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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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辅、董越下意识避开韩遂目光,相顾而视,他们受阻郑县城下时,盖俊便屡屡抛来橄榄枝,时大军困顿,前途晦暗,面对河朔霸主的招揽,诸将不是没有动摇过,提议归降者亦不在少数,但最终,两人还是咬牙拒绝,坚持进京。而今,于公,牛辅、董越官至将军之位,同韩遂共秉国政,于sī,略得财货无数,称得上富可敌国,他们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若投盖俊,绝无可能获得这么多好处。
为了守住既得利益,两人也要拼上一拼。似下定了决心,两人同时点点头。董越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抱拳一礼,大声谓韩遂道:“韩公,盖俊炰烋河朔,自恃强盛,生有祸心,今举兵而南,放毒关中,威胁社稷,我等yù与争衡,非齐心协力不能敌也。”
牛辅亦起身说道:“韩公为国家元首,我等愿受驱使,共破顽敌……”
韩遂尚未有所表示,董越却皱起眉头,看了牛辅一眼,双方只是同盟,而非从属,牛辅此言未免过于卑微,把己方放到一个极为不利的位置,这可不是好现象。
韩遂高居其上,诸人表情,尽收眼底,乃展颜笑道:“诸位有此心意,则盖俊无足虑也。”
接下来,韩遂开始针对盖俊,与众人商讨应敌之策。
长安内外,韩军有兵八万余众,步骑各约半数,董军则有兵四万余不到五万,其中骑兵约一万五六千人,步卒三万出头,兵马超过十三万。长安联军的优势在于,占据地利之便,骑兵众多,至于什么朝廷大义,不提也罢。劣势在于,兵员素质上,稍逊盖军,是以,过河决战为下下之策,不足取也。最佳之法是北守渭水,东屯霸水,即使防守不住,亦可放任盖军渡河,而后借由铁骑突之。
具体布置如下,北方战线,韩军、董军各遣军一万,以韩遂部将、扬武将军杨秋为北方督,董军大将、奋威将军胡轸为副,下辖将军、中郎将梁兴、张横、麴演,董基、郭汜等十数人,守虎圈、渭桥等地,抵御渭水以北的左冯翊高陵盖军。
东方战线,全面弃守霸陵等地,退回霸水以西。霸水西有支流长水,民间俗称浐水,沟通不便,韩遂乃一分为二,划分两大战区:南方战区,即浐、霸二水间,韩、董二军亦各出兵一万五千,总计步骑三万人马,董军以左将军牛辅为首,韩军则以扬威将军程宜为首,分屯霸上、蓝田。
霸水对岸的霸陵和渭水北方的高陵相距非常近,东、北两支盖军随时有可能合兵一处,因此霸水北方战区不仅需要承受来自东方的压力,还要随时应援渭水一带的杨秋、胡轸部。韩遂对此路最为重视,不惜血本,出兵多达五万之巨,其中韩军三万,董军两万,韩、董大军的主帅分别是前将军董越、杨烈将军麴胜,驻枳道、长mén等地。
最后,韩遂则自将大军三万有余,坐镇京师,统摄全局。
董军虽然名归韩遂之下,实则自有系统,且双方曾经乃是生死大敌,于沙场之上,数翻恶斗,皆伤亡惨重,积怨甚深,而今韩遂采用hún编之法,颇有不妥之处,一个不好,便有阋墙之祸。然而韩遂也是没办法,不得不如此安排。如果双方泾渭分明,盖俊很有可能无视董军,而猛攻韩军,削弱他的力量,改变韩、董实力对比,届时盖俊就算没有取胜,也可暂时退走,挑拨韩、董关系,坐收渔翁之利。
“……”董越、牛辅面面相觑,韩遂这么布置,对双方一视同仁,似乎很公平,实际呢?董军尽数开赴前线,且被打luàn,这场恶战下来,纵然取胜,也很难再有作为。不过谁让韩遂实力过于雄厚呢,事实上他出的兵甚至比董军还多,可谓公允,让董军诸将说不出一个不是来。
策略既定,诸将各自散去,返回营中,准备开赴前线,房间内只剩下韩遂、阎忠、李相如、成公英四人。
韩遂右手食指富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案,默默思量着诸事,半晌,回过神来,谓结拜义弟李相如道:“先前派出的使者,算算时间,也该快到武威了吧……”
“多半已经过河,入武威境……”李相如点头答道。继而眉峰一蹙,提出心中所忧之事:“卢水胡虽曾同我等合作,共破赵岐,然其目的乃是自立,如今盘踞武威、张掖,自成一国,不与我等往来,不比湟中羌人,他们当真会应我等所请?”
原来,韩遂早虑盖俊之事,心知长安一下,双方必然爆发大战,说实话,他没有信心独自应对盖俊,便提前做了准备,派使者赶赴武威,yù游说卢水胡,让其配合河西四郡韩军,从背后偷袭北地郡。北地郡乃是盖俊起家之地,经历甚久,盖俊若闻北地失陷,必定会派兵回援,如此一来,可大大缓解长安的压力。
成公英代韩遂回道:“北地富庶,卢水胡窥之久矣,只是盖俊素来强势,北地兵强马壮,诸胡首不敢生贪婪之心。今盖俊举兵南来,可谓倾巢而出,北地兵力空虚,卢水胡看在眼中,岂能不动心?”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李相如不以为然,说道:“武威、张掖之卢水胡,进兵北地郡之路,无非三条,一是往南渡黄河,经安定,进抵北地,但走这条路,必然会被北地盖军事先察觉,失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不足取也。”
“第二条路是北上出塞,迂回到北地郡之北。然塞外茫茫,荒无人烟,极有可能mí失方向,耽误大事。”
“第三条路是往东南,逆行当年霍骠骑进军河西之路,横穿两千里沙漠,入先零羌居地,翻shè姑山、渡泥水河,进入北地郡。此路……”说到这里,李相如摇了摇头,霍去病乃是一代军事奇才,又甚得汉武帝喜爱,其所部兵马,都是经过挑选的jīng兵强将,其余汉将,只能分到霍去病挑剩下的,是以,霍军jīng锐程度,冠于诸军。李相如显然不认为河西郡兵和卢水胡组成的乌合之众可以比肩霍军。
成公英道:“北地郡如今兵微将寡,一旦杀入其境,必定顺遂。北地素以富庶闻于西北,钱粮之巨,何止亿万?面对这么大的yòuhuò,足以使诸胡首甘冒风险……”
韩遂轻轻拍打书案,打断两人争论,开口说道:“好了,话就到此为止吧,再辩下去也是无益。我们虽可借助外力对抗盖俊,但不可过分期待,主要还是得靠我们自己。”韩遂当然不会像口中说的那般不在意,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麾下文武只知他派人游说卢水胡,至于其中细节,则不甚清楚。
韩遂为了bī卢水胡出兵,除了答应对方,北地钱粮己军分文不取外,还答应割让武威全境,及张掖东部,并正式承认卢水胡政权。近年来崛起的卢水胡首领沮渠元安,为人野心勃勃,颇有建立一番事业的意图,韩遂相信对方闻之,必然就范。
韩遂出手看似“慷慨”,但其实并没有损失多少,像北地钱粮,原本就不是他的,像承认卢水胡政权,一句话而已。至于割让土地,卢水胡原本就占据着武威北方、张掖东部,韩遂以武威以南数县为代价,yòu卢水胡出兵,怎么看都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韩遂丝毫不担心卢水胡尾大不掉,就算让它得到北地,又能如何?在韩遂眼中,蛮胡就是蛮胡,永远上不得台面。方今四海虽luàn,犹是汉人天下,待日后稳定社稷,腾出手来,遣一支偏军就足以灭之。
第三百九十四章 卢水胡
第三百九十四章卢水胡
凉州,武威郡,休屠泽畔,蔚蓝的天空,高高悬挂着一轮红日,尽情挥洒光辉,强劲的夏风不断吹拂着,但也不能驱走半分暑热。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顶顶毡帐,犹如一叶叶白sèxiǎo舟,填满百里碧海。
毡帐xiǎo者可容数人,大者可纳数十人,规模大体如此,然而在这数以万计的毡帐之中,有一座毡帐建制远远超过旁者,装饰亦有特殊之处,它立于中央地带,受到万帐拱卫,一看就是首领所居之地。没错,这座毡帐,正是卢水王沮渠元安的王帐。
卢水胡据说是匈奴休屠王之后,归顺汉国后,生活于武威休屠泽周边,后渐渐扩散至卢水一带,乃称卢水胡。他们和并州、凉州屠各族一样,与塞内、塞外诸胡hún杂而居,血统斑驳,以致多有黄须碧眼者,被南匈奴人骂为杂种,不承认他们是大匈奴的后代。
卢水胡没有王者,只有大大xiǎoxiǎo的贵族,因此平民乃至低贱出身的人,若想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加入汉军,建立功勋,以求封赏。延续至今,渐渐成为一种风尚,族中勇士,常以【汉卢水什长】、【汉卢水百长】、【汉卢水千长】等职随汉军平讨叛luàn。卢水胡弓马娴熟,骁勇善战,数百年来,卢水jīng骑之名响彻西凉,和湟中羌、屠各人并列,堪称大汉国西疆汉军三大外兵。当然了,屠各人因为前些年举兵叛luàn,被盖俊击败,逃至朔方,几至灭族,再难与卢水胡、湟中羌相提并论。
前有言及,卢水胡本无王者,沮渠元安乃是于四年前自立为王。说起沮渠元安,颇具传奇sè彩,其父乃是卢水胡权贵之一,但他的生母却为仆nv,若非其父子嗣稀少,算上他也只有两个儿子,他的待遇,未必会比奴仆高上多少。沮渠元安从xiǎo臂力过人,jīng于骑术,猿臂善shè,才过双十之年,就已是卢水胡著名的勇士。适逢其兄意外堕马摔死,原本没有继承权的沮渠元安一跃成为接班人。
中平初,黄巾暴起,肆虐汉国诸州,沮渠元安将兵随盖俊赴关东平叛,屡立战功,甚至得以面见大汉天子,其父虽老来得子,亦已撼不动他的地位。后沮渠元安功成归家,利用其父重病的良机,顺利取得权力,代父治民。这时,沮渠元安展lù出杰出的政治才能,其明刑法,禁jiān邪,轻财好施,推诚接物,卢水勇士、俊杰,无不至者,短短一两年间,治下牧民人数急剧膨胀,扩大数倍之多,成为卢水胡有数的权贵。
中平中,敦煌太守赵岐持节将河西四郡兵,讨伐金城韩遂。凉州húnluàn,符合卢水胡的利益,诸权贵乐得看热闹,无意介入,但沮渠元安力排众议,坚持出兵。沮渠元安这几年所作所为,颇得人心,诸权贵不好拒绝,只得顺从。却不想两军对垒之际,沮渠元安突然临阵倒戈,攻击赵岐之背,与韩遂前后夹击,尽歼汉军。
就在诸权贵不明所以的时候,沮渠元安又把屠刀对准他们,尽显狰狞。沮渠元大肆清洗异己,奖拔亲信,取得军队大权后,返回卢水居地,并本部铁骑,横扫卢水胡全境,顺者生,逆者死。次年,沮渠元安完成一统,乃登坛祭天,称王建制。
现而今,沮渠元安治下部民达四万户、二十万口,盛兵五万。不用怀疑民兵比例,游牧民族就是这般,说全民皆兵可能是夸张之言,但四五人就有一名战士却是事实,危急时刻,可以达到三chōu一。换句话说,胡族男子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为战士。
卢水胡王帐内,数十名胡将各安其位,或大碗喝酒、或以刀割ròu、或摩擦刀柄、或与左右低声jiāo谈,显得漫不经心,然其等身上,无一例外散发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在这一种如狼似虎的胡将之中,有一人最为显眼,也是距离王座最近的人,即使盘坐胡椅上,也掩盖不住他伟岸雄壮的身躯,粗粗估测亦在八尺开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巨人。他年约四十余岁,浓发粗眉,目若铜铃,须髯如戟,方正的脸容上,满是一道道纵横jiāo错的伤疤,份外狰狞,莫说xiǎo儿,便是chéng人看见也要为之惊惧。
这胡人巨汉不是旁人,正是卢水胡大王沮渠元安的姐夫,也是其帐下最为得力的大将,罗侯。
罗侯虽然逊于大王沮渠元安,但也是卢水胡中极具传奇sè彩的人物,其人弓马娴熟,勇武无敌,堪称卢水胡第一勇士。早年以【汉卢水百长】的身份追随凉州三明段颎镇压羌人叛luàn,屡立战功,脸上伤疤,就是那时某次恶战留下的,若非当时救治及时,加之意志坚强,说不定就起不来了。
在沮渠元安统一卢水胡诸次战役,罗侯每每出任先锋,敌人望之无不披靡,而妄图抗拒者,皆免不了兵败身亡的命运。沮渠元安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一两年间整合一盘散沙的卢水胡,称王建制,自成一国,罗侯其中出力最大。甚至可以说,没有罗侯,沮渠元安要huā费更多的时间、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完成统一。
罗侯之上,便是金碧辉煌的王座,沮渠元安大马金刀坐在其上,他今年才三十三四岁,肌肤白皙,不类中华,姿容只能算作普通,并无出奇之处,但他有着一双鹰一样锐利的双目,使人望而生畏,加之头上一顶鹰型黄金王冠,把他衬托得越发威严。
沮渠元安看罢韩遂亲笔手书,淡淡地瞥了一眼帐下束发打扮的汉人,便不再理他,俯身拿起一只耳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似对耳杯上的huā纹产生兴趣,细细地把玩着。然而沮渠元安越是这般,汉使便越是不能心安。
果然,没有任何征兆,处于平静中的沮渠元安突然爆发了,一脚踹翻身前食案,案上一应杯碟碗筷,连带食物,尽数落在地上,霎时间,大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旋即,帐内数十名胡人将领纷纷起身,拔刀怒视汉使,只待王上允诺,便要扑上去将他分尸。
在沮渠元安鹰视、诸将狼顾下,气氛几有凝结之势,汉使心中大惧,强自镇定。
“王……”
沮渠元安顺着呼唤声看去,他平日间极重威严,诸将甚畏,此时此刻,也只有身份、地位特殊的罗侯,方敢于开口说话。沮渠元安把书信jiāo给罗侯,重新坐回王座。
罗侯看似粗鄙,亦通汉文,手捧书信,看着看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这时,五六名shì者麻利地上前,收拾残局,重新列案置酒。沮渠元安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缓缓饮下,而后昂起下巴,俯视汉使良久,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笑死人也!笑死人也!韩文约凉州名士,名震西疆,号称计谋无双,而今看来,名不副实!难道他做事情之前,没有调查一番吗?就算没有调查,也该听说过,本王和盖子英乃是少xiǎo相识,喝过结拜酒的兄弟,居然让本王派兵攻打北地郡,韩文约是不是走投无路,得了失心疯?嗯?!”
“大王息怒,且听我一言……”汉使咳嗽一声,干笑道:“自休屠王降汉,卢水胡便旅居休屠泽、卢水畔,繁衍数百年,人口不下数十万,惜群龙无首,徒拥十万铁骑,而不能成就一番作为。今大王聚部民、合徒众、揽人心,整齐一族,卢水胡始有兴盛之相,如此看来,大王实乃数百年一出的人杰……”
“……”沮渠元安手把酒杯,目视汉使,面上虽带着笑,眼神却越发寒冷。
汉使不觉吞咽一口唾液,心里暗骂一句“蛮夷”,继续说道:“大王身兼一族之重任,岂能为区区情谊所左右。”
沮渠元安失笑摇头,道:“莫说本王在河西逍遥快活,没必要去趟浑水,就算chā手,也只会选择和盖子英联手。”
“大王此言差矣。”汉使侃侃而谈道:“大王既为一族之首,怀有立国之心,目光必是深远,岂能看不出方今盖强韩弱之势,大王助盖子英,不过是锦上添huā而已。何况,观盖子英历年行为,诸胡凡有叛者,似先零羌酋芒封、伪王野利、羌胡大帅唐颇、匈奴单于呼厨泉、屠各首领路那多、董七儿、石虎等人,尽被诛杀,无一漏网,部民或被屠灭、或遭肢解、或受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