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5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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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谷乃是蔡邕从父、已故卫尉蔡质亲子,当年蔡邕和蔡质得罪中常shì程璜、酷吏阳球,同日下狱,蔡邕因有盖俊为其奔走求情,侥幸逃过一劫,可惜蔡质则未能幸免于难。蔡邕少失父爱,蔡质代替其兄,把他抚养长大,其死之后,蔡邕自然要替他照顾一家老小。蔡谷今年不满四旬,容貌普通,才学一般,多赖蔡邕扶持,才得以坐到shì御史之位,可惜再想有所寸进,难上加难。
蔡邕微微点头道:“我已经听到了。”
蔡谷知从兄心意,闲话几句,便告退而去。
蔡邕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自董卓身死,不知不觉,已近两月。董卓为人如何,世间已有评论,蔡邕无意为他辩白,他一生仕途坎坷,年近六旬,困守家中,郁郁不得志伸,是董卓,把他请出山,授予高位、权柄,让他得以一尽xiōng中才华。随着董卓退守三辅,朝廷颓势难挽,蔡邕手中权利逐渐变小,仅剩名位,然而他仍然不愿离开,全力辅佐董卓,为的,就是回报其知遇之恩。
董卓死后,王允当政,蔡邕彻底失去了仅存的一点权利,待韩遂进京,蔡邕干脆借tuǐ疾告归,每日不是在家读书弹琴静心,便是约友聚会纵论畅饮,表面上看,其生活甚是清闲自在,着实羡煞旁人,可是又有谁能够体会,他内心中的空虚寂寞呢?
清闲自在的日子,对于朝堂公卿,自然是羡慕不来,可是蔡邕居家十数载,过够了清闲平淡的生活,不想再过了,他想把一身的才学,尽数施展出来,要知道他已经六十岁了,再不施展,就没有机会了。
爱婿盖俊,挥军十万,进抵长安,此刻就在城外,距离巅峰,仅剩一步之遥。蔡邕距离巅峰,何尝不是只差一步?他甚至已经隐隐看到三公之位,在向他招手。是以听到数万大军齐声呐喊,刚刚有所平复的心情,立刻如怒海狂涛,掀起滔天bō澜。
“子英、子英……”
东、北两路盖军几乎同时抵达长安城下,北路军步骑约两万上下,东路军兵马约四万余不到五万,人数和城外联军相仿佛,双方兵力只相差数千,盖军略占优。
盖军将士眼见帝都触手可及,无不踊跃请战,盖俊虽觉得军心可用,却也没有马上采取进攻,他可不想让对方来个以逸待劳,徒生变数。长安,就在面前,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长tuǐ跑掉,所以盖俊亦不急于一时,一切还是以稳妥为要。
两支盖军并未合兵一处,而是于北、东两面分立营垒,联军当然不会让盖军这么轻松的扎下营盘,屡屡派遣轻骑sāo扰,盖军以骑回击之,双方骑兵各有顾忌,大战不会轻易爆发,不过千人规模的小战则是频频发生,盖军骑兵更jīng锐,稍占上风。
“罪人胡轸,拜见骠骑将军……”
盖俊看着伏在马下的胡轸,此刻后者早已不复被擒时的狼狈模样,盔甲明亮,方面短须,很有威容,族侄盖胤是考虑到用他招降董军诸将,一个外表光鲜的胡轸肯定比一个外表落魄的胡轸更有益处。盖俊半晌干笑道:“胡文才,你可是让孤吃了很多苦头啊……”
胡轸大惊失sè,以为盖俊是要秋后算账,连连叩首道:“罪人该死、罪人该死……”
“战场相争,各凭本事,孤没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稍有感想罢了。”盖俊见胡轸这般作态,顿时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怎么说文才你也是凉州大人,威信素高,名震西疆,如此低声下气,岂不令乡人笑话?”盖俊还记得,平黄巾之luàn时,他shè虎、落雕二营中,不少勇士对胡轸可是尊敬得不得了。
“骠骑将军xiōng襟四海,罪人拜服。”胡轸心知盖俊不会杀他,稍稍放心,拜谢后方才起身。
盖俊身边凉州人众多,但与胡轸有jiāo情者寥寥无几,正好此行张济一同前来,便把他唤来,让他和胡轸相聚。张济以前在董军时,和樊稠最相善,次则胡轸,两人见面,好生感慨,张济念及董卓死无全尸,不由落下虎泪,胡轸早已没了那般心思,轻声安慰好友。
待两人结束jiāo谈,盖俊漫不经心地问道:“郭阿多搞什么鬼?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居然为韩遂拼掉老命。”在盖俊眼里,郭汜的行为简直匪夷所思,韩遂究竟施展了什么魔法,能叫郭阿多卖死命。
胡轸苦笑道:“郭阿多这厮器量颇狭,最是记仇,早前与骠骑将军在河东发生龌龊,xiōng中一箭,几乎陨落,乃嫉恨至今,常思报仇雪恨。”
盖俊听罢摇摇头道:“没有器量,最多一介猛将,难成虎臣,孤不缺他。”
胡轸深以为然,说道:“郭阿多随董公最早,立功亦多,然则始终只能为先锋,而不能独将一军,不是没有道理。”接着胡轸一指张济,说道:“子业则不然,子业文武双全,亦有容人之量,若非遇到骠骑,现在地位肯定早已不在我之下。”
盖俊笑了笑,不置可否,胡轸名气大,能力强,在董军之中,是仅次于董卓亲族的外姓大将,张济纵然忠勇无双,亦是拍马难及。胡轸如此自贬自己,吹捧张济,无非是新入河朔军,颇为孤立,所能依仗者,惟有好友张济,自然竭力向他靠拢。
张济显然也清楚这一点,看了胡轸一眼,却也没有表示不满,胡轸此举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而已,作为十几年的朋友,他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何况两年的囚禁生涯,早已把他的火气磨得干干净净。
不久,有斥候回报,言韩遂yù与将军在阵前对话。盖俊闻言一怔,面sè古怪,却是想起去年和公孙瓒的龌龊。
贾诩、荀彧、荀攸纷纷站出来阻止,言辞jī烈,盖俊想了想,拒绝了之。一来确实如诸谋士所言,己方大势在握,不宜轻身冒险,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暗设弓弩手,万一中招,乐子可就大了。二来盖俊是觉得两人之间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无非聊天打屁,互相咒骂,与其效法莽夫泼fù,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韩遂听说盖俊拒绝相见,心里微微感到遗憾,他确实是存了埋伏神箭手的意图,但也不乏见一见名震天下的骠骑将军的意思,两人互相厮杀经年,神jiāo已久,却还从未碰过面。
夕阳渐渐消息于地平线,天空随之转暗,至黑夜,盖军营垒修成,盖俊二话不说,一头钻入中军大帐,任外面如何喊杀惊天,他自淡定卧榻而眠。自开战以来,盖俊虽然不像韩遂那般,日夜不眠,劳心军事,却也睡眠甚短浅,如今来到长安城下,已是视长安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心神放松,沉沉睡去。
盖俊用兵以快狠著称,次日一早,韩遂以为盖俊比来进攻,准备就绪,只待接敌,却发觉盖军毫无开战的意思,整整一天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不仅韩遂大为惊讶,长安士民,也是暗暗不解。
越日,盖军大营依旧无甚动静,直到第三日,盖军方出大营。其时,盖军人马jīng力尽复,将士皆渴大战,一经于战场列阵,大有一战破韩军,再战陷长安的气势。
长安南,峣关。
张辽浑身血污,提着大戟伟立关楼,目光死死盯着密密麻麻的敌卒登上峣关,与守城兵卒展开短兵相接,双方经过多日厮杀,双目尽赤,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张辽感到肺叶刺痛,发出一阵刺耳的咳嗽声,算上今天,他镇守峣关十二日,今天,已经到达极限了。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上半月,不过李傕此子甚是jīng明,眼见强关难克,当即派遣数千步卒翻越峻岭,绕袭关后,张辽手中尽为羸兵降卒,本就人手不足,两面受攻,仅仅坚持三日,就被李傕突破。
部曲手捂断臂,说道:“中郎……我等实在坚持不住了,趁关隘尚未完全落入李贼之手,中郎速速突围。”
张辽看着部曲断臂,拍拍他的肩膀,道:“嗯,突围,我们一起走。”当日随张辽从长安杀出的百余部曲,而今算上眼前之人,也不满双十之数,损失可谓惨烈。
部曲摇摇头,神情痛苦地道:“我伤甚重,就算逃出,也是有死无生。”
“要走,一起走。”张辽说罢也不理部曲同意与否,将他强行背到背上,道一声“抱紧”,继而带领百余兵卒,一路死战,杀到关下,取来马厩战马,将部曲牢牢绑在马上,随后打开正面关mén,率数十骑径直杀出,李军将士皆专心攻城,阵型不严,被张辽一举突入,hún战中,以折损半数为代价,横贯其阵,向北奔跑。
第四百三十四章 张辽来投
第四百三十四章张辽来投
张辽率领羸兵弱卒,镇守峣关,抵挡李傕上万大军整整十二日,这日眼见关隘不可守,果断率数十骑由正mén突围,李军将士皆专心攻关,阵型不严,军伍不整,被其一举突入阵中。首。发
张辽血战城关十数日,身被数闯,昼夜难歇,jīng力耗尽,早已是强弩之末,然而为了自己xìng命,也为了将身边数十不离不弃的麾下带出险境,面对李军数千将士,围聚数重,堵截追剿,张辽乃奋起余勇,持戟在前,扬声高呼,纵马冲杀,李军人马望风披靡,无敢挡者。张辽横贯李军大阵,破围而出,带领余众往北而去。
李军中军大旌,甲士密布,矟戟若林,牙旗缤纷,好不气派。旗下一众将领,望着张辽突围而走,人人面sèyīn沉,双目如炬,似有jī愤,盘旋于xiōng腹间。
骁武校尉李利怒不可遏,双拳紧攥,谓李傕道:“叔父……张辽这厮勇武绝伦,亦有智略心计,今日若纵之,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让我带兵去将他擒杀。”李利是李傕之兄长子,今年约三旬上下,容貌刚毅,健壮有臂力,勇冠李军。
李利迫切想要杀死张辽,不仅仅是为了李傕着想,还有着个人原因,昨日峣关岌岌垂危,李利登上关墙,yù一鼓作气,克定关隘,和张辽撞个正着。李利素来自恃骁勇过人,不想两人jiāo锋不出几个回合,就被打得口吐鲜血,胞弟李暹赶来救援,后者武力远不及李利,又岂是张辽对手,顿遭重创,萎靡倒地。幸亏两人部曲亲卫忠心护主,不顾伤亡,拼死解救,不然两人多半都要殒命张辽戟下。
李利身上的伤不要紧,胞弟李暹则非要数月静养不能康复,李氏兄弟从军数载,何尝吃到过这等大亏,对于xìng格骄豪的李利来说,更是堪称奇耻大辱,不杀张辽,岂能甘休?
李傕迟迟不下命令,李利不由大急,呼道:“叔父……”
李傕面无表情地瞥了李利一眼,旋而目光再次转回北方,口中平静地道:“吕布在南,张辽为何不向南逃,而往北奔?”
李利闻言登时一怔,他刚才满脑子都是报仇的念想,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武猛都尉李応恍然,道:“大兄的意思是……”
李傕微微点头,慢声道:“自无他处,骠骑将军耳。”
李利拳头捏合甚猛,以致发出异响,怒声道:“他去投靠骠骑将军,与我等何干?张辽这狗贼连日来杀了我们多少兄弟?难道就因为骠骑将军的名号,我们便要裹足不前,畏首畏尾,眼睁睁地放掉仇人吗?”
“……”见李利明显是被怒火冲昏头脑,李傕暗地里摇摇头,大感失望。李利和李暹,从小便跟随他左右,不是亲子,更胜亲子,两人负伤遇挫,李傕心里何尝痛快。但是,张辽既然打算投奔骠骑将军,后者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当今的形势已经越来越清晰,所谓的韩董联军,根本无法阻挡河朔盖军的铁蹄,骠骑将军兵临长安,气势鼎盛,如日中天,入主西都,几成定局。韩遂无能为也,李傕不想为了一点野心陪韩遂走向毁灭,这个时候,不得不考虑后路问题了。
李傕马鞭前指,说道:“走吧,我们进关……”
随张辽出关突围者,约七十骑,今余者堪堪三十之数。张辽虽然不解李军为何不遣轻骑追杀己方,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不惜马力,一路北驰,进入蓝田县境内。
韩遂为抵御盖军,收缩兵力,驻扎在蓝田、霸上一带的程宜、牛辅诸军,九成九撤回长安,蓝田一县兵马仅剩数百人,全部聚集在县城内。张辽没有冒然靠近城池,而是寻一处隐蔽的小村庄作为暂时修养之地。断臂部曲近乎奇迹般杀出重围,可惜终因伤势过重,兼且缺少yào物,不治身亡,张辽找一块山清水秀之地,将他埋葬。
次日,张辽jīng力稍复,带着几十骑继续往北,渡过浐水,进入杜陵地界,半日间张辽数遇韩军斥候,双方几经冲突,麾下又折数人,乃选择昼伏夜出,直趋长安。
月光如水,星光如钻,长安东郊,一座营垒横跨数里,灯火氤氲。
可容纳数十百人的中军大帐内,盖俊站在一张巨大的三辅地图前,久久不愿转开眼睛。
这是他来到长安脚下的第五天,前三日,对于诸将轮番请战,一概不理,只是让将士饱食饱睡,养jīng蓄锐。因为他知道,韩遂死战之心甚坚,兵力亦厚,这场战事,绝非一仗两仗,三日五日就能结束,也许会打上半月一月,甚至两三个月也未可知。大军自五月初中随他南下,连续行军作战,一月有余,颇为疲惫,既然已知对手不可卒除,与其仓促开战,不若养足jīng神,补全体力,再启战端。
事情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第四日、即昨日,盖军龙jīng虎猛,斗志高昂,出营列阵,与韩遂自日出战至日落,局部虽然大占上风,整体来说,则是旗鼓相当。今日双方再次jī战一天,盖军优势有所扩大,可依然未能动摇联军本阵。
明日,也不知道韩遂还会不会出战,如果这老狗死守营盘不出,他只有强攻一途可走了。韩遂大营是依托长安东郊市井所建,比他临时搭建的营垒坚固甚多。
盖俊目光从长安身上稍稍偏开,看向左右两边,粮秣,历来为军旅最重,长安十数万军民,每日所耗甚多,全赖右扶风接济,盖俊当然会派遣轻骑,截其粮道。但是,随着他跨过渭、霸二水,深入长安,致使自己的粮道也暴lù在韩遂的眼皮底下。双方几日来你截我一次,我还你一着,焚粮之数,虽以万石计,但也不痛不痒,无碍大局。要想给韩遂来一下疼的,还是需要杨阿若那边打开局面才行。
“阿父……”
盖俊心念战事,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直到背后响起一把童音,盖俊头也不回,伸出手勾住长子盖嶷肩膀,拉到身侧,说道:“富平,已近子时,怎么还不去睡觉。”
“睡不着。”盖嶷仰着清秀小脸,问道:“阿父在忧心战事吗?”双方连日大战,局面始终相持,盖嶷一一看在眼里,以为父亲忧愁,因此半夜不眠,特意跑来安慰。
“忧心?”盖俊洒然一笑,要说他关心战事或无不可,说忧心,就太过了。况且就算真的忧心,他也不想让长子看到,任何父亲都希望自己在儿子眼中,是无所不能的,盖俊自也不例外,豪情万丈道:“韩遂小丑,早晚必被为父所擒,还不值得为父忧心。”
嶷眼中满是崇拜之sè,重重点头。
盖俊mō了mō长子的头,很是乐在其中。
“阿父……”盖嶷半晌开口道。
“嗯?”盖俊含笑看着儿子。
“阿父,你见过当今天子吗。”盖嶷眼睛长且媚,晶莹剔透,宛若宝石,与其母卞薇相似,此时迸shè出好奇的光芒。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天子,心里颇觉新鲜。
盖俊微微颔首道:“中平元年末,二年初,为父在京为羽林中郎将时,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