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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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八尺迷糊着双眼,大量的失血令他的意志有些昏迷:“伤没好之前都不用急着走,有他在这里,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告诉严真平,只要他老实地呆在这里,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他走。从现在起,咱们将在这里陪着这位严大总督,直到……直到师傅那边捷报传来。”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渐渐低微下去,夜莺心中焦急:“八尺,八尺!”
诡八尺微微一笑:“放心吧,夜莺姐,我死不了的。只是就算杀不了他,至少咱们也能拖住这老小子,让他无法指挥外面的士兵。由今天起,咱们就靠这位总督大人吃饭,吃喝拉洒,一应尽在此地,就是要委屈夜莺姐你了,一个月内不能洗澡,还得陪着一老一小两个人在这房间度过。”
夜莺发出颤抖的哭音:“没关系的,八尺,夜莺姐已经习惯了。你忘了那些日子夜莺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就好……”诡八尺的声音越发微弱下去:“记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书房,就算是送饭送药送马桶,统统都必须用叉竿完成。他们若是敢有异动,你就砍下严真平的一只手。记住,关于我军动向,无论严老头说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否则难保他有办法送出消息……”
说到这,诡八尺彻底晕了过去。
从刺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坚持,即使面临最险恶的环境也绝不放弃,他跟随浅水清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学会了浅水清身上最重要的品质……永不言败!这刻眼看着昏迷的诡八尺,夜莺怒气重重地怒视严真平,严真平长叹一声,悠悠说道:“这小子是个人物,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安排一切,且心思细密,算无遗漏,严某佩服。看来铁血镇果然已入我中部四省,并将有大行动,而严某就是最有可能阻挠铁血镇的人,所以才会有刺杀之事发生。只是浅水清竟会将他的徒弟和女人派来主持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我观此子行事狠辣而作风谨慎,狡猾多智比其乃师不逞多让,却也是个颇有主见的小子,莫非……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尽管夜莺什么也没有跟他说,严真平还是凭借自己的才智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中部地区到底有什么值得浅水清如此大动干戈,却是他想不通的。这刻他看着夜莺,夜莺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道:“严大人,只要你肯合作,要不了多久,你自然就会知道我们的行动目的。在此期间,还请大人把心思放在养伤上吧。”
……
天风108年6月9日,火云城严真平被刺一事引发哗然。行刺者诡八尺赫然成为当今大陆年龄最小的刺客,并因此青史留名。刺杀行动虽然失手,但临时改刺杀行动为挟持行动却成了一着妙棋,督府侍卫投鼠忌器,终究不得不暂时退却,行刺者和被刺目标因此共居一堂,相安无事,到也成为天下一景,火云城于当日起全城戒严,再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总督府内外更是调集了千名甲士团团围困,不允任何人靠近。
天风108年6月12日,浅水清率兵赶至牢山,在这里,他发动了举世震惊的牢山镇之战,成功救出大批鹰扬战俘,是役,浅水清领两旗战士七千之众,与战俘营中的战俘里应外合,大破牢山守军,杀敌数千,余者尽皆奔逃。告急示警的信鸽虽被放飞,但是早就被诡八尺调换过的鸽子再不是飞往预先的指定地点,另两处战俘的囚押地石岗与金沙湾此刻依然沉浸在梦里,对已经发生的大事浑然不觉。
6月13日,仅仅过了一天,来自牢山一线的烽火敲响了火云城内的警钟,听着书房外追日的紧急报告,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严真平再看看呆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的诡八尺,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发出一声颓然长叹,然后无奈说道:“此事交由别人处置吧。”
闭上眼睛,再不理会身边的一切。
来自严真平的威胁,就这样被诡八尺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消失于无形之中。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到这次的挟持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而事实却是此次挟持,最终演变成了观澜大陆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结局也最为离奇的一次挟持行动。其后的岁月里,诡八尺和夜莺,竟一直就待在了这小小的书房中,与严真平一起过上了仿佛囚徒一般的铁窗生涯,直到最后一刻的惊变!
第六部 纵横三万里 ㊣第九十七章 … ~誓师~㊣
牢山,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几欲震破耳鼓。
大批大批穿着囚衣的战俘们将手里拿着的铁镐,锄头扔向天空,那是他们在发泄心中的怒火。近两年的苦役生涯,让太多太多人死去,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心中本早已绝望,以为自己一生的命运即将到此截止。不是死在看守的皮鞭下,就是倒在沉重的劳役之中。
一些形容枯槁的上了年纪的战士甚至直接跪倒在这片土地上,对着天空和铁血镇将士们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中很多人两年来受尽各种苦痛,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却在这刻看到亲人,重获自由的时候,再压抑不住内心中澎湃的激动,所有的仇恨与愤怒都化为泪水,如滔滔河水尽情奔流。
许多铁血镇士兵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也在默默地流泪,尽管这些日子来,他们出生入死,几经辛苦,但至少,他们活得象个人,即使倒下时也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而眼前的曾经的鹰扬战士们,一个个却如狗一般艰辛生存了将近两年的时光。他们能活下来,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牢山战俘营的土地上,泪水,血水,交融出一条条河流,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战俘们的,有铁血镇士兵的,更多的则是来自于惊虹守军。一些受过看守的气的战俘看到那些死去的守军,心中犹不解恨,拿起皮鞭对着尸体就是好一阵鞭打。长期的羁押与劳役生活让人变成了野兽,以至于许多人的心理都因此失衡。
“浅将军呢?浅将军在哪?”更多的战俘高声大叫着,知道是浅水清带着铁血镇来解救了他们,他们现在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见到这位传奇将军。
几名被战俘们团团围住,激动的抱着又叫又跳的铁血镇士兵,用马鞭一指后方:“将军在后面,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先不要着急,跟我们来,要先集合你们,将军有话要跟你们说。”
一名军官在这时候骑着马赶到战俘群中,高声大叫:“战俘营里有没有军官?要卫校以上级别的!是军官的就站出来,报上番号和职衔,浅督要先见你们。”
一名战俘举起手来:“鹰扬军团猎鹰军下血战营卫校吕斌。”
“血鹰军前锋营卫校关海山。”
“扬威军铁字营卫校崇明远。”
那军官点点头:“还有没有?有没有营主以上级别的?”
有人高叫:“有一个镇督!”
那军官一楞:“有个镇督?在哪?”
数十名战俘一起指向后方:“受了伤在那里躺着呢。”
那军官立刻下令:“去几个人把那个镇督抬过去见浅将军,另外这个战俘营里,有没有平时比较有威望的?我是说除了正式军官外,还有没有别人在士兵中比较有威望的?给你们三个名额,把他们选出来,一起去将军。其余的人立刻集合!”
……
战场上。
大战后的硝烟尚未散去,浅水清站在尸横遍野的野外,仰望苍天。
自进入惊虹以来,杀了有多少敌人了?
他数不清,二十万?三十万?仰或是更多?铁血镇以一支孤旅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纵横裨阖,行程万里,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杀死了数以十倍计于己身的敌人,这份荣耀,就连当年的沙思汗大帝也未曾有过。
而如今,铁血镇却在战火的考验中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成熟了。
远方的战士们正在欢庆胜利,原鹰扬军团的战俘和铁血镇战士互相拥抱,眼中流出喜悦的泪水。虎豹营辖下的一名军官带着几个人向他走来,禀报道:“将军,一个镇督,三个卫校,两个旅尉和一个曲长,已经全部带来。其余人目前正在集合,清点人数。”
“知道了,谁是镇督?。”
“躺着的。”
担架上的那名军官,此刻看到浅水清,无奈苦笑道:“浅……浅将军是吗?在下是扬威军赤翼镇镇督龙骧将军宗卓,早就听说过浅将军大名,想不到今生还能有缘得见,惭愧,惭愧之至。”
“怎么受的伤?”浅水清淡淡问。
“开打之前,我们按照计划好的先去占领器械库,没想到运气不好,正碰上周安国去检查器械库,带来了五百名战士,一场血战,我杀了周安国,自己也被他砍了一刀。”
“周安国是谁?”
“这里的统领。”
“难怪刚才打得这么轻松。”浅水清笑了起来:“感情开打之前,你们就已经先干掉了这里的头领。对了,惊虹人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宗卓道:“两年前的那场大败,西副帅领人断后,我扬威军是授命第一个撤离战场的,赤翼镇绝大部分士兵都保留完全,但我本人当时带了一个营与西帅一起断后来着,后来全营战死,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被惊虹人抓了过去。由于军团被俘士兵大部分不是我镇的,所以认识我的不多,少数几个知道我的,也都是尉级以上军官,对帝国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出卖我。”
浅水清点点头表示明白,西岭野编织的那个谎言,没想到在真实中却应验在了宗卓的身上,而浅水清完全不用担心宗卓撒谎,因为有太多人可以证明他说的话。他看看宗卓说:“能主动为大军断后,又能忍辱负重两年之久,并在最后时刻杀死敌军大将,为我铁血镇攻破牢山防线立下大功,宗将军,你是个英雄!”
“阶下之囚,不敢言勇,不及浅将军多矣。”
“那可未必,我铁血镇在惊虹,又何尝不是过的等同于囚犯生涯,只不过牢狱大了些,而我们又未放下武器罢了。”
“那么是什么,让将军能坚持到现在?”
“希望。”
宗卓笑了:“没错,是希望,我在战俘营的这些日子里,每日每夜都在盼望着,期待着,希望能看到我天风大军杀仅寒风关,解救我们。我知道那希望很渺茫,很可能在我们死前都看不到,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看看身边的这些受尽苦难的兄弟们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这份希望而坚持下来的……谢谢你,浅将军,你让我们知道了这份希望不是梦。”
浅水清看着眼前一个个瘦得不成人样的战俘,心中亦是微微一酸:“这个战俘营,最多时有多少人?”
“鹰扬大败,我军有总计三万余人被俘,寒风关杀了一批,留了一批,最后送到三处战俘营总计有两万三千人。其中金沙湾九千,负责开采金矿,这里和石岗都是七千,但是现在此地已只剩五千人不到了。这两年来,死了不少人,有很多都曾经是我军功勋英雄……”说到这,宗卓的声音有些黯然。
战俘营里虽曾经关押了两万三千名战俘,但实际数量却是远远小于此数字。保守估计,每个战俘营在近两年时光里死去的人数都不少于两千人。因此一说到人数这个问题,很多人凄然泪下。
那个叫关海山的卫校道:“最近几个月,明成亦突然大反常态,以前的囚食猪都不吃,可现在却几乎顿顿都是肉汤白菜,活计也大大轻了许多,我们就猜到可能有问题。后来离楚大哥派了人在这里担任监管,我们才知道原来将军已经开始有计划营救我们,大家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生存下来的勇气。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再未死人。”
“是啊,浅将军,我们现在身体比原先壮实多了,将军,和大家说几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由现在开始,我们就跟着你干,杀光那帮惊虹人!”又一名卫校吕斌叫道。
“没错,杀光惊虹人!”几个人同声呼喝起来。
这声音原本只是几个人发出来的,但是转眼间,小小的音符竟汇聚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如海浪汹涌,惊涛拍案。浅水清抬首四顾,原来不知何时,那些被囚禁的战俘已经被整合起来,站在了他的面前,数千人的队伍汇聚成一片庞大的方阵,整整齐齐,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期待。他们高举单手,狂喊着“杀光惊虹人!”的口号,眼神中喷薄着如火战意,尽情地发泄着长期以来饱受压抑的痛苦。
“将军,和他们说几句吧,他们在等你。”宗卓道。
浅水清走上前去。
那一张张饱受摧残与折磨的脸,那一副副单薄瘦弱的身躯,还有那充满希望的眼神,震颤了浅水清的灵魂。
他站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然后他大声喊道:“天风军的兄弟们,我就是浅水清!我来救你们了!~”
“吼!”众起高呼。
“不过在此,我要先告诉你们一句话,那就是你们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因为我们还没有离开惊虹!所以你们暂时还无法享受到回家的快乐和幸福,但是你们得到了重新拿起武器,自由的去冲杀和死亡的机会!这个机会或许让你们失去苟延残喘的生存可能,却也可以让你们夺回属于一个战士应有的尊严与骄傲!那么,到底是在这里卑屈的生存,还是拿起武器骄傲的死亡,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英勇战死!”所有人同声高呼。
“好!”浅水清大叫道:“在我来之前,我和我的同伴都曾有过一种担心,那就是长达近两年的劳役生涯,是否会消磨你们心中的战意,是否会让你们忘记自己曾经是最强大的帝国麾下的最勇敢的战士。你们身体中流淌的战士之血是否已经沉睡或者死去?又或者你们是否还有奋勇作战的勇气,是否还有无所畏惧的胸怀,是否还有为国家为荣誉献出一切的觉悟……还好,我想我现在看到的,是一群忍辱负重的勇者,而不是卑微的胆小鬼,是这样吗?”
“是!!!”
“我们依然是战士,也永远是战士!”
“就算我们的身体不行了,可我们的心还是战士,还是天风军人!所有曾经拥有的,我们都不会忘记!”
“我们依然有自己的纪律,即使是在苦役生涯中,也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放弃争取生存和自由的机会!”
“我们曾经发动过两次暴动,有八百名同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死去的,但我们从不后悔,因为我们是为了自由而战!”
鹰扬战俘们的呼喊,深深打动了每一个铁血镇将士。近两年的囚禁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们心中的激情,反而提升了他们的仇恨。怕死的,软骨头的,意志薄弱的,早就投降了惊虹人,剩下来的个个都是意志坚定的好汉子。战俘营就象是一个人心洗练中心,挺不过去的,不是死了就是降了,剩下的个个都是铁汉,不仅意志坚定,身体素质也极为出色。
浅水清满意的点头:“好样的,都是一群好样的。看到你们,我浅水清自愧不如。”
“我浅水清不是什么好人。曾经的岁月里,我杀过太多太多的无辜,在这片惊虹的土地上,我更是连番挑起战乱,让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的手上有数十万惊虹战士的生命,还有或者说即将有上百万无辜平民的生命。我一个人所造就的杀戮或许能抵挡上一个国家,可是我不后悔!尤其是今天,在我看到你们之后,我更加的坚信我没有做错!”
“看看你们的样子吧,惊虹人把你们象狗象牛马一样的使唤,根本就不把你们当人看!我浅水清是个刽子手,但至少我浅水清只在战场上杀人,从未虐待过战俘!更从未不把人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