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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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惊虹,做为铁血镇督的浅水清,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他的命令颁布下去,不会有人有任何迟疑,在军队中拥有崇高威信的他,更可以让战士们随时赴死无怨无悔,因而才能接连创造出诸如一线天,摩云峰上的辉煌。象这样的辉煌,哪怕是换一个人来做,都未必能够成功。
拥有了绝对的统治权,身处异地不再受到上面人的任何节制,不必再有任何顾忌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全部能力,这是浅水清的又一大优势。
浅水清的部队因此而变得行动高效,作战勇敢,远胜一般军队,高效率的指挥换来的是成功的必然,相比之下,惊虹统治阶层却显示出其大而无当的弊端。庞大的政府官僚体系,臃肿的管理机构,使得许多政治决策要经过天长日久的讨论与争议,苏南宇之败其实就是出于这种臃肿的官僚机构和无能的上层随意插手远方战事产生的可怕后果。
当铁血镇刚被困进惊虹时,由于大家都认为铁血镇死定了,因此在处理手段上并无太大差异,命令颁布得迅速而及时,但随着浅水清的日渐逍遥,一场场战争的失败,惊虹内部的思想矛盾开始加剧,内争不再仅限于民间,同时也出现在了上层。最明显的两点就是,先是有人提议放浅水清归国,高层出现了放弃战争的打算,接着是对先治乱还是先治铁血镇的看法出现巨大分歧,再就是孤正帆的断草之议引发的轩然大波和激烈争议,导致的后果就是在第三次围剿全面失败后到现在,惊虹人仍无法拿出有效的第四次围剿作战方案。
对战事的不耐烦心理,对国内乱局的有心无力,对未来战争的不看好,国外形势的急剧恶化,使得很多人越来越对这场战争不抱信心,而严真平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从当初铁血镇进入惊虹,严真平通过浅水清高效的指挥优势和其以前的辉煌战绩来确信铁血镇不会这么容易被消灭,到现在浅水清发起的反击导致的全国乱局,使得这位以谨慎和未雨绸缪获得高升的总督大人越发确定,未来的日子里,铁血镇将更加难以对付。在度过了漫长的大半年的被人追杀,被人围剿,被人堵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悲惨生涯后,铁血镇正在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光明,而惊虹的前途,则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此时,他甚至可以断言,就算有一天,惊虹人干掉了铁血镇,但是不久的将来,却将再无力对抗天风人的大军入侵。
想到这,他叹口气道:“赤风婉嫁进来了,是托浅水清的福,但是浅水清却还没有死。可以肯定的是,未来的日子里,惊虹将注定不再属于惊虹人自己,不是成为天风帝国的一部分,就是沦为草原异族的奴隶。陛下托重任于我,但是我却无力回天。很多时候,你能看到未来,却未必能改变未来。因为我们之所以能够看到,是因为我们已经快要走到那一步了。”
说到这,严真平背手道:“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的话,我倾向于……立刻放铁血镇归国,然后交出赤风婉,全面向天风帝国求和,认天风为宗主国,我惊虹从此只称王,不称帝,甘为属国年年纳贡。如此,则可保天下太平,惊虹无忧。”
追日大惊:“大人!”
严真平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此议不可提,否则,陛下必定会要了我的脑袋,所以,我惊虹亡局已定。”
这句话,如暮鼓晨钟,重重敲在追日的头上,他呆呆地看着严真平,然后是外面的仆人叫道:“大人,有个叫诡八尺的小男孩求见!”
第六部 纵横三万里 ㊣第九十四章 … ~刺严(中)~㊣
“什么?你是寒风关孤大将军的信使?有重要使命要见我家大人?”两名守门的士兵难以置信地看着诡八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毛孩,竟然妄想冒充信使去见严真平,红口白牙的就让自己听令,口气到是不小,两名守卫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滚蛋,滚蛋,少在这里罗嗦。”
诡八尺板起了脸孔:“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上使无礼,小心军法处置。等我秉明了你家大人后,让你们一个个吃军棍!”
“哇哦,哇哦,我好怕啊”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小不点,威风可不小啊。”
“小混蛋,快滚回去,不然可别怪老子们不客气了。就凭你这小样也配见我们大人,我呸。”
诡八尺嘿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件东西在两名士兵晃了一下:“看清楚这是什么,要是看不懂,就让看得懂的人出来。”
那东西在阳光下金光一闪,就已被诡八尺收了回去,但是两名守门士兵却同时脸色大变。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这位小兄弟,你请稍等一下,我这就找人过来验个真实。”
“没问题。”诡八尺傲然道。
没过一会,严府里走出来一名汉子,看着诡八尺的神情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问那两名士兵:“就是这个小东西自称是寒风关信使?”
守城的士兵回答:“正是,他手里拿着的好象是将军令。我们不敢赶他走,只好请您来辨别一下真伪。”
将军令?那汉子伸手道:“拿来。”
诡八尺把怀中的令牌拿出来,对方伸手要抓,却被他轻巧闪过:“就这么看,不许抓,将军令也是能拿得吗?”
那汉子脸上怒气一闪而逝,再仔细看那令牌,吓了一跳。
是货真价实的大将军级别的信物令牌,外人无法仿制。
原本还倔傲无比的几个人一下子全都蔫巴了下来,那汉子恭敬而客气地对诡八尺道:“上使还请里面请,不知道孤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孤大将军的吩咐,也是你能听得吗?严真平在哪?本使要见他,有特别军情要单独和他说。”
“是,请上使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还请公子把令牌交给我,我好拿去给我家大人看。”
“拿去吧。”诡八尺大方道。
那汉子急急去通知严真平,没注意到诡八尺悄悄对着身后门外挤了下眼,神情得意无比,隐藏在暗处的夜莺与和飞,同时无奈地苦笑,这小东西天生胆大,如今独闯龙潭竟还有心情向他二人炫耀。
……
阳光下,严真平反复检查着这块令牌,眉头微微皱起:“是真货。”
“那大人您……是不是要见他?”
“他说是什么军情了吗?”
“没有,但是他特别强调要单独见您。大人,为防万一……”
严真平笑着摇了摇手:“什么万一不万一的,一个十几岁小毛孩,你不是说还没你胸口高吗?这么一个小孩也要害怕,那才真正要叫人笑掉大牙呢。他既然说要单独会见,那就带他进来吧,我在书房等他。你们在外面候着就行了。”
“是。”那下人领命离去。
严真平看看追日,晃晃手中的令牌道:“一个小毛孩都能成为特别信使,我惊虹难道真得无人了不成?”
追日叹息着摇头,终于还是退出了书房。
诡八尺在下人的带领下,趾高气扬地向严真平的书房走去。尽管严府内守卫森严,但对他来说,一切尽是摆设。
那枚令牌的确是真的,不过却不是出自寒风关,而是出自世均洋。
浅水清抓住世均洋后,世均洋可以说已是万念俱灰,他没能找到天风人的运输线不说,还做了浅水清的俘虏,别说他劫杀风婉公主一事梁丘旭饶不了他,就凭他被浅水清放走一事,也不能再信任他,因此世均洋要这令牌没用,走时也未再向浅水清讨回。
当时谁也没注意到,诡八尺竟会悄悄地把世均洋的这块将军令给收了起来,这刻竟俨然派上了大用,要不是有这枚令牌在手,诡八尺也不会夸口说自己必能接近严真平。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亏了他小孩子的身份,若是换了一个身高体大的陌生人持此令牌求见,必定先会被搜遍全身,见严真平时更会有侍卫在侧,以保证安全。如今战时,一切安全防卫工作都要加重,哪是让陌生人说靠近自己重要首领就可以轻易靠近的,偏偏这一次来得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谁也没想到,铁血镇竟会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跑来刺杀严真平,所有的防范工作在这刻全部变成了无用的摆设,被诡八尺轻轻松松就近了严真平的身。
书房里,见过严真平,诡八尺不慌不忙向严真平鞠了一躬:“小的诡八尺见过严总督严大人。”
“免礼了。”
“谢大人。”
书桌背后的严真平仔细打量了小家伙一眼,啧啧称赞道:“不错,见到本官在此,竟然还能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表现从容……你是孤将军的什么人?竟能得他如此器重?由你来担任信使,传递重大使命?把信呈上来。”
诡八尺回答道:“小的是寒风关人士,长年以来一直都在寒风关长大。孤将军每次巡查城防,小的总能看见将军,对将军极为仰慕。后来有一次,小的被当地恶霸牛二欺负,还是大将军发现后救了小的,重重惩戒了那恶霸,后来就收留了小的在身边,为他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至于信嘛,由于国内目前情势混乱,为安全计,因此孤大将军是托小的带了口信过来。”
诡八尺的瞎话可以说是张口就来,他跟随过姬若紫,深受其教诲,知道编谎话的成功不再于谎言本身有多高明,越复杂的谎言越容易被揭穿,要简单,却又不易被证实的谎言才是高质量的谎言,而谎言中尤其要注意细节问题,因此他说自己被恶霸欺负,连那恶霸的名字都编了出来,话语虽少,却显得真实可信。再加上这小子撒谎时面不红气不喘,就连严真平这刻也被他骗了过去。很多时候人们的谎言出问题,不在于谎言本身,而就在于撒谎人本身的表现。在经历了世均洋那一次的失败之后,小东西扯谎的能力是更见高明了。
这刻严真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孤将军有什么信息要你告诉本官的?”
“孤将军托小的告诉严大人两件事。一是:暴风军团已经在准备攻打寒风关,寒风关为我国天堑,不容有失,为安全起见,因此希望严总督为寒风关增派援兵。二是铁血镇据说已来到中部,为防止其突然杀回寒风关,希望严总督能主动出击,留住铁血镇,不容其回返东部。”
严真平眉头一皱:“又要本官派援兵,又要本官留住铁血镇,孤大将军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
“严大人是朝中能臣,想必自有办法的。”
“哼,一句能臣就想让本官做那做不到的事吗?孤将军太看得起本官,怕不是有心刁难吧?”
“严大人言重了,孤大将军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集我惊虹一国之力尚未拿下的铁血镇,如今竟要本官集四省之力将其拿下,还要为寒风关输送援兵,到底是我言重,还是孤大将军大事化小,太过言轻了呢?”
“但是不管如何,孤大将军奉命驻守寒风关,有权提调国内诸部兵马,这一点,总督大人您是知道的。”
“要不要我把中部所有的兵都给他派过去啊?”严真平冷笑道。
诡八尺嘿嘿一笑:“那到不必,不过孤大将军说,援兵自是多多益善,最好是不少于五万精兵。”
“他胃口不小!”严真平气得拍案而起,浑然没注意到小家伙眼中的狡黠之色。
不要小看这刻诡八尺对着严真平胡说八道,挑拨严真平和孤正帆的关系,要知道此刻在书房之内,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是书房外,却有追日等严真平的贴身近卫。对于诡八尺的进入,他们肯定是非常谨慎的。
因此,要想刺杀严真平,不能急于一时,而是先用言语挑动严真平的怒火,使其声音高亢,如此一来,事关军机大事,象追日这样的人自然就不得不再退离书房远一些,避免内情听入耳中,予人以偷听之嫌。不过最重要的是可以消除侍卫顾虑,让他们相信,此刻在书房里和自家大人说话的,的确是寒风关的信使,否则不会如此就事论事,弄得严真平激动不已。普通来刺杀之人,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的。
诡八尺年纪虽小,但行事计划已经学得逐渐周详起来,这一次他更是处处小心,料敌机先,而下一步,就是如何彻底调离严真平的守卫。
正如他先前所预计的那样,要靠近严真平,刺杀严真平,都不是很难,真正难的是如何在刺杀得手后从众敌环伺中离开。
这刻严真平正大叫道:“你回去告诉孤正帆,本官新任总督,对各地情况尚未全部掌握,需要时日方可巩固,调兵一事,还是让他去请示国主之后再作定夺。至于留住铁血镇一事,待其出现后,本官自会全力以对,无须他在寒风关对此地指手画脚。”
诡八尺立刻回道:“兵家大事,拖延不得,调兵一事也刻不容缓,还请严大人立刻执行。有什么不满,严大人可以向国主请奏,但是延误战机却是大罪。”
“你小子懂什么兵家大事?”
“小子是不懂,但是天风帝国已集合暴风军团,中央军团和鹰扬军团三大军团主力即将对寒风关发起攻击,中部四省受民灾最轻,有城府精兵十万之众,各地民兵乡兵尚有八万左右,若说连五万援兵都拿不出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正因为各地民乱频频,所以才不能轻易调兵,你当我中部没有民灾吗?全靠本督在此力压!”
“那也未必,西海,火浴两城不是已经和火云城建立起三角防御体系了吗?既如此,当可抽调至少两万兵力驰援寒风关。”
“那也要等寒风关真正守不住的时候,现在民乱方起,一旦出兵只怕要给乱民可趁之机。”
“战场军情瞬息万变,真等到那时候再增援,只怕就来不及了。反到是民间民乱之行为,当适当采以安抚之策,兵力当用来震慑而非作战,太多纯属浪费!”
书房之内,严真平与诡八尺激烈争辩,惟在这刻,严真平才愕然发现,眼前的小子,对军事政治的理解竟远超他的想象,虽说是奉命而来,但谈吐之间却自见分寸,甚至连如何对付铁血镇也颇有心得。当严真平说到自己手中乏兵可用时,诡八尺竟对各地驻守兵力如数家珍,指出此地或彼地兵员可调离,严真平据理力争,全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两个人争得风起云落,大叫大嚷,甚至连拍桌子砸镇纸的声音都发了出来,听得外面众人面面相觑。
追日捅捅身边的护卫,几个人识趣地再度向外退去,看起来,这一场好吵没有半天时间都很难有结果,没想到孤正帆派出来的小信使都能和自家大人争得如此天翻地覆,世事离奇,英雄辈出,这小东西当真不简单。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小东西何止是不简单,但是在就下一刻,一声大喊吸引了府内众侍卫的注意。
“走水了……西厢走水了……”有人在远方凄惶大喊。
书房里的严真平闻言一惊,对着外面喊道:“出什么事了?”
追日在外回答:“好象是西厢那边失了火,外面有很多吵闹声,看起来有点乱。”
“走,去看看。”严真平就要出去。
诡八尺一把拉住严真平的右手叫道:“严大人,此时此刻,国家大事比一点小小的失火要重要多吧?”
严真平一滞,怒视诡八尺,诡八尺寸步不让地回瞪严真平,气得严真平浑身发抖,对着门外大叫道:“追日,你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有情况速来禀报,老夫今天可算碰上高人了,一个小家伙也能仗着背后有人就可对本官指手画脚,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