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娇妻-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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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奄奄一息,居然还知道是他,张口叫了声“裕儿”。
他敛眸,“我让人去请大夫。”
说罢真唤了香兰过来,正要开口,便听李氏摇头道:“没用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活到头了,不必给你添麻烦了……”
他偏头,面对生离死别,即便是从来不亲的亲人,居然也有一点点动摇。
李氏向来懦弱,这一辈子都活在夫家的阴影下,卑微惯了,无论跟谁说话都习惯低声下气。正是她这样的人,偏偏生了一个欧阳仪这样飞扬跋扈的闺女,以她的性子是绝对管不住欧阳仪的,也只能采取放任态度。然而越放任,欧阳仪便越无人管教,她将要死时,才醒悟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留下闺女一人在世,她不放心。
李氏伸手,艰难地抓住严裕的袖子,气息微弱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仪……”
她每说一句话便要喘几次,一句话说得极其缓慢:“若我死后,你能否替我照顾她一阵,让她留在府里……你若是不嫌弃,让她做妾也好……我……我就……”
严裕身子一僵,拧眉看她。
她睁大眼睛,想必到了穷途末路,“裕儿,能不能……”
严裕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李氏流泪,“姨母求你……”
可惜他始终不松口。
下一瞬,李氏睁着眼没了气息,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阿娘!”
欧阳仪扑上去,失声痛哭。
丫鬟递来剪子,严裕剪掉半截袖子,转头一看,屋里早已不见谢蓁的身影。
他神情一乱,正要出去,却被欧阳仪叫住:“表哥,阿娘死了……她死了,我怎么办……”
严裕想起李氏临终前的嘱托,心中一烦,冷声道:“我会为你找好夫家。”
她见他要走,快一步挡在他面前,泪水连连,“阿娘把我交给你,她尚未入土,你便要把我嫁给别人么?”
严裕停步,冷眸睨她:“那你想嫁给谁?”
她擦擦眼泪,别开头居然带了点羞赧:“阿娘让我给你做妾……我听她的话。”
他咬牙,毫无商量的余地,“不可能!”
说罢拂袖将人挥开,大步往外走,对门口的赵管事道:“姨母的后事交给你打理,就葬在青要山山腰,与李家的人葬在一起。”
管事应下,正要问棺材选用什么木材,抬头便见他已走开好远。
严裕沿路往回走,回瞻月院的路只有这一条,然而他追了一路,始终没看到谢蓁的身影。就连回到瞻月院,院里也没有她。
他问丫鬟她在哪里,丫鬟皆是一脸茫然:“娘娘从未回来过。”
他心急如焚,转身便往外走。
*
府里里外都找了一遍,始终不见皇子妃人影。
下人不知谢蓁去了哪里,只知道六皇子疯了一样,脸色难看,大有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的趋势。
下人不敢马虎,天色渐渐暗了,便提着灯笼在后院寻找。
守门的仆从说并未见到皇子妃出府,那就应该还在府里才是。可皇子妃虽大,经常活动的地方就那么几处,能去哪呢?
赵管事着急道:“娘娘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音落,被严裕一个眼风扫来,立时噤声。
严裕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心里骤然燃起希望,夺过下人手里的灯笼,抛下一句“别跟来”,快步往一条小路上走。
赵管事不放心,跟两个下人跟在他后面。
他越走越快,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停在一处小院门前。夜幕四合,看不清院子匾额写的什么字,只见六皇子大步走进院内,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赵管事停在院外,不知该不该进去。
末了道:“在外头等等吧。”
其余两人忙应是。
严裕走入院内,打着灯笼照了一圈,四周都很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他不死心,从花架下走向秋千,就着灯笼昏黄的光线,勉强看到秋千上坐着一人。她两手轻轻握着绳子,或许是早看到他过来,但就是没有出声,也没有叫他,只歪头静静地看着他。
乌黑杏眼明亮生辉,比天上的星空还要璀璨。
严裕好似重新活了过来,被她看得心都软成一片,把灯笼放在地上,慢慢走到她跟前,“谢蓁?”
他一步步走近,她仰起头来。
“嗯?”她拖着长腔,在月色下更加醉人。
严裕还没失去,便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欣喜,弯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谁让你乱跑的?”
语气责备,双臂却搂得越来越紧。
面对她时,他总是容易患得患失,早晚有一天要被她折磨成疯子。
谢蓁想从他怀里挣脱,然而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她觉得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不舒服地唔了一声:“我只是想来这里坐坐。”
他嗓音颤抖:“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方才找不到她的慌乱仍在,心跳剧烈,半天都没缓和过来。
谢蓁眨眨眼,语气平静:“你要忙着听李氏说话,她快死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严裕僵住,“她的话……”
谢蓁嗯一声,“我都听见了,她要你纳欧阳仪做妾……”
不等她说完,他就急着解释:“我不会纳妾。”
她是因为听到这句话,所以才出来的么?他方才找她的时候就想好了,他不会纳欧阳仪做妾,他会给她找一个好夫家,让她嫁过去,也算是给李氏一个交代。但是让他收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除了谢蓁,他谁不想要。
谢蓁歪头,“李氏临终把欧阳仪托付给你,你能不要吗?”
他慢慢蹲下来,抱住她的腰,“不要。”
谢蓁静了静,“为什么不要?”
他埋在她肚子上,不说话。
“小玉哥哥?”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闷:“我只想要你。”
☆、欺负
李氏的灵柩在灵堂停了三天后,被皇子府的下人抬去青要山葬了。
出殡那日欧阳仪趴在棺木上哭得昏天暗地,若不是被丫鬟强行拉开,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青要山葬着严裕的养父母宋氏和李息清,当严裕被接回宫不久,便让人去寻找两人的尸体。彼时他们在山上遇害,等到尸身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具骸骨,若不是凭着周围的衣物,根本辨识不出他们的身份。
葬完李氏后,严裕带着谢蓁走下马车,往前方两座墓前走去。
坟墓简陋,只是两个拱起的小土堆,坟前竖了一块墓碑,分别写着“显考讳李息清之灵”和“显妣李氏宋锦之灵”。他从赵管事手里接过一壶酒,各自倒了三杯,分别淋在两人的坟头,“阿爹,阿娘,恕孩儿不孝,许久才来看你们一次。”
他牵着谢蓁的手,把她带到两人墓前,“我今日带了谢蓁一起来。”
谢蓁怔怔,看着面前两座墓,张了张口,叫不出“宋姨”两个字。
尽管严裕跟她说过,但是她仍旧没法接受,明明回忆里活生生的人,忽然间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眶酸涩。印象中宋姨是那么温柔亲切的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
严裕站在她身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借着酒劲说:“我们成亲了。”
他把剩下的酒全洒在李息清墓前,顿了顿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谢蓁偏头,还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就拽着她往后走,“话说完了,走吧。”
谢蓁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我还没跟宋姨说话呢……”
他大步走在前面,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冷漠的侧脸。他薄唇轻启,“不用说也行。”
说着,带她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谢蓁走得踉踉跄跄,跟不上的脚步,索性挣开他的手自己走。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两座坟墓,不远处还有一个新盖的土堆,孤零零地立在半山腰,周围长满了杂草。
生前无论多么光荣的人,死后都逃不过一抔黄土。
她感慨完,一扭头发现严裕站在原地盯着她,不禁一愣,“你看什么?”
他没说话,抓住她的手就走上马车。
府上办白事,一路没有带多少丫鬟,马车外面除了车夫,只剩下赵管事。赵管事的脸色有些微妙,看到他们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
严裕扶着谢蓁上马车,一掀开帘子看到里面的人,不悦地皱了下眉,“你怎么在这里?”
马车里不是别人,正是一身斩衰的欧阳仪。
欧阳仪坐在里面等候多时,听到这声质问,非但没有心虚,反而回答得理直气壮:“马车只有这一辆,不在这里,那我该在哪里?”
来时路上她跟着李氏的灵柩,一路来到青要山,目下回府自然不能再走回去了。是以她不需人说,自动自觉地坐上谢蓁和严裕的马车,赵管事劝了两句劝不动,只好放弃了。
严裕带着谢蓁坐进马车,对她道:“后面不是还有一辆么?”
她大惊小怪,“那是丫鬟坐的马车!”
要不是她脸上还有泪痕,就凭着这嗓门,也一点都不像刚死过至亲的人。
严裕拧眉,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谢蓁,但见她神色平常,稍微有点放下心来,也就不再跟欧阳仪计较。马车辘辘前行,行驶在山间小路上,慢悠悠地往山脚下驶去。
马车里,谢蓁坐在窗帘旁边,偶尔被风吹起的帘子挡住了严裕的视线,他想坐近一些,然而对面欧阳仪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看得他没来由地心烦意乱。马车外的阳光穿透进来,洒在地板上,形成一圈圈斑驳的光晕,随着马车的行走而晃动。马车绕到另一条小路上,光线倾斜,大部分落在谢蓁身上,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睑微垂,像是睡着了。阳光打在她脸上,散发着莹润的光,照得她整个人仿佛透明一般,不说话,随时都会离去。
严裕蓦地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头放到自己肩上。
她微微动了下,他问道:“你累了么?”
她闭着眼,轻轻地嗯一声。
他说:“累了就歇会,靠在我肩上。”
谢蓁没再出声,或许是睡着了,长睫毛懒洋洋地垂下来,挡住了那双顾盼生辉的乌瞳。
严裕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为了让她枕得舒服,不得不微微弯下腰,一动不动,这个姿势足足为了半个时辰。
欧阳仪在对面看着,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从没见过表哥对谁如此迁容忍过,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她一直以为他对谁都板着脸,天生冷漠骄傲,谁都看不上眼。原来他不是对谁都看不上眼,他只是看不上她而已。
他面对谢蓁时,哪里有一丝丝冷淡?
他简直把谢蓁当成了易碎的宝贝。
可是为什么?
欧阳仪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爱上谢蓁?明明小时候是谢蓁缠着他,他对待谢蓁跟对待她一样,他不是不喜欢被人缠着么?
谢蓁有哪里不同?
欧阳仪看着对面两人看了一路,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马车停在六皇子府门口,严裕把谢蓁叫醒,两人一起走下马车,留下她一个人在车内无人理会。
欧阳仪呆坐片刻才下来,她站在府邸门口,阿娘没了,如今她只剩下严裕一个亲人。
谢蓁缠了他这么多年,他最终对谢蓁心动了。如果她一直跟着他,他会不会也对她心动?
*
李氏刚走前几日,因她不是六皇子的亲姨母,是以严裕只让长青阁的下人跟着服了几天丧。
梵音绕梁,三日不绝。
三日之后,下人们脱掉丧服,又过回以前的日子。
李氏是欧阳仪生母,她仍旧要为李氏守孝,穿着素衣,头上不戴任何珠翠,连吃饭都以清淡为主。
在严裕没给她找到好归宿之前,她一直都住在长青阁。本以为她会就此安分一些,没想到依旧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三五不时便要来瞻月院一趟,若是严裕在家,便缠着严裕,若是严裕不在,便搅得谢蓁不能安宁。
严裕在家还好,她多少有些害怕他,不敢太放肆,顶多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大言不惭地问他何时把她收房。可严裕若不在,她对谢蓁便没有那么守规矩了,有时说的话,连丫鬟都听不下去。
这不今日,她趁着严裕不在,又来到谢蓁房中。
她坐在外头等候,刚喝了两口茶,谢蓁便从内室出来,她一抬头,正好觑到她头上的鸳鸯珍珠双翠翘。白晃晃的珍珠又圆又润,一看便是无价,她有些眼红,语气酸溜溜地道:“皇子妃娘娘头上的簪子真好看,估计值不少钱吧?”
谢蓁没回答这个问题,“表姑娘过来,有事么?”
欧阳仪反问:“没事就不能来同你说话?”
谢蓁直言:“我今日要出门,没工夫同你说话。”
说罢让双鱼双雁准备好东西,便往外面走,顺便对杵在门口的红眉檀眉道:“送表姑娘回去。”
两人刚应是,欧阳仪便站起来不满道:“你在我面前端什么架子?你以为嫁给表哥,就能目中无人了么?”
谢蓁停步,回头看她:“你再说一遍?”
谢蓁要出门是真的,她要回国公府一趟,根本没空跟欧阳仪周旋。谢荨今日要扮成小厮跟仲柔一起去巡抚府,她担心途中出现变故,便想趁着谢荨没走过去看看。这是下下策,如果不是仲柔再三承诺不会有事,她绝对不会同意谢荨跟去。
她原本心情就不好,如今被欧阳仪一激,更加不痛快了。
欧阳仪以为戳到她的软肋,眉毛上扬,颇有些洋洋得意,“我说的不对?你现在的荣宠,难道不是表哥给的?若是没有他,你能穿上这身好衣裳,戴这么好簪子么?”
谢蓁指指头上的双翠翘,“你说这个?”
欧阳仪不置可否。
谢蓁看向双鱼:“我有些记不清了,你告诉我,这簪子怎么来的?”
双鱼欠身道:“姑娘,这簪子是国公爷在您十三岁生日时,命人特意打造好,送去青州的。”
她哦一声,“不是六皇子送的?”
双鱼又道:“不是。”
她点点头,看向对面的欧阳仪,“表姑娘想必弄错了,我妆奁盒子里还有不少这样的首饰,全是家中带来的,与六皇子没有关系。我柜子里也有不少衣裳,是出嫁前阿娘找人做的。”她说罢微微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倒是表姑娘,当真不需要我接济么?”
说罢上下看了她一眼,明明唇边含着娇软的笑,但是却让人觉得那么可恶。
欧阳仪穿得确实不怎么样,这已经是她最好的衣服了,月白缠枝莲纹褙子和短衫挑线裙子,李氏死后,她就只有这一身素色衣服。每天都洗,颜色早已掉得不成样子。
如今被谢蓁毫不留情地指出来,登时恼羞成怒,“你,你欺人太甚!”
谢蓁偏头一笑,眼里的笑既狡猾又得意,故意气她:“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罢不等她反应,转身就走了。
留下欧阳仪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
☆、采雪
定国公府门口停着一辆翠盖朱缨的华车。
谢蓁到时,谢荨刚好从门口走出。
她是瞒着冷氏出来的,若是让冷氏知道她要扮成小厮去林家,估计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哪有姑娘家这么大胆的,若是被人发现,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荨也怕,但是一想到林家可能要害自己家,也就壮着胆子骗了冷氏一回,说要到将军府做客。争取找到一些证据,说不定还能帮阿爹一把。
她跟谢蓁一起坐上将军府的马车,仲柔在马车里,让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服。
谢荨展开一看,是一件小厮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