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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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盖俊才出府门,就看到蔡琬、卞薇抱着幼子匆匆而来,盖嶷、盖谟见气氛凝重压抑,皆是哇哇大哭起来。
“是哪个多嘴的家伙告诉你们的?你们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看把我儿子吓的。”盖俊蹲下身,摸着二子的头柔声道:“富平、魏奴,不哭,阿父去打坏人。等打完了坏人就回来陪你们玩耍,可好?”次子盖谟年纪太小,一时收不住声,长子盖嶷则快满五岁,已经懂事了,伏在父亲的胸口低声呜咽。
“夫君,你……”蔡琬才开口,盖俊摆手道:“鲜卑未必强过先零,北地、安定先零羌数十万大军都被我击败,何况区区数万鲜卑。只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而已,也许会有些麻烦,但我可是令胡人闻风丧胆的落雕长史,没有人能够击败我”说道最后一句话,盖俊目光坚毅,信心十足。
蔡琬、卞薇绝美的脸庞带着哀愁,堵在胸腔的万语千言最终化为小心二字。
“快回去吧。”盖俊笑着说,顺带拧了一把二子粉嘟嘟的小脸。
听说府君盖俊将往前线抗击鲜卑人,富平城内义勇之辈纷纷响应,不一刻就有千余人报名,连同郡兵、太守部曲足有两千余,至盖俊出城时,人数更是一举超过三千。
“姐夫,等等我、等等我……”卞秉带着数十城内恶少年、游侠从后赶上。
“臭小子,知会你姐姐了吗?”
卞秉嘿嘿一笑道:“知会了。”
盖俊斜瞥他一眼道:“你认为我会信吗?”
卞秉得意洋洋道:“姐夫还能把我撵回去不成?”
“臭小子……”
杨阿若率三千余骑沿泥水北上,行不出数十里,又招羌胡、汉人善骑射者千人。
“校尉,你看那边……”车儿指着远方。
杨阿若顺指望去,目光一凝。
一条条汉**民尸体顺着泥水飘来,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皆是双眼直视苍穹,似乎诉说着自己的不幸遭遇,群鸦呱呱鸣叫尾随,争啄死尸裸露在外的肌肉,场面鲜血淋漓,不忍目睹。
杨阿若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烧得两耳嗡嗡作响,头皮发炸,咬牙切齿道:“鲜卑胡狗,岂敢如此,欺我北地无人吗?不屠尽此等畜生,愧生为人”
庞德挥舞双臂,扯嗓哀嚎:“恨呐杀”
“恨恨恨”士卒双目如炬,怒吼如雷:“杀杀杀……”
汉军将士带着一腔倾尽大河之水也洗刷不掉的愤怒疾速向北,又行出数十里,远远就见千余鲜卑人追杀慌不折路的汉民,汉军举刀端矟,咆哮杀来。鲜卑人全然不惧,继续不慌不忙挥舞屠刀杀戮汉民,杀到仅剩十余人,鲜卑人停了下来,对着汉军指指点点,等到双方相距五百步,鲜卑人将剩余汉人一一虐杀,发出一声欢呼,笔直地冲来。
挑衅赤luo裸的挑衅
“杀——”杨阿若带上鬼面,右执刀、左提矟,眼中炽热的杀意透过鬼面两个小孔直射而出。
“杀——”庞德、车儿举矟各将千人脱离大队,呈扇形向两边散开,防止鲜卑人骑射时汉军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
“大鲜卑——”千余鲜卑骑兵不甘示弱,不理两旁汉军,认准杨阿若的中军。
“嘣嘣……”
汉军骑弓、手弩齐发,箭矢呼啸喷出,黑压压一片,鲜卑人身上只有皮甲,瞬间被杀死数百人。
鲜卑人怒而反击,弓弦响、破空声交织成一片。鲜卑人和汉人打了几百年,太熟悉了,汉军头有兜鏊,身有札甲,手臂还绑着骑兵盾旁排,就像一只皮糙肉厚的野猪,很难一箭杀死,所以自认射艺精湛的射汉军脸和颈,射术一般则射战马。
汉军前排数十骑蓦然翻滚倒地,马上骑士轻者骨折,重者直接摔死,幸存者十不存一。
“咻咻……”
双方又发射一轮箭雨,进入肉搏战范围,此时鲜卑人已经不满千人,却仍旧没有撤退的意思,似乎他们认为可以打破杨阿若的中军,到时候两旁汉军自然会逃跑。
“找死”杨阿若冷笑一声,举矟吼道:“杀——”
汉军装备精良,不惧任何人。汉武帝时期,匈奴势强,和汉军正面交战,卫青以精锐咬住匈奴中军,猛打猛冲,任对手几十万也是白搭,全数打溃。汉军怕的是游牧民族打一下就跑,或东敲一下、西一榔头,专挑平民百姓下手,追之不上,无可奈何。
“杀——”
“大鲜卑——”
汉军、鲜卑各自呼喊着口号,仿佛两条奔腾翻滚的怒潮,即将对卷。
谁能压服谁?
“轰隆隆……”
两条大浪互相扑击,迸溅出一朵朵血色浪花。
凶猛的激撞后,留下一地的血肉模糊,莫说人,雄壮的战马也难逃胸碎骨折。
鲜卑人的矛刃细长,一尺出头,两面开锋,柄长约**尺,合计也就一丈长,远远不及汉军丈八马矟,所以汉人一般称鲜卑人的矛为鋋,即小矛。汉军马矟比对方长兵多出七八尺,兼且锋锐无比,鲜卑人的皮甲一捅就穿,结果显而易见,汉军胜得没有一点悬念。
无需两翼的庞德、车儿动手,杨阿若率领中军仅仅一个冲锋,便将近千鲜卑击杀大半,剩余数百鲜卑狼狈溃败,汉军追上一顿砍杀,无一漏网,马不停蹄的寻找下一个目标。
泥水畔某座羌寨,西部鲜卑大人日律推演提着裤子行出内室,露出一副舒爽的样子,看着侍卫们眼巴巴的干瞅着,连连吞咽口水。日律推演笑骂了一句,挥挥手,侍卫们高呼一声万岁,蜂拥而入。
“大人雄风不减呐。”小帅怀奴立刻送上马屁。鲜卑分为东中西三部,每部置大人数名,其下辖邑十余至二十余不等,邑的头领即是小帅。
“老了,不服老不行啊以前,我可是能从日中坚持到日落那么长时间……草原上的女人,谁不知道我x律推演的厉害?”日律推演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日律推演年近六旬,身躯雄壮,容貌粗野,给人一种很脏的感觉,虽然他在鲜卑里算是比较讲卫生的人。从年龄上便可以看出,他是檀石槐的老臣子,西部二十余个邑他拥有八个,两万余战士,是西部大人中势力最大的人。
日律推演不太满意和连其人,盖因鲜卑信奉的是狼的精神,狼王死了,就要从狼群中选取一头最强壮的狼成为新的狼王。数百年来,鲜卑忠实的执行着这个传统,谁有能力,谁就当鲜卑之主,然而檀石槐死时置鲜卑传统于不顾,居然将王位传给了儿子和连。
一头小狼崽子也配统领狼群?鲜卑大人们忿忿不平,无奈檀石槐是鲜卑史上最伟大的王,余威还在,又为儿子和连留下数十万部民、数万精锐战士,一时间三部大人们谁也不敢有所举动。但人心散了,鲜卑人名义上尊和连为王,却是不听王令,各干各的,互相抢掠部民、牛羊,公然违反檀石槐立下的不得同族相残的规矩。
规矩?什么狗屁规矩,连你自己都违背,还想我们遵守吗?
鲜卑,自辉煌的巅峰一落而下。
数年过去了,各个部的大人们发现越打越穷,和檀石槐为王时简直没法比,便都动了向南劫掠汉国的心思,可是之前,总要有人站出来当头。这时,鲜卑王和连提出计划,避幽、并,而侵北地,既能出人意料,抢到丰厚的财物,还顺带替檀石槐报昔年惨败之仇,可谓一举两得。诸大人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你出三千,我出五千,聚集了五万兵马,和连出兵一万,合计六万骑南下。因为主力是以西部鲜卑为主,日律推演等西部大人抢到了先锋的位置。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同是西部大人的宴荔游大笑而来,得意之情不加掩饰。
日律推演冷哼了一声:“我也是才出来,何况我比你进去的早。”
宴荔游不再打趣,望着沸腾的羌寨道:“多少年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进入汉境……”
日律推演斜睨道:“你不会是想投靠和连那个小狼崽子吧?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两人关系非比一般,宴荔游毫不客气揭他的短:“你这么老了,怎么还放不下野心?”
日律推演道:“我承认我有野心。可我不是单纯为了野心,只有遵从狼的规则,鲜卑才能永远占据草原,我不想鲜卑变成第二个匈奴。”
宴荔游不同意日律推演的意见,辩驳道:“和连纵然比不上檀石槐大王,也是鲜卑的……”
鲜卑斥候飞速跑来,禀道:“二位大人……汉军杀来了,我们有几队人马被击溃了。”
日律推演、宴荔游面面而视,汉人大军来得这么快?不可能
宴荔游问道:“汉人来了多少人?”
“四五千骑。”
两人听了暗暗松口气,他俩兵力相加足有一万人,外出的不算,寨中就有五六千,后方数里还有置鞬落罗等人的上万大军。“才几千人。召集大伙,开战了。”
鲜卑人正快活着呢,突然传来集结的命令,可想而知,心情绝对不会愉悦,赶紧办完事提裤子往外跑,有些人甚至光着屁股。
鲜卑人整整花费两刻钟才集结完毕,日律推演、宴荔游虽然不满,也没太在乎,别看现在他们吊儿郎当,一到上了战场,绝对个顶个好样的。
一声令下,鲜卑战士排成长队,鱼贯而出羌寨。
“轰隆隆……”
汉军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日律推演、宴荔游终于色变,催促战士快行。
“杀——”杨阿若仰首向天。
“杀——”汉军眼珠赤红如血。
鲜卑大军卡在寨门,出来者仅有两三千人,面对高速冲来的汉军,嚎叫着大鲜卑拍马而上,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中,双方猛烈对冲到一起。
杨阿若平端大矟,借马冲势犹然发力,对面鲜卑战士抬起木盾,矟尖击中盾面,就像捅窗纸一样捅破盾牌,撕开皮甲,贯穿鲜卑人胸骨、肌肉、内脏,破背而出。鲜卑人忽地一下离开马背,悬在空中,同时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双手死死抓着矟杆,竭力嚎叫。杨阿若挑着鲜卑人,以他为盾,一路向前,期间右手黑刀连连横扫,身侧的鲜卑人无论用盾牌抵挡还是用剑矛互击,皆是一触而碎,连带着脑袋、身子被削掉。
车儿、庞德紧随其后,两人两条大矟犹如两条黑色游龙,连连挥刺,鲜卑人或捂脸面,或捂喉咙,翻身坠马。三人组成一支无坚不摧的小箭头,鲜卑人被三人杀得面如土色,偏偏左右全是人,欲避不能。
汉军见主将如此勇武,胆气更增,矟戳刀劈,狂呼奋进。
汉军四千余人是杨阿若草草集结起来的,有些人就是百姓中的善骑射者,莫说铁甲,连皮甲都没有一件,拿的也是猎弓柴刀,甚至不如鲜卑人。但冲在最前面的两千人是杨阿若骁骑校尉部曲,皆披铁甲,远用手弩,近用刀矟,称得上武装到牙齿。他们杀死鲜卑人非常容易,仗着利器,很少用第二招,鲜卑人杀死他们则相对困难,往往死三四个才换得对方一条命。不过鲜卑人也有优势,寨内鲜卑人不停用步弓攻击汉军,如果外面的鲜卑人能够挡住汉军冲锋的脚步,杀光汉军是迟早的事。
问题是,可能吗?
汉军本来就比寨外的鲜卑人多,前排装备精良,主将勇猛,心中含恨,士气满值,这都是必胜的因素,怎么会挡得住。鲜卑人撑了不到半刻钟便被打溃,逃亡两边。
“不要管溃兵。杀——杀进寨子全歼鲜卑人”杨阿若一马当先,大矟甩出,化为一道黑色闪电射入一名企图关闭大门的鲜卑人,接着又将右手的黑刀掷出,再杀一人。赤手空拳的杀到寨门前。一瞬间无数柄长矛刺来,杨阿若拽缰提马,战马人立而起,为他挡住鲜卑人的长矛,顺势滑下马背,抽出鲜卑人脑门上的黑刀,继而跳进寨子。
寨门宽度有限,双方都堵在这里,战马冲不起来,只能用步战,车儿、庞德相继下马,带着数百人持着环首刀向里冲。
鲜卑人长矛不及马矟长,短兵亦不及汉军环首刀,鲜卑人短兵以刀剑为主,草原素来缺铁,柄基本为铜质,有些干脆刀身、剑身也是铜质,和汉军钢铁环首刀一碰,即使没有立刻碎裂,也会崩出个大口子。
凭着杨阿若、庞德、车儿三人疯狂冲击,以及后方汉军弓手援助,一刻钟后寨内鲜卑没有逃过先前同伴的命运,一哄崩溃。
“杀啊屠光鲜卑狗崽子……”汉军目光猩红,扬着刀杀进寨子。
杨阿若扯着嗓子喊道:“快我们没时间磨蹭,用最快的速度杀光鲜卑人。附近一定有鲜卑大军。”
汉军轰然应诺,本想好好折磨折磨鲜卑人,没办法,向要害处招呼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以少胜多
第一百九十一章以少胜多
“杀啊……”汉军目光猩红,扬着刀一路高呼,一路砍杀。鲜卑人丢掉身为战士的尊严,在汉军面前慌不折路,狼奔豸突,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直至刀矟加身,无力地趴下,就像他们之前追杀的汉民。
“投降、投降……”一个鲜卑少年丢掉战剑,双手高高举起,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哀求,用他唯一会说的汉话大声喊道。离家前,身经百战,残废一条腿的阿爹告诉他,只要在战场上喊出这句话,汉人就会饶恕你,无论你之前犯下多大的过错,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唯一的例外是白马长史公孙瓒,那是个杀人魔王,投降者也杀。少年很庆幸,鲜卑没有入侵幽州,而是来到了凉州,自然不会遇上白马长史公孙瓒。
“噗噗……”数柄环首刀相继剁在身上,砸出沉闷的响声,那是刀砍进肉里,砍碎骨头的声音。
“疼啊好疼啊……”鲜卑少年眼中充满了愕然,为什么?我不是已经在喊投降了吗?为什么还要杀我?是发音不标准,汉人听不清吗?不会呀,我私底下偷偷练习过很多次,汉人应该能够听清,还是说……阿爹骗我?
血,疾溅而出。
鲜卑少年一个踉跄跌坐地上,眼睁睁看着一柄带着自己鲜血的刀锋再次落下,挥舞双臂,惊恐地尖叫道:“阿妈、阿妈,救我……我不想死……”
“你母亲的,现在知道怕了?贱种”汉军一刀剁碎鲜卑少年的脸,呸了一声,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名长相俊俏的鲜卑青年拼命的逃、拼命的逃,眼前都是人,他举起刀几次欲落,终是没忍下手,噗嗤一声,一支长矟破肚而出,去势不减,替他杀死前面之人。
鲜卑青年低头看着纠缠在矟杆上乌黑黑的肠子,恶心的同时觉得很眼熟,想了想,原来是不久前他虐杀一名羌人女子后同样刨出了对方的肠子。残忍?是啊,真的很残忍,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呢?天神啊回答我,我是不是被魔鬼附身了?
“阿锁……”肚子一凉,长矟抽了出来,鲜卑青年一阵眩晕,打着旋仰躺地上,看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思绪回到了草原,回到了家乡……
“阿锁,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嫁给我?”
“当你成为鲜卑英雄的时候。”少女说完,发出银铃似的笑声。她的脸庞,像云彩一样雪白,脖子,像贝壳般发亮,身体,像杉树一样挺拔,腿就像鹿儿般笔直。毋庸置疑,这是一位能够让整个草原男人为之发疯的美丽少女。
“等着我啊。等我从汉国回来……”
日律推演、宴荔游在上百名侍卫的保护下钻入一座大宅据守,宴荔游苦笑道:“我们小看了汉军啊。”
“寨外溃败的战士早就该把汉军到来的消息传到置鞬落罗等人的耳中,置鞬落罗他们在搞什么鬼?”日律推演狰狞着脸大吼,“他们是不是故意不来?”
宴荔游面色大变道:“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