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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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山等人出为州郡……”
盖勋皱起眉头道:“你是说……”
“这一切都是大兄袁本初策划好的,不出意外,明年山东诸州郡就会起兵勤王。”这时候讨董还是没影儿的事,充其量属于萌芽阶段,不过盖俊为了劝父亲与自己一起离开,顾不得那么多了。
盖勋脑中轻易构出双方势力图,满面惊骇,半晌才缓过神来,道:“那你为何不率先开战,分散董卓兵力,减轻山东压力……”
盖俊苦笑道:“父亲与皇甫将军相处日久,当清楚其为人。皇甫将军昔年平定黄巾之乱,手握十万雄兵,声威天下,犹然忠诚于国,董卓对付他太容易了,一纸调令即可。届时董卓拥众十余万,儿恐怕撑不到山东起兵。再说山东素无精兵良将,州郡皆为名士,好清谈而不知兵,能否与董卓抗衡?”
见父亲陷入沉思,盖俊半晌道:“说句狂妄的话,能救天下者,非我父子不可。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迅速掌控并州,到时与山东俱发,两面夹攻,一战可诛国贼。”
盖勋乃是有决断的人,没有想太久,当即同意随军北上。
盖俊长舒一口气,草草包扎伤口,下令撤退。
皇甫郦站在大营门口,看着盖俊大军潮水一般退走,先是一怔,继而大惊,盖京兆怎么没出来?
不久一骑驶来,送上一封信,皇甫郦看后面色急剧变幻,眺望漆黑的远方,心想究竟是盖俊裹挟其父,抑或父子同谋?
皇甫嵩次日收到盖勋手书,良久无言,目光迷茫。盖勋走之前他便有这种担心,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然而还是发生了……
盖俊军退出左冯翊,进入上郡,便接到北地太守金旋称病弃官而走的消息,北地诸官吏共同推举京兆尹盖勋为北地太守。
面对盖勋破口斥骂,盖俊一脸无辜,急忙撇清关系,表示与自己无关。
与你无关?才怪。但事已至此,盖勋只得继任北地太守一职。
数日后,周毖到来,一见面就大倒苦水:“子英,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难题。”两人同为凉州河西人,少为太学生,共举孝廉,有同门之谊,说话不必遮遮掩掩。
“什么难题啊?”盖俊故作不知,笑吟吟道。
周毖道:“朝廷已拜令父为九卿少府,而今令父不通过朝廷之命转任北地太守,似不合规矩……”
盖俊冷笑道:“朝廷之命?我看是董卓之意吧?”
周毖知道他向来与董卓不睦,便不提这茬,谈笑近况。
盖俊有些担心周毖未来处境,他是尚书,又和何顒、伍琼、郑泰等人走得很近,在举荐张孟卓、韩文节、孔公绪、刘公山等人出任州郡,他全程参与,但是显然,他并不了解其中阴谋。当山东兵起之日,好友性命堪危啊。
盖俊犹豫许久,咬牙道:“仲远,和我走吧,保你一个两千石郡守。”
“……”周毖诧异地看了盖俊一眼。盖俊顿时为之苦笑,周毖身为尚书,握天下权柄,正值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之时,怎会愿意跑到并州当两千石。
盖俊自知不能强求,心里暗叹,说道:“异日仲远若在京师不快活,可来并州投奔我。”
周毖笑着说:“一定……”
盖俊正式受封并州牧,拔司马鲍出为上郡都尉,率步骑一万驻扎上郡漆垣一线,监控关中。回到西河郡,又拔司马胡封为西河都尉,同留步骑一万,虎视河东。稍后入西河王氏坞堡,和王信密语一个时辰,招入幕府,授予别驾之职。别驾乃是自州牧以下第一人,权柄甚厚。
最后,盖俊将剩余两万七千大军赴太原晋阳。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张杨
第二百二十六章张杨
盖俊突然率兵南下,侵入左冯翊,包围高陵皇甫郦部,等父亲盖勋自投罗网,迅速裹挟北归,同时鼓动北地官吏赶走金旋,推举盖勋为北地太守。后分兵把守上郡漆垣、西河离石,请出郭泰门生、西河名士王信,优哉游哉赴任并州。
盖俊一连串组合拳干净利落,打得董卓及其一干幕僚头昏眼花,毫无半点还手之力。要说盖俊不是事先策划、蓄谋已久,鬼才相信。
“这还了得?这还了得?……世祖光武复兴汉室以来,何曾出过这种臣子?”董卓脸肺都快要气炸了,整整一日不食。他倒是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抗旨拒不交兵。
其实董卓愤怒可以理解,今年以来,地方太平,治世谈不上,至少看上去比混乱的中平年间要好上一百倍,即使再悲观的人也不会认为汉祚即将终结。当此时,盖俊这些动作,是对大汉天威赤luo裸的挑衅。
何顒等人也不禁大吃一惊,皆没想到盖俊竟有这等魄力,心里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小兄弟盖俊实力雄厚,未来无疑会是抗击董卓的主力,担心的是盖俊桀骜不驯,怕除掉董卓这头狼,又养出一只虎来。
见董卓气得吃不下饭,主薄田仪劝道:“董公何必与一孺子一般见识。”
首席幕僚,尚书李儒亦道:“此,雕虫小技耳,或许暂时得利,终究不及正道。董公内肃京师,外制天下,不出一年,此消彼长,断盖氏父子头颅,易如反掌。”
听到幕僚们宽慰之语,董卓勉强吃了些肉糜。
事已至此,多愁无益,董卓紧锣密鼓整顿关西诸势力,第一步夺取皇甫嵩军权,其为人忠义,没费什么力气便完成了。继而提拔皇甫嵩麾下与自己亲厚者,如段煨、徐荣,皆拜中郎将。段煨乃是已故太尉段颎段纪明之弟,董卓与他相识数十载,交情深厚,徐荣也曾同他并肩作战,另有华雄等将领也是好生抚慰。
顺利收编长安三万边军,董卓稍稍松了一口气,马不停蹄招安河东白波军。为投降与否,杨奉和郭大贤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前者本就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黑山校尉,投降一点障碍也没有,后者则出身太平道,与朝廷有血海深仇,誓死不降。
双方谁也不肯妥协,遂发生火并,这场内斗以杨奉杀死郭大贤,向董卓投诚告终。不过郭大贤在白波军中声望很高,杨奉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凉州,金城郡。
黄河滔滔,奔腾、翻滚,一泻千里,水鸟翱翔,芦苇丛深。韩遂默默立于河边,双目失神,显然眼前这幅天然画卷此刻对他没有半点吸引力。
阎忠、王国、李相如、黄衍等西疆名士落后一步远,亦是作若有所思状。近来京中巨变把他们惊呆了,先是大将军何进被杀,而后党人、士人屠杀阉人,再到董卓进京秉政,行废立之举,一波接着一波,颇有目不暇接之感。而且,他们当初起兵的目的是诛杀阉人,匡扶汉室,现在阉人为大将军何进陪葬,他们顿时失去了奋斗目标。
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包括首领韩遂,凉州军,还有必要存在吗?特别是,太尉董卓抛来橄榄枝的时候,诏书,就握在韩遂手里,上面的内容是征韩遂为河南尹,阎忠拜酒泉太守,黄衍、王国并授谏议大夫……
面对大河,韩遂抬起手,凝视着金光闪闪的诏书,忽然间,诏书上面似乎浮现一双眸子,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给他以无比熟悉之感。韩遂想了想,发觉很像那一夜大兄边章临别前看向他的目光,极尽嘲讽……
韩遂讶然失笑,眼中满是自嘲,他从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掩盖真实,董卓送来的诏书就像一柄犀利的快刀,狠狠刨开他的胸膛,让他看到自己一直极力隐藏、极力否认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做——野心
韩遂会应诏吗?当然不
他回过头,淡淡说道:“大家认为董卓可信吗?”
诸人面面而视,阎忠率先开口道:“我认为不妨一试。”
王国笑道:“董公身在京中,满目尽为东州名士,孤立无援,正盼我等到来。”
李相如摇头道:“董卓恐怕更看重的,是我们手中数万大军。”
接下来又有数人发言,观点不尽相同,最终安静下来,望向韩遂,等他拍板。
韩遂重新转回身,目光追逐一只洁白水鸟,直至消失,才缓缓道:“董仲颍桀骜之辈,以强狠著称,战阵间或可,对治国则一窍不通,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等看。董仲颍如真能把大汉国带出泥潭,归附又如何?如没那个才能,我们便起兵讨伐他。”
“……”
盖俊带领一万七千大军赶到太原郡晋阳城下,太原太守委进、雁门太守郭缊在城下恭候,加上随行的上郡太守刘闵、西河太守崔均,并州九郡到了四人。
北方四郡定襄、云中、五原、朔方太守正在路上,但是上党太守为何没来?上党就在太原南方,距晋阳仅数百里路。
盖俊询问起此事,太原太守委进回答道:“禀使君,王上党被张燕、张杨拖住,一时来不了,还望使君见谅。”上党太守姓王名胄,凉州汉阳人,和盖俊是老乡。
张燕不用提,盖俊自是知道他是谁,不过后一人……问道:“张杨,哪个张杨?”
委进道:“使君见过,便是前任丁刺史武猛从事张杨。”
“他反叛了?”盖俊搜索着脑子记忆,实在记不起张杨历史过往。
委进点头道:“是。九月叛,围王上党于壶关,不能克,转掠诸县,因王上党顾忌黑山张燕,一时奈何不得他,为祸甚烈。”
“这还了得?”盖俊双眼一瞪。等等……九月正是董卓进京杀丁原之时,张杨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叛乱……
“孤亲自去一趟上党,降服此獠。”孤者,《礼记?曲礼》谓:远方小侯自称为孤。盖俊是美阳侯,食邑万户,按礼已有称孤权利,但那时盖俊或为郡守、或为中郎将,头顶尚有刺史、度辽将军,称孤未免不自量力,贻笑天下。而今任州牧一职,手掌一州生杀大权,这时称孤才算实至名归。说到底汉代承前秦遗风,像太守、州牧,组建幕府,自成一国,与古之诸侯何异?而州郡官吏动辄自称本国、本朝,视太守、州牧为国君,朱儁、公孙瓒等人何以成名?靠的就是对郡守无比忠心,危急时刻不离不弃,最终得到天下的赞许。
讨虏校尉关羽道:“何必使君亲往,拨下官千骑,旬日便为使君取来张杨头颅。”
盖俊摇摇头,若是仅为张杨一人,当然无须他亲自出马,他是打算顺道收拾收拾张燕。这厮仗着并、冀二州交界诸山谷地形复杂,往来劫掠,肆无忌惮,不把他打老实了,日后免不了反复纠缠。
说做就做,盖俊即刻率步骑一万七千南下。
上党,铜鞮。
“杀啊哈哈杀啊……”两千余武装简陋的士卒狂嚎着冲向对面安宁的小村庄。
张杨坐于马上,一脸无奈与彷徨,几次抬手欲阻止,皆是放了下来。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大将军何进为对付阉人,一方面招兵进京,一方面遣人募兵,张杨、张辽也在其中。两人回到并州很快就各自招募千余人,正当他们准备返回京师,张燕突然入侵并州,一时间烽火连天。看到家乡遭灾,张杨没有像张辽那样马上归京,而是留在上党抗贼。不久,董卓进京,yin*吕布叛变杀死丁原,吞并并州军的消息传来,张杨当然可以像吕布、张辽那样归顺董卓,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张杨是一个特别重情义的人,他忘不了丁原的恩惠,咬牙切齿要为故主报仇,当即向上党太守王胄要兵要粮,哪想王胄一口拒绝,张杨勃然大怒,率兵猛攻王胄于壶关。张杨固然勇猛,但壶关乃是天下坚关,加之兵力太少,久久不克,张杨无奈去往别县。原本他的意思是收些精兵粮秣便南下讨董,然而自劫掠后,军队就像脱缰的野马,虽然人数急剧膨胀,可军纪却越来越坏,完全成了流寇模样。
吵杂喧闹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个三十岁上下,五短身材,豹头环眼的汉子带着几名士卒走出村子,来到张杨面前,抱拳道:“司马,村子可以入住了。”
张杨点点头,御马行出几步,忍不住道:“杨兄弟,咱们是义军,是要讨伐国贼董卓的义军,行为还是收敛的一点好。”
杨丑满心不以为然,义个屁军,董卓拥兵十余万,只有白痴才想和董卓打仗。
张杨知道老兄弟听不进去,心里一叹。
坐骑蓦然引颈长嘶,张杨脸上浮出惊色,震感越来越强,从西面八方席卷而来。张杨长于边地,沙场经验丰富,立刻断定他们被大股骑兵包围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张燕
第二百二十七章张燕
“呜呜……呜呜呜……”雄浑的号角声一遍又一遍响彻原野,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沉闷的马蹄声响,震得大地剧烈抖动。上一刻还是空无一物的四野,瞬间卷起无边无岸的黑色浪潮,那是由数之不尽的玄甲骑兵组成的滔天大浪,翻滚奔腾,无人可阻。
“轰隆隆……轰隆隆……”
张杨脸色惨白,大滴大滴汗水顺着勒紧的发根淌下,浸得眼睛酸涩难忍,却不敢抬手擦拭,莫说抬手,他此刻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张杨军士卒面无血色,秋冬交际间的寒风顺着衣领、袖口渗入肌肤,直入骨髓,随后爬上后脑。
恐惧,无边无岸的恐惧犹如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躲不开,避不掉……
“轰隆隆……轰隆隆……”
狂飙突进的铁骑百步放缓速度,最终停于三十步外,雄壮暴烈的战马焦躁的刨着蹄子,喷着热浪,而战马上面,一个个骑士目光凌厉地望着张扬军,杀气冲天,日光下刀矛散发出幽幽的光,刺痛人眼。
一名骑兵军官跃马出阵,举矟吼道:“弃兵——降——违者——杀”
“弃兵——降——违者——杀”
“叮当……”
有些心里素质差的张杨军士卒,慌张的仍了兵器,表示自己并无反抗之心。屯长、军侯没空理会这些人,因为他们同样怕得要命。
张杨双目猛然睁大,不远处一杆盖字大纛随风飘荡,纛旁另有两面旗帜,一画虎、一画雕,形态惟妙惟肖,只是二者脖颈间都插着一支狰狞的利箭。
射虎营、落雕营……
这是盖子英纵横天下的精锐部队,无论是黄巾军、西凉军、先零羌、鲜卑人、抑或屠各人、匈奴人,碰到它没有不崩溃瓦解的,至今未逢敌手。
“盖子英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在上郡吗……”张杨强自镇定,单骑上前,来到大纛下。
盖俊被一群人拥簇着,面无表情,双目如电。
盖俊此时的表现与去年温厚和蔼判若两人,张杨被盯得心里发毛,干笑道:“中郎何以来此?”
“孤不久前被朝廷任命为并州牧。”盖俊冷冷道。“张稚叔,你是不是以为并州无人治得了你?嗯?”
“盖使君……”张杨本就难看至极的脸“唰”地一下更白了。
盖俊不理张杨,扭头对关羽道:“云长,你带人把村子里的士卒抓出来,抗拒者,杀无赦”
“诺。”
关羽率千骑直入村庄,喊杀声瞬间沸腾,片刻后归于宁静,接着千余张杨军士卒在骑兵的驱赶下垂头丧气走出来。
盖俊看着士卒或衣甲不整,或身带血迹,或衣襟鼓鼓,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干了什么,怒气冲冲道:“这种人留着何用?全杀了,一个不留……”
张杨颜色难看,苦苦哀求道:“使君,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贱卒,再敢开口连你一起杀”盖俊正在气头上,指着张杨鼻子骂道。
“杀——”
随着盖俊一声令下,弓弩嘣嘣连响,张杨军士卒仿佛被割的麦子一茬一茬倒下,士卒哭天抢地,拼命求饶,眼见无用,破口大骂,有骂张杨的,有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