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txt·莫 抱得三春归-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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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似相安无事的沉默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宸钰公主忽然动了动唇,似笑非笑曰:“皇兄近来对臣妹……真是越来越冷淡了呢。”
话音落下,权恒帝落在纸上的笔尖也随之一滞。
他终于抬起头来,与唇红齿白的女子四目相接。
“朕待你太好,你就寻思着一辈子赖在这宫里不走了。”不过话到一半,他就又神色淡淡地垂下眼帘,注目于案上的奏本了。
这听似寻常的一句话,好像仅仅是兄长劝诫年岁不小的妹妹早日出阁的意思。
事实上,权恒帝道出这意有所指的一言,本意也仅是如此——可惜言者的一片苦心,往往无法叫听者作出其理想中的回应。
“皇兄分明知道,臣妹本就只想留在这宫中直至老死,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男子,宸钰扬唇似是笑着,眸光却是晦暗不明,“来伤臣妹的心?”
“……”权恒帝看似无动于衷地执着朱笔,然那微微一动的眉心,却已经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呵……”孰料就在他缄默不语之时,造成这一状况的女子却冷不防自顾自地轻笑出声,“何况,在这皇城里头,不是还有人比臣妹更为年长却迟迟未有出嫁吗?”
话音刚落,男子就蓦地眸光一转,看向了巧笑倩兮的妹妹。
对方所言,皇城上下只那一人,别无他选。
而眼前的女子冷不防提及伊人,似乎远远不止是在拿她当挡箭牌这么简单。
“别人不嫁是别人家的事,安排好你自己的婚事,才是你的当务之急。”下一刻,权恒帝又面色如常地低下头去,继续一目十行地看着折子上的文字。
听着自家兄长左一个“事”右一个“事”的,宸钰公主非但丝毫不显不耐,反而依旧言笑晏晏的,意味深长地说:“皇兄对待别的女子和对待臣妹,果真是不一样的呢。”
听罢女子颇具弦外之音的一句感慨,权恒帝只是稍作迟疑,便面无表情地回道:“你是朕的皇妹,朕自然待你不同。”
呵……皇妹……
然而这听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回答,却令女子暗自笑得古怪。
他明明知晓,她是有多不愿做他的妹妹。
心下这般思量着,宸钰公主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若无其事的男子,见他明显是在避重就轻、装傻充愣,只得主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皇兄既然如此在意,何不将人召入后宫,封妃封嫔?”
不期而至的话语,终是令男子明显顿住了手头圈画的动作。
“你在说什么?”他右手执笔,抬眼来望,好似完全听不懂女子所言何意。
“在说皇兄心里头盘算着的事啊。”女子不慌不忙地作答,一双漂亮的眼睛仍旧神采奕奕地注视着男子,“这将近八年以来,但凡是上国师府提亲的人,不是半路上被飞贼抢了、被马车撞了,就是还没出门便被房梁砸了、被门槛绊了。若是换做一些会武的男子,譬如……严家的二公子。”她刻意顿了顿,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就会无缘无故地晕倒,且怎么也寻不出病因。”言说至此,她抿唇嫣然一笑,微微眯起的双眸透出了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皇兄该不会也像那些人云亦云的市井百姓一般,以为这种种的‘意外’,皆是所谓的‘克夫’之说所致吧?”
他的皇妹,缘何会注意到这件旁人都未尝留意的事情?
难不成是因为……
因对方的一席话而心生疑惑,男子定定地直视着女子姣好的容貌,脑中思绪流转。
最终,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权恒帝在宸钰公主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宸钰。”他唤了她的封号,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她那映着烛光的瞳仁,“朕多年前便已经同你说得很清楚,你我之间,只可能是兄妹。”
话音未落,女子原本噙着笑意的脸就猝然神色一改。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好得占据了我心底里所有的位置,好得成了我此生不可替代的唯一?
短暂的僵硬倏尔变作隐隐的嘲讽之色,女子毫不避讳地仰视着权恒帝面沉如水的容颜,抛开了所有的君臣之礼,直接以你我相称:“我记得我也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
简洁明了的决意,让男子心下略有一沉。
但是表面上,他也只得不着痕迹地蹙眉,而后沉着应对道:“可惜你永远也改变不了你我血脉相连的事实。”
“这便是皇兄一直在意的东西,对吗?”孰料他的一番平心而论,换来的却是女子蓦然绽放的笑颜。
权恒帝看着女子笑靥如花的脸庞,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
“莫要胡闹了。”他沉着脸转过身去,起步欲走,却不料忽然被她自身后紧紧地环住了腰身。
突如其来的举动直叫男子心头一紧——饶是他这个十几年称王称帝的九五之尊,早已习惯了处变不惊、见怪不怪,此刻也禁不住心跳加速。
“宸钰!”他略一侧首,口中严肃地斥责着,奈何得来的却是女子双臂越发厉害的禁锢。
“让我抱一会儿!”对方的声音随即便盖过了他的嗓音,她用她的侧脸死死地贴着他宽大坚实的背脊,好像恨不能将自己嵌入他的体内,与他融为一体,“以前我受委屈的时候,你都是温柔地抱着我,哄我入睡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如今你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那是因为你心里有了不该有的念想!”意料之外的质问终究是掀起了男子心中的波澜,他一边厉声说着,一边抬手使劲掰开了女子的柔荑。
“什么叫‘不该有的念想’?”被弄疼了双手的女子顾不得芊芊玉手上的痕迹,抬头凝眸于成功挣脱了其束缚并霍然转身与她四目相对的男子,“我喜欢你,我爱你!这就是不该有的念想吗!?”
“怎么不是!?”宸钰公主不顾一切喊出的话语几乎要叫她的兄长猛打一个激灵,“你我是兄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我不在乎!!!”然而,显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女子压根听不进他的只言片语,只顾得上发泄自身压抑已久的感情,“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我只要你!!!只要你爱我!!!”
“你……”面对亲妹妹如此离经叛道、有违人伦的表白,权恒帝虽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却也被惊得不轻,以至于一时间都不晓得该作何应对,“荒唐!!!”
原以为这几年来,这个曾经痴恋他的妹妹业已渐渐地想通,肯像她的几个姐姐一样,寻个门第显赫的男子嫁了——谁知到头来,她竟是在不伦的爱恋中越陷越深!
“呵……‘荒唐’……”耳听自己的一片痴心就这样被对方归为不可理喻之物,女子眼带泪光,颓然向后退了两步,“为何我对你十几年的情,在你眼中却只值这两个字?”
两两相望,无言以对——权恒帝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让他这深陷其中的妹妹放下对他的执念。
倘若换做是别人,也许他根本就不用理会,乃至可以直接出手,令其彻底从这人世间消失不见——可是,那是他血浓于水的妹妹,是他以渺小的力量竭力呵护着长大的妹妹,是在曾经旁人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时候却还始终对他不离不弃、深信不疑的妹妹啊!
他无法狠心将她舍弃,但是再这么下去,她要让他情何以堪?
多年来为之深深苦恼的男子又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无力的痛苦。
殊不知压抑的无声之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蚀了女子所有的理智。
他只看到双目含泪的妹妹倏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叫人忽觉不寒而栗的怪笑。
“我会让你爱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觐见
寥寥数字,似讳莫如深,叫人莫名心悸。
奈何女子只高昂着头颅留下这一句诡秘的话语,便睁大了一双喜怒难辨的凤眼,蓦地转身离去了。
一阵幽幽的香气随着其主人翩然而去的身影渐渐散去,却带不走萦绕在男子心头的郁结。
权恒帝蹙眉闭了闭眼,只觉这一阵缠着他不放的头晕目眩之感,此刻又来给他雪上加霜了。
忍着不适睁开了双眼,他徐徐转过身子,朝着案几迈开了步子。
不紧不慢地坐回到桌前,他看着面前垒起的奏本,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随后执起搁在案上的朱笔,重新专注于白纸黑字之间。
殊不知这个时候,有一名女子已然在御书房外站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了。
“娘娘,您……不进去瞧瞧皇上吗?”刚送走公主又遇见青妃,年仅半百的近侍走到来人跟前欠了欠身,而后轻声询问。
“呵……公公忘了宫里那不成文的规矩了吗?”青衣霓裳的女子闻言淡然一笑,随后眸光一转,和声细语地反问。
诚然,按照约定俗成的“隐宫规”,这个时辰,后宫妃嫔是不得随意前来御书房请求觐见的——更何况,还是她这个虽还算有点儿地位却委实算不上“受宠”的妃子。
“哦呵……奴才失言了……”随即明白了对方所言何事的太监赔笑着低了低头,倒也没觉着有多惊恐,因为他心里清楚,这规定不是死的,而这素来宽待下人的靑妃娘娘也决计不会因为他的这一问而找他的麻烦。
见权恒帝的近侍心领神会,女子亦不再就此话题多作谈论,而是径自望向天子所在的方向。
穿过那道道屏障,她仿佛可以看到,那个为国操劳的男子,正在微微摇曳的烛光下奋笔疾书。
“公公……”
“奴才在。”
“待会儿如若可以,便劝劝皇上,请他早些歇息吧。”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女子的一双眼仍旧流连于屋里那略有跳动的火光——如果此刻抬头去看,便可以目睹那双美眸中所透出的隐隐担忧。
恰好,听出其语气中所包含的忧虑,原本低眉顺目的近侍不慌不忙地抬起脑袋,将女子眸中的情愫尽收眼底。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这靑妃娘娘,历来不喜同三宫六院争宠斗艳,只会在暗地关心着皇上,却又不让皇上知道。
若是宫里头多一些像她这样不为名利荣宠、只求圣上安康的主子,那不论是皇上还是他们这些奴才,想来都会舒坦许多啊……
如此思忖着,他陪着青妃又在御书房外站了一小会儿,就行了礼预备告退了。
孰料就在此时,屋内的男子却出人意料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四目相接,两两一愣。
立在外头正准备离开的女子先一步缓过劲儿来,冲着一国之君从容不迫地福了一福:“参见皇上。”
“你怎么在这里”六个字尚未出口,盯着她看的权恒帝似乎就自个儿想明白了什么。
他很快平复了略有起伏的情绪,沉着地看向前方,不紧不慢道:“随朕走走吧。”
“是。”
翌日一早,权恒帝是在青妃的寝宫里醒来的。
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他侧首注目于女子额前因一晌缱绻而略显凌乱的发丝,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理了理。
轻柔无声的动作,自然没有将女子从美梦中唤醒——直到男子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她也还是沉沉地睡着,那安详的睡颜,可谓毫无防备。
权恒帝回首凝眸了片刻,终是举步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里屋。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在别处洗漱完毕了的一国之君业已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满面威仪地端坐在龙椅之上,与文武百官共商国事。
退朝后,他照常辗转御书房,不料刚坐下没多久,就听闻了国师求见的禀报。
正巧,他也有事找他。
权恒帝随即将尹攸召入房中,目视其向自己行了君臣之礼,便不动声色地先听他所为何事。
孰料来人开门见山道出的话语,直叫他心头一紧。
“臣恳请皇上,恩准臣携家眷告老还乡。”
“为什么?”权恒帝隐去面上可能流露的错愕,不慌不忙地反问。
“回皇上的话,这是因为,因为……”尹攸磕磕巴巴地答着,似是难以启齿,“因为臣的女儿,委实不适合再于这众口铄金的皇城里呆下去了。”言说至此,他蓦地抬起头来,与一国之君四目相接,“皇上!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她呱呱坠地起便与她相依为命,臣实在不忍……不忍看着她日渐消沉、形如枯槁。”说着,他冷不防冲权恒帝跪了下去,露出一脸痛色,“还请皇上……成全。”
语毕,两鬓花白的男子已然情真意切地朝着他的主子俯首叩拜,似乎是在表明他的决心。
然而,对某桩秘事心知肚明的权恒帝,又岂能就此轻率地放人离开?
他毫无预兆地冲立在一旁的太监们摆了摆手,将在场的所有旁人悉数遣退,只留他们一君一臣一坐一跪。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堂下之人,倏尔面沉如水地开启了双唇:“尹爱卿今日突发此言,是在试探些什么吗?”
不期而至的话语传至耳畔,令闻者之心登时“咯噔”一沉。
尹攸未尝料想,对方居然就这样直言不讳地点破了他的来意。
但与此同时,这也已经有力地证明了一个问题。
他们的君主,的确是知晓那个秘密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爱卿突然间就沉不住气了?”未等尹攸思考出该如何应对,那高高在上之人业已猝不及防地直言相问。
他知道……他果然都知道……
心如擂鼓之际,年长对方约莫二十岁的男子不徐不疾地直起身子,对上了权恒帝晦暗不明的目光。
“皇上,人言可畏……”尹攸并未直接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用四个字一言以蔽之,“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小女此生……绝对不会变成皇上所担心的那样……”他痛定思痛地顿了顿,一双剑眉不由自主地拧起,“还望皇上看在……看在她母亲的份上,许她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话音落下,两相无言。
直至眉心微动的权恒帝不徐不疾地站了起来,踱步来到尹攸的跟前。
“告知朕,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略微弯下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男子的双眸。
“皇上圣明,应该已然听说了这数日来皇城内外的传言。”尹攸面不改色地仰视着对方喜怒难辨的龙颜,如实提及了一个糟糕的现状,“不瞒皇上,小女已经……在这样的蜚短流长中,忍受了将近八年的光阴……”
“这一切,难道不是爱卿一手造成的吗?”孰料他话未说完,眼前那巍然不动的男子竟已面无涟漪地予以了揭穿。
意有所指的话语,径直正中靶心,叫尹攸瞬间哑然无言。
原来……皇上连他在背后做了些什么,都一清二楚……
面对权恒帝一语中的的反问,尹攸选择了三缄其口。
他不能承认,也不得否认。
因为此刻与他对峙的,乃是一位敌友难分、高深莫测的君王。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他过门,这就紧盯着他的双眼,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既然令爱的状况皆是由爱卿授意所致,那么事到如今,爱卿再对朕说这些话,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皇……”
“你也应当清楚,朕不能准你二人离开的理由。”未等尹攸嗫嚅着开口,站在近处的权恒帝业已忽而嗓音一沉并话锋一转,“至少,在你道明忽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之前,告老还乡一事,朕不会容许。”
“求皇上容臣一言。”眼瞅着对方一句话就要将大门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