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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太平裂碑记-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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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真没想到那位道长知道他的身分,微微吃了一惊,弱水道长道:「哼!你是宋朝的王爷,好好的王爷不做,要当土匪?」

  这口气倒和司马贞一模一样,刘义真恼羞成怒,道:「不关你出家人的事。云老爷,请将云小姐送过来,阖府可以没事,不然只怕小王保不了你们。」

  云萃问道:「王爷,小女身犯何罪?」

  刘义真还要发威,身后传出轻微的咳声,他连忙弯着腰退至一边。是谁能令骄傲的他这样卑屈?云萃还没惊完,便见到半空中飞过一道彩带,飕的一声,攀结在高处的栏杆上。紧接着又射出一道彩带,交错勾住另一端栏杆,一连数带飞舞,登时便在高处结成了垂帘覆幔,雪白正黄的薄纱随风轻舞,煞是迷离美观。

  刘义真及他的手下们都低头不敢观看,停云道长惊愕了一会儿,便怒叱道:

  「弄什么玄虚!」

  他右手中指和食指并出,嗤的一道指气往薄纱射去,却被另一道真气拦下,砰的一声,反击了回来。

  停云道长闪身不及,竟被自己的指气射中右肩,他惊呼一声,踉跄退了几步,肩头鲜血长流。

  「师兄!」弱水道长道。

  停云道长连忙点穴止血,还好他这一指并未出半成真气,否则自己的右臂就坏了。

  只见一道银光飞练破空飞过,阵阵幽香弥漫在天地之间。

  那阵光辉聚成女子身影,长发披垂在身后,像是一道黑瀑般滑泄发光,蜿蜒在纱桥上,丝丝光鉴得像是宝石雕出来的。

  她修长的身体,竟只在胸口和腰间各围着两方雪白毛皮,缠着毛皮的丝缎在纤细的腰上随意绑了个结,系着串串珠玉宝石,赤裸的脚踝,及裸裎的长腿上,都套着繁复的金环铃铛,随着她的莲步轻移,发出叮咚之声,清脆悦耳。

  虽然在重重纱幕中,只能隐约看见她的身形,但那妖丽妩媚之态,却教云府的人看得眼都直了。

  她慵懒地靠在丝缎交错而成的吊床中,刘义真等人连忙躬身齐声道:

  「恭迎圣女法驾千秋!」

  她微微一笑,身边丝缎突然飞射过来,朝陆寄风袭去!

  那虽是柔软的丝带,却像一把利剑般刚猛,陆寄风急忙拔剑挥去,剑与丝带相格,丝带立时化刚为柔,啪的一声骤变攻势,朝陆寄风脚下一卷,陆寄风侧身微闪,游丝剑法以柔劲挑起丝带,缠住了丝带的势头。

  舞玄姬手腕略晃,那丝带像一头蛇般灵活矫然,但游丝剑法更为轻灵缥缈,总是紧随着丝带的方向缠动飞闪,不让那丝带脱出掌握。

  带上真气骤盛,与陆寄风的剑刃硬撞,锵的一声,震得陆寄风虎口疼痛,倒退了一大步,那把封秋华的宝剑已被丝带击成两截,剑尖落在地上,而丝带的末端也被斩断,轻轻地飘着,落在水面上。

  陆寄风眼前一花,舞玄姬的丝带又紧跟着扑来,陆寄风急忙一闪,丝带骤变去势,竟往云若紫腰上卷去!陆寄风一惊,当即提气向前一扯,抓住了那丝带,丝带上真气绝盛,握在手里像触电一般,谁都握不住,可是陆寄风以上清含象功逆运真气,将那股丝带上传出的真气透过双脚,引入地下,散向水池,登时水面炸出一阵阵巨大水花,哗啦哗啦地冲上半天,众人无不惊骇。

  陆寄风一声暴喝,反击回去,丝带嗤的一声,迅速地由他的方向裂起,像点了火的炸药引信,一眨眼便裂至舞玄姬手上,舞玄姬闷哼了一声,身子微微一晃,便又稳住,只有满天碎纱片片飞舞,像是三月的柳絮漫漫。

  同时,刘义真手一挥,包围着凉亭的众手下,东西南北八个方向各自展开一方巨幅青布,弱水道长一见,立刻道:「屏住呼吸!」

  八幅青布缓缓晃动,发出阵阵白烟,云府的下人及卫士们已全都抵受不住,软倒在地,云萃虽及时屏住呼吸,但凡人也不能屏得住多久,眼见他就快撑持不住,透了口气,也立刻软倒在一旁。

  「以众击寡、下毒、来暗的」,可以说是百寨联的三大金科玉律,刘义真马上就学得齐全了。

  陆寄风抱着云若紫,就要飞出重围,好让云若紫不至于吸入毒气,但才斜跨出两步,舞玄姬微微冷笑,两道丝带左右挡住了陆寄风的去路,两道白练寒气扑面,飘忽狠毒,只见白光闪闪,来势却完全看不清楚。

  陆寄风急着护云若紫离开,正所谓关心则乱,他左臂一痛,已被练带划出一道口子,另一道直刺咽喉,幸好陆寄风及时侧头闪躲开了,脸颊却也被划出血痕,而白练猛劲不衰,往旁横扫,硬生生扫断了两三名寨众的人头!人头跌入池水中,发出噗通噗通之声,吓得众兵退了好大一步,那三人的颈子才喷出血柱,倒在地上。

  弱水道长、停云道长双双拔剑上前,与练带缠斗,舞玄姬又是一声轻笑,丝带左右开弓,劈啪两声逼退两道长,另一道丝带俯射而来,将弱水道长双足打偏,弱水道长勉强稳住下盘,另一道丝带又朝他的玉枕穴击去,弱水道长但觉后脑风生,要避已无可避。

  陆寄风回掌格去,啪的一声,击偏了那道丝带,但这么一分心,又一道丝带缠住云若紫,往上一扯,云若紫惊呼半声,已被拉至舞玄姬身边。

  云若紫一落入她手中,陆寄风正欲攀丝练而上,丝练却像入穴之蛇一般,瞬间全被收了回去。

  陆寄风和弱水道长同时道:「放下她!」「放了若紫!」

  云若紫惊魂未定,转头望去,抱着她的女子容貌美艳得难以逼视,双眸翦翦,有如秋水。

  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摸着云若紫的鬓发,道:「女儿,你长得这么大了。」

  云若紫怔怔地看着她,浑身动弹不得,她捧起云若紫的脸,原本笑盈盈的,突然脸色一沉,道:「你的根基呢?你一百八十年的根基呢?你怎么变成了凡人了?」

  云若紫咬着唇不语,舞玄姬一掌举起,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怒道:「不成材的丫头!」

  陆寄风在地上看得一清二楚,云若紫被舞玄姬打了一耳光,痛在他心,陆寄风大声道:「舞玄姬!你放了若紫,要寻衅就找我来!」

  舞玄姬虽怒,说起话来却还是笑意融融,道:「这傻丫头的根基都教你夺去了,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你这小子得逞了,还管她的死活吗?」

  陆寄风怒问:「你想对若紫怎样?」

  舞玄姬道:「她会怎样,可得问你。」

  陆寄风道:「此话何意?」

  舞玄姬微笑道:「你这小淫贼,采了我女儿的至阴之体,若要还丹与她,也不是不行。你可以随我们母女一同离去,我这为娘的让你们完婚,给你们置个漂漂亮亮的洞房,让你们小两口一同双修,此后你的纯阳之体由她采补,让她有至高无上的修为,从此青春永驻,你愿意吗?」

  弱水道长道:「行不得,陆寄风,如此一来你的功体就要毁了。」

  舞玄姬手中丝练快若闪电,啪啪两声,打在弱水道长脸上,嗔道:「玉郎,你真坏,你薄幸无耻,也要教你女婿薄幸无耻?」

  以她的功力,这两下突袭要取下弱水道长的头颅是易如反掌,但是她只想当众羞辱他,因此只赏了弱水道长两耳光,弱水道长俊美的脸颊登时红肿,却无怒色,道:

  「舞玄姬!当年我有种种不是,你杀我就成了,不要牵连无辜!」

  舞玄姬笑道:「你倒说说你有什么不是?」

  「我……」弱水道长难以启齿,道:「你放下若紫,陆寄风与我不同,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不会亏待了我们女儿。对我,你要杀要剐,我没有第二句话!」

  舞玄姬道:「呵,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弱水道长道:「你说,你要如何才肯罢休?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只要你把若紫还给陆寄风!」

  舞玄姬好整以暇地说道:「那也可以,你先自己散了功力。」

  弱水道长一咬牙,竟真的举指往自己胸前刺去,停云道长喝道:「住手!」一掌打偏弱水道长自残的这一指。

  停云道长道:「真一子,你疯了吗?妖女既要带走她女儿,就由她去!今日能杀便杀了她,不能杀她,也要全身而退,将来让这妖女死无全尸!」

  舞玄姬笑道:「停云道长,你这猴儿真是聪明,好一个妙计啊!是啊,我带走女儿,关他什么事?你替我开导开导他。」

  云若紫虽知舞玄姬狠毒,不知为何竟不怕她,反而比较怕弱水道长,她更怕舞玄姬对陆寄风不利,拉着舞玄姬的手道:「娘,女儿随你去,我们走吧,你不要为难寄风哥哥。」

  舞玄姬道:「孩子,娘这些年不断唤你,你全不理会,让娘找得你好苦,你就为了那小子?」

  「不,我是……我只是……」

  云若紫结结巴巴,想不出遁词,舞玄姬道:「你认为这小子哪里好?他好怎么会夺了你的根基?他是不安好心的。」

  云若紫道:「不,不是他硬采去,是我自己……我自己……」

  云若紫满脸通红,羞得眼眶都涌出泪来,舞玄姬温柔亲吻她的脸,吻去她的眼泪,道:「是你自己在亲热之时,让他采补的?」

  云若紫的脸红到脖子,嗫嚅道:「嗯……」

  舞玄姬问道:「傻丫头,你们好了几次?怎么你就信了他?」

  云若紫声音低不可闻:「只有……就一次……」

  舞玄姬似是不信,道:「第一次你便把全身功力给了他?」

  云若紫羞得闭上了眼睛转过脸,道:「寄风哥哥以前救过我,他舍了命救我,我是感念他……」

  舞玄姬道:「从前也有个人舍命救我,他丢下了王爷的身分,跟我到深山绝岭厮守着,也不管我是个异族,我伤发作时乱了性,化作狐狸把他咬个半死,他还是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你说美不美?」

  云若紫道:「那好得很哪……」

  舞玄姬道:「等你死心塌地,他的真面目就显出来了,他先装出孝顺的样子,骗我以人形跟他回到王府,让他爹娘宽心;然后又由着他的贱老婆丹阳公主虐待我,说什么他不能不听公主的,否则会被皇上斩了九族……女儿,若你是娘,你会怎么办?」

  云若紫咬了咬唇,道:「我会要他杀光皇帝家!」

  舞玄姬称许地看着她,道:「嗯,不愧是我的女儿,我就是这么教他的。但是,唉!我的玉郎是个又忠又孝,又情又义的圣人呢,他跟我说了一通国家之义啦,孝顺之道啦,我全听不下去,你知道他怎么让我屈服的吗?」

  云若紫摇了摇头,舞玄姬道:「他说他可以爱身为异兽的我,但是不能爱不懂忠孝之道的我。还说什么我狐性未退,终不是人类,不识人心义理……现在想来,都是狗屁!偏偏我那时被他的大义凛然说得羞愧,便求他原谅我,愿意为了他容忍他那贱老婆的羞辱。」

  舞玄姬面带嘲色,笑的应该是自己。

  「那时我真是贤慧得笑掉人家大牙,还信了他的话,教他修炼,满以为等他爹娘百岁之后,他就责任了了,可以跟我远离尘世,双宿双飞了。」

  云若紫心上一动,那正是她和陆寄风的计划,难道不对吗?有情人难道不能谁也不管,就两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吗?

  舞玄姬道:「我全心全意教他术法,教他长生,他虽有慧根却没有基本,要学也不是一天两天学得起来的,他学得没耐心了,终于以小人之心,认定我不会全教他,他从皇宫大内弄来了司空无所炼的离魂散,骗我服了下去,逼问我真正的秘诀,我不说,他就翻脸要杀我了……哈……好一对神仙伴侣的结局啊!」

  陆寄风听呆了,如果那真是弱水道长做的事,实在太卑鄙下流。

  弱水道长的神情已经默认,道:「你恨了这快两百年,还没恨完吗?」

  舞玄姬道:「呵,我当时怀了你的胎儿,你还能先骗我服下离魂散,让我功体消散,然后狠心追杀我,你可知我想了整整两年,才想清楚你的整个布局?才想通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认为我恨得完吗?」

  弱水道长道:「你也没有真的教我,倒怪我骗你?」

  舞玄姬笑道:「这是狐狸防人的本性,我千年修行,最后却是天生本能救了我,要是我听你的话,把内力也传给你,不要说我已一命呜呼,就连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舞玄姬捧着云若紫的脸,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从我被他剖开的肚腹中自己滚出来的?」

  云若紫脸色苍白,她总算明白为何自己那么怕弱水道长了,在自己还没成形时,他确实狠狠地一剑刺入母亲腹中,几乎要置她于死。

  舞玄姬道:「我被他赶进炼妖阵,逃脱不掉,他严刑逼问我最后的长生不死诀,我怎样也不说,他一剑刺入我腹中,要不是那一剑刺穿了你,你也不会百多年来只是个肉球,成不了形!」

  云若紫心头一痛,低头不语,在舞玄姬和弱水道长对质之时,她的印象也都渐渐鲜明了。

  舞玄姬道:「那时我肚破肠流,是刚出生的你引来了妖气汇聚,冲破炼妖阵,我才能逃出去。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生是死……他追杀得紧,还好我留了最后一手,聚精保元,留住元神,否则我真的连命都没有了。」

  弱水道长道:「我让人照顾若紫的肉胎,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后悔?」

  舞玄姬道:「玉郎,你这些话只好去骗小孩子,你让我逃了,心里害怕,所以留了这条退路,将来想以若紫制我,对不对?」

  弱水道长道:「你猜忌得太过了!再怎么说,若紫也是我的骨肉……」

  「骨肉?你真的将她当成骨肉,便不会刺她那一剑。」

  这句话让弱水哑口无言,道:「是,你说得对,那时我邪心炽盛,一念之欲让我的心蒙蔽了,才会亲手杀我最心爱之人,但我心里也十分痛苦!小舞,你离开之后,我后悔莫及,才会投入通明宫,修道悟真。」

  舞玄姬笑道:「你会突然变了性子,去做道士?呵!你在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你根本是怕我会找你报仇,才到处求爹告妈的,就是要找靠山……你前后找了多少人,你也心里有数!只可惜你的靠山都不牢靠,败在我的手下,最后你才苦苦哀求司空老贼收你为徒。司空老贼糊涂到家,把你收进门,结果怎样?司空老贼保得了你吗?」

  云若紫拉着舞玄姬,道:「娘,您不要说了,我随你去,我们走吧!」

  舞玄姬抚着云若紫的小脸,道:「乖女儿,今日娘先罚你那狠心的爹,给你瞧瞧。」

  舞玄姬纤指一挥,彩带倏地俯刺向弱水道长,谁料弱水道长居然不闪不避,站着硬生生让那彩带透肩而过!

  彩带被血染得红透,舞玄姬一怔,抽回彩带,彩带一抽出来,弱水道长的肩头立刻喷出血水;舞玄姬银牙一咬,再射出彩带,停云道长忙道:「小心!」

  要推开弱水,却被弱水举掌一推,退了几步。弱水推开停云道长之时,彩带也同时射穿他另一边的肩头。

  弱水道长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两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舞玄姬彩带一抽,正要最后一击取下他的人头,低头看见他脸色苍白,仰望着自己,这两击他闪都不闪,身上都被血染湿,只能任人宰割。

  「难道他真的改了吗?」

  这个念头令舞玄姬手一软,便没有击出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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