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空-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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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子,敢情这话是在里用多了,都用出习惯来了!于是又连忙换了个语气,笑眯眯道,“你休息好!你休息好!我走了……”说着翻身下床,裤子都来不及套咕噜噜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然后一个月以后,莫兰氏被诊断有喜了,这个消息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在周宅子里炸开了,就在大家都开始纷纷揣测周飞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特殊爱好以后,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深冬,在久不闻喜讯的周家宅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哭啼……
这不是一般的婴儿,这是个女儿,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
在所有人都冲进去的时候,周安安的第一个明媚笑脸打动了所有人的心,大家觉得周安安简直就是福星,简直就是来救她们的福星。周飞不怎么识字,就叫以前是私塾先生女儿的莫兰氏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安安。周飞也不管好不好,搂着周安安就亲,心情那叫一个高兴啊,光流水席就在整个苏杭摆了个大半月。
……
周安安的初生就像是一道阳光,照亮了所有人干涩暗黄的生命。宅子里的那些个大小姨娘也是疼她疼到心里面去了,别说好吃的好穿的了,就是平时想逗一逗她,看一看她也要提前和莫兰氏打好关系提前排上大半个月的队才行呢!不得不说周安安在宅子里可谓是一块香饽饽,不过这一切并未将她骄纵得不像话,相反她非常懂事,非常听话乖巧。
周安安不仅仅对亲娘好,对各位姨娘也是爱戴有加。七姨娘一直身体不好,又总是因着药苦不肯喝药,周安安就经常自己端着药罐子去一口一口的喂着七姨娘喝,自己喝一口然后劝七姨娘喝一口。七姨娘见她一个小孩子都如此不怕苦,便笑着喝下药去,心里感动非常,黯然道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尚且对自己不管不顾,倒是这个隔着肚皮的孩子对自己一片热心肠……
自从周安安生下来以后,周飞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见好,甚至说几乎不发什么脾气了,除非有人让周安安不开心。
如果有,那么,只能说下场很惨!
有一次,十四公子贪玩不小心将周安安的一只脚烫伤了,当时周飞听到尖叫声立刻赶过来,结果周安安为了保护十四哥,就咬牙忍住痛,笑着对周飞说没事。那件事让十四公子一直记在心里,从此对周安安也格外敬重。
周安安她五岁就会作诗,六岁就会用自己做的女工刺绣绣了一副牡丹送给十一姨娘做贺礼,直到现在十一姨娘也经常拿出那块周安安送她的刺绣锦帕炫耀呢。至于周飞就更是喜欢她了,没事总喜欢把周安安叫到跟前来,说,“安安,来,过来给爹捶捶背!”可偏偏周安安捶背也不肯好好捶,每一次非得和周飞捉迷藏,非得弄到周飞捂着眼睛差点摔倒了,才嬉笑着一把扑到周飞怀里去,抱住他,一声甜过一声的笑道,“爹……爹……”。
周安安不仅是周飞的宝,更是周家上下所有人心里的宝。
周安安已经远远走开了,今年的苏杭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热一些,碧落的伞打得更低了一些,几个家丁在前面慢慢嗒嗒的走着。
一个白衣少年从周安安身边走过,周安安只感觉到一阵很清凉的风似的,从自己面前掠过,结果却不想一起被掠走的还有她自己。
075 胭脂记,七七女儿香
“公子是?”
“连我也不晓得吗?我是风泊画啊……”
“……不认识。”
“你……”
“难道我一定要认识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只是在下实在爱慕姑娘爱慕得紧,希望……”
“我家就在前面七湖边上,五棵大杨柳树下,公子要是有诚意不妨前去提亲……”
“真的?”
“这样……我可以走了么?”
“哦,可以可以!”
“那……麻烦公子的手拿开一点。”
“哦,好,好。”
那公子白衣翩翩,如若不是他臭名昭著的名声,怕是此刻连一向清醒自持的周安安也要心中悸动几分。
风泊画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了自己成为了天下第一剑客,终于等来了自己迟迟未动的勇气。周安安自然不明白,但对于风泊画来说,“只是在下实在是爱慕姑娘爱慕得紧啊”这句话其实还是老柏教他的,他一直酝酿着不敢来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后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于是,多年来,风泊画怀揣着老柏教给他的这句名言盛典在各种各样的姑娘之间穿梭,无非也只是想像练剑一样与高手对决之前,先招人练练手。可是,说来也奇怪,这句话练手练了很多年,无外乎都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一个个全部兴高采烈的接受。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但是他等不及了,他怕自己再蹉跎下去,安安就要嫁人了。于是,今天,风泊画在攒够了好几天的勇气过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到了周安安身边,做了他十年来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并且,结果竟然是这么顺利,顺利得风泊画觉得两脚都开始沾不了地,全身暖洋洋轻飘飘起来……
树上的叶子看不过去了,被火红的太阳烤焦了掉下来,砸在风泊画如花似玉的脸上,刺啦刺啦的有点疼,伸手一摸,“嘶——”还刮出一道筷子长的血口子来,风泊画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任何的快乐都是要付出血一般的代价的,不知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一种呢?
梧桐树过,晴天里的太阳朗照得格外厉害些,碧落带着几十个家丁将苏杭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棵樟树底下见到了活生生的周安安。
“小姐——”碧落两眼亮得就像是七八月间的太阳,又灼热又刺眼,上上下下贼一样的将周安安仔细看了个遍,长吁了一口气,盯着周安安的眼睛,支支吾吾道,“你怎么……怎么会安然无恙?”
“碧落,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小姐,你……你被人劫去了……你又如此漂亮……怎么会……这样……那个……”
“碧落……”周安安顿悟了片刻,愣了愣,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那个黄衫丫鬟的名字,娥眉轻蹙,伸出盈盈食指对着那丫鬟的额际轻轻一点,脸红薄嗔道,“想哪去了呢你……”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是想当然的,正可谓人长得美就未必会被劫持,就算一不小心被劫持了也未必会劫色,就算遇上劫色的那也得看看被劫的人是谁——
对了,是周安安。
其实,自从在那棵参天老槐树下坐下起,周安安就留意到身后有人一直在偷偷的盯着她。至于为什么身负绝佳武艺的家丁兼保镖都没有发现呢,这个问题就有点深奥了。一来估计得利于周安安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二来估计是作为女人与生俱来的灵验直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周安安一早发现了那个人。
那周安安为什么不喊保镖呢,不不,为什么不喊家丁或者大呼救命呢?这个道理很复杂也很简单——
因为周安安对那个小子有好感,不过也仅仅只是好感。这种好感就好像一个极品大帅哥都敏俊一不小心对着你犯花痴时,你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大叫流氓而是心中暗喜,当然你也许也会芳心暗许迷得七荤八素。但别忘了,周安安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她与千颂伊比可一点也不差,所以她只是有些好感,而已。
风泊画是酝酿,周安安是收获,愿者上钩的收获。
不过,这不叫放荡,亦或者放荡到一种境界便叫作荡气回肠!周安安抿唇轻笑了下,眉眼弯弯,唇角莹润,周身上下完全是被江南的细雨滋润得恰到好处的丰润,宛若七月里含苞待放的一朵白莲花。
周宅子里头永远是热闹的,亦或者这样说,自从莫兰氏破天荒的生出了周安安这么一个活菩萨以后,周宅子里的姨娘公子们都送了一口气,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周飞像杀白菜一样杀了,也因此日子便真正的过得风生水起、醉生梦死。
一走进宅子里头,扑面而来的不是浓郁的花香和清风,而是混合了各种感情的浑腻的笑声。那些笑声里有三姨娘和十四姨娘、九姨娘、十二姨娘等打马吊赢了时的大笑声以及马吊的哗哗哗声,微微中也漾着哪一个房间里春心萌动空房难守的愉快的呻吟声、窃窃私语的阴笑声、嘲笑声、冷笑声、苦笑声……
那些声音攘攘挤挤地,如同夜幕降临时浩浩荡荡暧昧不清晦暗不明的一条条河流,不见终止。
可是,只要你不要太敏感,你所看到的便又是另一番景象,子孝母慈、合家团圆。
周安安一一和迎面而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姨娘、哥哥们点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在一路枪林弹雨似的笑声里,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打开门,就被堵到门口的一大箱、一大箱的红桃木箱子给顶住了,愣在那,一时之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啊,小姐,看来你的生辰又到了……”旁边的碧落看了看那满箱满箱溢到门口来的一口口箱子,也是见怪不怪的笑了笑,冲周安安一瞥,半是艳羡半是无奈。
“快去叫人来,将这些东西给登记了,收到库房里去。”周安安黛青色的细眸微微一转,生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别样风情来,待碧落转身要走时,又清清脆脆的补了一句,“要是喜欢的你便只管拿去,多少都是不打紧的。”
“好嘞!”碧落转过头,吐了吐舌头,小财迷似的笑了笑,一路小跑着走了。
周安安看着那些盛满了金银珠宝的一口口箱子,有的是周飞给的,有的是姨娘们送的,到处是闪闪的光芒,绿紫红橙的,闪得人眼睛直疼。其实早些年,一些稍微上心点的姨娘倒也还是会送一两样自己做的绣品也好、特产也好的送来,可是渐渐地,悄无声息的,在周宅子里弥漫起一种风气,那就是别人既然都送最金贵的了,你不送就是小气,就是抠门舍不得花钱。于是,周飞送,莫兰氏送,姨娘哥哥们也一个个跟着送,反正那些钱一个子也不是她们挣的,送起来也不心疼,反正在她们的观点里总是想着,只要周大官人的女儿高兴了,周大官人就高兴了,周大官人高兴了她们自然也就高兴了。
怎样让周大官人的女儿高兴呢,那当然是要送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那什么是最好的呢……
周宅子里的这些姨娘公子们总是很快能够举一反三、毁人不倦,她们习得了孔老夫子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全部精髓,那就是“己所欲,全施于人。”
因此,周安安的生辰便成了藏财纳宝的日子,那些人将珠宝金玉流水似的哗啦啦送给她,珠光宝气的钱和钱涌动在她的闺房之中,经久不散,就像一个醉酒男人身上难闻的尸臭味。
银子又总是好使的,很快碧落便找来了府里的那些个家丁。一个个撒花似的往他们身上撒银子,不消片刻,那一口口棺材般的大箱子便齐齐地消失了。
周安安浅浅一笑,裙角微微飘动,人便袅娜着的飘进了房里。房间正中央的桐木桌案上放着一大束红药花,当真是: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每一年,每一年她的生辰一到,就会收到这么一大束用青草藤轻扎起来的红药花,红药灼灼,似乎还带着晨间的香气……
周安安捧起那一大束红药花,将脸埋了进去,轻轻地垂下眼帘。
……
076 早冬春,寒梅着花未
她想起早年的一次初冬,平阳巷口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天冷,路也不好走,稍稍不注意就容易脚底打滑摔了个底朝天。就她,周家的大小姐,周家的小美人,穿着一件夹竹桃色的绸缎袄子,嘻嘻笑着,天不怕地不怕地跑到那个巷口里头去玩。
其实,周安安从来也都是不安分的,活泼好动、精灵古怪。只是可惜,她活了这么久,最终在别人眼中,她始终都是一副娇楚依依恭俭温良的小家碧玉样板,像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样的路子了。虽然,有时周安安还真的特别想暴露暴露自己内心火爆的一面,可是时光流转,岁月匆匆,过去了许多年,周安安也始终都没有机会。
许多事情往往都是如此,叫如花的不一定就长得真的如花似玉,叫周安安的也并非别人传言的那么贤妻良母,也因此,一条巷子你不能因为它前面揣着平安两个字,你就真的以为它平安了……
天冷,但周安安穿的很暖和。地冷,但周安安的绣鞋还是很暖和,她的小肚子也撑得鼓鼓的,所以她才不能体会出一群饿极了的人会有怎样恐怖的心理。
皇帝昏庸,百姓遭殃,苏杭八百里以外的流域涌现出了大量的流民,这些人大多数离乡背井、亲人早逝,他们永远都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们的胃也总是吃不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发生这样的事,很多时候恰恰因为是该到了它必须发生的时候。
人定胜天,但不要逆天。
周安安浅浅的笑着,她在那群人之中看见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宛若深褐色的猫眼儿,漂亮极了。周安安从怀里掏出一两金子,就像一个孩子轻而易举地掏出一块泥巴来似的,慢慢走过去,塞到了那个孩子的手里,周安安的声音很轻,但很美,在一个人即将饿死的时候,馈赠黄金无疑便是世间上最美的事,周安安弯下腰,盯着那双眼睛,柔声道,“别再挨饿了,快去买些吃的吧……”
话说完,冒出一大团一大团雪白的雾气,如同早春湖面上莹莹雪白的冰面……
隐藏的流民,双眼冒着光,像一匹匹饿狼,嗅到了盯梢者的讯息,快速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水般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周安安甚至还来不及大叫一声,眼前一黑,就被一群轰隆隆的物体给扑倒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手,那些手在她身上四处探索,蛇似的一一蠕动,滑腻腻的顺带起可怖的触觉。
就在这时候,周安安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在乍现的光明里,瞧见了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的。
深褐色的眼睛属于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脸上灰扑扑的,圆圆的脸上都是被手指抓破的血痕,倒扣下来的碗盖似的碎发稀稀落落的,没长齐的门牙一般在冷风里跑着风,跑着跑着嘻嘻笑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周安安问他。四周的流民都不见了,只是这个小男孩的脚上有点伤,脚踝处还咕咕地冒着血……
周安安想象不出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一下子将那些流民都赶走的,她只是觉得新奇,就像婴儿睁开眼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周安安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你叫、安安。”小男孩咬着舌头一般蹦出来一句话,扑闪着眼睛直看着周安安,眼睛里似乎含着笑意。
“是,我是叫周安安。可是,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周安安满怀着笑意的盯着这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绕过了另一个流域闯入了周安安的世界,撞开了周安安封闭的世界,撞开了另一扇别样的天地,就像是平安巷口一望无际的长街雪,待日出以后,便要慢慢融解,然后迎来崭新的春天。
周安安弯下腰,蹲在小男孩的脚边,用她稚嫩的眼睛和滚烫的心肠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抚摸着他脚踝上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心疼的说,“好多血呢,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去……”
说完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