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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汉贼-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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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德纵声狂吼,白马如龙,大矟亦如龙,游走八方,环立他周围的仿佛不是甲具精良的大戟士,而是毫无生命的稻草人,一碰即坏,一触即碎,横扫千军如席卷。
    鲍出出刀快若电光火石,掀起滔滔血浪,肆意吞噬着一条又一条性命。胡车儿与他并肩而驰,倚仗蛮力,大铁矟每一次挥舞,天空立时飘起无数的人头、残肢,破刃。
    射虎、落雕二营在三大猛将的带领下摧枯拉朽突入阵中,沮授精心排列的五重大戟士溃不成军,不是死在刀矟下、马蹄下,就是波开浪裂般的退向两边。
    大戟士犹然这般不济,何况弓弩手及后方来不及排阵的散兵,盖军骑士还未冲到身前,便自行崩溃。士卒为免遭到盖军杀戮,纷纷闯入两侧的民宅,百姓当然不乐意引火上身,奈何士卒持有武器,皆敢怒而不敢言。
    韩籍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度冲回州牧府,踹门而入,呼母唤弟、招妻喊儿,以最快的度集合家人,分乘三车逃命,数个平日极得宠爱的小妾、包括昨夜侍寝者,哭天抢地,欲登马车,韩籍咬咬牙,命马夫、宾客将她们一一推倒地上,驱车而走。
    马夫鞭子一下接一下的抡着,催到极致,马儿口吐白沫,几欲拽车而飞,至东城门下,韩籍挑开车帘,急喊道:“邓司马何在?开城门,放我等出去。”
    东门守将邓楷手扶女墙,面色变幻,迟迟不答。
    “韩司马,我父尚有数万兵马,冀州十郡支持,盖贼虽得邺城,不能久也。”见邓楷仍旧不言,韩籍无奈,用近乎哀求之语道:“我若得脱,皆汝之力,必有重报。”
    邓楷眼角不觉抽搐几下,犹豫良久,最后咬紧钢牙,便要搏上一搏,然而他刚刚鼓气的勇气马上又泄了,因为他看到一支铁甲骑军正从远处飞驰而来。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不然盖军杀到,自己小命必不得保矣。
    韩籍顺着他的目光转向后面,顿时魂飞魄散,指着邓楷破口大骂。
    邓楷冷冷一笑,权当没听到。古今皆重忠孝,以下犯上者不容于世,如董卓,弑杀天子,屠尽袁氏,天下豪杰莫不愤慨,起兵讨之。韩籍是他的主,即使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一个遍,也得生生受着。不过邓楷并不生气,一个将死之人,让他骂几句又能怎样?
    韩籍哭丧着脸指使马夫向北,未逃出数百步便被盖军截住。
    ……
    击溃冀州兵后,庞德派出一半人抓捕俘虏,另外派人控制诸城门,确保连一个苍蝇也不许飞出邺城。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派使者向盖俊鲍信。
    眼见大局已定,庞德在数百骑的拥簇下来到城中心冀州刺史部门口。
    庞德提着滴血的黑矟,骑着白色的骏马,俯视般地扫向道路两旁数十上百冀州官吏,其身上杀气极重,看到他没有不转眼别处的。
    “冀州治中可在?”治中乃是州郡的左膀右臂,主财政。
    半晌无人答话,一人犹豫着出列说道:“李(历)治中随在使君身边。”
    “是吗。”庞德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俘虏中无此人,也可能有,自己没在意,又道:“既然治中不在,那薄曹从事可在?”薄曹从事主管钱粮。如果把别驾、治中二位大吏比作州里的三公,那从事就相当于九卿。
    “我正是。”一名年约四旬的儒士站出。
    庞德神色平淡地问道:“冀州有钱粮几何?”
    薄曹从事犹豫道:“这个……数目繁多,我需要问一问我的佐吏。”
    庞德嗤笑,用滴着血的黑矟指向薄曹从事的鼻子,道:“薄曹从事不知钱粮几何,你莫非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成?用这种烂的不能再烂的借口拖延时间……”
    薄曹从事神色大变,目光喷火,他乃安平冯氏子弟,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汉元帝时期,冯婕妤所生皇子刘兴被封为信都王,信都即如今的安平国,同时冯婕妤亦为信都太后,从此冯氏即在安平扎根。时至今日,冯氏与高氏、封氏并称为安平三大豪族,在冀州也排的进前二十名,连韩馥都要着力拉拢,庞德以矟指他,无疑是对他及他家族的侮辱与挑衅。
    人群中,荀谌正欲开口劝和,郭图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盖子英来意不明,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其未尝没有窃取冀州之念。今庞令明和冀州士族冲突,有利于袁车骑,我等勿言,静观其变。”
    若按庞德脾气,敢这么瞪他,直接一矟搠死,但这会让盖俊为难,庞德压下心头不悦,淡淡斜睨薄曹从事一眼,说道:“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钱粮确切数量。”
    薄曹从事傲立不言,其:“遵命。”
    庞德轻轻“嗯”了一声,众多甲士前呼后拥着跨入州府。没用半个时辰,仅仅小半刻钟,薄曹从事的书佐便拿着大卷案牍走进来。
    庞德翻了翻案牍,长舒一口气……

第二百六十九章 掰手腕
    第二百六十九章掰手腕
    庞德翻了翻案牍,长舒一口气,心道总算是没有白来冀州。
    不得不承认,冀州真的是太富庶了,拥有数千万亩田地,以亩产两石大石、大汉国三十税一制计算,一年也能收上来五六百万石粮食。冀州谷支十年那是夸张之语,但供应并州十万大军两年所需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士卒每人每月领粮小石三石三斗三升,或大石两石,一年即二十四大石,十万大军一年所耗二百四十万石,两年四百八十万石,而今冀州粮仓有谷五百余万石,尚有余。
    现在摆在庞德,或者说摆在盖俊面前的难题是,该怎样把粮运回并州,一辆粮车一般能够装二十五石粮食,五百万石粮谷需要动用大车二十万辆,民夫数十万……
    邺城外有清、浊漳水,直通并州上党,也许可以利用冀州船只运送一些,不过二水容不得大船,就打水运分担一半,但十万乘大车运粮也够恐怖的了,何况要翻越崇山峻岭的恒山,雇佣民夫得花多少钱呐?……
    庞德想得脑仁儿疼,目光转到钱上。冀州在黄巾暴*前处于巅峰,人口过六百万,当下只剩四万百人,锐减三分之一。当然了,没有数字上描写得那么夸张,盖俊从恒山地区便抓了上百万冀州民众,加上北逃幽州,依托大族隐匿,及新出生的人口,冀州实则只损失几十万。
    大汉国有三项常制赋目,即算赋、更赋、口钱,前两项面向于大人,后一项则是收取小儿,口赋一人一年三钱,冀州一年才收上来几百万,可以忽略不计。重头在算赋、更赋,一个五口之家,打两人出算赋,即两百四十钱,冀州一年可收上来两亿钱左右。一人出更赋,即三百钱,一年入账两亿四五千万,合计四亿四五千万。
    近年战事频繁,朝廷乃至冀州又加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税,韩馥到州两年,断绝供给,当有十几亿钱,实际上却没那么多,郡、国会留三分之一作为地方财政支出,这是大汉国官场的惯例,冀州府库中只有五亿钱。
    看到这里庞德心里一阵失望,冀州仅欠并州的钱就有四亿五千万,全搬走也才捞到五千万而已。若不是有粮食支撑,盖俊怕是要气吐血了。
    “中郎……”一个身长七尺余,容貌端正的将领走进来,其姓庞名柔,乃庞德从兄。随着盖俊麾下诸将纷纷独当一面,大家都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或用宗族,或用乡亲,庞德也不例外,除去庞柔,另有宗亲数十人。
    “何事?”庞德回过神来。
    “抓到韩馥一家了。”
    “好”
    却说当日冀州数万大军溃于滏水河畔,冀州牧韩馥亡命奔逃,屡屡陷入险境,长史耿武、别驾闵纯先后扮作他本人,引开盖军追兵视线,至深夜,跨越污水终于甩开追兵。
    韩馥自认冀州光武旧地,人多田广,兵精粮足,本以为凭此足以抵御窥视冀州的外寇,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惨,心里承受不住,意志崩溃,一夜间苍老十岁。
    治中李历劝慰道:“将军虽败,根基未损,何必伤心。邺城城高墙厚,尚有万众,非仓促间可下,将军回到邺城,号召十郡起兵伐之,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未可知也?”韩馥苦苦一笑,如果仅有盖俊一个敌人,自然可以,可冀州如今西有盖俊、南有袁绍、北有公孙,三面环敌,莫说十郡,便是有二十郡也不够用啊并且大军惨败至此,冀州十郡、国的太守、国相还会听他这个冀州牧的号令吗?
    韩馥心头一阵乱麻,沿着污水向东南而行。后半夜,河北岸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韩馥等人以为是来抓捕自己,大惊失色,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众人才放下心来。韩馥随后脸色又是一变,大叫道:“不好盖军是冲着邺城去的。”
    “轻骑岂能破坚城,将军无须忧虑。”治中李历安慰着韩馥,可是声音又低又弱,充满着不确定,这话怕是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又如何让别人相信?
    韩馥心情更加抑郁,次日午后到达污城,由于搞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涉险,派出亲卫打探消息,不久亲卫回返,面色惊恐,盖因他从城中百姓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盖军攻陷了冀州治所邺城。
    韩馥大叫一声天亡我也,张嘴喷出一口血,眼前一眼,昏死过去。日落前韩馥悠悠转醒,他躺在一间茅草屋中,治中李历一直陪伴榻前,见他醒来,喜出望外。
    韩馥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急急问道:“李治中,可有邺城消息?”
    李历摇摇头道:“盖军是今日清早袭取的邺城,目前无甚消息。”
    韩馥失望的闭上眼睛,躺回榻上。半晌,喃喃道:“李治中,我该如何是好?”
    李历道:“依我之见,当北上入巨鹿郡,巨鹿是冀州腹心,西南是赵国,西北是常山国,北方是中山国,东南是博陵国,连此五郡、国,尚有半个冀州。而后设法赶走东边河间、安平之公孙瓒,并势渤海、清河,举九郡国之力南下,一举荡平盖俊。”
    韩馥满嘴苦涩,在治中李历嘴里,赶走公孙、盖俊犹如翻手一样容易,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然后就迎来了滏水大败,数万大军一战而没,惶惶如丧家之犬。
    “我欲南下托庇于袁车骑,李治中以为若何?”
    李历叹了一口气,心知韩馥已经心灰意冷,道:“愿随将军南下。”
    “……”韩馥拍拍李厉的手,一夜无话。
    韩馥一路逃亡到污城,身边犹有二三十人,闻邺城陷落,散走十余人,再闻南下投靠袁绍,又散走十数人。第二日行将出之际,韩馥看着面前仅剩下的三四个人,心头不由升起一阵悲凉之意。
    韩馥等人渡过污水,经九侯城、武城,小心翼翼出了邺县境内,一路匆匆疾走,数日后到达黄河北岸的黎阳。黎阳属魏郡,先前被麴义攻陷,袁绍虽未过河,却也没有放弃,命麴义将兵万余驻扎此地,是以韩馥等人到达黎阳后直接去了县府。
    麴义听说冀州牧韩馥求见,脸上别提有多精彩了。
    两位昔日主仆,昨日对手,今日不知该怎么形容的人在黎阳县府见面了,对坐良久无语,说实话看到韩馥失魂落魄的样子,以麴义钢铁心肠亦有所不忍,堂堂一州之主,何至于此?
    袁绍伟立于黄河边,眺望黄河滚滚,奔流向东,惊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
    见那宛若巨龙一般的浊流,袁绍陷入回忆当中。延熹八年(公元165年)四月至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四月,整整一年当中,黄河忽然变得清澈见底。
    《京氏易》有云:“河水清,天下平”,民间谚语亦有云:“黄河清、圣人出”。可是,大汉国士民没有等来太平,也没有等来圣人,等来的是第一次党锢之祸。
    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就包括袁绍。那一年,袁绍岳父“天下楷模”李膺被捕,虽逃过一劫,但没有逃过三年后的第二次党锢之祸。
    那一年,二十一岁出任濮阳县长的袁绍恰逢母丧,弃官为母守孝,三载过去,正逢第二次党锢之祸,袁绍决定补服父丧三年。他的生父是袁逢,过继给死去无嗣的兄长袁成,袁绍与其说为袁成,不如说是为刚刚惨死的岳父李膺服丧。毕竟,他非袁成亲生,父子从未谋面,怎及得上看重他、赏识他,并将爱女许给他的岳父李膺呢?
    没有人能体会得到当时袁绍心中的无边痛楚,那三年守丧期里,他无数次对天誓,一定要为岳父报仇,一定要让奸阉付出代价,一定要、一定要……
    离别政坛十八载,默默苦忍十五载,以无上毅力,终成士人领袖。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暴起,党锢解除,他在大将军何进的屡请下重新出山,五载规划,一朝除阉,他兑现了当初下的誓言。然而董卓进京彻底打乱了他的规划……
    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年……
    “本初元年、本初元年……”袁绍低声念叨着,汉质帝本初元年(公元146年)即是他的生年,蓦然回,觉自己已经四十有六,即将步入老年,虽然容貌依旧俊朗潇洒,仿若三十许。
    “本初……”一声惊叫传来。
    毫不夸张的说天底下敢当面唤他表字的人不出一只手,此际更是只有一人。袁绍微微诧异地瞥向快步走来的许攸,不明白他情绪为何这般激动。
    许攸脸色涨红,挥臂叫道:“韩馥来了,就在黎阳”
    袁绍一怔……
    “快、快渡河,快啊……”
    袁绍撇下营中数万大军,第一时间乘舟过河,韩馥出县廷迎接,表示恭敬。袁绍对韩馥的忐忑视而不见,仿佛两人之间什么也没生过,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韩馥虽知袁绍企图,仍然大为感动,险些落泪:“盟主待我如此,真真是无地自容。”
    “吾本不愿提,文节偏偏要提这些,唉汝南袁氏,颍川韩氏世代友好,些许龌龊,何必介怀?吾早忘矣。”袁绍拉着韩馥的手,一边向里走一边道。此话不假,两家关系甚至可以追溯到袁绍高祖,东汉名臣司徒袁安和司空韩棱友好,韩棱孙司空韩演亦与袁氏相善,及至韩馥,为袁隗故吏,算算足足五代,百余年了。
    韩馥叹气道:“唉滏水大败,邺城陷落,终是让我看清,我非冀州良主也……”
    袁绍插话道:“盖子英用兵如神,号为第一,世间有几人可与之相抗?”
    “盟主无须安慰……”韩馥继而苦笑道:“我如今要兵没兵,要地没地,仅剩下冀州牧名头,若是盟主认为这个头衔还可一用,便让我得一个让贤美名吧。”
    袁绍驻足,刚欲开口推让,见韩馥双眸犹如一潭死水,心有触动,点点头道:“既然文节决心甚坚,我应便是。”
    韩馥闻言长舒一口气。
    两人继续向院落深处行去,袁绍问道:“文节家人可还安好?”
    韩馥摇头道:“生死不知。”
    袁绍开解道:“盖子英此番入冀,当为冀州钱粮而来,不会轻易害人性命。如果文节实在不放心,我马上修书一封,子英应该会卖一些面子给我。”
    韩馥急忙道谢,他现在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袁绍认为事不宜迟,命令河南大军连夜过河,汇于黎阳城外,北上当日,韩馥当着数万人的面将冀州牧印绶交与袁绍,正式交班,公告天下。
    袁绍以车骑将军承制任命韩馥为奋威将军,随军北上——
    对于轻骑偷袭邺城之举,盖俊仅仅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不能说全然没希望,但绝不过三成,庞德运气显然不错,西门守将邓茂竟然是袁绍方面的人,真是大妙啊。想及连续动兵两年都不用再为粮食愁,盖俊心头一片火热。
    目前军中有步卒约两万,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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