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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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她不再逗留,转身下楼,身后隐隐传来他无奈的声音:“阿青……”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脚步声伴随着莫名渗出的泪水一并下落。
那是越青阳最后一次见到江渊泽,自此之后,以未满而立之龄便闻名天下,匡扶少帝,还政正统,官至太傅却在声名鼎盛时归隐的渊泽先生再也未现身世间,民间纷纷传言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已真正得道成仙,去往天界。越青阳亦觉,以他之能,或能真的位列仙班?
时光如流水一般逝去,越青阳的和阳郡主之位依旧稳稳当当,皇帝对她未有丝毫觉察,甚至颇为照顾,不仅获赐府邸,还常有封赏。身前身后时常不可避免地被提及婚事,她便拿出之前为防太后赐婚,请江渊泽假造的孤寡克亲命格抵挡,由于她父母皆亡,抚养其的先皇、太后亦未活过壮年,令人不得不信。如此一来,她便越发闲适了。
越青阳常想,若皇帝并未告知她江渊泽的死讯,或许她一世便如此度过了罢。
那是皇帝继位的第五年的秋天,她忽被皇帝召入宫中,她进宫时尚心存忐忑,想着是否皇帝发现了什么过往的蛛丝马迹,却如何也无法料到,竟是那个人的丧讯。
此时的皇帝及冠未久,但在权势政局的洗礼下早已不见青涩,但当越青阳见到他时,这位高坐御座之上,向来强硬的少年帝王却是以手支额,身显颓色。
他说道:“堂姐,朕如今孤家寡人,你已是朕最后的亲人了,如今朕心中苦闷,惟有向你倾诉。”
在先前太后、晟阳王执政时,越氏皇族几乎俱被清理,且皇帝并无同胞手足,和阳郡主确实已是他血脉最为亲近之人,是以他向来对越青阳颇为照抚。
“朕一向对老师颇为挂念,故每月必书信一封送往重阳派,老师虽回信不勤,却也偶有回音。但近数月来朕的书信如石沉大海,于是朕遣人往重阳派……”他声音越发低落下来,“却得到消息称老师已然身故……”
越青阳全身一时僵住,根本无法反应,心中惟剩一种荒谬之感,他竟逝世了?怎么可能呢?
皇帝看出她的愕然,苦笑道:“你也不相信么?朕心中亦不信,可是……”他话未说完,但见越青阳突地跪下道:“陛下,臣女与渊泽先生亦有几分交情,愿代陛下前往重阳派查明实情。”
皇帝沉默良久,方道:“如此也可。”
重阳派位于秦州崇山峻岭之间,千峰如障,谷深道阻,纵使先前已有人探明路径,越青阳仍是历尽险阻方来到重阳派门下。
重阳派门人对朝廷来人并不惊异,接待越青阳的正好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和梓道长。
和梓道长言语一向不多,神色亦是清淡,只道:“阿泽数确实已于数月前乘化。”
从京城到秦州的月余,越青阳心中一直燃着一丝希望,这微弱的希望支撑她行路万里来到重阳派中,这时却不过轻轻的一句话便将她的这丝希望彻底熄灭,她只觉旅途以来的疲惫无力忽地全数漫遍全身,黯然浸透,如坠深渊。
“他……究竟为何……”越青阳艰难地吐字问道。
“天命如此,”和梓道长道,“他之推演之术是以寿数相换,他早已有所预料他活不过而立。”
越青阳面如白纸,低下头去,脑中纷乱一片。
和梓道长却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既是来寻阿泽,如此他遗留之物或许便是给你的罢。”
略是诧异的越青阳随和梓道长来到山间一处小屋前,那小屋极为普通,无甚别致,只是坐落于一处悬崖之上,屋旁便是万丈深渊,峭壁如削,令人望之生怯,而其中云雾缭绕间,却又有如太上仙境。
她不由问道:“这是他的居所?”
和梓道长点了点头,眉目间终是浮现出一缕怅然,望向那云雾深渊道:“阿泽最喜在此修炼悟道,故十二岁后便由弟子居所迁居此处。所谓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①,天道使然,但纵是鼓盆而歌,却始终无法挣脱胸中悲切啊。”
越青阳怔怔地望了那深渊半晌,忽闻和梓道长道:“你自己进屋去吧。”
这屋舍外表看来虽不大,里边却有两进,外间用作书房,里间为寝居,其中家具朴素,别无多余装饰。屋内并未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衣橱中的衣袍,床上整齐的被褥……一切仍保留着有人居住的模样。屋中遗留下的物品不少,越青阳却一眼望见置于桌上的碧绿玉笛。
数月未有人动过,玉笛上已积了一层薄灰。曾经的四年,她曾经许多次听闻过这玉笛中传出笛声悠悠扬扬,或如皓月清辉遍落人间,或如山间流水悠然长逝,或如清风吹拂竹影摇曳,那般清明静澈的境地,在浮华的京城宫闱中如遗世独立。
她心中忽地大恸,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蓦地爆发出来,眼中不可抑止地涌出泪水,几乎是颤抖地执起那玉笛,模模糊糊地想着,为什么每次哭都是为了他,真是丢人。
和梓道长在屋外站了许久,从白日到傍晚,才见女子萧瑟身影自屋舍而出。但和梓道长却没有料到,这个自京城而来的和阳郡主,竟对他作揖拜道:“我欲拜入重阳派门下,望道长成全。”
“若不得入门,只求贵派能舍这悬崖之上方寸之地与我修行。”
你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同你走,这便是我的答案。
长盛五年秋,和阳郡主离京入重阳门下。郡主明天通达,道义自得,而成大家,注经十数卷,藏典于阁。延德十年,终尽长逝,时年五十。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庄子·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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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贰】开到荼靡花事了
当沉璧步入天宫凌霄殿时,殿中三俱向他望去。他挑了挑眉,心中已有计较,向三人见礼。
金銮御座上的天帝容色威仪,对他问道:“执法仙官参你私自下凡,扰乱下凡历劫的帝姬千倾命格,是否有此事?”
“启禀帝尊,儿臣并非私自下凡,而亦是经由冥府入世历劫,只是恰好与帝姬投生一世,扰乱命格实非故意。”
执法仙官行事素来一板一眼,铁面无私,但此时面对沉璧的狡辩却挑不出什么错处,正如沉璧所言,其以历劫之名经由冥府,投生凡胎入凡,并未违背天规,且并无证据可以证明其使了手段与帝姬转世有所联系。此事遂不了了之,但执法仙官此次却并非仅为此事而来,他再度启奏道:“帝尊,沉璧殿下之事且不论,臣此次主要是为仙兽重明私逃下凡扰乱凡间之事。”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司命仙官亦上前道:“帝尊,臣主司凡间运道,亦察觉重明所入之世天命紊乱,无数凡人命数异常。”
“还请帝尊遣天将将重明捉拿返天界,交由我司审理论刑。”执法仙官道。
天帝微微颔首,望向沉璧道:“如此,捉拿重明之事便交由沉璧负责罢。”
“儿臣领命。”沉璧应道。
“扣扣”两声敲门声许久之后,厚重木门方被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缝隙中露出半张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老妇声音嘶哑道:“有事么?”
“你家夫人可在?”沉璧问道。
老妇顿时警觉起来,“砰”地一下将门重重阖上,沉璧无奈地笑了笑,正想施术破门闯入时,门内却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结界已撤去,殿下请进罢。”
沉璧遂垂下施术的手,视厚重门墙如无物一般径自走入。
庭院之中,满院凤凰花荼蘼,浮于碧树枝头,如烈火高燃,又似天边红霞,如此至热至烈,却不知一瞬燃尽后萧瑟几许。而女子正立于凤凰木下,红衣盛开,容色盛极,仿佛已与鲜红的凤凰花融为一体。
“我此次前来之故想必你已心中有数,你待如何?”沉璧指尖似是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腰间如铃般的小钟,发出“叮当”的一声轻响。
重明面上是与她明艳容色不符的沉寂,幽幽叹道:“我可有选择?”
“区别在于我是否要费些功夫。”沉璧道。
“若殿下能宽限我一些时候,重明愿束手就缚。”重明道。
沉璧望向庭院中的屋舍,那里面藏着一个只存一息的凡人,摇了摇头,说道:“他天命早尽,你之执念,已成心魔。”
“或许罢,但若无执念欲求,不过是枉开神智,虚度年岁。”重明道。
“我曾道,岁月漫漫,你或许会改变想法,却不料你却是越陷越深。”
重明神色更为黯淡,正如他曾经所言,转世轮回,人已非旧,这一世的晏嵘已非上一世的南平郡王,他野心勃勃,誓要夺位,但或许是她以神魂相系之故,他心中并非没有她,只是她永远要排在他的权势野心之后罢了。这原本亦无所谓,只要他们能相伴一生,她并不在乎。她原是竭尽所能助他实现抱负的,所以才不惜强行动用法术的反噬,蒙蔽转世下凡的帝姬,作为他宫中耳目。可惜好景不长,他为了拉拢势力,侧妃妾侍逐渐进门,而她由于之前负伤过重,无法有孕,只能眼看着他越发冷淡,最后甚至将她贬为侧室,将生下长子的侧妃扶上正妻之位。如此,她时常想,若他不是晟阳侯,没有这些名利权势,只有她一人便好了,这样的念头越发根植心中。是以她再次动用法术,对沉璧殿下的转世施恩图报,让他摧毁这一切。
诚然,她成功了,他终是一无所有,卧病在床,只能依靠她延命,可是,她每每望见他空洞无神、漠然无光的眼眸,心中惟有凄凉徒生。
“你放过我罢,事到如今,我苟延残喘于世还有什么意思。”
喑哑的声音蓦然传来,令重明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他脊背佝偻,披头散发,病容憔悴地缓缓走出屋来,如此沧桑寥落的模样,与曾经那个炙手可热、意气风发的晟阳侯天壤之别。
“于此生我并无悔意,或许是我对不住你,但若非你,我又何至于一败涂地。”
“若非你,我或许有帝王命格……”
他喃喃着。
重明如彻底燃尽的最后一束火焰一般沉黯下去,面如死灰,只听得沉璧道:“如何,你还想拖上一些时候?”
她苦涩道:“殿下好手段,请罢。”
两人身影消失在庭院中,满院炽烈荼蘼的凤凰花簌簌而落,落在孑然一人,颤巍而立的晏嵘身上,衬得他更是形如枯槁。他知晓自己已是真正行至生命的尽头,如有下世,如有下世,他只求永远不要遇见那般的一个炽烈至极,强行插手他命途的女子,便让他按天命走完一世罢……
沉璧将重明押返天庭,交与执法仙官后,并不欲多作逗留,正巧司命仙官亦自执法仙官处而返,两人遂并肩而出。
“殿下,你此番可是将我耗费苦心书写的命格给枉费了啊。”司命仙官一开口便对他抱怨道。
“是么?”沉璧不以为意地随口应道。
“可不是么!”司命仙官忿忿道,“原本与帝姬转世有感情纠葛的两个男子全炮灰掉了,温文儒雅温柔了岁月的禹宁侯世子只提到一句,邪魅狂狷惊艳了时光的晟阳侯世子连场都没出!”
沉璧:“看那个禹宁侯世子的名字就知道他是炮灰命了,现在听你这么说我以为他们更没有出场的必要了。而且你那个什么岁月时光梗过时很久了好吗。”
“还有啊,你差点就要把这段虐恋情深掰成团圆结局了,幸好我机智地将你的寿命减少了五六十年,可还是一点都不够虐啊!一点都不!”司命仙官继续喋喋不休地道。
沉璧:“我以为这是作者脑子拙计编不出虐恋情深的问题。”
“好不容易编出的命格我容易么我!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脑力劳动成果!嘤嘤嘤——”扔下这一句话后,司命仙官泪奔而去。
沉璧:“我们是在对话吧,但是你有听我说话么?”
他望着司命仙官远去的背影,一阵无语,好笑地摇了摇头正要返回居所,不知怎地,心中忽地一悸,低头掐指一算,面色略变,脚步一折往魔界而去。
卯日星官真身金乌本是上古妖神,是以曜日临天之时仙神妖魔四界同辉,而日沉之时妖魔界却是另一番景象。沉璧穿过两界障蔽进入魔界时,正是暗夜,一轮弯弯红月在妖界暗空中渗出黯淡冷光,格外妖异。红月之日,妖魔界暗无天光,整日昏暗,于妖魔而言,亦是修为高涨的杀戮之时。他神容更是冷凝,径直往魔界四主城之一的炎渊城而去。
炎渊城建于一道沉不见底的环状暗渊两壁之上,是以得名。环状暗渊之外是为外城,其内为王城,暗渊之中滚滚魔炎万丈,如一道天堑将内外城分隔,内城便如一座孤岛般浮于魔炎暗渊之上。普通妖魔根本无法抵御这魔炎之势,不得寸进,惟有内城之中架起障桥时方得通过。
沉璧收敛下周身泽息,向守在外城渊前的魔卫出示一方令牌。魔卫顿时脸色一肃,向他行礼后立即传信内城魔卫,令其架起障桥。
纵使身上毫无泽息,仅凭所持令牌,他便得以一路畅通直入王宫,站在统领魔界一十六城的魔尊离渊面前。
“我正想给你传信。”离渊对他说道。
“兰泽如何了?”
“若再迟一步,便救不回了。”离渊道。
沉璧眉间紧蹙,面沉如水,“她在何处?”
“暂安置于西侧殿中,我带你去罢。”
当他望见床上那个满身血污,毫无生机的少女时,容色更冷,心中一阵窒痛。魔界功法不擅疗伤,仅以定魂珠吊着她的性命。他当即以两指按上她的眉心,绵绵不绝的气泽缓缓灌入少女躯体魂魄。一刻后,少女惨淡容色逐渐还复生机,他面上却苍白了几分。
他沉默着望着仍昏迷不醒的她半晌,低哑地说道:“对不住。”
身后传来离渊的声音,“她如今无力掩饰天机镜之神息,似乎原本欲隐居荒郊川泽,但红月之日妖魔界中除仙息外,一切气息大涨,天机镜亦不例外。遂被众妖魔群攻而上,欲抢夺神器。原本放弃天机镜或可保住性命,她却是宁死不屈。”
他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苦笑道:“她对天机镜的执着非同一般,当初我仅是稍微流露出交易之意,她便彻底从我面前消失了。她救我一命,她若不愿,我又怎会强夺。”
“你如今亦救她一命,如此算是两清了,何不趁此机会取走天机镜?”离渊道,“若非顾及你,我早已将天机镜收入囊中。这般神器,留给她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只会招来祸患。”
“她既是如此着紧此物,便让她留着罢。待她转醒,我自会将她带往天界。”沉璧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女主表示作为女主在这章怎么可以没有出场必须要出场的小剧晨
沉璧:我发现转世下凡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get新技能。
千倾:比如?
沉璧:比如我get了吹笛子技能。
千倾:这样说来我也get了一个原来不会的技能哦!
沉璧:?
千倾:我学会了如何处理大姨妈!
沉璧:虽然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你回来之后好像就用不上了。
千倾:说得好像你回来之后还会吹笛子一样→_→
沉璧:好吧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廿叁】邅吾道夫昆仑兮(一)
我回归天界之后,投生凡间时衍生的七情便淡薄下来,正如看一本令人十分入戏的话本一般,虽是唏嘘不已,感慨良多,但却并不会为其牵制。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