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祸-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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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浅怔,迟疑着稍点了下头。稚南又问她占卜可需要什么东西、带了没有,阿追又点了头。
稚南便击掌唤来婢子:“去楼下说一声,国巫今日心情好,可在在场的人里挑一人为其占卜。但只卜下月的事,出价最高者得,去吧。”
婢子福身,立即去了。只消片刻,阿追听得底下的呼声叫声高得好像要把二楼掀掉一样。她心下顿时了然,有几分好奇地等着那婢子回来,想知道到底能叫出怎样的价格。
很快,那婢子就折回来了,手里的托盘上垫着绸子,绸子上堪堪放着两块长宽俱有半尺、厚一寸的卢金。她将托盘放在二人间的案桌上,垂首禀说:“是个皖国来的富商,说他妹妹应是下月生产,想问国巫是否能平安。”
就问这点事,两大块卢金?
阿追暗暗讶异着铺开了小石,三两下就有了结果:“母女平安,孩子刚降生时分量显得过轻了些,但没什么大碍,让他到时不必担忧。”
婢子对这些传话的事颇为娴熟,细细记下后立刻传出去。片刻,竟又多捧了一块卢金进来,说:“那位郎君很高兴,说多谢国巫,这是谢礼。”
“瞧,容易吧?”稚南略笑一声,拿起案头的金子看了看,递给阿追,“不瞒国巫说,打从您在戚国有了名声,央我通通路子的人便不少,不过戚王身边我实在不敢伸手罢了。所以您看,您何必去赌坊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赚钱?于您而言最简单的便是占卜啊。越是达官显贵越容易患得患失,在您这儿求个结果,他们可一掷千金!”
阿追此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拿占卜敛钱。可反过来想想,似乎又并不值得意外——她本就只有这一技傍身,没有直接想到这个而去琢磨别的法子,才是她想拧了。
她想通之后轻松地舒了口气:“也好。只是我不是生意人,还得请女郎帮我促成。每一桩,我分女郎五成。”
稚南一哂,倒也大方:“不必五成那么多,从我这儿成了事的,我抽两成便可,今日这些您尽数拿去。再则,有甚细由避讳,国巫您需同我说个详尽,免得日后闹出误会纷争,便不好了。”
她说着语中一顿,想了想,又笑:“空口干聊许是无趣了些,我该给国巫备些乐子的。”
她说罢便拊掌吩咐人去准备,阿追赶紧阻拦,稚南笑瞧着她说:“您别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多人爱来风月场,自是因此处有此处的乐子。您且见上一见,若真不喜欢,也就算了。”
阿追是当真有点不敢想象她说的“乐子”,房门再推开时,她连心跳都是乱的。
稚南说他们都是清倌,阿追强压住脸红抬眸看去,进来的四个人倒真都称得上一声“美男子”,细细瞧瞧,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最左首的那个看着有点……媚气,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略向上翘,他还施了些粉黛,有些纤瘦的身子看上去柔弱。
第二个则完全相反,瞧着英气十足,健壮得身形和戚宫里的护卫都有得一拼了,和前一位搁在一起,阿追简直觉得他是来护前一人的。
第三个看起来年纪小些,也就十五六岁,这么小的男孩子弄得阿追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负罪,目光便一划而过,没有多做停留。
第四个人一张俊朗的面容有棱有角,仿佛透着几许贵气,又淡淡漠漠地看不出什么。
阿追的目光在他面上稍稍一滞,稚南察言观色着已道:“卿尘,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国巫,我们还有些事要谈,你来斟酒吧。”
卿尘长揖,稳稳地应了声“诺”,另三人只得有些失落地退出去。
房门重新阖上,阿追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坐到她身边,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淡熏香气息窜入鼻中,她方神思一震,别过头去:“我不想喝酒,上盏茶就可以了。”
他没有多劝,“哦”了一声说:“也好。”
温和的声音动听悦耳,阿追的目光禁不住地划过去,他恰正翻过案上木盘中倒扣着的陶杯。他的手指白皙纤长,骨骼的轮廓也很分明,她凝神看着,看他平平稳稳地将陶杯倒满后捧给她:“慢用。”
而后一段并不短的时间里,她与稚南聊着,他并不怎么出声,却又让人难以遗忘他的存在——每每她茶盏将空的时候,他便会及时地再为她添上茶。后来她随手从碟子里拿了颗花生来剥着吃,目光再落下时,眼前就多了一小堆已剥好的花生仁。
连粉红色的薄皮都已尽数去干净了,白白胖胖地盛在一只黑瓷小碗里,香气淡淡。
她忍不住再度看向卿尘,他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手里剥着下一枚花生。恰好稚南问道:“班国朝中也有人提过想见国巫,你怎么说?”
卿尘手上未停,缄默了会儿,说:“班国强盛,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单是一众公子就斗得不可开交。若是寻常贵族有事相求,告知一二无妨。但若与王室沾亲、又或要卜之事涉及朝政,这生意不接为好。”
语毕时手里的花生刚好剥完,他一探手,三颗花生仁落入碗中,有一声很轻微的响。
阿追浅浅一怔,蓦地惊觉其实在方才的交谈里,稚南也会偶尔问上他一句两句。他总是这过于平淡口吻,她又心里在千回百转的琢磨,明明都听见了竟也不曾注意过,以至于现下才发觉他这清倌居然很懂其中利害。
他没有看她,复思量了会儿,又道:“其实若谨慎些,还是彻底不接为好。班戚两国结怨已久,戚王又行事阴狠。国巫身在戚宫,万一因沾染了此事被戚王怀疑,只怕惹来杀身之……”
他目光一抬注意到她的神色,在她的目光中滞了滞:“国巫?”
阿追忙挪开目光,一声轻咳:“嗯,班国的生意我们不接就是了,并不缺这一处。”
稚南点点头,提笔记下这一条,继而松了口气:“差不多全了。我会按着国巫您的要求来说,但凡不符的,俱会拒掉。”
阿追颔首道了句“多谢”,见外面的天色也已不早,便起身告辞。
稚南含着笑送至雅间门口,说她交代的事皆是紧要的,那记事的两卷竹简她要自己收拾,便吩咐卿尘送她离开。
二人一并在二楼走了一段左拐右拐地道、一并下了楼梯,又穿过正厅出去。始终没有人说话,只是在路过珠帘或者有门挡路时,会有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替她揭开帘子或者推开门。
迈出稚柔馆的大门,阿追停下脚,转过身看看他:“你们稚柔馆的清倌,平日里能出去么?”
卿尘一怔,阿追就取了方才那三块卢金里的一块递给他:“若能,你时常进王宫来陪我,钱不少你的。”她又睇了眼手里的那一块,“这是今天的。”
他凝睇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眉心浅蹙的样子好似在思索什么要紧的难题,末了却只说:“王宫守卫森严,在下进不去。”
“我自会让你能进去的。”阿追轻然而笑,他想想,点了头:“好,静等吩咐。”
她眉眼弯弯地应了声“嗯”,下一瞬,他却端端正正地一揖,便转身回去了。
阿追递出去的卢金仍悬在那儿,她有些讶异地望着他的背影。他显然一点也不留恋于这份钱财,她甚至有了一晃的错觉,觉得这整个稚柔馆的纸醉金迷,好像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她稍愣了会儿,候在外面的云琅进来时,她便回了神,将三块卢金一并交予她收好,浅淡的笑意重新漫起来:“一会儿你跟戚王殿下回个话,我多要一块出入王宫的腰牌。”
“多要一块?”云琅不解,“给何人的?须有姓名身份才行。”
。
夜色沉沉,云琅在玄明殿的满室明亮里打着磕巴,鼓足了勇气才将话说出:“女、女郎说,她在王宫里过得没趣儿,给自己包了个小倌,所以、所以要……”
尚未说完,但闻耳边疾风一过,云琅忙噎住下文,偷偷地抬眸看去……
戚王已疾步跨出殿门,夜色的沉寂下,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的急。
嬴焕行至门外,被微凉的夜风一激,又蓦地停住脚。
他阵脚全乱,愕然惊觉她竟抽身得如此之快。他仍自沉浸于愧悔中未能自拔,她便已潇洒地将他抛开了。
以至于他想去找她、拦她,却又不知能同她说什么。
再者,他凭什么拦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看起来特别性转的小剧场#
戚王:你干什么去了!
阿追疲惫地解下宫绦,烦躁状:谈生意。
戚王:有人看到你去稚柔馆!你还敢说你是谈生意!
阿追紧皱着眉头栽倒在床上:现在生意不好做,合作方要去,我能不去吗?你烦不烦?
#接下来戚王是不是只能嘤嘤嘤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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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箫今天对比了一下自己笔下的女主们
苏妤被男人欺负之后——重生一世说啥也不肯相信这个男人了
兰薇被男人欺负之后——重生一世之后把这男人踹了找好男人去了
红衣被男人欺负之后——努力工作赚钱远离他
沐容被男人欺负之后——大哭一场擦干眼泪踢开渣男找新男友
阿追被男人欺负之后——
等下一世?等赚够钱?等伤心一阵?
别闹了!本姑娘没那闲工夫!本姑娘分分钟包养小鲜肉!
戚王:……情敌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T_T
……………
雪梨:总结里居然没我???
阿箫:……你特么没被男人欺负过啊!
53|嫉妒
戚王兀自走在漫天星辰之下,晚风偶尔刮一阵,引来些许枝叶摩擦的声响,很快又恢复安静。
他一颗跳得格外慌乱的心始终沉不下来,强自一口口缓着气才得以平缓一些,但只消得略一想她养小倌的事就又重新乱成一片,一边万分后悔于给她下了那一剂药,一边,又似乎有些愧悔之外的情绪在心底挠着。
不知不觉中走出去好远,蓦然回神时再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块写着“青鸾宫”三字的牌匾。
这牌匾是新的,这两日才为她重新挂上。旧的那一块早在他处死父亲的那宠姬后、下令封了青鸾宫时就已经毁了。
而后的许多年,他都没有再来这个地方,再踏足这里便是因为她被姜怀逼婚心情不好那时。那日他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此处,而后只觉得景致不错、极适合散心缓神,旁的恩怨似乎一时间都奇怪地变得不重要了。
甚至于眼下,他也并未能再因旧怨对这地方提起什么疏离来,静了静神便举步进去,吩咐惊惶施礼的宫女:“带我去见国巫。”
他言罢便再未有一字,那宫女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赶忙闷头在前面引路。走在石廊下绕过湖泊、又左拐右拐地走了好一段,进了一方小院。
云瑟正在院子里候着,陡见有品秩不高的宫女贸然进来便怒喝:“谁许你……”
语未毕便见戚王紧跟着也进来了,喉中一噎,忙福身:“主上。”
戚王定住脚看了看。
其实青鸾宫中的各处宫室他并不算有多熟悉,从前来寻父王,多是在那宠姬的寝殿、偶尔是书房或花园,眼下的这一方院子,他并不曾来过。
但这院子四四方方的,坐北朝南。旁边的一圈屋子都黑着灯,只他正对着的北屋亮着灯,可见人只能是在那边。
他不做多问便信步走上前去推门,云瑟听得门响一惊:“主上……”
然则门已推开,云瑟与看见屋内场景的戚王同时倒吸了口冷气。
温暖的屋中灯火通明,水汽缭绕其中,将原本暖黄的光火覆了一层轻纱,放眼望去宛若仙境。地上沏着的一方池子中水色清澈,有些许花瓣飘在上面,与池边刻着的精致花纹相映着,美得有些奢靡。
他直被这温暖的水汽冲得一阵晕眩,俄而定下神,后颈僵硬地抬眸看去。
那熟悉的倩影背对着他,端坐倚墙而设的妆台前,搁在身前的双手应是在摆弄着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她应是刚出浴,连中衣也未及穿上,眼下端坐在那儿,洁白的双肩他看得到、玉臂也看得到,弧度好看的后背也露出些两侧的轮廓。
犹还半湿着的如稠青丝却偏又垂得刚刚好,恰到好处地将会过于撩人的地方遮得严实——她跪坐着,那片黑亮的绸子一直垂到脚边。他依稀能从发间看到她的纤纤玉足,若想往上一寸再看些别的,又绝不可能了。
嬴焕心里不可抑制地燥热起来,好像有火苗一直往上蹿,直蹿到喉尖。
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他进来,手里仍专心摆弄着自己的东西,两旁的宫女也不敢擅自吭声。嬴焕径自定下神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云瑟将门关上,强作冷静地再度看向她。
这一回,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眼前的镜子里。
从磨得平滑的铜镜中能看到她清淡平静的面容,往下微挪,能看到她漂亮的锁骨。
他仿似刹那间着了魔,冷不丁地想着,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再往下看两寸。而后未及再加思索,脚步就已经顺着这个神思抬了起来。
“您再往前一步,我就把您的眼睛挖下来,再告诉举国百姓这是神谕,戚王殿下。”阿追眉眼未抬,手里继续涂着梨花香粉。
戚王被突然而至的冷言冷语激得骤然清醒,未及落下的脚退回原处。
阿追方抬了抬眸,从镜子里睃着他:“殿下这是有急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避开目光正正色:“本王听云琅说,你要养个小倌,还要叫到宫里。”
“是的。”她应得理所当然,
戚王眉心微皱,睇视着她:“阿追……”
“我说过,殿下您跟我没有那么亲近,别叫我的小字。”她生硬地纠正她的称呼,他默了会儿,又道:“你不能做这种事,国巫。”
阿追并不觉得意外,舒了口气:“因为宫里的规矩?”
“跟规矩没关系。”他否认了,顿了顿,解释得有些混乱,“你从那种地方找来的人,实在……”
“如若不是宫里的规矩,那殿下您管得就太多了。”她再度截断他的话。微微颔首,侧旁的宫女立即会意,将手里捧着的寝衣为她披上。
阿追自己将前面的衣襟交叠好,站起身抱臂拢住,转身踱向他。
她直至到他眼前才停下脚,抬眸冷睇着他:“我已经说了,可以留在戚国帮殿下您的忙;有那药在,过分的事您也不必担心我会做。那就让我过得舒心一些,可以么?”
她说着啧了啧嘴,又道:“也用不着您告诉我那种地方的人不可信,我又没图什么更多的。”她耸着肩头说,“金钱交易而已,我花一份钱买一份钱的乐,算不得赚,但总归也算不得亏。”
她微昂地脸上漫出笑意:“算来,比先前全心全意地相信旁人,最后才发现自己被骗要好得多呢!”
末几字里沁出来的恨意犹如一盆冷水,泼得他原本渐生的火气顿消。嬴焕强吁出口气,紧抿着薄唇与她对视,很想再说些什么与她争辩,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是他先骗了她,她原本那么信他……
嬴焕好像突然被氤氲的温热水汽蒸得心里搐痛,她一双笑眼就在他眼前,清澈动人,却似乎比刀子还尖锐。
他死命地想避开她这样的凝视,可另一股心思又如同刻意自虐一般,迫着他继续看下去、迫着他一点点地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