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擅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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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王延也在霍天正手边。
因着妹妹的事儿,江亭风看王延时,便有几分不是滋味,觉得这王延真是厉害极了。但他也说不清这是何等情感,只能冷漠地瞧了王延一眼——只见白衣乌发的书生半卷着袖口,慢条斯理地点着地图,身姿满是令人侧目的清华。
江亭风心道:他容貌如此出众,难怪妹妹也上了心。
江亭风说罢,王延恰也抬了手,慢慢道:“将军,在下觉得左军将军说的是。”说罢,他淡然一笑,又解释说,“鹤望原乃关外要冲,实为重中之重。小郎将熟识关内外地形,又常与大燕人打交道,最是合适去鹤望原帮忙。”
霍天正听了,心底满是惑意。
陛下这是怎么了?
前一阵子,还让自己特意将他调派去江月心手下。霍天正猜测是这江小郎将肖似那思思姑娘,这才让陛下多留心了几分。可今日,怎么又赶着把小郎将往外送了?
不过,小郎将经验老道、熟识大燕人花招,放在关内关外,都是能用的厉害人。且江亭风乃自己手下得力干将,霍天正极是愿意给江亭风一个面子。
“既然亭风与王先生都这么说,那本将军便允了。”霍天正咳了咳,犹豫道,“那就让小郎将去鹤望原帮……帮忙五日?”
霍天正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自家陛下,唯恐把日期说长了,惹来陛下的不快。
“五日,怕是做不了什么正经事儿。”王延淡淡道。
“十、十日……?”霍天正愈发谨慎了。
“十日也有些勉强。”王延在心底叹气:这也是为了小郎将好。她并非思思,何必抱着对自己的念头?不如早早断了这份心思。
“那就半月为限。”霍将军大手一拍,便定下了期限,“把小郎将借给亭风,整一整鹤望原那群小兔崽子。”
江亭风谢过霍天正后,直直地盯了一会儿王延,这才脚步虎虎地离去了。
***
江月心得知自个儿要带着顾镜去鹤望原,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唉声叹气了几日,终于打起了精神,想着去鹤望原上好好干一阵子。
出发去鹤望原这日,她已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又变回了威风利落、冷酷无情的小郎将江月心。晨间临出门时,江亭风特地来看她,见她满面威肃,像模像样的,心底也有了些许安慰。
“你脖子上那红月颜色也淡了。”江亭风察觉到她脖颈上用来遮盖胎记的月亮要淡了,便叮嘱道,“出门前,叫褚蓉给你重新遮一遮。这话且记进心里去,莫要失魂落魄的,把哥哥的话当做耳旁风。”
将月心忙不迭点头应了。
可不知怎的,到头来,她还是把这事儿给抛诸脑后了,裸着脖子上四颗小红痣便骑了马,到了城门处。前一阵子的阴雨天还未过去,早上的天灰蒙蒙的,低垂的云朵似触手可及。
“左军将军。”王延也赶早来了,递了一份卷宗给江亭风,“这是霍大将军让我交给你的。”
江亭风骑在马上,木着脸道:“谢过王先生。”扭头,他又对江月心道,“还不快谢过王先生这段时日的照顾?”
江月心记得自己在褚蓉面前发的誓,当下便露出一副冷淡从容的神色来。她颇有将军风采,在马上行了抱拳礼,声音从容道:“谢过王先生这段时日的照顾提点。”
眉眼间,并无丝毫感情的错漏,只有一片冷凝。
王延刚想说声“不用如此客气”,抬头便瞧见江月心脖颈上那一小串的红痣。他的神思晃了晃,忽有些慌乱起来。恰此时,耳旁又听得江亭风的怒斥声:“四四!你果真是没把哥哥的话听进去!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江亭风只有怒极时,才会喊“四四”这个外号。月心愣了下,知道是自己忘找褚蓉重描那月亮了,立即认罪道:“起的早,困糊涂了,以后再不犯了。”
说罢,江月心便要策马离开。
王延听着那声“四四”,脑袋如轰然炸开一般。下意识地,他便伸手去捉江月心的缰绳。江月心停了马,挑眉冷淡道:“王先生,还有何事?”
“我……”王延紧紧盯着她脖颈上的红痣,说不出话来。
“既无事,我便走了。”江月心连余光都不曾留他一眼,行云流水似地调转了马头,往远处去了。
望着江家兄妹远去的身影,王延久久地愣在原处。
“小郎将去鹤望原……几日?”他喃喃问道。
“半月。”王六好心提醒道。
“怎么这么久……”王延脸上似面具般的从容,终究是被打破了。他按按眉心,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来,“这是谁人提的好主意?”
王六:……
陛下,你自己提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褚蓉教导心心:就算他是皇上,你也别嫁
陛下:你们都针对我!!!
第14章 鹤望原(一)
鹤望原离关城不算太远,但却是个荒凉的地方。除了巡逻扎营的士兵,便再没了别的活物;最近的村寨,也需骑马走上许久。
都说是这片古战场死了太多人,总有战死的冤魂徘徊不止,才让这儿变得如此荒寂,除了小腿那么高的莽莽野草与染着锈渍的积水,便再没了其他东西。
鹤望原上甚至还有传闻,说是半夜时分,那些死在鹤望原上的幽魂便会出来晃荡哭泣,一边唱着令人胆寒的歌,一边嚷着要回家去。
这传闻说的有头有脸的,极是注重细节,特意强调了鬼魂有天恭国与大燕国之分,所以有的鬼魂哭着要回大燕的上都,有的要回天恭的京城,据说哭的口音还带区别。
江月心不是头一回来鹤望原了,骑马寻山路时,都是熟门熟路的。她小时候便常被兄长带来,基本是依着鹤望原玩大的,因此一点儿都不怕。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顾镜,一副忌惮的模样。
两人到了鹤望原上驻营的地方,便见得一溜士兵正在挖壕,满地都是淤泥。不远处,是一片黄黄绿绿的漫漫芦苇,随心所欲地长着,似一张铺天盖地的绒毯,将沾了泥淖的地给包覆了起来,好似与阴沉沉的天连成了一片。
顾镜牵着马,跟着江月心往营帐里头走。马蹄踩在泥淖里,便留下一个浅浅印子并几根芦苇断杆。
他蹙着眉,道:“小郎将,听闻鹤望原上常有鬼哭……”
江月心问:“阿镜怕鬼?”
顾镜微怒,道:“我怎么会怕鬼?自然是怕你这傻犊子被吓坏了。”
江月心道:“我不怕,你且放心。”
顾镜依旧颇有疑虑:“可我听那边的军士,将鬼魂之事说的有头有脸的……”
江月心眨眨眼,很耿直道:“我真的不怕鬼。”
顾镜权当没听见,谨慎地望着莽莽的荒原,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月心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果然还是阿镜怕鬼!”
顾镜:……
——就算是怕鬼那又怎么了!
顾镜性子骄傲,容不得江月心落他的脸面。当下,他便拧过脸去,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鬼魂之说,我还是信的。若人是冤死的,便会托梦来见,你想躲也躲不掉。”
“哎,阿镜,这鹤望原其实是没有鬼魂的。”江月心劝慰,“之所以会有鬼魂的传说呢,那是我六七岁的时候来哥哥这儿玩,没事儿做,编故事编出来的。”
顾镜:……
“江家有你,可真是不容易。”顾镜冷笑道。
“哎,我娘生我确实是很辛苦来着!生了大半日呢!”江月心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
这鹤望原乃是兵家要冲,再往鹤望原的东边去点儿,便是大燕国的城镇了。若是鹤望原被打下了,那不破关便是孤零零的。
大燕国被天恭国操控了如数多年,国民多有不满,常有大燕国人起兵闹腾,骚扰鹤望原。因此,鹤望原一向是巡逻的重中之重。
江月心奉了江亭风的命,带着顾镜去检查长壕和驻营。两人在军营里刚牵了马,便听到娇滴滴一声唤:“镜哥哥——”
顾镜浑身汗毛顿时竖起。
转身一看,果见得霍淑君带了个气喘吁吁的丫鬟,骑着马跟在二人后头。她穿的光鲜,一身倩红绫罗,如水似的娇嫩模样和这军营格格不入。
“霍大小姐,你怎么来了?”江月心大吃一惊。
“谁跟你说话了?”霍淑君瞪月心一眼,下了马,便扭扭捏捏地与顾镜说话,“我听说爹爹把你派来了鹤望原,我便赶紧也来帮忙了。”
江月心:……
——帮忙?
怕是只能给顾镜帮忙了!
“快,快差个人回去禀报霍大将军。”江月心扶了额头,很是头疼地招呼身旁部下,“让将军把霍大小姐接回去。”
“我不!”霍淑君不乐意了,倔强“我是来瞧镜哥哥的!你凭什么让我回去?我岂能容忍你和镜哥哥单独在鹤望原上卿卿我我?”
江月心:……
敢情周围这一大群兵士,在霍大小姐的眼里都不是人了。
江月心最不擅对付霍淑君这样的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像哄猫儿似的顺着毛,当下,她便把这个重任甩给了顾镜。
“阿镜,你好好照料一下霍大小姐。”江月心摆手,冷酷道,“本郎将去瞧瞧那边的长壕修筑得如何了。”
顾镜那张漂亮的脸,瞬间就阴了下来。可比起顾镜,江月心却更怕霍淑君痴缠的性子,急匆匆地抬脚,往长壕那儿去了。
江月心是个坐不住的,到了壕边,她见士兵忙碌地停不下来,便也挽了袖口,下地去挖。大半个时辰后,便沾了一身脏兮兮的泥巴。
她算算时间,觉得霍淑君也该闹得累了,便打算回去瞧一眼。
鹤望原的天色暗沉沉,风一吹,芦苇便歪倒下去。在一片黄绿之中,霍淑君那身水红就格外亮眼些,江月心一眼就看到她正托着下巴,乖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大小姐,累了,歇息呢?”江月心问。
霍淑君看到江月心一身泥汗,很嫌弃的样子:“哎呀!你可脏死了,离我远些儿。”一会儿,她又托了下巴,笑得很甜美,“镜哥哥说去给我摘花了,让我在这儿等他呢。”
江月心:……
江月心心底有不妙的预感。
“请问……”江月心试探着问,“阿镜……啊不,顾小将军,他去了多久了?”
“镜哥哥已去了快一个时辰了。”霍淑君掰掰手指,苦恼道,“怎么还不回来呢?”
“哎,大小姐你别等了。”江月心看不下去,“阿镜他不会回来的,他从前也这样哄别人。外头风大,你去寻个地方坐坐呗。”
要是霍大小姐害了伤风,回头霍大将军追问起来,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信!”霍淑君却剜了月心一眼,气呼呼道,“你想诓骗我走,我偏不。镜哥哥怎么会骗我呢?他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就不是个会骗人的男人。”
江月心倒吸一口冷气。
——正因为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那才容易骗人啊!你看那谢宁,可不就是骗中好手?
她陪着霍大小姐又等了大半个时辰,见顾镜没有回来的影子,便生拉硬拽着要霍淑君去安全的地方坐着——鹤望原上尽是臭男人,霍小姐又不精武艺,这样与一个小丫鬟孤零零地坐在外头,还是不太安全。
霍淑君满口的不情不愿,一会儿说“镜哥哥一定会回来”、一会儿说“我还要在这等”,可却抵不过江月心的浑身力气,被她拽到营房那头去了。
在营房的主帐旁,江月心和霍淑君赫然碰见了顾镜——他提着只烤兔儿,和另外几个男人相谈甚欢。
冷不防看到霍淑君,顾镜的脸色都变了。下一瞬,顾镜咳了咳,道:“大小姐,花没摘着,烤了个兔子权当慰问。”说罢,面无表情地提起了烤兔子。
霍淑君瞬间笑开了花。
一边笑,霍大小姐一边瞪着江月心,道:“我说了吧?镜哥哥会回来找我的。”
江月心扶额: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回来找你”?分明是在路上被抓了个正着,无奈之下只能开始演戏。
江月心蹭到顾镜身旁,语重心长道:“你怎么把人家单独丢在石头上?多不安全啊。”
顾镜嘁了一声,长眉挑起:“我又能如何?她总缠着我,事儿也做不好。回头你哥哥怪罪下来,罚的还是我的月俸。”
江月心又语重心长道:“阿镜啊,你得好好和霍大小姐说道说道。不想娶,就别耽误人家了。”
顾镜冷笑了一下,眉眼很是不屑的样子:“你当我没说过?我直白地说了,我只当她是妹妹,可她不信。”
“怎么会不信呢?”江月心挠头,“霍大小姐也不笨呐。”
顾镜见她困惑的样子,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霍淑君面前,冷漠道:“霍大小姐,你快回不破关城去吧,我只当你是个妹妹,没有其他想法。”
霍淑君听了,面庞微微一红,道:“镜哥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拿我当妹妹看。说的那么大声,别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好了……”
顾镜:……
江月心:……
“你看到了吧?”顾镜摊手,对江月心说,“我直白地说了,霍大小姐就更记挂着我了。”
江月心懵了。
可能这就是,深陷于恋情的姑娘罢。
***
不破关。
王延书桌上的画,已渐渐勾出了五官轮廓。远看便知,画上是一位英姿艳丽的女郎。
霍天正来时,王延便又合上了画卷。
“霍将军,”王延搁了笔,无奈叹道,“朕命你去找人,可要找的人明明近在眼前,你却说她不在了,白白让朕兜了个大圈子。”
霍天正很摸不着头脑:“近在眼前?请问……是何人?”
“是江小郎将。”王延叹了口气,又执笔,道,“你早不告诉我,她哥哥便喊她‘思思’。”
霍天正蹙了眉,道:“陛下,你怕是听错了。亭风与月心,乃是卑职看着长大的,亭风从来都喊的是‘心心’,他家中上下也都是这么唤小郎将的。”
王延愣了下,哭笑不得,道:“那胎记总做不得假,她脖子上有四颗红痣,你竟不知道?”
霍天正的眉愈发紧皱了:“陛下,你怕是看错了。月心脖子上的,是个弯月,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不是什么四颗红痣。”
顿了顿,霍天正小心问道:“陛下近来可是……偶有精神不振、神思恍惚,乃至错认旧人?”
他这话说的有些不恭敬,换做是别的臣子,兴许早被责罚了。但霍天正不同——他救起了落难的李延棠,又照料了他数年,辛苦送李延棠还朝,扶持他登基,情分自然比旁人深厚。
“不如,喊个大夫来瞧瞧?”霍天正担忧道。
王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
陛下苦等心心归来ing
第15章 鹤望原(二))
霍大小姐一直缠着顾镜,这也不是个法子。江月心看不过眼,决定伸出援手,仗义帮忙,把霍淑君哄回关城去。
江月心先领着霍淑君到了泥淖边,指着那滩污水,道:“呐,大小姐,我和阿镜呢,一会儿都要卧倒在这等污水之中,侦查敌况。你若是不能一起卧倒的话,恐怕就不能跟来了。”
霍淑君揪着袖口,道:“我虽然不愿意弄脏衣服,可我能蹲在后边,给镜哥哥递帕子擦汗呀!”
霍大小姐就是这样,总能想出一套说法来,自圆其说。别人和她讲道理,她基本是不会理的,还会用自己的道理反把别人说服。
江月心无法,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浅河,道:“看到那条过腰深的河了吗?一会儿,我和阿镜要蹚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