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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太平裂碑记-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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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寄风更是吃惊,道:「为何我师父会去通明宫?他与通明宫素无交情,难道是被迫前往?」

  郑清之意态悠闲,并未回答,欠身一让,道:「陆君,请!」

  说着,众道便一一跃下剑仙崖,他们身手虽极高,但陆寄风轻易便判断得出来,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通明宫派他们来传话,要陆寄风前去赴约,竟也没有强制之意,到底有何玄机?

  陆寄风与众道一路不停,赶往灵虚山,一路上众道并未为难陆寄风,始终以礼相待,陆寄风完全弄不清他们是敌是友。

  不日便已抵达灵虚山,重峦叠障,通往一线谷的千阶夹于重岩之中,远方雾气聚散,通明宫隐然在望。

  陆寄风熟门熟路地带头便赶上,将郑清之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轻易一纵,便越过了一线谷,赶往观堂大殿。才步上白玉石阶,便听得阵阵钟响,悠长绵延地,传遍整座灵虚山,宣告着陆寄风到来。

  陆寄风赶至天尊殿前,只见道门众徒依序罗列,侍立于两旁,竟像在恭候他的大驾一般。钟声方绝,青阳君已走了上前,他的神态比从前更加端庄,也更有威严,英俊的风采不减。

  青阳君步下石阶,微笑道:「陆君芳驾,青阳举踵候之已久!」

  陆寄风一时不明他的用意,道:「我的师父现今人在何处?你们为何抓了他们?快把人给放了!」

  青阳君似觉陆寄风的紧张没有道理,略显诧异,道:「陆君此言差矣!剑仙门与通明宫,已是一脉同源,互为兄弟。通明宫对剑仙崖诸位道友,自当以礼待之,以大礼迎来,并无冒犯之举呀!」

  见青阳君的态度,不似有假,反令陆寄风意外。青阳君欠身道:「请陆君随青阳来!」

  青阳君亲自在前面引路,陆寄风跟着他走入。青阳君身后还跟随着大批弟子,前呼后拥,一路上更见到通明宫处处似显得更加华丽。东西两方增建不少院、房、楼、阁,规模宏大,而处处的道众也比往日更多,隐约可听见讲经堂、说法院等处,传来抑扬顿挫的课诵之声,或是远处集合练功的声响,一派繁荣承平景象。

  来到一处雅洁的房舍,陆寄风已听见出尘幽邈的琴音,他心头一热,唤道:「师父!」

  陆寄风循着琴音奔去,但见小房外的水榭旁,眉间尺正悠然操琴。一听见陆寄风的呼唤之声,眉间尺愕然止住琴弦,起身道:「陆寄风,你真的来了?」

  陆寄风急道:「我才想问你们怎么会在此地?剑仙崖上空无一人,你怎么在这里?蕊仙姐姐呢?」

  眉间尺道:「她也在通明宫中……」说着,眉间尺看了青阳君一眼,挑眉道:「你说陆寄风会来,叫我们在这里等他,现在他真的来了,你们把我们全找来,有何贵干,可以说了吧?」

  青阳君恭谨地道:「青阳只是代行掌门之事,请剑仙崖道友前来,乃奉师叔、师伯之命,青阳也不解其意。」

  陆寄风道:「你是奉烈火道长还是惊雷道长的意思?我能见他们吗?」

  青阳君道:「师父有要务而暂时不在宫中,不日就将返回,请道友在此安歇!」

  说着,青阳君便退下,欲离开客馆。这时,蕊仙正好走了过来,见到青阳君与众道士正要离去,蕊仙神色一动,但只淡淡地对青阳君微笑点头,青阳君报以点头之礼,便与众人离去了。

  蕊仙看着青阳君离去的身影,淡若秋菊的脸上,难掩那股幽幽之意。

  直到青阳君的身影已然不见,蕊仙才收回目光,上前欣喜笑道:「陆寄风,你真的来了!」

  不等陆寄风回答,蕊仙又开心地追问着:「千绿呢?迦逻夫人呢?冷前辈说你的孩子是个男孩,小公子应该满周岁了吧?」

  听她这样问,陆寄风心中一痛,原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见了陆寄风的表情,眉间尺隐然觉得似有大事,沉声问:「怎么了?」

  陆寄风强笑一下没说什么,反问道:「对了,你们是被请上通明宫的吗?他们是否胁迫于你们?」

  眉间尺看起来不大高兴,还来不及回答,蕊仙已道:「没有呀!是这样的,几个月前,青阳君派他的弟子郑清之道长,上剑仙崖请我们过来,说你会来这里和我们会合,又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希望两派能合作。本来我还顾忌着通明宫不收女子,但郑道长说无妨,我便和恩公商议,一起过来了。」

  陆寄风一听,便明白必定是蕊仙被说动,想过来看着青阳君,能多接近青阳君一点,也就心满意足了。而眉间尺看蕊仙心意已定,又怎么不巴巴地跟过来?什么一向最讨厌通明宫之类的话,登时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眉间尺被陆寄风盯得不自在,故作无事样地说道:「我是想,剑仙崖上就我和蕊仙姑娘两个人,蕊仙姑娘为了照料我,还要忙各种杂事,不如就上通明宫作客,落得轻松嘛!」

  陆寄风道:「我又没问你!」

  眉间尺怒道:「我想说,不行吗?」

  陆寄风只得无奈一笑,蕊仙看着陆寄风,不由得一脸困惑,道:「公子你看起来,似乎很累,虽然您容貌仍青春盛茂,但是……但是……」蕊仙略一迟疑,才续道:「您的眼神看起来好悲伤冰冷,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陆寄风一愣,想不到蕊仙体贴细心,竟注意到陆寄风的心情变化,眉间尺也显得有些意外,看着陆寄风,道:「你是变得有些不一样!发生何事了?」

  陆寄风只能苦笑,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

  当陆寄风把后来之事一一说毕,天色已渐西斜,眉间尺愕然无法置信,蕊仙更是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喃喃道:「千绿她……她怎会是仙后的护法?她怎会伤害小公子和夫人?这怎么可能呢……?」

  陆寄风黯然,眉间尺闷哼了一声,道:「就算千绿姑娘是妖,那又如何?她又没真的伤害陆寄风!我看通明宫才真的是披着人皮的鬼!表面上清修不问世事,实际上不知道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蕊仙听眉间尺骂到了青阳君,神情不悦,但她毕竟柔顺,只看了眉间尺一眼,委婉地说道:「平城的事,也没听通明宫说过,怎料得准是怎么一回事呢?或许这里的道长们都不知道呢!」

  眉间尺见蕊仙这么说,马上见风转舵,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或许通明宫也管不着平城观,八成是弱水那个牛鼻子自己偷偷胡搞瞎搞,和通明宫没有关系!」

  陆寄风听了不禁有些无奈,眉间尺这么没有原则,陆寄风也习惯了,要跟他讨论,还不如靠自己推测。

  但眉间尺还是关心地问道:「你在静轮宫遇见的是谁?你肯定是弱水吗?」

  陆寄风道:「我也不能肯定,如果是他,身手怎会突然间如此高深?那样子又像个女子……若是舞玄姬未死,她故意令魏主排除佛教,也没有道理。」

  蕊仙道:「不管是谁,通明宫一定不会坐视,我想他们把我们找来,就是想藉公子和恩公之力,对付那个妖人!或许通明真人也将现世,除魔平乱呢!」

  眉间尺听了,豪气干云地说道:「要对付妖人,不需要通明宫这些泛泛之辈、乌合之众,有我和陆寄风就够了!」

  陆寄风道:「恐怕不够,若是通明真人现世,与我联手,或许还有几分把握。」

  眉间尺听了,闷闷道:「你讲话一定要这么直接吗?」

  陆寄风笑了笑,道:「虽然通明宫不差我们几个在这里白吃白喝,但是他们把我们给找来,必定有什么事,我们就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眉间尺点头同意,陆寄风主意既定,便不再多加揣测,安心在通明宫住下。当天夜里,陆寄风将整个通明宫都巡了一遍,除了道众更盛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唯独不见烈火道长、惊雷道长以及当年重伤的灵木道长。七子除了已死已伤者之外,竟然全都不在通明宫坐镇,这难免有些诡异。

  陆寄风刺探已毕,悄悄地回到他的丹房,经过水榭之时,却听见细微的声响。陆寄风看去,只见蕊仙手上持着几瓣鲜花,独自站立在水边,喃喃说道:「今日是信女生日,请水神请听信女心愿……」

  陆寄风一愣,原来今天是蕊仙的生日,他竟从来都不知道。而陆寄风隐约记起,蕊仙曾告诉他,她当宫女的时候,宫女们常在特殊的日子,把心愿写在花瓣之上,随水流出宫外,以做祈祷。想必是蕊仙既逢生日,此处又有流水,她便依从前的习俗许愿了。

  蕊仙闭目轻道:

  「蕊仙此生只有三愿,一愿上天保佑迦逻与小公子平安无事,早日与陆公子重逢……」

  说着,蕊仙轻轻丢下一片花瓣,许了第一个愿。陆寄风听了,不由得心中暗暗感动着,蕊仙始终那么善良,若说这世上真的有能让陆寄风完全信任之人,除了千绿,便是蕊仙了。

  蕊仙继续说道:「二愿恩公永远长生平安!」蕊仙再抛了第二片花瓣,手中只捏着最后一片花瓣了。

  蕊仙看了一眼,声音更低地喃喃说道:「三愿永生永世住在通明宫中,做个洒扫仆妇,直到白头终老!」

  说完,蕊仙却不把花瓣给丢入水中完成许愿,一直握在手中,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把花瓣收入袖中,望着水上流英点点,双眉间幽怨却温婉,伫立良久。

  陆寄风不解为什么蕊仙反而不把最后的心愿许了,但略一思索,便隐约明白她的心思。她想永远待在通明宫,远远地看青阳君,默默地服侍他,但又怕心愿许了,却没法子达成,自己会太过失望。因此她宁愿留着心愿不发,抱着点未知的期待。

  这卑微的心愿,对青阳君来说,实在是轻得不足挂齿,却已是蕊仙一世的心之所系。陆寄风为蕊仙不舍,但也只能默然地看着她怅立水畔的身影,久久不忍离去。

  次日清晨,陆寄风正在丹房内修练行气。这一年来他伤得甚重,因此更勤加练养,三田返复,成就了一个还丹之功,功力也复元得差不多了。

  蒙蒙天色之中,隐约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音乐声,悠扬地自山下传了上来。陆寄风收功而起,信步出了丹房,疑惑地听着那阵阵庄严恢宏的音乐传上通明宫,一面暗暗寻思:「从不闻通明宫有此仪式,究竟是谁来了?」

  就在陆寄风满腹不解之时,眉间尺、蕊仙也都听见了那阵阵仙乐,而都步出房间,感到奇怪地张望着。

  这时,郑清之及一班道教弟子,恭敬地前来,道:「请道友前往天尊殿。」

  陆寄风等人心知这阵仗必有大事,遂跟着众道士前去。一来到天尊殿外,便已见到青帜飘扬,一望无际。大殿两旁的通明宫三代弟子门穿着盛装恭立一旁,更后方则依序列着四代、五代弟子,其余更晚的辈分弟子列队排于广场,远远看去道冠井然,气派万千。

  道乐悠远绵长,远近呼应着,底下千百弟子诵念着经文,内容似是歌颂真仙降世,将使九州道统齐一,万民有归。而青阳君等二代弟子则立于殿前,神情恭肃地等候着什么。

  眉间尺愕然道:「好大的阵仗!跟皇帝出巡似的,通明宫什么时候搞起了这一套?」

  陆寄风已隐隐知道会发生何事,便默默地看着,不发一语。

  一队仪仗法驾,由阶下缓缓登上,许多衣着俨然的道士分列为侍香、侍灯两列,在前引导开道,护送着一顶华丽轿帐,缓缓登入殿中。

  众道屈身向那轿行礼,齐声道:「恭迎天师法驾千秋!」

  陆寄风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师果然亲临通明宫了!那阵仗与驾势令人震惊。此时现场虽有千万之众,但在一声磬响清音之后,却是一片寂静,只闻微风拍拂青幛之声,更是庄严。

  道童上前以玉钩挂起轿帘,轿中之人步出,他身姿修长,周身弥漫着一股似以似隐的光芒,竟似足不点地,御气冉冉而立。但是,那人却不是司空无。

  那是弱水道长,毫无疑问,便是曾死在陆寄风面前的弱水道长。

  他原本已俊美若神仙,此时更是脸如桃花,肤白胜雪,模样更似绝色女子,浑身透着一股无以名状的妖异之感。龙阳君与凤阳君随侍在他身后两侧,众道皆恭敬俯首迎接。

  天尊殿内,正中主位仍虚置着。弱水道长那有如神仙的身影,正欲步向主位,眉间尺已按捺不住,率先发难,他一步上前喝道:「弱水,你这缩头乌龟总算是爬出来了!你几度假冒成我,栽赃陷害,甚至谋害同门,像你这样的妖人,竟还敢堂而皇之地登入通明宫,我看通明宫已成了蛇鼠之窝了!」

  弱水道长转过了身,他身在玉阶高处,低眉看着眉间尺及一旁的陆寄风以及众弟子们,神情间喜怒不形于色,对眉间尺的指控似乎全不以为意。

  青阳君已扬声道:「道友请稍安勿躁,师叔身为魏国天师,通明宫自当以大礼相迎,道友何必言重?」

  青阳君态度客气有礼,陆寄风一时也难辨他的用意,沉着地不发一语,只盯着弱水道长,像是想要看透他的用意与虚实。

  立在白玉石阶上的弱水道长缓缓开口了,他声如玉磬,每个字都有如珠玉般滚入众人耳中,饶是场地极广,所有的人也都把他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弱水道长说道:「通明宫已历经数百年,如今真人遁世云隐,无人主持大局,若长此以往,将使道统灭绝,实非天下之幸!为使通明宫能永续绵延,弱水愿担起重任,使通明宫归于天师道,发扬于天下!」

  弱水竟是要占整个通明宫,从此为天下道主!便不说青阳君,陆寄风料想惊雷道长与烈火道长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底下众弟子们也都或疑心、或愕然地看着弱水道长。

  青阳君面露为难之色,道:「师叔虽有拯救道统之心,但是通明宫绝尘出世,若成为天师道旁支,则恐违逆真人之意!青阳位卑识浅,不敢妄做决定。」

  他的声音虽低于弱水道长,但以其内力修为,也足以让所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承认弱水道长的身分。这么看来青阳君并未与弱水勾结,只是以礼迎接身分贵重的弱水道长罢了。但陆寄风却隐隐的感到哪里不大对劲,又一时说不上来。

  弱水道长道:「烈火师兄与惊雷师兄下落不明,通明宫内以青阳辈位最尊,且已代行掌门事久矣,青阳君,如今通明宫的一切,都由你作主了,只要你同意,便能决断。」

  青阳君却坚决地说道:「师叔此言差矣!青阳无时无刻不忘职责,虽临危受命,不敢藉此窃据权柄!何况归入天师道,乃重大之事,青阳更无权决定!若师叔执意以人间权势胁迫通明宫,使通明宫堕入凡尘,青阳愿为护法统,不惜捐身殒命!」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让众人都不禁肃然起敬。

  弱水道长仍十分谦和,道:「青阳君何必口出此言?真人将道行传予陆寄风,本应由他接任真人之位,但陆道友无心承担重任,通明宫不能一日无主,七子之中,只余弱水一人,便由弱水代行掌门,也是顺理成章。」

  这时在场的高阶弟子们都不由得望向陆寄风,陆寄风不知道弱水为何故意扯到了他,依然沉着气,不发一语,看弱水道长在打什么主意。

  青阳君道:「陆道友既然是道门嫡宗,真人的唯一传人,便有接任掌门的资格。因此青阳已请陆道友赴会,今日陆道友也在场,若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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