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5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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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罢皆是忧心重重,返回大堂,围坐在一起,商议对策。
必须设法截住韩遂!没过多久众人便达成了共识,一旦让韩遂逃出长安,再想杀他就难了,而且天子被其劫持,安危也着实令人忧心。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韩遂逃跑之前,突击某处城门,迎河朔军入城,不过目前本方力量稍显不足。想要大幅增强实力,只有一个地方——廷尉狱,里面关押着数以千计忠于天子的禁军将士,如果可以把他们解救出来,己方就有了足够的力量左右局势。
进攻廷尉狱的时机,无疑以日落为佳,那时,正是凉州人驱赶长安士民汇聚城西的紧要关头,其他方向防守定会出现纰漏,这将是他们最好,也是惟一的机会。
众人相继斟满案上耳杯,饮下壮行酒,互道珍重,随后四散而去。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红日沉入地平线,天色逐渐转为昏黄,距离韩遂规定的期限已是不远,可是任务才完成一半,凉州士卒驱赶官民的过程中越不耐,手段更加暴虐残酷,城中各巷,伏尸满道,血流成河,与城头的喊杀声、厮杀声交相辉映。
长安。一片血色!
当此时,分散在城中各地,四处捣乱,无力正面对抗凉州兵的小股义军。忽然一反常态,三五汇聚,如果从上空俯视,就会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结成十几条长龙般的队伍,从四面八方齐齐杀向中心点——廷尉狱,即使偶尔有几路或受阻,或溃败。其余诸路仍是一往无前。
义军的奇袭战术大为出乎凉州人的意料,等到后者反应过来时,廷尉狱已然沦陷。=5=1=o=。
徐荣一步一步走出地道,他一身囚衣。打着赤脚,脖子上缠绕着厚厚的,有着大块黑褐色血迹的旧布,形象十分狼狈。其颈之伤是凉州勇士阎行以断矛尖锐处戳伤的,如果不是他的命硬。早就死在监狱里了,能活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也许是在暗无天日的地室呆久了,徐荣双目不甚适应外间的光亮。眯成一条细缝,静静打量着眼前众人。
“徐中郎……”
“徐中郎伤势无碍否?……”
“徐中郎幽州名将。有徐中郎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随着众人七嘴八舌。徐荣大致了解了当前状况,随即抱拳言道:“诸君所愿,岂敢不从?”如今也只有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狱中禁军将士,旁人都不行。
徐荣召集麾下旧部,令他们各将队屯,之后与义军一道,匆匆离开廷尉狱,整个过程不过一刻有余。然而即便这般神,仍是有凉州军赶到,伴随着冲天的喊杀声,双方于廷尉狱外展开激战——精彩开始——凉州人依旧视叛军为乌合之众,心中轻视,漫不经心,结果可想而知,几乎一瞬间就被徐荣率领的禁军打得溃不成军。时间紧急,徐荣并未理会四散逃走的凉州人,带着义军穿街过巷,径直奔往城东。
城西。
“咳咳咳咳……”咳嗽声从一辆防卫森严的马车中急促传出,那一声声刺耳的剧咳,使车外层层环绕的文武都是听得于心不忍,面有哀色。
韩遂无力地斜倚车榻,面色白得吓人,连连吞咽唾液,暂时压下体内躁动的咳嗽,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悲戚之色。从他走出病房的一刻起,就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身体的恢复情况,哪怕是带着浓浓热气的夏风,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承受的,而长安不断恶化的形势更使他内心激荡,无法平静,连咳不止,险些连胆汁都咳出来。
“唉!……”李相如出长叹,仰望天。当初马踏长安时,何等的意气风?进则辅佐王室,横扫天下,以臣不服,退则抽身而走,割凉自守,等待明主,进退无不游刃有余,何曾想过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只能叹天道不测,造化弄人。首发
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李相如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去,不久一人脱出人群,快步来到李相如身旁,附耳小声道:“校尉,斥候回报,叛军攻占了廷尉狱。”
李相如扭头看着来人,双目圆瞪,似不敢相信,后者重重点头,予以确认。
“这……”李相如手脚冰凉,如坠冰窟,他乃是司隶校尉,论及对长安的了解,无人能及,廷尉大狱里关押着什么人,他岂能不知?毫不夸张的说,一千多名身经百战的禁军官兵,威胁程度要远远高于数以万计的叛军,应对稍有差错,便会酿成无法想象的灾难后果。这种大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韩遂才行,可是……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再次响彻。
李相如围着马车犹豫再三,直到同僚纷纷催促,方才下定决心,登梯钻入车中。5o
见到李相如进来,韩遂稍稍坐起身子,一边以手抚胸顺气,一边开口问道:“相如,何事?”见李相如面有踌躇,张口难言,韩遂扯着嘴角笑道:“至不济亦不过是盖俊小儿将兵破城而入。大弟不必担心为兄身体,尽管直言便是。”
李相如只得如实相告,韩遂口中虽是说得轻松,听罢却是心中一冷。
“吾等危矣!”半晌,韩遂言道。
李相如低沉着头,说道:“大兄,下令,不能再拖延了。”
“……”韩遂陷入沉默,李相如知道他心里在担忧着什么,此刻天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且己方亦未准备就绪,目前绝非突围最佳时机,现在冲出长安,绝对是九死一生,可再拖延下去,那就是十死无生了,孰轻孰重,他相信韩遂能够分得清楚。
韩遂思虑片刻,缓缓说道:“大弟,为兄抱病在身,诸事就拜托你了。”
李相如用力地点了点头,退出车内,正当他号施令,又有探骑来报,叛军于廷尉狱外击溃本方一部兵马,往东而去,目的用屁股想也猜得出来。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了,李相如明显加快了部署,手段也变得异常强硬,原本禁中之人待遇虽不算好,却比平民百姓强出百倍,至少性命无忧,但此时则顾不得那么多了,对于有意敷衍者,纵使天子当前,亦是毫不留情地挥舞屠刀,大砍大杀。
天子刘协坐在青盖华车上,看着眼前一幕幕人间惨剧,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杨彪面色铁青,低声安慰着天子,马日磾和蔡邕面面相觑,赵岐怒不可遏,欲求见韩遂,质问是非,然而此举显然并不现实,半路就被凉州人扭送回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岐气得暴跳如雷,强行挣脱束缚,不顾天子在旁,对着凉州士卒破口大骂。赵岐名著关西,纵然不为第一,前三肯定有其一席之地,凉州人倒也不敢对他动粗,只要他不找麻烦,便由着他,反正挨几句骂也不会掉块肉。
赵岐到底已是年过八旬,精力衰竭,大骂片刻,眼见凉州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优哉游哉,反倒是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奈止住话语,转向天子泣道:“陛下,臣死罪、死罪啊!……”赵岐随韩遂一同入京,他认为今日之祸是自己引狼入室所致。
“……”刘协茫然不能答。
杨彪叹道:“赵公乃为贼裹挟,非是从贼,何罪之有?”
马日磾、蔡邕等人亦纷纷来劝。
赵岐难以释怀,老泪,叩不止。
漫天彻地的哭喊声中,凉州人驱赶着庞大而杂乱的天子车队西行,沿途不断有人倒下,其中不乏当世知名之士,名宦之流,往昔,就算是大将军何进,他们也敢当面申斥,如今,边鄙小卒,却对他们肆意屠戮,境遇反差之强烈,叫人难以接受。
天色昏暗,加之周围杂乱,蔡邕脚下绊到石子,踉跄着向前扑倒,摔得灰头土脸。从弟蔡睦急忙将他扶起,问道:“大兄,要不要紧?可摔伤了哪里?”
蔡邕闻言不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无碍,拍掉身上的灰土,边行边环顾左右,哭叫声此起彼伏,间或响起一两声凄厉的惨嚎。蔡邕长叹一声,回遥望东方天际,心里默默地道:“子英,你再不赶来,社稷悔矣。”
上苍仿佛听到了蔡邕的声音,仅仅两刻钟后,长安东城门“清明门失守”的消息便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而至。
城破了!……
河朔军入城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转变
长安,清明门读*吧*(
夜幕降临,一批批身着铁铠、手握刀矟的骑士在将领们的指挥下,沿着城门两侧鱼贯入城,上至将军,下至走卒,人人脸上都带着一抹掩饰不去的欣喜之意这一次河朔军大举南下勤王,中间可谓屡生变数,经历累累血战,耗时月余,死伤无数,此时此刻,距离目标——下长安,除奸宄,定社稷,仅一步之遥,众人心里岂能不悦?
“快——快——快——”张辽坐在一匹雄健的战马上,神色严厉,手舞马鞭,催促士卒加快行进度作为降之人,却得骠骑将军另眼相看,宠信冠于诸将,此次是以熟知长安详细为由,力压群雄,被盖俊委任为入城先锋,张辽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不过他正是那种越有压力,便越有动力的人,决心再立功,回报盖俊厚爱
“别磨磨蹭蹭,快、快……”
河朔军蜂拥而入长安,一队人马则逆行而出,确是阎忠、徐荣等长安义士、义兵,其等衣着兵刃五花八样,与周遭装备制式甲具的河朔军相比,显得寒酸至极,然而他们的脸上,却无半点卑微之色,反而昂首挺胸,盛气凌人
要知道,长安固然岌岌可危,却也仓促难下,正是有了他们的助力,河朔军才得以里应外合,迅夺下清明门,为入主长安铺平道路论及克城之功,这批乌合之众,纵然不为第一也可排入前三之列
张辽在长安时日不短,立时认出几人,不敢怠慢,派人引领一行人去见盖俊
盖俊车驾周围甲士环绕河朔文武,无不躬身垂首,气氛威严而庄重,阎忠、徐荣等人见状,心中一凛,急忙收敛情绪,肃然行礼
“吾等拜见骠骑将军……”
“哈哈哈哈……”一阵朗笑声传出,盖俊霍然起身顺车梯而下,大步流星地甩开贴身侍卫,来到一行人面前,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后双手抬起,微微虚托,以示免礼,言道:“诸君无须多礼今孤定西都长安,诸君堪为首功之臣”盖俊又道:“有君等忧心社稷,不吝性命之人,何愁国家难兴?”
“将军言重了……”众人竞相回道无论认识与否,皆偷偷打量盖俊
盖俊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加之不蓄胡须,显得英气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蓬勃朝气先前当政者如董卓、王允、韩遂,皆垂暮之年,就如同日薄西山的大汉国,长安之人心里纷纷感慨道,当此国家危难之时,也许只有这等样人,才能够复兴社稷
盖俊缓缓收起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自先帝驾崩以来,一干奸宄小人欺天子年幼,盗权柄,窃中枢,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视社稷如自己掌中之物,致使天下大乱,诸牧守拥兵自守,划地为王,国家沦落如斯,着实令孤痛心疾首”说道这里,盖俊顿了一下,复展颜笑道:“董卓、韩遂小丑,屡逞淫威,妄图以暴凌人,岂不知贪酷暴虐,实乃自绝于人耳{///吧友上传}我大汉立国四百载,恩泽九州,忠臣义士,多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岂是区区屠刀所能降服?”
“将军说的极是,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者也……”
阎忠说道:“当初将兵进京时,我便时常规劝韩公,当以董卓为戒,不可妄动刀兵,奈何韩公不听,使得京师血流成河,士民死者无算此际我方才悔悟,韩公非救世之人,反为国家罪人可惜为时已晚,大错已经铸成,纵然百死亦难赎罪恶”
“阎君看穿韩遂狼子野心,迷途知返,这便不算晚”盖俊笑着摆摆手,双方私交深厚,按理盖俊该称阎忠为世伯,不过此刻众人当前,倒也不好叙旧,乃呼为阎君不待阎忠回话,盖俊又接着说道:“韩遂此獠,真真是人面兽心,阴险诡诈,竟暗中联合武威卢水白虏,绕道大漠,偷袭北地,如非阎君及时提醒,几坏了勤王大事”
阎忠摇摇头道:“韩公欲效法董卓,已是注定败亡此番将军率兵进京,匡扶汉室,乃是天命所授,人心所向,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阻挡,纵然一时受挫,亦不伤大局”寒暄过后,阎忠出言提醒道:“将军,韩遂横行西州数载,颇得汉羌之心,此番若是被他逃脱,便是虎入深山,龙入大海,再想擒杀,难如登天”随后阎忠将韩遂逃亡计划一一道出
盖俊听得连连颔首,他倒不怕韩遂跑了,先不说盖胤、庞德率领的大军正在长安西侧,封死了韩遂的后路,便是韩遂侥幸突出重围,他还有后手今日夺得长安,属于意外惊喜,盖俊原本的计划是,今夜妹夫杨阿若由西,族侄盖胤、庞德由东,两面夹击,攻占渭桥,彻底使韩遂成为瓮中之鳖渭桥距离长安仅仅数十里,此时长安乱象,杨阿若必然已经察知,他那边挥军攻打渭桥,韩遂便是插翅也难飞出
惟一可虑的是,韩遂竟然丧心病狂到要火烧长安……
这是什么情况?董卓未能在洛阳完成的事业,韩遂要替他在长安完成吗?盖俊听得目瞪口呆,又恨得咬牙切齿,需知他未来打算效法秦汉故事,以长安为都,依肴函之险,逐一剿灭天下诸侯,长安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烧成废墟的长安配作大汉国的帝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长安万万不能有所闪失,否则乐子可就大了
阎忠言道:“此事我已提醒张中郎……”
“孟起……”盖俊哪能放心,扭头呼来马,急促地吩咐道:“去,告诉张文远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必须确保长安安然无恙,尤其是未央诸宫殿,事情若是办砸了让他提头来见”
“诺”马也知事情紧急,飞快而去
“韩遂此獠,千刀万剐也难消孤心头之恨”盖俊半晌犹是忿忿不平道将目光转到徐荣身上,两人早在平黄巾之乱时便认识了,曾合力擒杀黄巾魁首张梁,后来又在西疆战场有过接触,盖俊本人极为欣赏徐荣的才干,想要把他纳入麾下奈何后者先随皇甫嵩,后侍董卓,一直没有机会,心里深以为憾如今总算是一尝所愿见徐荣脖颈血迹斑斑,伤势颇重,盖俊出言问道:“徐中郎伤势无碍否?”
“无妨,有劳将军挂心”徐荣躬身答道继而回身向后招了招手,便见到两名健卒一左一右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到盖俊近前,逼其跪倒地上,徐荣一旁说道:“将军,此人名唤成公英乃是韩遂心腹之臣,为末将所擒长安城防,皆出其手”
“成公子儁孤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盖俊似笑非笑地道韩遂气倒城上,盖俊本来以为长安失去主心骨,转瞬即可陷落,偏偏为成公英所阻挠这几日来,盖俊不管是当着文武面前,抑或私下里,念叨最多的名字便是此子,对他可说是又爱又恨,爱其才干出众,恨其不为所用“抬起头来让孤好好看看”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公英倒也没有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意思,闻言抬起头,目视盖俊,口中言道:“罪臣成公英,见过骠骑将军”他先前之所以死保长安,任由盖俊百般劝诱,亦是心如铁石,不为所动,为的是回报韩遂的提携之恩,没有韩遂,就没有他成公英如今长安已破,主公遁逃,大局已定,他便失了抵抗之心
目下天色暗淡,成公英面上沾满污垢,不过盖俊还是能够看清他的容貌,他长相只能算中人之姿,年龄却仅有三旬上下,和盖俊相仿佛,这般年纪,便如此卓越,且又是西州乡人,盖俊何忍杀之?心中杀意瞬时淡去了几分
“若非有你助纣为虐,韩遂决计拖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