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擅战-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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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悠闲,一点儿都不急。慵懒温和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去。
反倒是坐在她对头的年轻小姐,不甘地叫嚷了起来:“怎么又不肯见阿姐?我阿姐这么好,陛下竟然瞧都不瞧她一眼!”
比之叶婉宜,这年轻小姐要更明媚活泼一些,正是叶家的二小姐,叶柔仪。
她的相貌、仪态虽均不如自己的姐姐,可却有种别样的灵动感。
“休得胡言。”叶婉宜淡淡说道,“陛下事务缠身,容不得你放肆。”
叶柔仪还有些气鼓鼓的,满目不甘,却不敢再多言了,显然很是听信姐姐的话。
“陛下可还有说了些什么?”叶婉宜扬声问那婢女。
“陛下不曾说了。”宫女答道,“倒是奴婢在来时碰上了淮南王。王爷有些话,要奴婢转给您。”
“……”
叶婉宜的嘴角略略扬了起来,似在无声地嘲笑什么。她慢慢地起了身,走近了小宫女,滚了银丝的罗红裙摆,慢悠悠地曳过如玉阶石。
“不必说了。”她一点儿听的意愿都无,“横竖不过是从前那些旧话。”
宫女应了声“是”。
“对了,再替我稍带与淮南王一句话。”叶婉宜道,“我不喜欢旧东西。王爷身上的玉佩太旧了,还请王爷丢了吧。”
待宫女离开后,小妹叶柔宜依旧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她踹了踹鞋前的一张石头凳子,低声嚷道:“那江月心不过是个小将军家的女儿,哪儿来的本事当皇后?也不怕被人耻笑!”
叶婉宜却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江小郎将以女子之身上阵杀敌,数度驱逐大燕人,已是比寻常女子厉害多了。”顿一顿,她重拾起一枚棋子,语气微带落寞,“说实话,我竟有几许艳羡了。”
叶柔宜一点儿都不懂姐姐语气之中的落寞,满心皆是愤懑。
叶柔宜出自名门,自幼在家里金娇玉贵地长大,上头的姐姐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叶柔宜也以这个姐姐为傲。若是有出门诗会、茶会,叶柔宜张口闭口便是自家姐姐。这一回,一个出身粗野的女将军压了姐姐一头,叶柔宜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叶柔宜出宫回府后,依旧压不下愤懑。第二日,便叫了几个丫鬟、嬷嬷,要自家马车将自个儿送去霍府,决意见见那江月心是个如何人物,最好再给她个下马威。
叶家家教严,为了给姐姐出口气,叶柔宜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借口“去探望好姐妹”偷偷溜出了叶家。
叶柔宜虽然胆子大,可却也不敢当着霍青别的脸闹事,只得先缩在角落里,等霍青别出门上朝去了,这才站到正门口来守着。
未多久,霍府的门口便出来个年轻小姐,一众丫鬟环簇着她,显然是个主子。又见她穿的金贵,一条石榴红的银霓宝相纹上衣,下头系着条金错银线的八副裙,叶柔宜便笃定了她是个要紧人物,定然是那来日的皇后娘娘江月心没跑了。
叶柔宜先仔细端详了一阵,只见此女年纪轻轻,却出落得娇艳鲜妍,面上一团傲气,说话时透着股上了天的凌人味儿,显然是颐指气使惯了。她身旁的下人们,俱是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叶柔宜暗暗咬牙,心道:好一个江月心!不过是贫家出身的女子,在边关时看人面色过活,来了京城,做了皇后,麻雀飞上枝头,便开始鼻孔朝天了!
若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怎能知道自家姐姐才是京城第一的贵女?!
这样想着,叶柔宜便站了出去,指着那女子道:“这是哪儿来的边关乡下人?真真是碍眼的紧。”说罢,便嘲笑了一阵子。
那着红衣的女子一愣,略略错过了头。
“你是谁?”
霍淑君眉心微蹙,眼底有怒意涌动。一旁的丫鬟、嬷嬷们,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忙不迭劝道:“大小姐莫与那些旁人计较,万万不可忘记了上京城前老爷的吩咐……”
“给本小姐走开。”霍淑君嗤笑一声,推开身旁的仆人,傲然瞧着叶柔宜,道,“你又是哪家的穷酸破落户,找麻烦找到本姑娘的头上来了?!”
一旁的丫鬟与嬷嬷险些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大战
第29章 陛下(三)
霍淑君是谁?
霍天正大将军的独女; 纵横不破关的一霸,自幼被金娇玉贵长大;除了在顾镜的事儿上,她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不说呼风唤雨,霍淑君至少也是挑个眉头就让人色变的娇小姐。
她长这么大就没怕过什么。哪怕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她那军功赫赫、跺一跺脚就能让天恭震动的的亲爹,也能挥挥手就给轻易摆平了。
今日,竟然有人找麻烦找到她霍淑君的头上来了!
真是太岁爷上动土,找死!
霍淑君人生的矮,只能抬头瞧叶柔仪; 但她的气势却是一点儿都不输给叶柔宜——那股子纵横四海、欺压万民的傲气,真是谁都学不来。相较之下,自小被规矩压得严严实实的叶柔仪竟还低了一头。
“你再说一遍; 我是什么?”霍淑君眯眼瞧她。
“本小姐说,你就是个乡下来的寒酸女。”叶柔仪一抱双臂; 趾高气扬道,“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 兴冲冲地倒贴上京城来。我劝你呀,还是不要在京城丢人现眼,早些打包行李回不破关去吧!”
霍淑君的心底有怒火在涌动。
“我丢人现眼?”她冷笑一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叶柔仪,啧啧道; “瞧你穿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月山纱;头上戴的钗子,也就那么可怜一颗珍珠!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寒酸丢人?”
叶柔仪摸摸自己发髻里的钗子; 又急又气。她的衣裳首饰显然不算“寒酸”,恰恰相反,还颇为雅致精巧,只是面前这红衣小姐的穿着打扮更上一层,头上发簪别着片片精细的金叶子,闪的人一双眼都要花了。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叶柔仪怒道,“我乃叶家的二小姐。我姐姐便是大名鼎鼎的叶婉宜,亦是京城一等一的名门贵女。你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京城的女子向来讲究温柔娴静,叶柔宜和这将军家的小姐像个泼妇似的对骂,已算是落了下流。要是被爹娘知道了,那可是要罚跪祠堂再被教养嬷嬷打手心的。
叶柔宜可不能像姐姐叶婉宜一样,做个静若处子的美人儿,她生性就很是活泼,从来都坐不住,用娘私底下教训她的话来说,那便是“粗野”。京城的贵女,大多数都不是她这个性子。
“嚯!我好怕哟!”霍淑君虽这样说着,却一点儿都不畏惧,还粗鲁地翻了个大白眼儿,道,“叶什么宜?本小姐不知道,没听过!”
“你好大的胆子!”叶柔仪气得嗓音都尖了,颤着手指指她,口不择言道,“你爹不过是个守边的小破将军,你也敢在叶家面前如此放肆!”
“你说什么?!”霍淑君的面色陡然不好起来,“你竟敢说我爹只是个小破将军?!”
见她生气,叶柔仪心知自己戳到了痛处,于是便越发傲然地重复道:“你爹可不就是个守关的?也不知有什么好骄傲的!”
江家那个解了甲的将军,还能傲到哪儿去!
此言一出,霍淑君身旁的丫鬟、嬷嬷们都脸色一白,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劝小姐息怒、不要计较,还是怒吼这叶二小姐不知礼数。
霍淑君微微呼了一口气,甜甜地笑了起来。旋即,她纤纤玉指一扬,指着叶柔宜的脸,喝道:“来人啊!给我把她带进来!我要叫她好看!”
几名下仆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都是跟着霍淑君一道从关城过来的,知道霍淑君从前是怎样的娇纵做派:要是不破关里有哪家的姑娘惹了她,她可是一点儿脸面都不会顾及,硬是要在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脸上画上两个大王八。
为了大小姐的性子,将军和夫人可是操碎了心。但夫妻两宠习惯了女儿,也舍不得呵斥她。如今将她送来京城磨砺,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嬷嬷们看好了霍淑君,千万别出错漏。
要是在眼前这叶二小姐的脸上画了王八,还不知道事儿要怎么收场呢!
就在此时,旁边行来一抬轿子,原是本来要去上朝的霍青别中道折回,似乎是落了什么要紧物什,竟亲自回来取了。瞧见门前这副大动干戈的阵仗,霍青别撩起了轿帘,温声问道:“君儿,这是出了什么事?”
看到霍青别回来,叶柔宜的气焰已瞬间矮了一头。
“九叔!”那头的霍淑君瞧见霍青别,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唧唧喊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叶二小姐,竟敢羞辱我爹!说我爹只是个守关的小破将军!”
闻言,霍青别的笑容略淡。
他温和地望向叶柔宜,安静的目光却叫叶柔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顿了顿,他道:“叶二姑娘,我倒不知道我霍家如此不入流。我长兄有踏平大燕上都之功,在叶家眼里竟只是个‘小破将军’。”
听得霍青别说起“踏平大燕上都”、“兄长”,叶柔宜已有些懵了。再看霍淑君扑在霍青别轿子旁直喊“九叔”,她登时犹如被霹雳打了。
——虽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但自己似乎是找麻烦找错了人,找到霍家人头上了!!
叶柔宜的心脏狂跳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低头老老实实地见过了霍青别。
霍青别却没怎么瞧她,而是对霍淑君道:“君儿,女儿家莫要整日动气。平常小事,不必挂心。你上京前,你爹叮咛我看顾好你,若是有了一二差池,九叔也不好担待。”
霍淑君还是有些委委屈屈的。可一旁的叶柔宜却听出了些门道——这位“君儿”,似乎是霍大将军的女儿……
难怪自己一眼没认出她是谁!
霍淑君常年待在不破关,谁又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
这一回,恐怕是惹了大祸了!
叶柔宜当下便瑟缩起来,心底满是忐忑不安。原是想给那毫无家世的江月心一个教训,未料到,却不小心惹到了霍家的女儿!要是被爹娘、姐姐知道了,指不准又是一顿罚……
当下,叶柔宜便几乎要哭出眼泪来。
那头的霍青别却并无发作她的意思,只道:“我还要上朝去,君儿先回去歇着吧。女儿家口角,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便又重新回了轿中。
霍青别的话虽说的温和,可叶柔宜却不敢真的放宽了心,依旧战战兢兢的,满心都是一句“糟了”。再看霍淑君时,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只能瞧着那霍大小姐鼻孔朝天地从自个儿面前踏过,来上一句“不知好歹”。
***
这日晚上,霍青别请的裁缝就来了霍府替江月心量身量;裁缝来时,还带了些衣服料子,时下花样,任江月心挑选。江月心久待边关,从未见过这么眼花缭乱的衣料,只觉得这也好看、那也好看,做不出选择来。
最后,还是霍大小姐精通此道,仔仔细细替她挑了衣裳颜色。
霍青别在一旁捧着茶翻书页,不怎么说话。待裁缝走了,他才姗姗开了口:“小郎将,陛下本想在明日单独见见你,但太后娘娘不允,说这不太合礼数,因此便改了时日,再推至后日,说是宫中将会举行宴会,替你接风洗尘。”
“宴会?!”江月心愣了愣,“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去?”
“是啊。”霍青别身旁的温嬷嬷笑道,“会有无数贵女、夫人前来宫中,一睹将来的皇后娘娘的风采。”
江月心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宫中礼数,难免有些严苛。这两日,就请温嬷嬷教导小郎将一番。”霍青别道,“若是小郎将不想学,那也无妨,只待我禀明了陛下……”
“我要学!”话音未落,江月心便干脆利落道。
她手心捏紧,里头汗津津的,一颗心忽上忽下。“我要学。”她认真道,“我可不想让别人瞧了笑话。”
她从前觉得宫中的规矩层层叠叠,一定束缚得紧。可一旦知道坐在那宫里最深处的有可能是她的阿乔,她便觉得这些规矩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能为心仪之人努力,又何尝不是一种快活的折磨?
更何况,阿乔也坐在那宫殿的里头,受着规矩的折磨呢。
与霍青别说定此事后,她便深呼了一口气,朝着天月居去了。霍淑君在她身旁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叶家的二小姐真真是笑死人了”,天知道她是如何这么迅速地在来到京城后立刻结了仇。可江月心没什么心思听,只是随意“唔唔”地应着。
走到了院子的井旁,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把双手支在井缘。深呼一口气后,她对着井底水面喃喃道:“阿乔……不,阿延,我可是为你拼上了这把老骨头,什么都做了!若宫里头的陛下不是我的阿延,让我白费了这番功夫,那就……你今夜掉下床,打一个滚!”
她觉得有哪儿不对劲,顿了顿,又道:“若陛下就是阿延,那你就得打两个滚!叫你捉弄我!故弄玄虚!”
***
次日。
陛下不朝,原因未明。
作者有话要说: 阿嚏——
第30章 宫宴(一)
温嬷嬷从前在宫中待过几年; 乃是旧朝的老宫人,对宫廷礼仪颇为了解。她教导了江月心小半日,便叹道:“小郎将还是莫学这些规矩了。”
江月心微奇,道:“嬷嬷是何意?”
“老身在宫里头待久了,见多了那些一举一动都娴静舒雅的贵人们。虽她们个个如云间花似的,却终究是少了些什么。”温嬷嬷捻着手上一串碧玉的佛珠,叹道,“瞧见小郎将,我才知那是她们少了分灵气。”
“灵气?”江月心愈发摸不着头脑。
“是呀; 你走路吃茶都有自己模样,与那些贵女们大有不同,可又不至于让人瞧起来生厌。”温嬷嬷温声细语道; “这么好的灵气,莫要给磨没了。若是信老身这双眼; 小郎将便莫要学这些规矩了,陛下定然会爱重您”
江月心真是摸不着头脑。但温嬷嬷是宫中老人; 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于是江月心便听从她言,不再多学,管自己做事儿去了。
她不爱使唤人; 又态度亲和,没多久就和天月居的丫鬟打成了一片。今天帮这个捡发簪,明天帮那个挑衣服; 天月居里竟变得热闹无匹。
到了要入宫的前一日,霍青别特地请她去,说是要问问衣服的事儿。江月心也知宫宴是大事,二话不说,立刻就去了。
中道上,江月心遇上了霍青别的小儿子霍辛。霍辛又举了一张画,高高兴兴地四处跑着,几个丫鬟、嬷嬷追在他后头,喊着“少爷小心”、“少爷慢点”,场面蔚为壮观。一旁的水塘边还支了张小画案,红红黑黑的墨汁洒了一地。
“是小郎将!”霍辛瞧见了她,便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过来,举起手中的画给她瞧,“这是阿辛新画的画!”
霍辛安静等夸。
江月心眯眼一瞧,画纸上画了条肥美的大红锦鲤,在水里畅快地摆着尾巴,有鳞有鳍,还有片荷花叶子,甚是像模像样。
“好!”江月心鼓掌,“少爷画得真好,我这个粗人一看就惊为天人。”
霍辛年纪轻,还没被人这么夸过,陡然脸都兴奋得红了。他满怀希冀地看了一眼江月心,江月心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小少爷这个鱼鳍啊,十分栩栩如生!……这个,这个鱼尾呢!也栩栩如生……鱼的眼睛,更是栩栩如生!总之,全都栩栩如生!”
霍辛听了,对江月心的印象陡然就扭转了。他问道:“小郎将要不要看阿辛其他的画呀?”
“我……我还要去见霍大人。”江月心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