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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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勋眼睛斜睨他一眼,不再作声。
盖俊打算让蔡琬、卞薇同父母去左冯翊居住,谁知二女不肯,盖俊也不勉强,反正还有一两个月时间,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趁着有时间多陪陪娇妻也好。二女不愿离去,盖缭则不肯和父母走,坚持要留下来,她已十八,都快变成老姑娘了,年来父母催促更急,她听得烦心,只有阿兄从不催她,在这里,她感觉很自在。
蔡琬近来心情非常不好,吃不香睡不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盖因兖州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据说“黄巾蛾贼”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极是担忧家人族亲遭遇厄难。盖俊对此无能为力,唯有宽言安慰,可以想象,效果奇差。
卞秉今年十四岁了,身高六尺余,宽肩细腰,面容长开,已然有了一份男子的气度。他的性格仍然和以前一般好武而不喜文,在盖胤的严格操练下,刀矛皆精,骑射俱佳。但这绝不是卞薇希望看到的,她希望弟弟“饱学诗书”,每次姐弟争持不下,卞秉总要抬出姐夫,谁让盖俊少时同样重武轻文。卞秉显然不愿做一个躲在姐姐羽翼下生活的人,当他提出欲随侍左右,共赴疆场,盖俊犹豫了,迟迟给不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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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隶,京兆尹,新丰县。
“太平,也是一种福啊!大战一起,民不聊生,只怕那时你将说不出这等话来。”
“大战从何来?”
“太平道。不出两年,太平道必反,届时半个天下都会陷入动乱。”
“盖射虎一言中的,太平道当真反了!”鲍出握着北地来信,回想起盖俊与自己的对话,不禁为之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太平道、太平道……既然有生乱之心,何言太平二字?”
“夫君……”
“抛母弃妻,纵马于战阵间,当真是我所企盼的吗?”看着妻子满含担忧的神情,鲍出有一瞬的茫然,又很快就压了下来,“人人都说温柔乡即为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鲍母提杖而入,肃容言道:“出儿,盖射虎对我家有大恩惠,汝当尽力助之。”
“母亲所言甚是,儿明日就起程赶往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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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北地郡,灵州县。
旭日东升,和光春暖,两名玄衣青年士子并肩出城踏青,一人言道:“太平道卒然暴起,整个中原乱成了一锅粥,四处烽火,血流成河啊!”
同伴道:“傅兄你的消息也太过闭塞了,皇甫府君早已接到朝廷诏书,赶往雒阳商议对策。”
“那你知不知道皇甫府君使“落雕长史”募兵两千,等候音讯?”
“啊?近来未闻有盖长史征兵的消息。若你所言不假,皇甫府君走了,“落雕长史”亦去,北地还有谁可震慑羌胡?”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假使不能短期平定黄巾之乱,西疆怕是也要跟着乱了。”
“难道大汉真的只有四百年国祚?”
“唉……”
“唉……”
两名士子渐行渐远,两人之间的对话全被城门士卒听去,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曾随盖俊纵横羌地数千里的郭锐。他右手死死捏紧手中长矛,目光凝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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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北地郡,泥阳县。
“铛!”
“铛!”
“铛!”
单调而乏味的打铁声不断从一间铁匠铺中传出,与外面的清凉干爽相比,铺子内由于立有一座大火炉,热浪滚滚,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一个八尺大汉立在炉边,火光照耀下,是一张略带紫色的国字脸,这大汉约莫二十五六岁间,粗浓眉,牛眼狮鼻。他**着上身,大滴大滴汗珠顺着虬结隆起的肌肉滚落,浸湿了短裤。单看其形态,竟是丝毫不逊色盖胤、关羽、鲍出三兄弟。
“铛!”
百斤大锤带着风声呼啸而落,准确地命中金红透亮的铁条,霎时间火星四溅,宛若烟火。锤面沾之即走,复而下落,如此反复,平空生出一丝韵味来,帮佣蹲在鼓风边都看得呆了。
“甚么呆?加大火!”大汉扭头狠狠瞪向帮佣,眼睛虽是离开,大锤仍旧分毫不差的落在刀坯之上,震耳欲聋。
“哦,诺。”
大汉姓陈名彪,祖上世代以铁匠为业,因其打制出来的兵器锋利非常,闻名北地,他的生意本来就好,近期更加好了,供不应求,都是想效命盖射虎,沙场揽功侯的人,听得多了,他也起了异样的心思。
“铁匠又如何?大汉开国名将武侯樊哙以前亦是屠狗之辈,英雄不问出身!”想到这里,陈彪下定了决心,右臂一绷,抡锤猛砸,“轰隆”一声巨响,夯土铸就的火炉瞬间被砸塌半边。
帮佣扑通跌坐地上,神情惊惧。
陈彪返身进入内宅,换上一身干爽短衣,提起亲手打制的丈八铁矟行出,对帮佣说了句“铺子送给你了。”而后大步离开铁匠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起云涌(下)
凉州,汉阳郡,渭水北岸某县。
傍晚时分,市肆即将关业,人们加紧购买物事,反而更添几许热闹。
“嘣!”
“嘣!”
“嘣!”
距离市肆不远的一栋民居里,一个七尺少年不断引弓扣箭,射向五十步外插满箭羽的靶子。少年人浓眉大眼,挺鼻阔嘴,相貌堂堂,望之如十六七,只是嘴边那一抹细软的茸毛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可知他绝没到束之年。要是盖俊身在此处必然大吃一惊,这个少年手中之弓拉力竟达一石半,一百八十斤,须知盖俊快到十五岁才引一石半强弓。换句话说,此少年亦是天生神力。
“大石……”
听到背后有人呼唤,少年落下手中之弓,转头望去。这少年原来就是昔年盖俊赠与骨韘的孩童,不知不觉间已是七年过去了,他由一个七岁的懵懂童子变成高大少年。
“父亲……”
“你近来习弓练马甚为勤快,何故?”
大石微微垂,摩擦骨韘,缓缓说道:“我欲参军。”
“什么?你才十四,尚未成年,万万不可!”
“盖子英十三射虎救父,以孝勇闻达州郡,我十四如何不能参军?”
“盖子英非常之人,西州百年才出此一人……”
“儿又岂同常人?”大石神情自傲,而后拜道:“追随盖子英左右,乃儿之夙愿,父亲勿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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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汉阳、陇西两郡交接处。
辽阔浩瀚的平原上突兀而起一群高低起伏的山岭,此山名曰彰山。山脚下是一处大型村落,建筑风格并不统一,当是汉、胡杂居而住无疑。村庄偏北有一座青石垒成的宅院,其主人是附近一带远近闻名的豪杰,姓马名腾字寿成,乃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
马腾庞大身躯坐于大堂正位,怔怔出神。别人以为他是右扶风马阀中人,家资必丰,其实恰恰相反,到他父亲马子硕时已是衰落不堪,失去兰干县尉一职后,不能返乡,贫困无妻,唯有娶粗鄙的羌人女子,生下两子后又早早病卒,家中只留下一干妇孺,生活之艰辛不难想象。马腾少时为了养家糊口,常进彰山砍柴贩卖贴补家用。一晃,马腾就过了而立之年,经过十数年打拼,马家从简陋板屋换进青石大房,从无产无业到如今的田畴成片、牛马成群,然而不能为官,终究是根基不稳。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射虎灭蝗盖子英”欲募兵两千共赴疆场,无论出身,不问过往,呼十人者,为什长;呼百人者,赐屯长;呼五百人者,给予军侯之职位。
马腾承认,他动心了。不说他与盖俊的渊源,单以他的名望,无须五百人,只要领二百人响应,必然少不了一个军侯。世祖光武中兴汉室以来,从未经历过黄巾起义这般危及社稷的乱象,当政者为了尽快平息叛乱,定不吝官职、侯爵,稍有战功,博个“千石”易如反掌。
“噔!噔!”
沉重的踏步声惊醒了马腾,眼光一瞥,只见胞弟马举过门而入,四方脸上满是急切。
“兄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马腾不慌不忙问道:“你等是何意?”
马举大声道:“二百多个弟兄没有一个孬种,皆是整装待,只待兄长一句话。”
“好!那就博一把!”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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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武威郡,祖厉县。
祖厉县署位于城中央,占地极阔,约是县城五分之一,瑰丽庄严,磅礴大气,以砖木为主体,朱赤大门面阔三间,面北而朝南,门上雕有精美图案。东梢间放置“大鼓”一架,专为百姓击鼓鸣冤之用,两侧有两名吏役守候。
县署深处,尉曹。尉曹主要职能是主卒徒转运事,十几名小吏并成一排,埋于案,持笔如飞,平日极是清闲的尉曹这几日变得异常忙碌,无他,全是黄巾之乱惹得祸。公府下达命令,凉州郡县皆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输送定额兵力,不得延误。
众县吏年龄在三十至五十岁间不等,不过也并非绝对,有一人二十余岁,身量高挑,猿臂蜂腰,面白似玉,双目有神。他伏案挥毫,写着写着,双眉忽而蹙起,猛地将笔拍在案上,出“砰”的一声巨响。
同僚被吓了一跳,纷纷住笔看向他。
青年县吏旁若无人,朗声言道:“吾家累世军旅,方今国有不宁,大丈夫当远赴万里,宣威沙场,驰誉丹青,岂能久为刀笔吏?”说罢四面一揖,抬腿即走。
诸吏望着青年渐渐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震惊浮于表面。百年前,班家境贫寒,替官府抄写文书以维持生计,天长日久,十分辛苦,叹道:“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旁人皆笑之。班不屑道:“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后来果然封侯,名留青史。
青年这番豪言壮语,会实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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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酒泉郡,禄福县。
“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
一群光着屁股蛋子的童子环绕着一个黑袍少年边跑边喊。
黑袍少年约莫十七八,骨肉均匀,手足纤长,泼墨似的青丝简单束起簪紧,其肌肤之白皙温润,更甚于女子,柳眉凤眼,俏鼻朱唇,仪容风流,若肯装扮成女子,绝对是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一类。
他姓杨名丰,小字阿若,酒泉人士,别看他长得类于女子,实则武艺高得出奇,是酒泉郡最著名的游侠,没有之一。杨阿若性格刚正,嫉恶如仇,喜欢打抱不平,可谓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甭管城东还是城西,有纷争的地方必然缺少不了他,因此坊间歌曰:“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
不能否认,汉代是豪族的天下,平民想要出头太难了,杨阿若不愿依附豪族,因而他的日子过得越艰难,就在这时,转机出现了——
“盖射虎……中原……此地再无留恋,是该到走出去的时候了。”
杨阿若瞭望远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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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敦煌郡,敦煌县。
宋氏祠堂,家主宋秉带领家族核心成员二十余人拜祭过组先后,按辈分年龄坐定祠堂之上。宋氏祖上是最早一批来到河西的人,甚至可以追溯到汉武帝时期,不下曹氏。不提纵横两汉、风光无限的曹氏,几百年间亲眼见证了后辈令狐、张、索、氾、盖等姓氏的崛起,而宋姓自身展则极为缓慢,至今人口仅百余,奴仆数百,说是敦煌豪族颇有自吹自擂之嫌。
家主宋秉问道:“公援,敦煌诸族对盖射虎之意是何态度?”
被盖俊誉为“臧洪第二”的宋立挺了挺高大身躯,答道:“回禀伯父,盖射虎祖母亲族曹氏、敦煌张氏皆已答应派出部曲声援,而其他族姓暂时未有回应。”
宋秉点点头,又道:“汝才智甚高,兴我家者,必是汝无疑。依你之见我宋氏当如何?”
宋立双目一凝,斩钉截铁道:“宋氏欲要崛起,此是千载难逢之良机,伯父勿要错过。”
“我岂不知?”宋秉迟疑地道:“可是我宋氏族小人少……”
“百人足矣。”
宋秉眉头高高竖起。上百能战之士对敦煌豪族也许不算什么,对宋氏来说就是倾尽一族之力。将一族之兴衰压在盖射虎身上到底值不值得?作为族长,他不能不慎重思虑。
“伯父……”
宋秉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公援,宋氏能否在敦煌占据一席之地,就看你的了。”
“必不令家族失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党锢解 袁绍出
皇甫嵩日夜兼程赶路,抵达雒阳时已是十天之后,京师郊外极是空旷,荒无人烟,空气中散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令人作呕,这要杀多少人才会变成此等景象?
皇甫嵩祖父棱,度辽将军。父亲旗,扶风都尉。从父规,度辽将军,他则为北地太守。皇甫一家可谓世代戎马,熟悉兵事,这也是皇帝刘宏急召他的原因所在。皇甫嵩一到雒阳,刘宏马上相召,询问对策。
皇甫嵩直言道:“当解党锢,募兵,并从西园拿出钱财及良马,赏赐军士,以为激励。”
关乎社稷安危,素来爱财如命的刘宏这次倒没有抠门,一口同意,只是对于解除党锢还有些迟疑,一旦解禁,就意味着要为死去的人翻案、平反,就意味着他犯错了,他是天子,岂能犯错?
此事暂且压下,刘宏以河南尹、皇后之兄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防备“黄巾蛾贼”。
同时以凉州人皇甫嵩、幽州人卢植、扬州人朱儁有文武异才,分拜为左、北、右中郎将,分三路讨伐黄巾蚁贼。皇甫嵩前为北地太守,甚有功绩,卢植两度平定蛮夷滋扰,朱儁亦曾数度镇压反叛,因功封侯,此三人是朝堂真正知兵之人。
皇甫嵩一边整训全国抽调而来的精锐之士,一边举荐敦煌盖俊盖子英、北地傅燮傅南容、金城麴义麴子善、安定皇甫郦皇甫伯秀,并为司马,火来京。
此番黄巾之乱,得到最大的利益的人非何进莫属。大将军不仅是实际上的天下兵马元帅,还有私人部曲,这个部曲可不是千八百人,大将军部共有五部,每部置校尉一人,营兵千人,合计五千人,正常编制外,另有别部司马若干,就是别立营寨,在几千人间不等。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世祖光武平定天下,大裁军士,整个京师,虎贲、羽林、卫尉麾下的宫门卫士,执金吾掌管的缇骑、持戟之士,城门校尉手下十二门卫士,所有兵卒相加也只有万余人。更别提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数千将士历来从属于大将军。
可以说何进从一个与郡太守职位相当的河南尹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真是只在皇帝之下,而在万人之上。
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祖上曾为屠户,虽然他从来没有拿过屠刀,然而仍是为士人鄙夷,骤得大位,境遇之难可想而知。所幸他是帝师、弘农杨阀阀主杨赐的门生,不然他连掾吏都招募不齐。门生有两个意思,其一是转相传授者,就是授业于亲传弟子,其二是被举荐人对举主的自称,何进属于后者,他正是被杨赐举荐而入仕为官。
杨赐对何进没有藏着掖着,门生弟子如东海王朗者,麾下掾吏如鲁国孔融者,皆被派遣到大将军府听命。
杨赐相助无疑大大缓解了何进的用人压力,但这些人只是看在杨赐的面上不得不来,和他不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