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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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盖嶷也走了出来,他今年九岁,仅比弟弟盖谟大两岁,却成熟得多,眼圈红红的依偎在父亲的身侧。
“富平,想阿父了吗?”盖俊伸出手摸摸盖嶷的头,一脸爱怜,近五个月不见,他长高了不少,如今足有五尺出头(约120厘米),可以想见其未来个子必不会矮了。
嶷环着他的腰,用力地点头。
盖俊抱着盖谟,牵着盖嶷,行向家门,问道:“你俩为何会在门口?”
盖嶷答道:“数天前接到父亲来信,言即将到家,我和阿弟想迎接阿父。”
盖俊又问道:“你俩等几日了?”
“算上今天,已有三日。”盖嶷颇为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
“好孩子……”盖俊心疼极了。
骠骑将军府,书房。
蔡琬、蔡琰、卞薇三人各据一案,执笔挥毫,练习书法。蔡琬师法父亲蔡邕,后者乃是古今数一数二的大书法家,其隶书、大篆、小篆无不精通,其八分犹善,当世无出其右,又创造飞白,妙有绝伦,字体骨气洞达,爽爽如有神。蔡琬天赋惊人,多年勤练不怠,遂得蔡邕书法之精锐,并带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实已迈入大家行列。皇甫规后妻马氏,书法精妙,堪为女中第一,见到蔡琬书贴,自愧不如。
蔡琰亦善八分、隶篆,只是碍于年龄尚小,笔法稍显稚嫩,不及乃姐,不过蔡琬曾断言,十年之后,蔡琰书法必不下于她。
卞薇二十岁才识字练书,天赋一般,胜在勤奋,和蔡琬、蔡琰兄妹自然是没得比,但却也不弱丈夫盖俊,足以并驾齐驱。当然了,盖俊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一名婢女突然闯入进来,满脸欣喜道:“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
蔡琬闻言抬起头,望着从小伴她长大的贴身婢女阿希,竟有一瞬的恍惚,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蔡琬凝思细想,终于想起来了,当年,她病情日重一日,盖俊不避严寒,跋涉千里南下为她求医,其归来当日,蔡琬正像今日这般心不在焉的练字,通报之人,便是阿希。
这件事,促使她打开封闭的心,并发出震耳欲聋的誓言,“我若不死,必为君妻,天地为鉴。”
“夫人……”阿希见蔡琬有些发愣,再度唤道。
蔡琬回过神,招呼卞薇,一同奔出门,蔡琰也跟在后面。三人快步行出主院,就看到盖俊脸带笑意,拉着二子的手不疾不徐踏步走来。
“盖郎……”
“夫君……”
“姐夫……”
盖俊此刻真可谓见妻忘儿,松开二子之手,大步流星冲到二妻面前,抬起两臂,朗声笑道:“久别爱妻,想煞我也,快给为夫抱抱。”
卞薇闻言面红耳赤,下意识后退一步,将蔡琬显露出来,蔡琬也是大感手足无措,进退失据,妹妹蔡琰在旁,怎可戏谑,心中埋怨夫君言行不当。
蔡琰面色变得异常古怪,她可以说是从小听着姐夫盖俊的传奇故事长大,其射虎救父、献策灭蝗,护卫父亲蔡邕两阻刺客,受友所托扶棺远赴徐州。及领兵,征讨四方,战无不胜,羌胡皆畏之如虎,不敢稍有反逆,西北遂定,百姓咸悦。
最得蔡琰另眼相看的,还是他的琴艺,《平沙落雁》号为神曲,自不用提,此曲为隐士异人传授,非其所作,但其自创的《酒狂》、《秋风词》、《朔方曲》(即阳关三叠,蔡邕徒边朔方时弹奏)三曲亦为当世良曲,甚至是千古良曲,并不逊色《平沙落雁》半分。
是以,姐夫盖俊的形象,在她心中显得无比高大,暗暗崇拜不已,然而自旅居晋阳以来,朝夕相处,窥得全貌,盖俊的光辉形象轰然崩塌。特别、特别是他在面对二位妻子时,说好听些是不拘小节、潇洒脱俗,说难听些就是轻佻放浪,无礼仪廉耻。
盖俊自认自己在小姨子、大名鼎鼎的蔡文姬面前还是颇有几分威信的,更曾恬不知耻的猜测小姨子会不会暗地里倾慕自己,效法舜帝、汉成帝,享受一把“齐人之福”,前者得娥皇、女英姐妹,后者得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当然,这只是开玩笑,可不敢付诸行动,先不说其姐妹定然不愿,老丈人蔡邕非得提戈执刀,杀到晋阳,找他拼命。
若是盖俊知道自己在小姨子心中竟然是这么不堪,说不得要气得吐血三升,大叹古代妇女不知何为爱情。
转眼间两人已是近在咫尺,蔡琬终于反应过来,欲躲避之,盖俊怎能让她如愿,动作忽然提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结实实熊抱住娇妻,原地转了整整三圈才把她放下来,感受着胸膛臂膀柔软的躯体,盖俊一脸的幸福,笑吟吟道:“琬儿,想念为夫未?不许说谎,说谎的长长鼻子。”
“不想。”蔡琬羞急,道:“昭姬当前,别失礼,快快把我放开。”
“啊,妻不思我,我却思妻。为了早日见到你,为夫不辞辛劳,策马疾驰两百里……”盖俊为博得蔡琬同情,大肆诉苦。似觉这样还不够,又深情地高歌《诗经》王风、采葛篇:“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蔡琬脱身不了,又见盖俊真情流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此诗出自《诗经》卫风,名《伯兮》,描写妻子思念为国出征,远在他方的丈夫。
盖俊立时大喜道:“如此,则心满意足。”
蔡琬红霞满面,说道:“既心满意足,何不放手?”
盖俊闻言脸一拉,磨磨蹭蹭,直到蔡琬再度催促,才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开。随后目光转向卞薇,后者却是不知何时站到小姨子蔡琰身旁,首次感受到蔡琰异样的眼光,盖俊神色微僵,他即使脸皮再厚,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和卞薇亲亲我我。心里不由嘀咕道:“有外人在,当真不便,若搁以前,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念及此,盖俊心有不甘,悄然牵住蔡琬柔弱无骨、洁白无瑕的皓腕,不为人觉的轻轻摩擦。
对于时刻不忘揩油的丈夫,蔡琬真真是哭笑不得,微微挣扎几下,见挣不开,也就由着他了,免得他气急败坏,又干出什么让妹妹蔡琰笑话的事情。
一行人回到主院,蔡琬忍受着手心传来的痒感,问道:“盖郎吃过饭未?”
盖俊刚欲张口回答,腹部就传来一阵“咕噜噜”的饥鸣声,遂嘿嘿干笑两声。骑马赶路,尤其骑快马赶路,不能吃得太饱,不然长时间剧烈颠簸,胃部肯定受不了,必呕吐不止。他离营时只稍稍垫了一下肚子而已,二百里路程,心里净想着早日回到家,和久别的妻、子团聚,期间别说吃饭,连水也无暇喝上一口。
蔡琬看着面带疲倦,颇显狼狈的丈夫,这哪里还像个坐拥十三郡,带甲十余万,打得天下群雄闻风丧胆,无敢与之争衡的北方霸主,心中既悦又哀,叹道:“再急也不差一时半刻,怎能饿着肚子赶路,盖郎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盖俊道:“驿站、饭舍哪里有家中饭菜可口。”
蔡琬轻哼道:“你总有说辞。”
“……”盖俊笑而无语。
蔡琬沉默一下,肃容道:“得知祖母去世的消息,我便命人连夜修起一座祠堂,盖郎先去祭奠一下。我这就吩咐厨女准备可口饭菜。拜而后用膳。”
盖俊点头称好,当下带上二子来到祖母祠堂,备以祭品,大礼叩拜。出来时,饭菜未熟,还需要一些时间,盖俊顶着夏日毒辣的赶路半日,衣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汗馊味,浑身奇痒无比,便趁此机会洗个澡。
盖俊平日间沐浴颇勤快,在军中时没办法,但只要有条件,几乎一日一洗,以这个时代的观念,绝对是属于那种有洁癖的人。盖俊身上不脏,洗掉汗水和灰尘,就离开浴室,前后所费不到两刻钟。
盖俊披着洁白薄衫,滴着水的黑色长发自然披落背后,古铜色的脸庞,剑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鼻梁高耸,散发着一股压迫人心的威严。
蔡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丈夫,盖俊姿貌中上,称得上俊朗,但绝非见到面就会忍不住赞叹的美男子,不过他身上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比及的自信,这使得他无论和多么俊美的人站在一起,都不会成为陪衬、绿叶,忽视的对象。蔡琬不知他是何时培养出这种自信,她见到盖俊的第一面起,这种自信就存在,并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今天。
见妻子蔡琬看自己看得呆了,盖俊心灵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弯臂展露甚为壮观的二头肌,厚颜无耻地问道:“你夫君帅吧?”
“……”蔡琬一脸无奈,说道:“过来坐,我为你束发。”
盖俊走到妆台前的蒲席上盘腿坐好,扭头道:“你还未答我,帅不帅?”
“别乱动。”蔡琬仍然不答,持巾为他擦拭头发。
盖俊讨了个没趣,嘟囔道:“轻点,揪到我头发了,笨手笨脚的……”
见丈夫带着孩子气的找茬,蔡琬微微一笑,擦干发,理顺头,束发簪起,俯身从妆台取来一顶进贤冠,插到盖俊头上。
盖俊主要戴三种冠,出征时,常戴插着双鶡尾的武冠,以表明重视武功。平日在家或办公,则戴进贤冠。进贤冠上至公卿,中至官吏,下至士人,皆可佩戴,是当今最为普遍的冠。祭祀或州朝会,冠冕,所谓冕,形象一点说,就是后世电视剧里皇帝常戴的垂着一排小帘子的冠,天子冕十二旒,而似盖俊这等一方诸侯,则冕九旒。
“好了……”蔡琬轻声道。
盖俊缓缓睁开眼,直视铜镜中的自己,因为将发一丝不苟的塞进进贤冠中,额头变得更宽,眉毛变得更挺,目光变得更利,锋芒刺痛人眼。
“不错……”盖俊满意地点点头。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家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家事
盖俊洗过澡、束好发,一身干爽的同蔡琬携手出浴室,行向食堂。
堂内食物已然准备就绪,就等盖俊、蔡琬的到来。
饭前,卞薇、蔡琰对坐低声交流书法,主要是前者提问心中疑难,后者根据自己的理解作答。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蔡琰作为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书法家蔡邕之女,自小苦练书法,天赋奇高,举一反三,自有资格指点卞薇。
盖嶷和盖谟手拉手并排而坐,谁也不说话,大眼睛盯着案上丰盛的食物,连咽口水,小模样好像几十天没吃过肉一样。事实上还真就如此,曾祖母曹氏去世,他们也要守孝二十五日,昨天才刚刚脱下孝服。他们这个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需要从食物中摄取大量营养,将近一个月未曾吃过荤腥,对他们来说过于残忍。
曾祖母曹氏,两个生在中原、长在中原的童子却是从未见过,莫说他们,连盖俊也有九年时间没回去过了。没办法,家乡敦煌太遥远、太偏僻了,单程便有五千里,光坐马车就要两三个月,往返所费时间更多,无暇,也无精力回去。
今年十三岁,已是亭亭玉立少女的盖鸾,则陪伴着有些忐忑不安的母亲阿白,盖胤新近被盖俊任命为河南尹,两人碰面,之间必有过一番交流,阿白迫切的想要从盖俊嘴里得知一些什么,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是以忐忑,坐立难安。
盖俊、蔡琬跨门而入,诸人纷纷站起。
盖俊目光如炬,一看就看出了阿白的心思,落座后斟酌一番,说道:“阿白,告诉你一个消息,嗯,年初,伯嗣妾卫氏女怀孕。”
阿白本来就有些发白的脸色顿时变得奇差,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眼神犹如不善泳者溺于水中,满是无助。阿白不知书,却非村妇愚妇之流,跟在盖俊身边十几年,见识一点不差,卫氏有孕,她日后之地位可谓岌岌可危。这该如何是好?……
盖鸾目光既愤怒又无奈,轻声安慰母亲。
盖俊又道:“阿白,莫要担心,你是我姐姐,当年是我亲手把你托付给伯嗣,伯嗣今生若敢辜负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阿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笑容难看至极。
盖俊拾起筷子,夹一块牛肉放入口中,边嚼边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这几日收拾收拾,便和小凤凰去雒阳吧。”
阿白立刻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盖俊再夹起一块肥瘦适中、大小得宜的牛肉放到身旁蔡琬的碗里,淡淡地道:“另外,我答应了云长所请。小凤凰和关平如今年纪还小,先把婚事定下来。”
这无疑也是一种保障。
阿白终于回过神,称全凭小族叔做主。
盖鸾听说自己和关平订婚,不见欣喜,亦不见愤慨,神色平静地接受,倒不是她不满意这桩婚事或持无所谓态度,她和关平青梅竹马,彼此间无甚神秘可言,早知会有这么一日。
此事至此便算告一段落,汉代讲求食不语、寝不言,众人默默吃着食物,席间偶尔有人出声,也会很快归于安静。
盖俊本就是大胃王,这次又是真饿了,连下三碗麦饭,横扫两盘牛肉。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盖嶷、盖谟在饭量上颇有父亲之风范,加上近月不知肉味,那真是下筷如飞,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一副生怕有人和他们抢夺的模样。
蔡琬与盖俊父子三人正好相反,饭量一向较轻,口味也淡,吃下差不多半碗麦饭便停下来,或为丈夫夹菜,或劝二子慢食,待盖俊食毕,为他倒一杯水顺肠。
蔡琬一举一动皆被蔡琰看在眼里,在她心中,姐姐美丽、优雅、善良、贤惠,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亦有目光谋略,还会骑马御车……优点之多,一日夜也讲不完,有一句话叫“人无完人。”其实也不尽然,姐姐就是一个完美的化身。当世,也惟有姐夫盖俊才稍稍配得上她。若是他性格端正些,那就是一对完人了。
蔡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她对自己从不缺乏自信,只是,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及得上姐夫吗?……
盖俊哪知小姨子心中所想,喝下一口水,打一个饱嗝,怎一个舒坦了得?扭头问蔡琬道:“对了,琬儿,子瑜在刺史部的表现如何?”子瑜即蔡琬弟蔡珪的表字,前一阵经过长时间考虑,终于答应出仕并州,因其身份特殊,盖俊又出征在外,别驾王信不好随意安排,暂时让他以治中吏的身份随治中李牷熟悉州府政事。
见夫君提起弟弟,蔡琬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说道:“李治中博学研精,政事通达,阿弟跟在他身边,学到了许多东西,性子也沉稳凝练不少……”李牷历史上官至汉九卿之大鸿胪,相当于外交部长,教出了一个在魏晋时代封侯拜公的儿子李憙,岂会差了?虽然由于盖俊的介入,李牷改变了原有的人生轨迹,但自身杰出的才能却是改变不了的。
若非研究晋国史之人,绝不会知道李憙是谁,更勿提其父李牷。盖俊自然也不知晓,但仅以他的眼光来看,李牷其人才干尚在别驾王信王季然之上。盖俊又喝一口水,放下杯子,说道:“李治中为州中良臣也子瑜身上还有些不合宜的东西,今年就随李治中多历练历练吧,若表现良好,明年再给他一个县让他管理。”
蔡琬点头称好。猝然拔至高位,而无底蕴为助,对弟弟恐非益事。丈夫盖俊的安排就很好,不疾不徐,按部就班,弟弟年纪甚轻,不满弱冠,最不缺少的,便是时间。
盖俊下意识瞥了一眼卞薇,见她垂眉低首,心事重重,显然是通过蔡琬、蔡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