴,你闭关这么久才出来,还当你又长了多少本事,原来还是这么几招,难道只是长了几两龙肉不成?”说话时眼波流转,跟之前给小鱼留下的淡泊清冷的印象差距甚大。
一阵清风拂过,落英缤纷之中,南苎那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配上这一袭随风轻摆的月白衣衫,美得如梦似幻,让人挪不开眼,这一幕,冷不丁地撞进了小鱼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暄夜此时也刚刚将目光从南苎身上移开,默默坐在树下单手旋着酒杯,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鱼忽然有种感觉,这个人,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小鱼正在偷窥,南苎忽然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小鱼身上,小鱼心头一跳。南苎却收了笑容,摆出一副严师的样子问道:“鱼儿,刚才为师的剑法,可看出了什么?”
小鱼忽然被师父点名,心慌了一下,眨眨眼回了回神才道:“呃……鱼儿不懂剑法,不过看师父的剑招,自然随意,没有定式,只是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顿了顿,又加了句“仿若行云流水……不知师父使的是什么剑法,能教教徒儿吗?”
“你倒是说出了这剑法的本质。这套剑法的名字就叫流云剑。”南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笑意,言语之中也颇有些赞赏意味,心中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年纪虽小,却有勇气下水救人,心地善良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心思也很敏锐,只看一遍就能一语中的,此前还从未听到有见微弟子能说出小鱼今天这番话来。他不知道其实小鱼最后这句只是刻意奉承了一下,却歪打正着说出了剑法的名字,而别的小弟子也只在山中庆典时才有机会看到他,又哪里有机会随意欣赏品评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门师尊的剑法。
暄夜坐在树下拭剑,听到此言,也抬眼看了看小鱼,眼中免不了泄露出一丝惊讶。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洞察力却如此惊人,竟能准确看出这套剑法的剑意,这个娃娃倒不可小觑。
南苎接着道:“这套剑法亦可用来修身养性。你若想学,为师改日教你。”
小鱼大喜,忙长跪一旁道:“多谢师父。”
暄夜看了眼南苎,一壶酒又空了,冷冷道:“你这么喝下去,一会儿就醉了。”伸手将南苎手中酒壶拿开。
南苎仰脸闭着眼睛答:“难得有闲,醉了又如何。这梨花开得如此之好,不醉才是负了春意。”气息清浅,不再答话,似就这么睡了。
暄夜默默看着树上垂下来的衣角,低声说了句:“你歇着吧,下次我再多带点酒来。”说罢起身提着剑从小鱼身边擦身而过,又带起一阵凉意。
暄夜刚走没多久,明玄便来了,原来南苎知道自己平日事务繁忙,深怕因此耽搁了小鱼,便钦定这位首席大弟子代自己指导小鱼,明玄本就觉得小鱼有趣,加上掌门有令,自然更是不辞辛苦,尽心尽力。
明玄倚着房门笑着问小鱼今日可有收获,是否有什么不懂的。一袭白衫,笑容缱绻,一张俊雅的脸,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愈发好看。
小鱼是打心底里喜欢与这位师兄亲近,见他来了,丢了书跳起来就让明玄带自己随处转转。明玄便像宠爱弟弟一样领着小鱼御剑腾空而起,绕着昨天没去过的知微湖转了几圈,看白云袅袅,仙鸟蹁跹,繁花古树围着明湖如镜,美不胜收。
小鱼想着不知与师父一起喝酒之人是什么来头,便问起明玄。
明玄道:“那是山下南海龙宫的太子,姓祝名暄夜,是仙尊的至交好友。”
小鱼又想起斗剑之时师父只用梨花枝变化的剑,便问为何堂堂掌门仙尊却没有佩剑。
明玄道:“见微山历任掌门都只佩戴掌门之剑,代代传承,名曰逐风者,是一把可以扶危乱,定乾坤的神器,只是传到了上任掌门祖师那里,在一次仙魔交战之中被魔尊毁掉了,因此掌门仙尊也一直没有佩剑。”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仙尊也在筹集原料想重新锻造一把,若你以后去谷中采药,也可留意一下有没有钴蓝魔金矿,以及心绽花和梦寐草。这些都是稀缺的锻造原料,若寻到了上交掌教,可以记在功劳簿上,获得加分,有助于提早晋级成为高阶弟子。”
小鱼一直盼望能早早过了三级学徒试炼开始正式修习仙术,一听到有提早晋级的机会,忙细问怎样去找,怎样点化,虽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缺物品,仍要明玄细细说给她听,心想知道一些总是没坏处,也许自己运气好,真的能碰到一些也不一定。
明玄见小鱼感兴趣,也十分有耐心,把所有需要的材料以及寻矿锻造萃取的办法事无巨细一一告诉了她,小鱼心下感激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2014…7…22: 原来我之前写的这么二,有点看不下去了,改掉了一点点。
☆、真假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自小鱼住进别院后,一连几天都没有见过南苎,问了明玄,才知道这几日是佛教盛会,南苎和督教护教两位仙尊都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同诸佛们参禅讲道去了,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没有师父在一旁盯着,小鱼自在了许多,每天高强度的炼体课结束后,周身酸痛无比,不想再做消耗体力的活动,就总是跑到藏书阁中挑些有趣的法术回到别院中练着玩。
她有前世修习见微派同宗玄门法术的基础,此时再学新法便容易许多,这一日刚好学了一招变形术,可以将实物幻化为人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便对着别院中的摆设练了起来。先将石凳变成尘生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明玄,后来越玩越脱线,不仅将石桌幻化成贵妃榻,竟然还将周围石凳都幻化成了师父的模样,因为小鱼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南苎才是真绝色,看着最为赏心悦目,于是变着变着,就把心里想念的人变化了出来。
小鱼以为师父还要半月以后才能回来,却不料南苎早已提前离开了论经大会,此刻已驾云飘至院中,彼时小鱼正眯着眼睛舒服地躺在千年老梨树下幻化出来的贵妃榻上哼着小曲打着盹,旁边幻化出来的四个仆从则一个捶腿,一个捶肩,一个端茶,一个摇扇。
南苎仔细一瞧,又气又乐,原来那四个幻化出来的仆从竟都是自己的模样,此时看去,就是四个自己正在低眉顺眼地伺候着徒弟这个小主子。
其实在南苎心里,此时倒是惊奇更胜过了生气,他没料到小鱼刚到山中没几天,就已经学会了变形术,看着虽然顽皮,进境却是神速,因此心里隐约还是有些高兴的。只是他头一次收徒,内心笃信严师出高徒这个真理,便总是想要摆出一副严师的样子来,此时见小鱼此举有些不尊师长的嫌疑,就觉得还是应该小小教训他一下,免得这个小东西以后得意忘形。
南苎想罢便收了云头,悄悄现身到小鱼身旁,变出一盘鲜果来,递到小鱼面前。
小鱼正美着,微睁眼瞥了一瞥,完全没有察觉面前这个南苎是真的师父,只当是其中一只石板凳,就挥挥手道:“去去去,把树上那本修真心法拿过来读给小爷听。”
南苎本想让小鱼自己发觉真师父就在面前,让她乐极生悲难堪一下,没想到小鱼不仅没有发觉,还端上了架子指使起来,他也不说破,只接着陪她演戏,按小鱼指令,闪身跃至梨树上,从粗树干上头摆着的一摞书中随便拿了本心法,再回到小鱼身边,翻也不翻,便直接开口诵道:
“…… 平心静气,入虚无境界,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以心为眼,炼化天地灵气为汝之真气……由涌泉吸入,顺气海,经膻中,绕百汇,归丹田…… ”
小鱼只是心血来潮学了这个变形术,此刻根本不知道她变化出来的假人应该是只有形体,发不出声音的,反倒以为见微派的变形术厉害,居然真的变出一个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师父出来,而且还能把吐纳练真气的心法直接背诵出来,心下大为惊奇,翻身坐起身来,还顺势伸手捏了捏南苎的脸,一脸色相地赞叹道:“真像啊,这板凳变化出来的假师父,简直比真的还真啊。”
“是么?那哪个最像呢?”南苎眯眼笑着问。
“嗯,数你这只最像,来,跟我说说,你叫什么。”
“南苎。”
“那你们几只板凳呢?全都叫一个名儿么?”小鱼嘿嘿笑着偏头问那几个呆立一旁的“师父”。
“……”几个“师父”皆静默无声。
小鱼眨了眨眼,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