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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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引者，太古幻渺之曲也，六界万物万象皆于曲中流转。而今我正于阵眼中以此曲为凭引，塑造起一片虚妄幻境，令入阵之人如坠虚幻。池珖天尊毫无声息地躺在元瑶所设幻阵中心，元瑶盘膝坐于他身侧，双目微闭，显然神思已入幻境，看来已是收手之时，可是……
“阿璧，”我欲哭无泪地叫道，“我停不下来了！”
立于阵外护阵的沉璧不可思议地回头道：“什么？”
“我已无法控制这琴，现下是它在控制我！”这已经不是什么音符如流水一般流泻而出的高雅境地了，现下于我而言，这简直如同腹泻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沉璧目光下移到琴台之上散发着莹莹白芒的古琴之上，随着乐曲流泻，古琴越发容光外露，莹润如玉。
“这是……伏羲琴！”他惊异道。
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顾不得惊讶元瑶是如何得到伏羲琴，眼下最重要的是，以我之修为根本无法掌控这上古神器，却反而为它所掌控，不至耗尽修为根本无法停手，处境极其危险。
就在这越发飘渺的琴曲声中，沉沉钟声骤然作响，“当当”之声仿若雷鸣，如有实质般震得我胸口一痛，忍不住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虽如此，我十指亦终于得以脱离伏羲琴。
“此幻阵已失控，你我很快便会被卷入阵中，”沉璧皱眉沉声道，“我留于此处守阵，你快去寻母后来。”
我只觉四周景象一阵阵模糊，立即起身，紧紧捉住他的手道：“来不及了，我以神念传信与母后便可。”
他抽了抽手，分毫未动，不由苦笑道：“你不会又使了粘连咒罢……”
他的话音逐渐模糊不辨，似有白雾茫茫袭来，以不可阻挡之态充斥身周四侧，弥漫整个世界，便连近在咫尺之人亦不可见，惟有掌间握着的手传来温热感，莫名地安抚人心。
我自恍惚茫然中回过神来时，只见一片浩瀚无垠的碧色天空渺远，惟有雪峰一顶直入青冥。这是在……昆仑山下？
我欲以手支撑起身体，却拉动了身侧之人，他扬了扬我们紧握着粘在一起的手，说道：“快解开粘连咒罢，我怀疑你没有哪个法术使得比这更纯熟了。”
我懒得反驳于他，只问道：“我们这是在幻境之中？”
“应该是，”他说道，望向不远处耸入云霄的昆仑墟，“既是为池珖天尊所设的幻境，我们随他身侧或有所得。”
我自绵软草地上站起，忿然道：“元瑶竟以伏羲琴令我弹奏，枉我们相助于她！”布下此回溯幻阵，须以太古之曲华胥引为凭引，而元瑶却不擅音律，且昆仑之中并无可信任相助者，是以她才向我们寻助。我琴技虽不如何精湛，但以为凭引一方幻境尚可为之，却不料那古琴却是上古神器伏羲琴，以致落入如此境地。
“或许她亦不知那是伏羲琴，否则不致于此。”沉璧亦站起道。
我依旧气鼓鼓道：“若她是处心积虑，我必要让她好看！”
沉璧斜眼看来，说道：“被困于此处，你好像不如何紧张。”
“你东皇钟在手，若非顾虑强行破阵会令此二人神魂不返，永不醒转，怕是早就破阵了罢，”我负起手，悠悠然地往昆仑方向而行，“若寻到二人，稳住其神魂再行破阵不就可以了。”
“其实……”我只闻他迟疑道，“东皇钟掉在阵外了……”
我脚步一顿，急转回身，惊叫道：“不会吧，不会吧！”目光掠过他的腰间，果见平常挂着如铃铛一般的小钟那处空无一物，顿生绝望之感，急切地伸手在他腰间一阵乱摸，“你骗我的吧！”
他一把拍开我的手，说道：“别乱摸。”
我快崩溃了，“这个时候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摸也没用，掉了便是掉了。”他没好气道。
我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在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忽地自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阿微，你为何会在山下？”
我与沉璧皆向那人望去，只见他长眉肃目，容如皓月，神似冰雪，却正是池珖天尊无疑。
我看向身侧的沉璧惊诧道：“欸？他叫我么？”
“此处好似只有你我二人。”他眨了眨眼，说道。
池珖天尊很快行至我们身前，他目光掠过沉璧，目色微微一沉，却并不理会他，只又对我道：“阿微，师父正四处寻你。”
“啊？”我张了张口，不明所以。
却是沉璧冲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先应着，见机行事，我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许是见我们眉来眼去的模样，池珖天尊微微蹙眉，对我道：“走罢。”
我应了一声，随他行了几步，不放心地又回头望向沉璧，便闻他传音与我道：“我随后便来。”
未等我回他话，池珖天尊却已腾起云载着我们二人直上昆仑巅。
☆、【廿伍】邅吾道夫昆仑兮（三）
五城十二楼在脚下一掠而过，我们瞬间便至昆仑宫外。昆仑宫亘古不变，千万年如一，一柱一瓦，皆与曾见一般无二，只是宫中上座之人却并非熟识之人。
“见过王母、师尊。”只闻身侧池珖天尊向二人作揖道。
我眨了眨眼，仍然有些不能反应，这二位便是前任西王母与母后的师尊？如此我该如何称呼？师祖与师叔祖？不对，我的师尊该是览幽上神，师祖亦应是览幽上神的师尊才是……
正在我迟疑之时，身侧忽地浮现一道幽影，容貌清致，神容沉敛的少女冲上座二人行礼道：“见过王母、师尊。”那少女身形仿若透明，如水般浮现在殿中，容貌与我有几分相似，分明是母后年少的模样！而上座二人却对这少女视而不见般，目光只盯着我看。我蓦地一激灵，福至心灵般如那少女一般行事，行礼唤道：“见过王母、师尊。”
母后的师尊道：“为师昨日夜观天象，推演后事，惊觉近来昆仑大劫将至。”
池珖天尊敛容凝眉道：“师尊可知此劫因何而起？”
母后的师尊微微摇首，道：“此事你们不必知晓太多，为应付此劫，我们六长老与王母将行闭关，昆仑事务便由你们暂行处理，且令诸弟子时刻戒备，不可有丝毫懈怠。”
“定不负师尊与王母所托。”池珖天尊应道。
“请师尊与王母放心，弟子自当尽力而为。”那少女幽影又开口道。
我强压下心头惶然，仿照少女的模样说话，那上座二人微微颔首，母后的师尊道：“我们即刻便要闭关，你们下去罢。”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殿外，却又见那少女忧心忡忡地对池珖天尊道：“师兄，师尊所言昆仑大劫，究竟指何？竟令七大长老与王母一同闭关。”
我如提线木偶一般仿照那少女动作，池珖天尊侧目望来，蹙眉道：“此事我已是首次听闻，亦不明所以，令长老重视至此，想必定是大事。但多想无益，我们只当尽职尽责，不负所托。”
那少女却嫣然一笑，眸光流转，“师兄总是这般严肃，只要师兄在身侧，我便不惧许多。”
我……我办不到啊！我无法对视为长辈的池珖天尊做出这般的做派，也根本想不到年少时的母后竟是如此……俏皮可爱（？），于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半晌才僵硬地讷讷道：“师兄说的是。”
池珖天尊淡淡看了我一眼，并未出言。而我，却分明看到在他身侧，浮现出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透明如水的身影，不同的是那仿若冰雪般的容颜淡淡消融开来，冲那少女微微一笑。
这本是温馨的场景却看得我脊背生寒，匆匆对池珖天尊道：“池……师兄，我先行一步。”立即御云而去，不顾他在身后是何种神情。
方行至阊阖之门便见沉璧闲立于其外，他既非昆仑中人，又非客人，是以不得而入，我连忙将他拉了进来，以我们二人方闻之音低声对他诉说了方才诡异之事。
他却面无异色，说道：“此为以池珖天尊记忆为支柱的回溯幻境，你之气泽血脉与母后一脉相承，是以幻境中的母后便被你替代，你看到的幻影应是池珖天尊原本的记忆。”
我愁眉苦脸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让我如母后年少时那般对待池珖天尊，根本是不可能的。”
“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沉璧忽地抬眼望了望我身后，忍俊不禁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微。”
听闻这声呼唤，我心下哀叹，池珖天尊可真是阴魂不散。
他眉间紧蹙，目光自沉璧身上一扫而过，肃声道：“此为何人？”
我正不知如何应答，却只见沉璧一拱手，似笑非笑道：“本尊重霄，久仰池珖天君之名。”
池珖天尊……啊不，他此时尚不及天尊，池珖目中闪过讶异之色，“天界太子重霄？”
我……我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他……他这是做什么，我扮母后，他扮父皇什么的，是童心未泯，想玩儿一把过家家么！
“太子殿下为何来我昆仑？”池珖沉声道。
沉璧面显沉重之色，道：“池珖天君为昆仑首座弟子，本尊便直言罢，近来天象有异，雾笼昆仑，父皇忧心昆仑劫难将至，特派孤前来查探。”
我的表情如右图所示：=口=！他还能更扯么，根本没这回事的好么！
“昆仑暂且无事，无须天帝忧心，太子殿下请回罢。”池珖面色沉沉，漠然道。
沉璧依旧似笑非笑，说道：“且不论昆仑之劫，孤前来昆仑作客，池珖天君将孤阻于此地，难道这便是昆仑的待客之道么？若是西王母与离昌天尊在此，恐怕亦不会如此罢。”
池珖沉默数息，终是侧过身道：“殿下请。”
池珖在前方带路，我与沉璧在他身后窃窃私语。
我怀疑地瞟向他道：“你假扮父皇，不怕被拆穿么？”
“怕什么，”他一扬眉，手中执起一物置于我面前，“我有印鉴为证。”
我一看，那方盘龙白玉印可不正是天界太子印么！顿时惊异不已，“你你你你为何有此印？”
“一直都在我这里啊，你不知道么？”他收回印鉴，笑道。
“我不知道啊！”我勒个去，总算明白为何众仙神俱将他视为天帝承继了。
池珖驻足于一云来殿前，那是昆仑招待贵客之居所，他回转身对沉璧道：“请殿下暂居此处，王母与师尊皆已闭关，在下与师妹尚有昆仑事务需处理，请殿下自便罢。”
我简直怕死了要与母后年少时那般与池珖相处，更何况对于什么昆仑事务，我可是一窍不通，闻其所言，立刻道：“关于昆仑大劫一事我还要与呃……太子殿下商议，昆仑事务便先拜托师兄了。”
“阿微！”池珖面寒如冰，眉间深蹙，斥道，“你忘了方才师尊与王母所言？怎可如此胡闹！”
如今虽是身处幻境，但池珖天尊在我心目中仍然是那个冷肃的天尊长辈，被他如此一斥，我不免抖了一抖。
“孤于昆仑地形不熟，池珖天君既是有事在身，便让明微元君尽一下地主之谊罢。”沉璧适时开口打圆场道。
我在他身侧猛地点头。
池珖深深地凝视着我半晌，沉冷道：“随你罢，但望师妹不要忘记自身所负之责。”
我望着池珖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沉璧在一旁好笑道：“你怎么如此怕他？”
我瞪他一眼，道：“我一想到他将我当作母后，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好么！要不你试试让百花仙子将你当成父皇啊！”
他顿时身上一抖，嘴角抽了抽，说道：“这个类比让我能够十分感同身受。”
“方才你随池珖走后，我在昆仑周遭转了一下，发现除昆仑墟属地外，其余之处皆是空茫无物，”他收敛起玩笑，说起正事来，“想来此幻境是以池珖天尊之记忆为支柱，除他记忆中所见所闻外，别无他事。另外，幻境虽由其记忆所生，但外人入内并非不可改变，甚至可替代原本人物。由此观之，此并非回溯幻境如此简单。”
他沉吟一阵，才又继续道：“更以上古神器伏羲琴为阵眼，难道元瑶是想……”
我们目光一触，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与了然。
上古神器伏羲琴，其能以调理阴阳，流转六气，控纵万物，操控魂灵。难道元瑶竟是想通过这幻阵修改池珖天尊的记忆么？若真是如此，也就是说，如今发生的一切，将替代池珖天尊原先的记忆成为他的记忆！
我不禁身上一颤，默念道：“母后，我对不起你啊！将你的形象毁于一旦！”
沉璧亦蹙眉道：“如此便不可以东皇钟强行破阵，否则池珖天尊之记忆神智不知会受损如何。”
我怔了一下，瞪着他道：“你不是说东皇钟落在阵外了么！”
他轻飘飘地看我一眼，道：“这种明显逗你玩儿的话你也信，怎么可能。”
我的表情与动作如右图所示：（#‵′）凸
他一手按下我的比着中指的手，说道：“女孩子不要做这种不文明的手势。”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寻到元瑶再说，”我收起忿忿的神色，思虑道，“这幻阵情况究竟如何，只有她最清楚了。她要为池珖天尊破除执念，这修改记忆之法不是不可，但是……究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而且一旦出了差错或是为池珖天尊所知，后果不堪设想。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沉璧叹道：“女人心思之繁杂深沉，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能够摸清一二。”
我嘴角抽搐道：“你那是什么奇怪的感叹啊喂，还用那么正经的语句！”
在这偌大昆仑墟中，寻人谈何容易，且我们并无正大光明的理由，秘密行事更是诸多限制，是以我们并未刻意寻找元瑶。她既是以改变池珖天尊的记忆为目的，必然不会无所作为，迟早会出现在他眼前。
而正如我们猜测的，我很快见到了元瑶，在池珖的身侧。
他向我介绍道：“这位是新入内门的弟子，归于师尊座下，名唤元瑶，日后便是你我的师妹了。”
元瑶目光明湛若水，神容淡然，没有丝毫异色，一如她往常的模样，朝我微微下拜道：“见过师姐。”
一见她的神态，我便明了，这一切，包括我们入阵，都在她的算计之中，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师妹一看便是天资聪颖的模样。”
“师姐缪赞。”她的脸皮显然刀枪不入。
送走池珖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对元瑶发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淡然道：“这个你们无须得知，昆仑诸事我会辅助于你，其余你们便随意罢。”
“这幻阵中变数众多，你欲篡改池珖天尊的记忆，可有想过后果。”我肃容道。
她不以为意道：“师尊修为高深，他之记忆岂是如此容易被篡改，此幻阵不过能够稍加扭曲罢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不知何时，所有人都未察觉到，沉璧竟出现在殿中，目沉如水，紧紧盯着元瑶，“若你不说实话，我们便强行破阵而出。”
她容色终于一变，急道：“不可，如此会损及师尊元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感觉自己萌萌哒的小剧场】
沉璧：你不是说要男配么？男配出来了你倒惟恐避之不及了。
千倾：那是母后的男配，不是我的啊！
沉璧：也可以是你的，你的那些小说话本里不是有这般的情节，女主角心有所属，辜负男配情深，便以自己女儿相许么？
千倾（毛骨悚然）：母后不……不会吧？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对小说话本的情节这般了解了！
沉璧：后面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前面那个很有可能，因为按照一般小说套路而言，母后比你更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