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重生:权倾六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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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走神
天色未明。
半空的雪粒还沙沙地下得欢实。
两仪殿近在眼前了,抬凤辇的内侍们不由得都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料最前头的一个脚下一滑,身子便猛地一晃,凤辇跟着一侧,辇上端坐的邹皇后也就一歪,凤冠便重重磕在了板壁上,“铛”的一声响。
扶辇随行的侍女们吓得一拥去看皇后:“娘娘,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娘娘,娘娘您说句话!”
凤辇落地,靠着板壁坐在里面的邹皇后手扶凤冠抬头看向众人,眼神里一片茫然。
是梦中么?
怎么回到了三年前?
这分明是兴庆四年元正大朝前的事情。内侍崴了脚,自己痛骂了他一场,后来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自己反而被训斥了一顿,说刻薄,连新年都不好好让人过。
邹皇后摇了摇头,缓下了声气,漫声道:“无碍的。还能继续走么?”后半句却是问那内侍的,这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那内侍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听邹皇后这句话,不由感激涕零,哽道:“能走!小人一定让娘娘稳稳当当进两仪殿!”
稳稳当当啊,两仪殿里一场好闹等着自己呢,怎么会稳稳当当?
邹皇后只顾伤感,却没注意到这个“梦”和自己的回忆已经不一样了。
“梦”里的偏殿一切如旧。
坐榻,凤烛,香炉,铜镜,甚至连销帐上的七寸流苏,清晰如斯,邹皇后心里闪过一丝怀疑,怎么自己记得这样清楚?
邹皇后坐在那里任侍女整妆,漫不经心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十二花树,大花小花,两博鬓,翠眉,眉心的花子,樱唇,腮上的胭脂……等等,那天就是眉心这个花子惹来了第一句奚落,然后才引出的祸事!
邹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正细细描画花子的侍女不由得娇嗔了一声:“娘娘!您别动!”
邹皇后又怔了一下,这是采葛的声音!采葛不是大朝后不久就被太后命人送去了宫正司,再也没能回来么?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邹皇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采葛那双清宁宫最巧的手,刚要说话,忽然耳边有人禀报:“娘娘,太后殿下遣余姑姑来了。”
邹皇后下意识地忙道:“快请!”
旋即又一黯。是了,余姑姑是来传太后懿旨的,命众人不必再去兴庆宫……其实,太后只是不想见自己吧?尤其是那样扭曲丑陋的自己,气势汹汹地去“侍疾”,终于引起了一贯自制的太后的大爆发……
邹皇后还在愣神,一名两鬓星霜的宫装女官已经走了进来,端端正正行了礼,温和地笑着说:“太后口谕,皇后请站起来。”
邹皇后方惊觉自己仍坐着,呀了一声,忙站起来,微一躬身叉手,口中道:“妾失仪,请太后降罪!”
这女官正是跟随太后近四十年的的贴身侍女余氏,宫里自皇帝始,上上下下都尊称一声余姑姑。
余姑姑见皇后恭谨行礼,不由微微点头,道:“太后口谕:皇后,哀家今日仍觉得不大好,散朝后你们不必再来。过年的事情多,你自己也好好保养,别打着侍疾的名头来闹我。让我安生歇歇。钦此。”
第二遍听这道旨意,仍旧不客气,不亲近,不喜乐,让人心生懊恼。
当儿媳妇当到婆婆连侍疾都不让的份儿上,真的很失败,也难怪皇帝心里极度不满了。
邹皇后恍惚着,再深深一弯腰,口中按照标准礼仪地应道:“妾领旨,谢太后体恤!”
余姑姑顿了顿,轻声续道:“太后烦了众人,所以一概不见。皇后可明白?”
邹皇后愣住了。
不是因为余姑姑这句提点释放出来的善意,而是因为——梦中的余姑姑怎么可能会给自己解释?这不是自己的臆想吧?!
余姑姑看皇后不接话,面上流露出一丝惋惜,然打量皇后片刻,忍不住再点了一句:“好生娇媚的花子,嫩得像个未出嫁的姑娘!”
邹皇后身子一震。
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这句奚落,提前到了此时出现,发话的变成了余姑姑!而且不是奚落,是提醒!
这不是“梦”!
何况!冷宫大火,门窗被从外面锁死,自己和采萝马上就要烧死了!怎么会做起梦来?
这真的不是梦!
邹皇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一阵眩晕。
然现实是需要继续的。
伸手抓住身边侍立的采葛,强撑着稳住身形,邹皇后没头没脑地对余姑姑说了一句话:“姑姑,田田有来日,皆是因姑姑这片慈悲心肠!”说着,又深深福下身去,竟施了个全礼!
余姑姑竟坦然受了这一礼,恢复了温和笑容:“皇后谬赞了。太后等回话,我先告退。”
邹皇后起身,急忙往前迈了几步,扬声命道:“横翠在外面吗?路滑,好好送姑姑出去!”
待外面传来横翠和余姑姑的笑语,邹皇后已经颓然坐倒在凤榻上,手脚俱软,脸色惨白。
自己这是,是,真的重新回到了三年前!!!
采葛早在一侧跪倒哭求“没想到不是故意的”,邹皇后此刻哪里顾得上理会她?挥挥手,机械地下令:“重新梳妆,快些。”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双手,猛地推开了采葛。一个声音清朗响起:“小娘,我来。”
邹皇后偏头,看到了已经冲到面前的两个侍女。
是采菲和采萝!
是被发配到司制司缝衣服缝到眼睛瞎了的采菲,和大火中紧紧抱住自己头脸的采萝!
采菲一伸手,扶起邹皇后,利落地脱掉她深青色的袆衣外袍;而采萝则快手快脚地端来了洗脸水,拿大毛巾掩住她的素纱中单,开始给她净面。
邹皇后在这片混乱中看着二人充满活力的脸,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采菲一看她哭了,以为是因余姑姑传话中太后的冷淡心灰沮丧,怕她又本末倒置,便连忙哄道:“小娘有委屈也先憋着,快收拾完。若是老夫人她们来得早,不免要来偏殿先看看您的。那时节红着眼睛,夫人又要跟着哭起来没完了!”采萝则转头边骂着采葛:“也不看看时候!这是出风头的日子吗?大朝会上皇后都不循规蹈矩,你想让满天下的人怎么说我们小娘!”
陪嫁的丫鬟怎么也改不过来,小娘小娘地喊不停。如果花期在,又要把这两个一顿好骂——亏得今日她留在清宁宫看家。
邹皇后想着仍旧活得好好的四个陪嫁丫鬟,破涕为笑。
活着就好,都活着就好!大家都要活下去才好!
直到坐在两仪殿正殿的凤榻上,耳边响着悠扬的雅乐,内外命妇们在丹陛下随司赞引导叩拜跪兴、口颂新春的时候,邹皇后也还没从“重生”的冲击中完全清醒过来。
因此,当满殿寂静了十息,单等皇后发话的那一刻来临,即便邹皇后迅速开口,声情并茂地勉励众人需恪尽职守、相夫教子,同时热情地回贺新正,也改变不了“邹皇后元正大朝走神”这个事实了。
邹皇后不由在心里苦笑。
还是不行么?还是在大朝上授人以柄了。还是躲不过去啊!
果然,先帝元后的嫡女,大长公主长宁公主第一个开口:“皇后刚才在想什么呢?竟然专注到可以无视这一殿的内外命妇,自顾自地发呆走神。说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这是在骂她骄横!
邹皇后勉强稳住心神,正要辩解,贵太妃所出的二长公主福宁公主笑嘻嘻地接过了话头:“大姐别逼皇后了!宫里有规矩,初一十五皇帝必要去看望皇后。大约是皇后想到今日初一,激动了一些,所以想出了神罢!”
邹皇后被这轻佻话羞得满面通红,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分辨,顿时张口结舌,心乱如麻!
皇帝的冷落,要传得天下皆知了!
怎么办?怎么办!?
殿上有人轻笑。是宝王妃。
“二位姐姐说笑惯了,忘了这是元正大朝呢!圣人昨夜和宝王驸马他们喝酒喝到后半夜,皇后大约是跟着没睡好罢?”
似乎是在说合。可为什么要向满朝命妇明示公主不敬?为什么要对长宁公主这位寡妇提驸马二字?为什么要让邹皇后想起来皇帝宁可和宗亲喝酒也不去清宁宫过除夕?!
宝王虽是长子,先帝却未选他。
竟怨怼到不加掩饰的地步了么?
“敢问皇后殿下,今日太后殿下可有谒见懿旨?”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殿中的诡异气氛。
邹皇后眼睛湿润了。事到临头,只有娘家人,才是最心疼自己的。
“邹老夫人问的正是我刚才在想的事情。今晨太后传旨,身子不爽快,今日谒见全免。且不让咱们去侍疾,连我去也备好了闭门羹。我一时担心,有些恍惚,怠慢各位了,休怪休怪!”
邹皇后勉强扬起了一个笑脸,解释了缘由,也道了歉。
可全殿上下,竟再无一人出声应和。
一片安静。
除了邹府,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独自强笑的邹皇后。
邹老夫人瞥了一眼身边的二儿媳,示意她接自家女儿的话。
可这位当今皇后的生身母亲,却讷讷不知该如何开口,只会羞愧地深深低下头去。
邹老夫人心底长叹,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圆场:“新正最忙,还请皇帝和皇后也保重身体。我等恭祝太后早日康复,福寿绵长;祝皇帝皇后身康体健,琴瑟和谐!”
大殿上仍然一片沉寂。
邹皇后紧紧握着拳,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目光从太后娘家、公主郡主、诸王家眷等皇亲国戚,看到勋贵、文臣、武将、言官诰命,还有内命妇那一列——所有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微有得色。
邹皇后在心里狠狠地痛骂自己:邹田田,原来你早就众叛亲离了!你为什么到死都没发现!
☆、2。第2章 震怒
清宁宫,寝殿深处,邹皇后和邹太夫人、邹二夫人对坐,四个陪嫁丫鬟侍立。邹二夫人嘤嘤地不停在哭。
邹皇后和邹太夫人同时抬手揉了揉额角。邹皇后看一眼祖母,命人:“花期,陪我阿娘去偏殿歇歇,拿圣人给的好茶,太后送来的冻荔枝,细细跟她说说清宁宫最近的新鲜事儿。”
四个陪嫁中为首的,最年长也是最温柔的花期应了一声,忙上来扶邹二夫人退下了。其他侍女也有眼色地默默退出,走在最后的顺手掩好了殿门。
殿里只剩祖孙俩。
邹皇后这才长出口气,拉了祖母的手,愁眉着对邹老夫人软语道:“祖母,我怕这次我闯的祸事不小,又要让祖父替我善后了。”
邹老夫人听了这个服软耍赖的话,眼睛却倏地一亮。自家这小娘,终于知道用脑子了。邹老夫人不由得笑了出来:“不妨,只要圣人不生气,天塌下来,你祖父也有法子!”
邹皇后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若失,轻轻摇摇头:“祖母,圣人恐怕是会大大地生一场气的。我以前太任性,他这次不会再担待我了。祖母,你让祖父放低身段,苦苦地认错。圣人看在多年师生的份儿上,也许会冷落我一阵子,但至少不会动让我离开清宁宫的念头。”
邹老夫人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皇帝想要废后?!”
邹皇后垂下眼帘,清冷的声音像寒夜山泉一样:“阮氏有孕了。”
太后姓裘,眉目锋利,英姿飒爽,还有众人交口称赞的正直品行、大度性格。先帝偶幸辅国大将军府,一眼看上这位裘飞裘老将军的掌上明珠,惊艳不已,当场解玉佩为聘,翌日便接进宫中,封为淑妃。而这位裘氏,也着实好命,进宫不过一月,便有了身孕。宗室老人们纷纷说是坐床喜,是子孙繁盛的好征兆,自然更是恩宠无极。不数载,元后病逝,裘淑妃当仁不让被立为皇后。裘后诞有四子一女,按年龄分别是宝王、先敏敬太子、当今皇帝、寿宁公主和煦王。
这多年的后宫之主,如今仍旧耳聪目明。
听余姑姑回禀完大朝上的动静,裘太后嗤笑一声,白了余姑姑一眼,扔下手里的佛珠,懒懒地倚到胡床的大迎枕上,道:“怎样?我就说她再教也上不了台面,是不是?你还真动了慈悲心肠,傻不傻?”
余姑姑听着邹皇后用的这个词儿从裘太后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诡异,叹口气,点头道:“殿下总是比奴婢看人准。”顿了顿,欲言又止。
裘太后见她作怪,便狠狠横她一眼:“说!在我跟前还装!”
余姑姑自是忍不住笑,摇头道:“殿下又打趣奴婢——奴婢只是觉得,皇后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似乎有点儿灵透起来的意思。也许教一教,能教出来。您看现在宫里这份儿乱,您没法儿管,要再没个得力的皇后,您让皇帝怎么办?”
裘太后完全没有平日众人面前的雍容,竟坐在胡床上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说:“爱怎么办怎么办!不是他自己要这份儿乱的吗?至于邹田田,她不是皇后的胚子,软弱,急躁,天真,善良,这四样儿哪样儿都够她在这宫里死上八回的!我能保住她的性命,就是给皇帝帮了大忙——以雷儿的性子,现在就算邹田田死在宫里,他也不怕邹家要交代了!”
余姑姑无语,微微叹口气,心里不禁可怜起那个第一次说自己“慈悲心肠”的稚气姑娘来,十七岁,真的还年轻啊!
“当啷!”
一盏越窑青瓷茶瓯被明宗狠狠地掼在地上,碎瓷四溅,有一粒甚至崩到了邹皇后的腮上。邹皇后站在明宗对面,叉手低头,垂眉顺目,纹丝不动。
殿中早已清场。仅余分茶的侍女丹桂,和明宗皇帝的贴身内侍、内侍和殿中两省的总管大太监孙德福孙公公。
明宗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遗传自裘太后的浓眉凤眼此刻愤怒地似乎即将双双立起,右手霍地挥出,食指直指邹皇后的脸:“我本来只以为你年幼,女子柔弱,谁知道你竟然软弱愚蠢至此!”
邹皇后定定地站着,其实并没有多少愤怒、惧怕、委屈或其他什么情绪。仅仅是惘然。事情已经起了变化,自己也并没有做出那些“妒忌”“不孝”的举动,怎么皇帝的怒火还是这样盛?
邹皇后迷茫的表情自然把心思漏了个干净。明宗看她这个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连旁边伏地跪着的丹桂都听得身子一抖。
孙德福看着皇帝震怒的样子,觉得皇后的错不至于此;再看看邹皇后柔顺地可怜,忍不住想帮个忙,轻悄地上前半步,劝道:“圣人,怒伤肝,您保重着些儿。皇后娘娘不懂,您教给她,下次她不就懂了吗?”
明宗凤眼如电,狠狠地刺了孙德福一下:“滚!什么地方你也敢插嘴!”口气却下意识地软了三分。
邹皇后知道这时候自己要说话了,定一定神,声音低低地开口:“圣人,臣妾委实不知道走个神就能酿出这样大的祸;您教教臣妾,臣妾不想再给您丢脸了……”
明宗听了这认错服软的话,面上先一缓,接着又更加愤怒:“你还知道这是丢我的脸!我本来以为老师能把你这个嫡长孙女教成个坚忍的女子,能帮我把这乌七八糟的后宫命妇整理整理,可你看看你自己,除了纠缠在小情小爱上,就是跟不相干的人情往来瞎较劲,你有哪一点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我当年真是瞎了眼,以为看到的那个替母亲理家的孩子能继续长大,谁知道,你越活越回去了!”
明宗越说越气,说出来的话也没了章法,甚至气得左右找东西摔砸,一眼看到了榻边的玉如意,伸手就要去够。
这时,忽然一只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