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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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祸首?是在说奸阉吗?或是在说陛下?陛下?还是陛下呢?”盖俊神情暧昧。当今皇帝刘宏昏庸荒唐程度一点也不弱于历代亡国之君,加之四年百之期,士人越发绝望,区别仅仅是有些人付诸行动,如阎忠,有些人受到礼教枷锁禁锢,如皇甫嵩。
皇甫嵩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手一挥。
刹那间,上百面大鼓被擂响,同时也擂醒了众人。
“威……”战线最前沿的屯长、军侯纷纷拔刀出鞘,全力喝道。
“威!威!威!”
“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数万汉军的呐喊声似欲与战鼓声相较量,声浪一波盖过一波,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黄巾军不甘示弱,以战鼓对战鼓,口号对口号,奋力回击,大贤良师就在背后,他们不敢保证一定会获得胜利,但至少在气势上不会认输,哪怕战败,哪怕身死……
双方不约而同向前迈进,汉军队形整齐,黄巾人多势众,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
五百步,两军床弩怒声嘶吼,巨型箭矢带着凄厉的啸声交叉而过,钻入对手人墙,玄甲也不能阻其分毫,常常贯穿三五人才会停下。床弩杀伤力有限,却极具威慑性,任是意志多么坚韧的人也要在它面前低头、战栗。
黄巾军有五百具大型弩,可汉军却有一千具,张梁皱着眉头说道:“命令左右军迅速与敌接战。”
“诺。”
令旗使两手挥舞旗帜,传达命令。
黄巾左右军得到指令后明显加快前进的步伐,飞速进抵二百步。汉军两翼步弓手举弓仰射,数万支长箭瞬间离弦,天空密密麻麻布满漆黑的箭矢,直若乌云压顶,遮天盖地。利箭轻易地穿透铁盔、玄甲,黄巾军痛苦哀嚎,满地打滚,更多的人什么感觉也没有,直接死去。对于战场上的人来说,这种死法应该称得上幸运吧!
“还击……还击……”黄巾右军主将张伯愤怒吼道。
黄巾军纷纷张满强弓,不等发射,如蝗虫般的长箭再次落到头顶,这回死伤更甚。汉军凭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等等方面,成功压制住近倍的对手。
汉军左路主帅宗员冷冷笑道:“蛾贼和汉军的交手次数也不算少了,居然还没有弄明白一点,和汉军对射,再练一百年也是枉然!”
徐荣淡淡的说道:“蛾贼若是有聪明人,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张伯眼看着黄巾军在连绵不绝的箭雨打击下痛苦哀嚎,反击无力,终于明白过来对射并不是人多、弓多的一方就会获胜。气急败坏道:“杀啊……给我杀啊……”
黄巾左军发出一声大喊,山崩海啸的冲向汉军。与此同时,另一侧黄巾亦开始冲锋,很明显,他们也是吃足了苦头才反应过来。
面对雪崩一般滚滚而来的黄巾军,汉军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依据着上官的命令,搭弦,弯弓,射箭,长箭腾空,呼啸而下,仿佛死神之刃,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勾走。
进入百步内,黄巾军终于能够凭借弩箭大量杀伤汉军了,同时稳住阵脚,组织长弓密集齐射,双方你来我往,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人受伤、死亡。
黄巾两翼阵线缓慢向前蠕动,距离五十步内,再次发动冲锋,仿佛巨人挥舞的两只铁拳,狠狠砸过来。
汉军将巨盾深深插入大地,长戟、长矛搭在上面,尖锐处寒光闪闪,阴森刺骨。
黄巾战士毫不犹豫,一往无前,即使下一刻就被大盾撞得粉身碎骨,即使下一刻就被矛戟扎得满身窟窿,也要用尽全力将手中长戟刺向对手,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轰隆!”
冲在最前方的黄巾战士几乎瞬间就被杀死,少有人活下来,他们战死的并非毫无价值,汉军阵线被撞得向内凹陷,无数头裹黄巾的后继者狰狞着脸填补上来……
“杀……”
张伯尾随着大军涌入汉军阵中,他的格斗技巧显然在普通兵卒之上,钩攘锁住三支呼啸而来的长矛,举刀斩杀三人,鲜红的血溅在脸上身上,压抑一扫而光,心头一阵愉悦。与指挥数万大军相比,他更喜欢临阵厮杀。
“杀……”
张伯左挡右砍,全力搏杀,勇不可挡。黄巾军跟随着主将不断突进,斗志昂扬,浴血奋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广宗会战(三)
“杀……”
张伯气喘如牛,大刀挥处,血肉横飞,后排汉军反应极为迅速,第一时间补上死去袍泽的位置,无数长矛长戟整齐划一向前平刺。张伯瞪着牛眼大吼一声,钩攘、长刀乱舞,左拦右挡,最后遮掩不住,左肩被戟枝划了一下,幸好铠甲坚固,未曾伤到。张伯心有余悸,不敢再逞强硬撑,飞速后退,趁着亲卫们持弩疾射,扰乱敌阵,张伯缓一口气,再次跃入,手斩数级。
宗员高坐马上,瞭望张伯左冲由撞,所向无敌,不由惊讶道:“咦,子盛,你看那人,竟以一击之力撕开我军防线,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勇将啊!”
徐荣面无表情道:“他的武艺固然极高,但精力体力总有限度,他杀得了一人、十人,百人、千人呢?数万人的大战场,这样的人不过是沧海一粟,影响不了大局。”简而言之,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宗员笑着说道:“子盛此话有些偏颇了,勇将用对地方也会影响大局。想波贼横行豫州,用兵甚健,无人能治,盖校尉部杨丰,万军中阵斩波贼,年十八而封侯,为天下所知。”
徐荣沉默不语,倒不是被宗员说服,而是懒得辩驳,他一向认为将领不可专勇,项羽可谓专勇之极致者,曾独杀数百汉军,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被分尸为五?
两翼激战不休,张梁的中军亦与汉军撞上,十数万步卒蔓延十里,互相胡缠,大呼奋战,喊杀震天,顺风荡出数十里,吓得周围平民紧闭家门,神情惶惶。
僵持一个时辰,皇甫嵩神色越发凝重,谓左右道:“卢尚书莫非是天人不成,竟能以四万兵卒屡败这等强军?”
“这个……”沮授、田丰、阎忠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感到奇怪,在他们的印象中张角不善用兵,屡出昏招,但自从进入广宗后,张角忽然变得厉害起来,汉军为了破城绞尽脑汁,没有一计成功,这次野外浪战,黄巾军与以前相比更是如云泥之别。张角突然开窍了?或是躲在广宗研究兵书战策,偶有所悟?甚或他将指挥权交给别人?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个离奇的现象。
长史梁衍道:“让铁骑出击吧。我们有将近一万五千铁骑,是对手骑兵的数倍,无论对手怎样挣扎,在悬殊的力量面前也是枉然。”
“子达所言甚是。”皇甫嵩点头道:“传令,两翼骑兵趁隙发动进攻。”
传令兵抱拳称诺。
“呜呜……呜呜呜……”
耳中听着熟悉而亲切的号角声,郭汜嘴巴张得足够塞进一颗苹果,伸手擦掉挤出眼角的泪水,“终于来了,老子都困得打哈欠了。”
李傕调侃道:“既然困了,那就回营去睡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樊稠道:“你的那份功劳我替你领了。”
“你娘……”
“别闹了!”胡轸谓众将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今天若是在功劳上面输给幽州人……”
王方拍着胸脯道:“胡大哥你放心……”
李蒙一脸不屑道:“幽州人有几斤几两咱们还不清楚……”
张济笑道:“兄弟们一定会告诉所有人,在凉州铁骑面前,幽州人屁都不是。”
杨定御马而出,大喝道:“还等什么?给我杀……”
“杀……”
三千西凉铁骑瞬间起动,加速、加速……越奔越疾,越奔越快,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仿佛要把大地踩碎,将天空震塌。
三河骑士及京都五校的将领会心一笑,率军紧紧跟上。既然凉州人愿意冲在最前面,他们乐得相随,反正他们京中有人,功劳不会缺他们一份就是了。
郭汜盗马虏出身,骑术之高即使放到人人会骑马射箭的凉州那也是万中无一,他坐于飞驰的骏马上高高张开双臂,一扫委顿,目中放光地吼道:“儿郎们听好了……杀张角者……赏马十匹……”
“郭阿多,你太抠门了!……一千匹良马老子或许会考虑考虑……”背后骑队中有人怪声怪气叫道,引得一阵哄笑。
郭汜扭头回望,恶狠狠道:“谁?谁喊我郭阿多?贱卒,不想活了?”
“郭阿多……郭阿多……”数百上千凉州热血男儿齐声大吼,撼动天宇。
“郭阿多……”樊稠随着众人大喊,咧嘴笑道:“这个口号比汉军威武来得提气多了。不错、不错,以后就用郭阿多当冲锋口号好了。”
郭汜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个老革!”
老革即老兵的别称,属于詈话,有贬低人的意思。樊稠大吼道:“你在说你自己吗?”
凉州骑兵没有攻击黄巾军侧翼,侧翼尚未交战,铠甲弓弩整备,强冲的话伤亡必然不小。凉州铁骑选择的攻击点距离两军交战前线不远,虽然有被己方汉军长弓误伤的危险,但与独自承受对方弓弩相比却是轻松多了。
“轰……”
凉州铁骑在诸将的带领下斜插而来,无数只马蹄踹翻盾墙,撞入阵中。
“杀……”
樊稠大矛奋力刺出,连续穿透两人咽喉,右臂一绷,挑着两具尸体砸飞数人。这等天生神力,骇得黄巾兵卒连吞唾液,如见鬼怪,然而后面涌来的同伴不断推挤,将他们直接送到对方的矛锋下,顿时惨呼此起彼伏,鲜血四处乱洒。
“杀……”
郭汜铁矟击穿一人胸口,而后抱着马脖子跳下,避开无数刀戟,脚尖点地跃回马上,这时先前被杀死的那人还未倒地,手一探抓住透背而过的矟头,用力拔出,掉转铁矟,连续横扫,黄巾兵成片成片倒下。
“杀……”
张济与两人粗狂的作战风格截然相反,他总是以最少的力量给予敌人致命一击,长矟化作点点黑光,黄巾兵什么也没有看清,或捂眼睛、或捂咽喉,无力地栽倒地上,至死目光都带着一丝茫然。
此三人是凉州军团最悍勇之辈,在三人的带领下,凉州铁骑横冲直撞,尽情杀戮。黄巾军死伤惨重犹然亡命扑来,双方你来我往,至死方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广宗会战(四)
鼓声、号角声、厮杀声交织,任何人听到这些声音,都会变得血液沸腾,心头烦躁,张梁则显得很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他淡淡的扫视左路,在己方阵中任意杀戮肆虐的凉州铁骑也无法让他多看一眼,将目光转向右方,扭头对身侧的手下大将陈淩道:“清水,对方左翼骑兵一动,你马上率两千骑击之。”
“两千骑?”
“对,两千骑!”见陈淩欲言又止,张梁解释道:“两千骑,这是皇甫匹夫能够容忍的极限,我若多派人马,皇甫匹夫必定会动用预备骑兵。我预计皇甫匹夫尚有五千骑。”
陈淩恍然大悟,若是己方倾巢而出,对方必然全员出动,那就是五千对一万骑,既然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己方的人数劣势,又何必让自己失去底牌与变数。陈淩猛地皱起剑眉,说道:“对方动了!将军,我去了。”
“嗯,多加小心。”张梁拍拍陈淩的肩膀。
陈淩抱拳而走,一脸绝决,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是死,也要拼光对手五千铁骑。
张梁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又谓另一名爱将张锴道:“阿铁,中路进攻再加一把劲,要让汉军防线更加吃紧。”
“诺。”张锴接令而去,亲将上万甲士直赴前线。
“铛!铛!铛!……”铁器相击声连连爆响,张伯眼睛比鲜血还要红,连挡带躲,踉跄后退,刚才他杀得太猛,力气不济,对面这汉军将领瞅准机会上前偷袭,进攻直若狂风暴雨,似乎不杀死他就不会停下手中的战刀。
“让你杀……让你杀……”张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封挡。蓦然,张伯吼声如雷,刀出如电,一刀枭首,鲜血如瀑。
望着地上无头尸体,张伯“呸”的吐出一口血痰,嘴里骂骂咧咧乱剁尸体,大卸八块才解气。
“将军……对方出动铁骑击我侧翼。”
“你说啥?”张伯眼睛猩红,仿佛被血水泡过,望之便觉战栗。
“对方出动铁骑……”传令兵脸色惨白,话重复一半,便看到一张蒲扇似的大掌横空飞来,扇在脸上,打得他原地转了两圈,眼中金光闪闪,耳中嗡嗡不休,隐约间似乎听到张伯大骂:“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是聋子?”
张伯向回杀,砍死五六人回到己方阵地,远远就看到自己的兵卒被铁骑冲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张伯怒不可遏,踹中一名后退者的屁股,斥道:“再敢往后退一步老子砍了你,给我杀……”
“将军……”刚才还惶惶不安的黄巾兵一见张伯,立时忘记害怕,随着将军向前冲。
“斩断一条马腿者,赏二石麦,一千钱……”张伯张口就下重诺,面不红气不喘。他是张梁的心腹大将,亲眼目睹大贤良师仙逝,对现今的形势最清楚不过,可以说此战关乎太平道之存亡,许胜不许败,一旦败了,他们所有人都得死,既然都是死人,谁还会来管他要奖赏。假如胜了,太平道再不济也能与汉国划河而治,到时自然不差这点赏赐。
“斩断一条马腿者,赏二石麦,一千钱……”
黄巾军瞬间沸腾了,大声疾呼,像潮水一般涌向玄甲铁骑,心里着魔似的念叨着:“一匹马四条腿,就是八石麦,四千钱。斩十匹马,八十石麦,四万钱……”
“杀马……”
一名黄巾少年直面铁骑,挥刀猛砍,血光暴闪,战马失去两腿,哀鸣一声,向前扑去,黑影越来越大,少年来不及躲闪被压在马下,胸骨尽碎,刺破内脏,他边咳血边想:“我斩了两条马腿,该得到多少奖赏呢?”他想掰手算一算,却发现双臂全无知觉,稚嫩的脸孔浮出一丝恐惧之色,“我要死了吗?不行,我不能死啊……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功劳,就拿不到奖赏了,大贤良师、大贤良师……救救我,我不能死啊!阿母、阿妹离不开我……”
“杀马啊……”
黄巾军奋不顾身,比秋收时割麦子还要勤快,汉军铁骑一时间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杀……”陈淩率领两千骑突然从汉军百丈外的黄巾军阵中钻出,一路山呼海啸,倾泻而来,势不可挡。
“敌袭……敌袭……”幽州将领豁然色变,竭力嘶吼。
黄巾骑兵的速度极快,将马力催到极致,在汉骑反应过来前,就像一把锋利的大铁锥,狠狠戳中其肋部,几乎将汉骑拦腰而斩。
“杀啊……”陈淩一杆长戟使得炉火纯青,钩、啄、刺、割,变化万千,每个试图阻挡其前进的人皆被击落马下。汉骑陷入阵中者约有两千,换句话说他面前最多只有三千人,以两千攻三千,胜利有望啊。念及此,陈淩提声暴喝:“杀啊……”
皇甫郦匆匆来到皇甫嵩面前,神色紧绷,“叔父,敌方出动骑兵了。”
皇甫嵩问道:“何方?多少人?”
皇甫郦道:“出现在我方左翼,已经与幽、并骑兵对上,人数约有两千。”
盖俊一听才两千,便没在意,皇甫嵩却浓眉微蹙,“对方主将真了不得啊!”
“中郎何有此言?”盖俊大感意外。
“两千人,你说我该不该派你去支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