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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祸-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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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涤。”他叫来宦侍,思忖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她任太史令。”

    “……她?”胡涤一怔,显未能理会他在说谁。

    赢焕侧首淡扫了他一眼:“那位女郎,阿追。”

    胡涤诧住,刚应了声“诺”,戚王又问:“稷下学宫说,她是那夜赶来觐见之后,才去取的《食货志》,是不是?”

    “是……”胡涤初一应蓦地惊悟噎住,他抬眸偷眼打量,却见戚王面上并无恼意,只笑意若有似无,仿似藏着什么说不得的心思。

    。

    阿追回到别院不过小半刻,戚王宫的旨意就到了。彼时她尚不知“太史令”一职意味着什么,只大致知道是个掌文书、典籍的官职,草草地向来传旨的宦侍道了谢、又大方地多给了些刀币做赏钱,便将人送走了。

    回房一看,却见云琅换了身色泽鲜亮的橙红曲裾,头发也重新扎过,换了红色镶珍珠的发带。

    阿追便好奇:“你要出门?”

    云琅福身笑说:“女郎还不知道。因戚国强盛,投到主上门下誓死效忠的门客谋士颇多,但能谋得正经官职的却没几个。眼下女郎授了官,不多时必有人来拜访道贺,我替女郎迎着去。”

    阿追怔怔,竟还无意中得了个抢手的差事?当下自己也不敢太不当回事,亦重新更衣梳妆了,到正厅去等着来客。

    云琅到底是从戚王身边拨过来的人,做事颇有分寸。来道贺的人里,无官无职的多挡下了,语中透出要请阿追美言的更别想进门。已在朝中为官的则请进来喝杯茶,阿追含着笑同他们寒暄几句,倒也惹不出什么事。

    可就是这样,这种应酬也实在不是令人开心的事。前来道贺的人里,十个里有九个要说诸如“得见女子为官还是头一遭,女郎好福气!”这样的话。这话听一遍两遍还可高兴一番,可听得多了就不是滋味。

    ——阿追心有不忿地想,怎的女子为官就成了稀罕事了?怎的偏只赞“福气”,而不提才学呢?

    大才学她是没有,可这回设伏的事,她也是实实在在地读了不少书的。就算那次的提醒跟读过的书并无甚关系,也确是当真提到了点子上。可被他们这样盛赞“福气”,倒好像她有这官职全凭走运一般。

    再加上那种略带点轻视的眼神和隐有不屑的口吻,阿追只觉心里呕得慌,这种道贺还不如没有!

    这样过了两日,第三天,居然出奇地清净。清净到将近中午时,阿追自己都觉得不正常,便径自去门口问云琅。

    云琅则是刚从街口打听回来,告诉阿追说:“听说是这条街被上将军的人净街了,不许旁人来往的,连稷下学宫的学子要出入都很是麻烦。”

    阿追心里直一嚇:“上将军净街干什么?”

    云琅摇摇头:“不清楚。只说是他有事想拜见女郎,但又要先去王宫议事,就提前净了街,女郎安心等着吧。”

    怎么,要寻仇?

    阿追往此处一想,边是恼火边是打了个寒噤,板着脸转身就往住处去,告诉云琅:“没人来扰正好,我去睡一会儿,上将军来了你叫我一声。”

    她心里却是十分虚的,回到屋里躺都未躺,两刻后云琅回话说“上将军来了”的时候,她连头发都不用重理,便出去了。

    云琅说上将军的车驾在大门外,阿追就只好迎出去。她跨出门槛作揖说“上将军里面请”,却并不见有什么回应。

    “……上将军?”阿追疑惑地抬起头,车里一声透着些窘迫的咳嗽:“你们先都退下,退远些。”

    车外马车随从齐应了声“诺”,当即向两方街口退去,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阿追好奇地等着,里面的下一句话着恼隐现:“女郎莫要笑我。”

    阿追大惑:“我笑上将军干什么?”

    而后稍静了片刻,眼前车中微有响动,接着便见雁逸探出脚来,银色轻甲只及膝,其下穿着黑袴,与黑靴一搭,衬得两腿修长。

    却是眼睁睁看着两腿在车外挂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雁逸露脸,阿追不解更深:“上将军?”

    “……嗯。”雁逸应得闷声,终于接帘探出头来。与阿追视线一触,他明显看见阿追深吸一口气,转而便是木住的样子!

    雁逸僵在那里面色铁青,冷视着阿追咬牙切齿:“女郎莫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不想上班困得要死的叶的火箭炮、Mint夏的手榴弹、倾世叶澜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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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超自然追又要神棍一下##我并不是来吊胃口的#

 8|作法

    雁逸警告了两次,还是有些用的。阿追识趣地退到门侧让道,再揖:“上将军请。”

    雁逸颜色稍缓,下车大步流星地往院门里去。他的步子如旧稳健有力,阿追在他走的略有些距离后抬头看看,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两声,解了心头压不住的劲!

    那天她在戚王宫时,听旁的谋士说上将军被处了耐刑。后来被雁逸强拽进殿里,拿剑指着一番逼问,她倒把这茬给忘了!

    眼下这刑是行过了。雁逸鬓发剃尽,乍看上去明显“少点什么”,大有点滑稽。

    如今的七国里,除了异族侵占所建的南束国不提,其余六国的贵族男子皆蓄发,出门在外更要将发髻束得齐整端正。只有身份下等的奴隶为了干活方便才会将头发剃了,久而久之这倒成了一种身份的鉴别。

    “髡刑”和“耐刑”皆是由此而生,只对贵族而行。髡刑是将头发剃尽,耐刑轻一等,只剃鬓角。

    这种责罚虽则看上去不痛不痒,但于贵族而言,可是羞辱得实实在在的。尤其像雁逸这样天天要和同僚打交道的,在鬓角重新长出来之前,大概少不了被人明里暗里嘲笑个尽!

    阿追好生平定了一番心绪,面色严肃地进了正厅,抬头一看已从容坐在案前的雁逸,笑就又忍不住涌上来了!

    她倒不是因此看不起雁逸的身份,只是耳边秃了两块看着太逗。

    一声嗤笑猛地从唇畔溢出,阿追匆忙收住,还是顿见雁逸颜色骤冷。她面容微僵,强自一干咳,板住脸坐到他对面,颔首:“上将军有事?”

    雁逸凝睇着她显然忍笑辛苦的神色,长眉搐了两搐,本就到了口边的谢罪之语硬是说不出来了。

    他好生闷了会儿,垂眸:“这一战褚国输了,褚公为人狭隘必难咽这口气。接下来该如何,不知女郎可有高见?”

    阿追倏被问得一哑:“是戚王殿下让上将军来的?”

    她脱口而出地这么一问,厅里一下更尴尬了。前几日那场闹得太凶,当着一众谋士的面被拎进殿去,阿追大有些丢脸;雁逸质问不成反被她驳了一顿,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这问话一出,更似有些意指雁逸记仇、被戚王迫着才肯来议事的味道,猛惊悟时她自己也很后悔!

    阿追略有点无力:“上将军来得也太突然,我半点准备也无,不敢妄议此等大事。”

    雁逸眉头一挑,话已出口,更拉不下脸反去道歉,只轻笑:“女郎心有怨言?也罢,女儿家面子薄,那日是在下唐突。”

    “……不是!”阿追赶紧否认,见雁逸笑容不咸不淡,急切解释,“从前的事我还没想起来,一切皆是现学;当这谋士又不久,比不得上将军走一步看三步的。上将军说了这事,我才刚知许还有后患,您若非要我说上一二也须容我先读上几日书,总不能逼我敷衍!”

    她说到这个地步,雁逸倒没再做强求,只是脸色也多少不好看了。阿追心中喊着冤将他应付走,回到房里来就一头栽到了榻上!

    ——雁逸等着她回话,她一直推脱下去决计是不行的。可要说读书,“现学”未必能“现卖”,关键还是得看自己能不能梦到点什么。

    这般一想,阿追不由得懊恼起来。她哪有戚王说的什么“灵气”?从最初戳穿那刺客开始,一切就都是靠做梦的,偏这什么时候能做个有用的梦,还并不由她掌控。

    这可不行。乱世里,在争夺江山的诸侯王身边做事,本就是刀刃上舔血。她这拿来舔血的本事还时有时无,怎么想都觉得早晚会把自己葬进去!

    阿追恹恹地在榻上掂量了小半个时辰,末了还是一鼓气起来了,打算去稷下学宫再找找书,好歹先了解一下褚国。

    做梦的事由不得她掌控,但学识却是她可以做主的,多懂一些总归没错。

    稷下学宫就在隔壁,她便没让云琅跟着,告诉云琅帮她把前几日读过的书理一理,兴许之后还用得着。

    踏进稷下学宫看看,学宫里竟空无一人!

    这和阿追之前从云琅口中听说的情况大相径庭,云琅说七国里唯戚国和班国的稷下学宫建的好,学子游走四方,必要到这两处。是以学宫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书的论政的,常到夜里也不停歇。

    眼下这样,阿追觉得奇怪。寻到藏书阁时,给门前守卫看了腰牌,顺口就问:“怎的没人呢?”

    那守卫作揖笑道:“太史令莫见怪。今天主上召卜尹占卜凶吉,国之大事,有识之士皆去一观究竟了。”

    这确实是个大事,学子谋士们去观这究竟,多少也有表忠心的意思在,并不值得奇怪。阿追也是醒后不久就听说了各国皆有卜尹、太卜的事,大约因为自己所知太少并不能体会其中轻重,她总觉得这种事太玄乎,实在不够可信、也难以服人。

    是以听守卫这样说了,她也并未有甚太多的关心,笑说了句“原是如此”,就步入楼中,寻自己所需的书去了。

    学宫里的藏书阁很大,独占了个方圆数丈的院子,中间这座楼虽是最要紧的一处,实则也只装下了学宫里的一半书籍。阿追在收拾此地的书童的带领下上了二楼,书童说这一层里皆是关于各国的政书,兵法、谋略一类也有。许多都是不许平民看的,但她在朝为官,想看什么可自取。

    阿追便自己寻东西来读。木质书架摆得整齐,东侧皆是缣帛的,西侧则全摞着竹简。她取了三五缣帛、两三竹简后,坐到中间设着的案桌便去草读挑选,跟书童要了笔墨还有茶水,打算在这里心如止水地耗上半日再说!

    戚王宫玄明殿前的广场上,四周都设了坐席案桌,朝臣与各方名士满满地坐了一圈,戚王坐于檐下的阴影里,九旒冠冕与屋檐阴影一起覆住了神色。

    偌大的广场正中,卜尹一袭黑衣,面带青铜所制的羊头面具,手持一曲折崎岖的木杖,双目紧阖念念有词,俄而木杖狠在青石地面上一凿,地上规整摆放的数只龟甲齐齐一颤!

    藏书阁里,阿追忽觉心头被什么东西一击,陡一阵头痛,她皱眉按住太阳穴,轻轻揉着缓了一缓,又定神继续读手头的竹简。

    恰是读到一段关于褚公为人的篇章,褚国民间所书。上面说“褚公多疑,自负。曾有臣子劝其与戚国示好,褚公反疑其不忠,极刑杀之”……

    戚王宫中,卜尹足下稳稳地绕那数块龟甲行了一圈,继而木杖顶端下垂,杖头翎羽抚过片片龟甲,至末处,他口中一喝:“现!”

    阿追正去伸手欲取下一卷竹简,蓦地又一阵晕眩,她惊然扶住案几,竟一阵血腥气从胸中翻涌而上!

    她吃力地睁眼,眼前的竹简、案桌甚至光线,都化成了一团看不清的朦胧。她也无法开口呼救,只觉一开口,那口血腥就要呕出来……

    正死命忍着万般难受,团雾朦胧里隐约现出一人形,三十上下的样子,头戴七旒冠冕,坐于案前以手支颐,问眼前臣子模样的人说:“我欲差阙将军伐戚,卿以为如何?”

    臣子回说:“阙氏一门掌权已久,主上再予其建伐戚之功,但有差池,后患无穷。”

    玄明殿前,阳光被一片浮云遮住,光线陡暗。占卜之事本就玄妙,天气突然一变,众人难免都心弦一绷。

    但见那卜尹仍步下稳稳,一壁念诀,一壁从广袖中取出巴掌大的银铃一枚,悬于木杖前端的银钩之上。

    银铃挂稳妥,卜尹的手蓦地快而均匀地猛晃起来,直晃得那银铃脆响连连,很快就已连成了一条线般,“叮铃铃”的碰撞间寻不到任何间隙。

    卜尹全神贯注,待响声快至极致,忽地脚下猛转,站定间纵身一跃,木杖再度狠砸向地,银铃“铛——”地一响即停。

    面前那数块龟甲里,显有一块在木杖触地间稍向前越了半寸,周遭众人皆忍不住探头,有人已急问:“如何?”

    满案书卷前,阿追莫名听到一阵无处寻源的空灵铃响,愈感身体支撑不住,渐渐的,竟已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书童途经时被吓住,忙过来扶她,她却已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抬手制止书童莫扰。

    眼前的画面显和她从前见过的梦境异曲同工,她克制着心中灼烧凝神看着,画面果然继续了下去。

    那带着七旒冠冕的诸侯道:“但朝中仍需拉拢阙氏一门,当如何绝后患?”

    那臣子又回:“主上可待其凯旋秘密除之、收回兵符。犒赏安抚其幼子,便既可拉拢阙氏一门,又无后患。”

    秘密除之,收回兵符。秘密除之,收回兵符……

    画面在此音落后倏然顿住,诸侯维持着端坐、臣子维持着躬身,再无半点动弹,唯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又荡了两遍。

    作者有话要说:  o(*≧▽≦)ツ 谢谢不想上班困得要死的叶、堕落、阿澈、迷谙、梨涡里的小脑洞、血鸾、浅浅笑的海儿、松雪鹤、润润、雪小闲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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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战起

    阿追脑中剧痛加剧,眉心直皱出两条深深的竖线。旁边的书童惊慌失措,“女郎”、“太史令”地连唤了她数声,才见她眉头稍稍松了松,似乎有所好转。

    阿追扶着额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壁思量着方才的幻象,一壁由书童扶着一步步往外挪,刚到楼梯口,眼前蓦又一黑,胸口骤有腥甜涌上,转而就没了知觉!

    。

    月挂枝头,从檐下看去,近前的柳枝为圆月添了两道花纹,有蝉鸣低而灵动地响着,为这热到令人烦躁的炎夏徒增三分清爽。

    戚王站在廊下静听了一会儿蝉鸣,身后传来婢女的声音:“主上,医官说女郎无碍。但一时半刻的,怕是不能醒过来见主上了。”

    戚王“哦”了一声。

    他原是听卜尹禀过占卜结果后心神难定,便亲自去稷下学宫寻书读的。孰料到时却见几个书童正擦楼梯,定睛一看竟是血迹。

    问之。书童答说住在隔壁的太史令突然犯病吐血,晕倒在学宫里了,刚送回去。

    他不禁心头一紧,好在只一墙之隔,便索性亲眼来看。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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