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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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张颌、颜良等人一样,也是趁黄巾之乱时崛起,正应了那句古话,乱世出良将。没有张角的振臂一呼,他们这些人,家世好的出仕,家世差的游侠,却是无缘军旅。
韩馥走到榻前,先是安慰颜良,随后询问医吏道:“颜校尉伤势如何?”
医吏躬身答道:“颜校尉胸口被刺入很深,万幸的是颜校尉身上铠甲颇为精良,卡住了戟锋,不然危矣。而今颜校尉虽无性命之忧,但是至少要养数月才能见好。”
韩馥点点头,目光再度转向颜良,问道:“子善勇冠三军,何人伤得了你?”
颜良灰白的面色猛然一红,谁伤的,自然是张白骑,可他能说出来吗?数载威名,一朝扫地,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万万不成。使君问,又不能不答,颜良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人乘我不备突至下手,我未看清他的相貌,但观他骑一匹白马,份外醒目,想来多半是汉阳庞令明。”
“原来是他?……”韩馥恍然,庞德十六岁便于万军中亲斩鲜卑大王和连级,骁勇冠世,颜良输给他倒也不冤。口中说道:“子善骁武,若是堂堂正正交战,未必会输。”
朱灵、高览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色,庞德出身凉州,应该惯用刀、矟,而颜良明显是为戟所伤。再有,庞德确实以勇猛善战闻名,可他如今贵为振威中郎将,骠骑将军盖俊麾下,仅有虎威将军盖胤、度辽将军马腾地位在其之上,他有必要放下身段,亲自前来袭扰吗?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杀……”
冲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顺着帐帘缝隙钻入,飘进众人耳中,韩馥当即怒道:“没完没了……盖俊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诸将哑然,他们虽然也不爽盖俊此举,但兵者,诡道也,怎么也和卑鄙无耻扯不上关系吧?
韩馥继续怒道:“传孤命令,营中骑卒尽数出击,将对方赶走。”
颜良方才带出数百骑,折损大半,而今营中骑士相加不满两千。高览劝道:“盖军骑兵骁悍,不若以数千精锐步卒相辅。”
韩馥不悦道:“子善所言盖俊骑兵不过千余,被他击杀数百,现在至多千人上下。孤以倍其兵力,尚且击之不走,还战什么战?丢人现眼吗?不如孤直接向盖俊束手就擒、奉上冀州牧印绶,好歹落下个好名声。”
不止高览,冀州诸将皆嘿然无语。
最终领兵的任务落到文丑头上,文丑言必为颜良报仇,潇洒出帐。
文丑和颜良的战术差不多,算是扩大版,即前面百数十人持火炬行进搜索,大军隐于后方,分成三股,呈扇形散开。
张白骑连续试探,得出对方大致人数,不惊反喜,己方探骑早有回报冀州骑兵不过两三千,对方明显是“倾巢而出”了。己方有万余装备马镫的骑士,又遣精骑绕袭,此战可谓必胜,但未必能够全歼,自己如若屠灭其骑,则冀州人再无返回邺城的可能。
“撤,向后撤……”张白骑率领盖军骑卒又一次开始大踏步向后撤。
文丑自恃人多,命令大军点燃火把,动冲锋。然而他很快便一脸茫然,对方居然能在漆黑的夜里频频施展回箭,不是一个两个,是数十上百人,密集的箭矢扑面而来,持火把者及他周围之人成为活靶子,纷纷惨叫落马,之后被后面的马蹄活活踩死。
一支由五百骑组成的队伍呼啸着从旁处杀出,拦腰切中冀州人腰肋。张白骑扯拽缰绳,兜出一个圈子正面迎上,双方猛烈地撞击到一起。
文丑暗暗松一口气,对方竟舍己之长,选择肉搏,真蠢猪也。与盖军打成一团的冀州兵可能不会认同主将的看法,盖军哪是舍己之长,它明明就是更加擅长白刃战吗。
文丑很快也注意到了异样,前军数百只火把不是落在地上就是飘向两旁,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己方骑士根本挡不住盖军。
文丑头皮一阵麻,仅仅片刻的工夫,盖军已然径直杀到他的面前。
“这突击度……太恐怖了”文丑瞪大双眼,奋马推戟,刺倒一人,掉转戟锋,用戟之小枝割断一人喉咙,这时数柄刀、矟临头,文丑举戟横扫,迸出一溜火花。
“怎么人人都这么强……”文丑暗暗叫苦,突然一匹白马映入眼帘,马上战将举戟飞刺。
“庞令明?”文丑不敢怠慢,一扭腰身,以戟相抗,“铛”的一声,文丑晃了晃身子,回戟斩其头,对方矮身让过,再出一戟,文丑急忙遮拦,两马交错而过,再无第三次交手的机会。
文丑回头看了一眼,险些魂飞魄散,跟在自己身后的只剩下数百骑,更远一些火把点点,不成规模,他可是带出了两千骑啊……
文丑心中战意霎时成空,连杀数人,瞅准机会突然拐向右侧,破围而出,带着数百骑飞驰入黑幕。三转两转,回到营门口,面对朱灵等将领目光,文丑羞愧得无地自容,赌气般拒绝进入,背营而立,接应逃散的骑卒。半个时辰里6续有人或单骑,或三五成群归来,而远方的惨叫声也不再频繁响起。
文丑大略扫了一眼人数,俊脸一苦,不满千。
第二百六十四章 开战
第二百六十四章开战
颜良将数百骑出营,遭到重创,文丑率近两千骑出营,归来者半数,大半夜下来,折损千余骑。朱灵、高览等人忧心忡忡,邺城仅有三千余骑,麴义叛变带走一千,今又战死千余,再不成规模。盖军以骑兵见称,此次入冀在万骑以上,近乎全步卒的冀州兵纵使击败盖军,也会被盖军游骑骚扰阻击,骠骑将军盖俊可以非常从容的组织兵力再战。而冀州兵则正好相反,一旦战败,莫说重整旗鼓,逃都逃不了。
似朱灵、高览这等良将,本是想以步卒死战,两千骑则躲在营中养精蓄锐,待良机出现,搏一线胜机。现今骑不满千,可以说本就渺茫的胜机变得更加渺茫。
韩馥此刻是半点睡意也无,虚心询问朱灵意见。
朱灵为之苦笑,事已至此,哪里还有什么意见可出,只是说当依照高览先前提出的方法,派数千步卒配合骑军,将盖军游骑赶走,让数万士卒得以安心休息,以待大战来临。
韩馥老脸一红,他还记得当初自己不仅没有同意高览的提议,反而借机冷嘲热讽,挖苦众将,使得帐中诸人尽皆哑然无语,那时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可是现在……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他觉得每一个将领看向他的眼神好像都带着一丝讽刺。
高览作为提出意见的之人,当仁不让由他主持,文丑损兵折将,亦感羞愧,愿为副手,三千步卒加上千骑,缓缓开出大营北门,和张白骑玩起斗智斗勇的游戏。
双方明争暗斗几个回合,张白骑没占到什么便宜,一来高览用兵谨慎,最主要的还是张白骑担心战马、伤兵落到对方手里,被对方窥得秘密,当即留下百十来骑虚张声势,带着大队绕向营地南面。不想朱灵早率数千兵潜出营寨,先以散骑迷惑盖军游兵,勾引张白骑入瓮,而后以大车、长戟自卫,弓弩齐,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架不住箭矢多如牛毛,盖军应对不及,死伤惨重,张白骑大腿也挨了一箭。
朱灵命人第一时间点燃火把,乘势平推,张白骑不顾箭伤,连续掉换数个方向,屡屡试图攻入朱灵军,无奈对方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通密集的箭雨,根本冲不过去,难缠程度比方才遇到的高览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白骑奈何不得对方,只得退去,转往别处,总体来说后半夜取得的成果远远逊色于前半夜,但也还不错,毕竟营地那么大,高览、朱灵等人不可能面面俱到。
当天际射出一丝光芒,双方皆是长出一口气。
张白骑的大腿箭伤只经过简单的包扎,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回到盖军营地不等见到盖俊本人便昏迷过去。
盖俊询问医吏知其并无大碍,放下心来,张白骑部曲从旁讲述夜晚详细经过,盖俊点点头,立刻全军开动,直奔东南。
朱灵、高览等人利用盖俊到来前的空当,使士卒分批出营列阵,前一批自然是受到影响较少的人,依次排列,至日昳,全军三万余将士排列完毕。冀州骑不满千,力量有限,所恃者,在弩、在戟,遂以车、栅为凭,长戟高竖,弓弩齐备,静待来敌。
午后,盖俊率军风尘仆仆到达战场,一见四周地形,不由失笑。冀州方阵右方数里外即是滏水,土质较为松软,左侧则是一片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带,背靠大营,前置车、栅,十足的乌龟阵架势,明显是想将盖军骑兵的威胁将至最低。
贾诩含笑道:“这里应该是涉国关隘至邺城间最适合阻击我军的地方了。”
“此处比平原作战强也强不了多少。”司马朗摇了摇头道:“与其这般,不如死守邺城。”
盖俊笑着说道:“你以为他不想吗。”
“……”
盖俊和诸人对对方品头论足之际,忽闻冀州牧韩馥派长史耿武求见,他点头答应,一是两人“认识”,二是借机让士卒休息。
耿武倒不是盖俊的仇家、扶风耿氏子弟,不过也能扯上些关系,他是冀州巨鹿耿氏出身。世宗武帝时,诏令徒郡国吏民豪杰至右扶风,时巨鹿耿氏一支以两千石官吏身份乔家定居茂陵,这便是扶风耿氏的由来。当然了,巨鹿郡虽然也为地方大族,却是远远不及支脉扶风耿氏豪贵,说句不客气的话,巨鹿耿氏连攀关系的资格都没有。
耿武年堪满四旬,身长七尺六寸,相貌堂堂,他原为巨鹿郡小吏,中平元年随从巨鹿太守左冯翊人郭典征讨下曲黄巾贼帅张宝,颇有功绩。后来皇甫嵩、盖俊剿灭张角,挥军北上,合郭典军,攻陷下曲,彻底平定黄巾之乱。盖俊就是那时认识耿武的,但两人并无交情,连说成是认识都颇显勉强。
“……”庞德突然伸手拦住耿武去路,目视其腰间佩刃,意思简单明了,卸刀。
“庞中郎这是何意?”耿武脸色一沉,质问道,见其不答,随即看向盖俊。
盖俊笑呵呵道:“令明,你也见过耿兄吧,何必这般,大家都是老相识。”
庞德嘿嘿干笑道:“将军真是好记性,下官就想不起在何地见过耿长史。”
耿武面部一下子涨得通红,怒视庞德。
庞德不屑地撇撇嘴,硬邦邦道:“老子见过的人多了,从不记无名之辈。”
“放肆”盖俊虎着脸道。“退下”
庞德冷哼一声,收回手,给耿武一个“你小心点”的样子。
待耿武来到面前,盖俊下马笑道:“耿兄别来无恙否?”
耿武扯了扯嘴角道:“鄙人还以为将军不识得我这等微末小人。”
“你我曾并力讨贼,怎能相忘。”盖俊笑容越灿烂。
耿武抱拳道:“将军此来鄙地之意是……”
“耿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盖俊斜睨耿武一眼,一字一句道:“冀州断供三载,期间孤数度致信,不见回音,孤本次是代无数饿死的并州百姓来找韩馥算账的。”
“使君上任不到两载,又数遇天灾,钱粮极为吃紧,冀州本地都照应不全,实在顾不上并州……”耿武说到这里沉吟一下,正色道:“这样,将军退回并州,我冀州马上筹集钱粮,秋时必予三载之欠。”
“秋时……”盖俊似笑非笑道:“耿兄拿孤当三岁小孩子不成?”
“将军何出此言?”
“韩馥为人,孤已知之。耿兄若是来叙旧,孤欢迎之至,若为说客,就请回吧。”
眼见盖俊下逐客令,耿武道:“将军可知公孙瓒步骑数万南下冀州?”
盖俊故作惊讶道:“是吗,实未听说。”
耿武也不管盖俊是真不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公孙瓒已入巨鹿,距此不过数百里,数日可至。我等大战,岂不是让公孙瓒渔翁得利?所以依鄙人之见,将军不如就此退去,秋时三年钱粮定然一钱不少的送到将军手里。”
盖俊问道:“公孙瓒南下作甚?冀州又不欠他钱粮。”
“公孙瓒其人野心勃勃,名为讨董卓,实为图冀州。”
盖俊笑着说道:“那不是正好吗,孤得钱粮,他得冀州,皆获利也。”
耿武道:“将军此言差矣。公孙赞若得冀州,骄豪难治,将军之并州势必不保也。”
盖俊面色如常地说道:“那孤便先擒韩馥,再除公孙。”
“……”耿武目瞪口呆,此人哪来这般近乎于狂妄的自信?
耿武走了,他口水说干,甚至表态愿现在就奉上两年钱粮,盖俊犹不为所动,这时耿武终于明白过来,盖俊所图比他对外声称的要大得多……
盖俊目光追着耿武背影一直到冀州步卒方阵,之后延伸向更远的地方,鲍出、胡车儿过河了吗?
手臂高高举起,这一刻,万众瞩目。
挥下……
“咚……”
上百面牛皮大鼓被同时敲响,雷鸣般的响声形成巨大气浪,如同飓风一般横扫战场两端,盖军将士热血澎湃,赶路半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徐晃雄躯稳稳坐在马背,铜铸般的四方脸上,那双亮眸仍旧像平日那般平静无波,只是心思细腻之辈如贾诩者,必能看出那双平淡的眸子后面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
盖军入冀以来,攻关隘,他为前驱,此次决战,他亦为前军一万步卒的主将,这时候任是白痴都看得出来骠骑将军盖俊对他的看重。
怕是这个贼寇出身的人不久便要升为中郎将了。诸将无不心怀嫉妒的想。
徐晃又非铁石心肠,岂能毫无触动?对于盖俊的另眼相看,他感到受宠若惊,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词的人,那就用行动来表达好了,士为知己者死,如此而已。
徐晃拔刀出鞘,向前一指,身侧五彩旗接连舞动,盖军一万人方阵缓慢起动,寂寂无声,却满含无边杀气,震慑人心。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
朱灵站在指挥车上,两日一夜未眠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身体上的疲惫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精神,目光炯炯望着远方缓缓蠕动的黑潮。
“放……”冀州一位身处最前线的司马举刀吼道。
上百架床弩齐齐咆哮,巨大的轰鸣声一度盖过激昂的鼓声,儿臂粗的箭矢跨越数百步距离,转瞬及至。数寸厚的巨楯也抵挡不住箭簇轻轻一碰,何况**,哪怕这个**披上了铁铠,盖军前排士卒霎时间倒下整整数排。
“放……”
厉啸声又起,盖军方阵顿时绽放出一朵朵血色浪花。
朱灵满意地点点头,上次他追击麴义甚急,没有带上笨重的床弩,不然何至被对方一冲而溃。
徐晃面无表情,示意传令使舞动玄色旗。
“咚咚咚咚……”
鼓声猛然变得急促,引得士卒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欲透胸而出,脚步不自觉加快。前面数千战士皆徐晃亲自调教良久,阵势由慢转快无半点生疏之感,极为流畅,若说先前大军是一座高山,此时则为巨*,汹涌奔腾,不可阻挡。
朱灵轻轻叹息一声,都说盖军以骑兵见长,昨夜他已有所领教,果然名不虚传,不想其步卒也是这般精锐,即使韩、白复生,恐怕也难有胜算吧?除非天降灾伐……
朱灵心中丧气,却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相反,以百倍之认真对待。
“砰砰砰……”
当盖军冲入三百步,蹶张弩士扣动弩机,箭如流星雨般弹射而出,铺天盖地。二百步,长弓动,数以千计的箭矢飞上天空,遮云蔽日,随后便似黑河从天际洒落。
徐晃以伤亡两成有余为代价,才组织起弓弩还击,双方箭矢如蝗,纵横交错,落入对方阵中。有同伴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