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未央-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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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听着听着。千翡心里觉出了不对劲来。
江离然这个……，是不是也太狠了？价格压得这么死，童家怎么可能会接受？只得一分利，这样完全不合算的生意谁会答应？
果然童家二老爷对此有些意见。同江离然软磨硬泡起来，然而江离然却是一点儿也不松口，先说了这笔生意可能会给童家带来的隐性好处。又不经意地说漏他其实并不急着找下家，毕竟连这一分利都不想要。只求着能融入晋西商行的人家也不少。
磨到最后，童二老爷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又不甘心，又怕这机会落到别人手里于是特别龇牙咧嘴地签了文书。
“后生可畏啊！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江家少爷名不虚传，我这把老骨头，可都要散架咯。”
“童二老爷过奖了，不过都是混口饭吃。”
这会儿江离然倒是谦虚起来，让童二老爷哭笑不得地指着他摇了摇头。
“对了江小弟，既然咱们这生意做成了，不若约个哪日……一起聚聚？我可是听说你成亲之后很少出现在寻乐子的地方，怎么，家里娇妻管得太严了？”
江离然瞥了一眼仍旧在苦恼着什么的千翡，“童二老爷这话说的，便是从前，我也不曾去花天酒地，只是不喜欢而已。”
“哈哈哈哈，看样子，江小弟还是个情圣呢。”
童二老爷可不管千翡还在场，这些生意人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又同江离然寒暄了一阵，才告辞离开。
走回千翡的身边坐下，江离然舔了舔嘴唇，“怎么今天过来了？”
“啊，我是想……，不过那个先不说，夫君同人谈生意，向来都是如此狠厉的？才让一分利，你就不怕……，不怕童家拒绝？”
这个问题让千翡想不明白，这确实太狠了，童家也不是不要往里面投人力物力的，能不能回本儿都是问题，他们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江离然笑起来，让雪光换上三匀香，又换了壶千翡爱喝的茶过来。
“做生意，哪儿能只看表面的利益？会来同我谈生意的，早心里有思量了，我也从不会松口，如此一旦成为了习惯，那便是约定俗成的，他们若是不接受，今日也不会来这里同我见面。”
“……”可是，为何曾经自己毫无经验，只凭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找上江离然，却分明从他手里抠出了三分利来。
这已经相当不少了，靠着这些，她才能在宋家翻身。
千翡一度以为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潜能作祟，天神附体将江离然绕进去了才会如此，可刚刚童家二老爷让她被绕进去数次，云里雾里觉得确实该多给些利益，江离然却仍旧不为所动，清醒明白地让他死心。
自己的那点儿能耐千翡还是清楚的，比起童二老爷这样经商了大半辈子的人来，她就是再天赋异禀，怕也是有些差距的。
可为何江离然当初，会让她得逞了呢？
升腾着热气的茶杯被送到自己的手里，千翡回神从江离然的手里接过来，眼神茫然地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千翡忽然将茶杯放下，“你当真从没有妥协过？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妥协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就比如你会松松手，让出一些利益来？”
江离然的眼神动了动，很快挪开，也给自己倒出一杯水，也不喝，只拿在掌心慢慢地转。
“如果真要有那样的情况……”，江离然的声音停住，引得千翡聚精会神屏息静气地等着，“那大概，会是能让我想要放弃我的坚持这样的情况吧……”
“……”
能让江离然放弃他坚持的原则，千翡心底又开始涌起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来了，所以前世的时候，自己曾让江离然放弃过他的坚持？所以她后来一帆风顺，或许并不是她骨子里夏家的血脉突然苏醒的原因？
所以那个时候……，江离然对她……，到底……
千翡被她的想法震惊到，她无法不震惊！
江离然不喜欢听戏，江离然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江离然不会露出破绽……，千翡的头晕得可怕，可她想不出其余的解释。
抬头去看江离然，只见他淡然的面容，浅薄的笑容，这分明与前世几乎不是一个人，可那时候江离然再刻薄冷漠，最后，都能让自己从他鄙夷的话里寻到关键来……
“怎么了？怎么出汗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并没有。”千翡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握住江离然伸过来摸她额头的手，宽厚干燥，温暖真实，暖意慢慢从掌心蔓延到心口，千翡才有缓过来的感觉。
江离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并没有说什么，老实说他能猜到千翡心里在想什么，他是故意的。
江离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他也没打算做善良人。
他明白千翡心里的不安，对自己压抑了那么久才得以释放的感情会觉得害怕，这很正常，甚至会因此想要逃开，这都是极寻常的反应。
可江离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允许，他知道这一世自己同千翡接触的时间还不够承载这些情感，所以他卑鄙地不惜用上一世来将千翡绑住。
千翡是个重情义的人，江离然垂着眼睛在心里心疼千翡这会儿近乎失神的反应，可他不后悔，后悔这种情绪前世尝得够多了，江离然不需要再次尝到。
“我……，我今日来……，好像是有什么事想同你说的，只是忽然记不起了，等我记起来再说吧。”
千翡这会儿好了一些，却也没心情同江离然说谢家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慢慢地反应，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匪夷所思。
千翡再也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可能，她……，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我同你一起回去，左右这里的事情也做完了。”
雪光在江离然身后微微抬眼又低下去，心里默默记着一会儿赶紧去将少爷下午的事情给推了。
千翡本觉得不用，可江离然不放手，执意要同她一道回去。
只是下了楼，却在厅堂里见到了一些混乱，千翡打起精神，被江家的人拦着的，不是胡凤玲吗？
“你们凭什么挡着我？我是胡家大小姐，我是来做生意的！”
胡凤玲气急败坏，她可从没遇过这样的待遇，这些人莫不是受了夏千翡的指使？连替她通传都不肯，只一味拦着不让她再往里面去。
“胡大小姐，若是谈生意，还请胡家的男子前来，您一个姑娘家，我也是极为难的……”
“姑娘家怎么了？你莫不是瞧不起女子？我今儿就是代表了我们胡家来的，你让不让开？若是误了事儿，你可担当得起？”L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原因
“当不起，自然是当不起的。”
胡老弯着腰态度谦卑，嘴里一边说着当不起，一边仍旧不让开，开玩笑，少爷可是有嘱咐的，特别是胡家的千金，若是自己给放进去了，那他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怎么了？”
千翡瞧得皱眉，铺子里的生意还要不要了？都看着这出戏，胡凤玲也是厉害，居然就这么当众闹上了，她真不要名声了？
正打算硬闯的胡凤玲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夏千翡和江离然双双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夏千翡的手还握在江离然的手里，似是怕她站不稳牢牢地牵着。
“江公子，这便是你们江家的待客之道？我本是带着胡家与江家交好的打算来的，却被这些下人给拦住，江家就是如此对待生意上的伙伴的？”
江离然先牵着千翡安稳地走下来，才淡淡地笑起来，“江某同胡家在生意上并不再有交集，何来生意伙伴一说？况且，若是谈生意，还需胡家的男子前来，胡姑娘如此冒冒失失地提起生意，莫非，这便是胡家的诚意？”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凤玲急了，“我家哥哥们，如今，如今都抽不开身，所以我才……”
“敢问胡姑娘此举，令尊令堂可知晓？”
“他们……”
“若是知晓，那江某只能说，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谈什么生意，江某真是不知道意义何在，而若是不知晓……，胡姑娘还是请回吧，如此善作主张，胡姑娘便是不惧世俗，江某已是有家室之人，恕不能陪胡姑娘胡闹。”
“……”
胡凤玲面红耳赤，店内外看热闹人的眼光让她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这些话……。这些话江公子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能厚着脸皮前来已是十分不容易，况且，上回见了江公子。他分明并不是这样的态度……
眼睛怨毒地转到夏千翡身上，千翡无奈叹息，又跟她有什么相关？她从头至尾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好吗？
江离然也不打算同胡凤玲多说什么，胡家如今当真是自身难保，偏偏不明所以的人还觉得他们仍旧财大气粗。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出，胡家从之前的贡品事件开始，便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什么难以抽身的漩涡。
生意上虽然看似一切如常，可大批量地抛售货品，明着似乎引了更多的人光顾胡家的铺子，实则不过是在加速耗损元气。
因为胡家在大幅度抛货的同时，根本没有余力再购入填补进去，江离然一早便断了同胡家的联系，只一些小商户还会卖给胡家一点东西，只是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江公子！不论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今日小女子前来当真是有一笔大大的生意想同你谈，这笔生意能带来的利益绝对能让你动心，还请江公子能移步，听小女子细细道来。”
胡凤玲不肯罢休，好不容易有一个见面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可惜，再大的诱惑，江离然也是不打算听的。
“不瞒胡姑娘，我江家同胡家，都暂时没有再合作的意向。里面的关节胡姑娘可能不太知道，但胡家老爷心里必定是清楚的，胡姑娘不若还是回去问问仔细吧。”
江离然客套地点了点头，同千翡慢慢地往外走。
胡凤玲的双手发颤。她怎么会不清楚？若是不清楚，胡家又如何会默许她来找江离然？！
可他们胡家怎么忽然就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好端端的，爹和哥哥们就一筹莫展，甚至眼里的惊恐都无法掩饰掉了？！
“凤玲啊，爹爹同江家少爷，之前是有些不愉快。那会儿江家气焰太盛，而我们胡家又烈火烹油，免不了会有些摩擦，然而如今，能救胡家的，怕也只有江家了……”
“爹知道委屈你了，可你也胡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也只有你去同江家的少爷说一说，必要的时候……，一些女孩子的名声，都是可以放一放的……”
胡凤玲知道，爹是信了她从前同江离然的传言，以为自己可以牺牲美色来说服他，可当江离然一眼都不曾望向她，专心地牵着夏千翡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胡凤玲心里重重地沉了下去……
她做不到的，先前对夏千翡的不耻，在心底一遍一遍恶毒地想着等她胡家飞黄腾达，要将夏千翡踩在脚底下的妄想，一瞬间再也翻腾不起来。
或许，她该找个夏千翡不在的时候再来？胡凤玲心底呆呆地想，却几乎是立刻的，便否决掉了，她做不到，在被人当面说了这些话之后，她做不到如此不要脸面的举动。
她是胡家的女儿，本就不该轮到她承担这些才是，胡家……胡家也只是暂时撑不下去了，她还可以嫁人啊，或许，还有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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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如今究竟是如何了？”
千翡后来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江离然，这是眼神飘忽不定，不像往常会因着江离然的面容盯着不放。
江离然只笑笑，“怕是，陷入了什么难抽身的事情当中，胡家此刻就好似一个空壳，从外面随便敲一敲，就能碎得稀里哗啦。”
千翡无端地想起前世的夏家，何尝不是也稀里哗啦了？她那时有多后悔没能帮上一丁点儿忙，只要有可能，让她跪下来求谁都成，只可惜她连这么个机会都没有。
“你可是……，同情胡家了？”
千翡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同情前世的自己，胡凤玲却比她要幸运些。
“我知道，若是换做了是你，必然会竭尽所能的对不对？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思，这样吧，若是胡凤玲再来求我两次，我便松口，能帮的也帮一帮，别皱眉了，可好？”
千翡抬头，江离然正微笑着看着她，脸上温柔宠溺的笑容让人炫目。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特别是这个闲事说不定会波及到江家，可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千翡内心震动，江离然向来不说大话，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会做到，可他究竟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喃喃出声，千翡这似乎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相比第一次的忐忑不安，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茫然。
是呀，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呢？
江离然的眼角弯起，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期待了夏千翡的出现？那种骨子里的执着和韧劲让他好奇极限在哪里。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因着千翡偶然露出来的软弱和胆怯觉得心疼，看着她很快收拾妥当换上逞强和坚韧觉着不忍心？
自己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居然不舍得去破坏她自己给自己营造出来的一个假象，居然不舍得她被旁人非议而忍耐着心底的渴望，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江离然也在心里问着自己，按理说他喜欢的夏千翡该是跌入地狱却还能昂着头的不屈的样子，可这一世分明并没有需要她米分身碎骨的机会，他为何仍旧喜欢得不行？
千翡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江离然的回答，怯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小兔子一样怯弱的眼神让江离然心里化开暖意，何必去追究？喜欢不就是喜欢上了？至于为什么……，若是能说的清楚，他也不会被纠缠了那么多年，仍无法脱身。
“我倒是想听听娘子说，为何我会不喜欢你呢？我方才细细地想了一阵，仍旧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这还需要理由吗？”
“……”是不太需要，千翡也不是自大，她也觉得自己其实挺不错的，但放在别人身上能够成立，搁江离然身上，她就有一种自己赚大发了的感觉。
“我二哥哥跟我说过，如果捡到便宜了，最好不要吱声，一个人偷偷乐呵乐呵就行了，我觉得，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千翡认真地点点头，“所以我刚刚只是自己在乐呵而已。”
“……”江离然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介意乐呵得更加明显一些，比如，给我些奖励什么的……”
江离然只是说笑，不防千翡忽然左右看了看，百灵紫黛在屋里忙着，夜风和雪光也不知道在哪里，院子里只偶尔有小丫头走动一下。
趁着没人注意，千翡动作敏捷地抓住江离然的衣领用力扯过来，“吧唧”一口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迅速放开，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的看风景。
江离然没有防备，被千翡拽的险些扑倒在她身上，脸颊软软的触感也是一闪而逝，再看过去，千翡面色泰然，眼珠子盯着远处一动不动，只两只耳朵尖儿红得都要滴血了。
“……”这大概，是千翡头一次主动同他亲近？江离然缓缓伸手摸了摸脸颊，只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
“这便是娘子的奖励了？”
千翡头都不敢抬，胡乱地应了一声，却听见江离然一声叹息，“不够啊……”
诧异地抬头望去，江离然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眯着，里面跳动着危险的光泽，看的千翡心里“咯噔”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