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吕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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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属下佩服,大人在这对决上,已把兵法用到了极致!”
“先生言重了。”吕布一见到许坚,就想起前世的陈宫,他对陈宫心中极是内疚,尤其隔世为人,查看史书,愈加知道当时依陈宫的计谋,自己绝不是没机会成为一方诸候的,所以,对于这位长相和语气都酷似陈宫的文士,颇是有礼。
“所谓胜兵,先胜而后战,攻敌必救,奇正相合,以长凌短,不若如是啊!”许坚感叹道:“可叹我自幼苦读兵家,却到了今日,才知这兵法那怕在强弱对决中,也同样可建奇功啊!天不亡唐!天不亡我大唐啊!”
刘破虏在边上不解地问许坚道:“先生,这,我打赢了,原来是兵法啊?对,大人教我这两刀兵法,要不我是不可能打赢她的!”这憨鲁小兵,此时激动,话都说得不流畅了。
许坚笑道:“尽在不言中啊,胜负已在刀外,场外,人外。”他的意思是指吕布先用之前张川之胜,给了穆桂英一个强烈的暗示,就是他会在穆桂英出现破绽时,让刘破虏发出雷霆万钧的一击。否则的话,如果穆桂英不是再三顾虑这一点,只要其中一枪使上全力,刘破虏绝对没斩到马就先被刺个透心凉了。
然后吕布又教刘破虏斩马,便是所谓攻敌必救,而因为必救,穆桂英就不得不用她最弱项来对阵刘破虏的最强项,以力博力。
吕布本身是极好面子的人,此刻见那许坚的赞叹实在是由心而发,不禁也得意长笑,愈加对许坚有礼。心中大爽之际,又见守军开始慢慢地放下武器,不禁豪气大发,对刘破虏道:“持我画戟,向前去!”
回头对穆桂英道:“某今日便教你口服心服!”
刘破虏走了八十步停下来,吕布抬头问穆桂英道:“如此,尔能射中小枝么?”穆桂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八十步,她其实也就只有七八成把握。吕布一挥手,刘破虏又向前走了二十步,吕布再问:“如此,如中否?”
这下便是吹牛,穆桂英也不敢出声了。要知道百步穿杨,已是极罕见的神箭手了,何况她是女子,用的弓也不过五石,这么远的距离,弓箭飞到已然力竭,百十箭里不定才有一箭能中。吕布大笑起来,挥手让刘破虏走到一百五十步才使他停下,问穆桂英道:“如此呢?”
穆桂英大怒,觉得吕布在消遣她,要知道一百五十步,要射中小枝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随便那个年代都有人能做到,辕门射戟的戏文也不会一直从三国唱到五代还在唱了。穆桂英怒道:“难道你能射中?除非你是温候再生,李广转世,养由基投胎!你若能射中,我穆桂英于此起誓,永世与你为奴,如背此誓,愿万箭穿心而死!但你若也射不中,我便是你手下,你也莫要再来折辱于我!”
“弓来。”吕布接过许文和递来的八石强弓,左手如托泰山,右如抱婴孩,毫不费力慢慢开了这八石长弓,穆桂英在边上,竟看得有点痴了,这一刻的吕布,几乎已分不清他是弓还是弓是他,他脸上那淡淡的笑意,那束发金冠上两条骄傲的雉尾,更抹出他的洒脱不群,斜阳的余辉披在他身上,如一尊黄金战神!
弦响,“叮”远远传来一声幽幽龙呤,吕布早把弓抛给许文和,背手长笑,刘破虏扛着大戟策马飞奔过来,吕布笑道:“给她看便是。”穆桂英心中惶恐不安地双手接过长戟,却见那玄铁打造的方天画戟小技中央,只是一个浅浅箭痕,一百五十步的箭,仍有这样的杀伤力。他还是不是人?跪在地上的穆桂英,双手捧着长戟,望着已转身去和许坚把酒的吕布身影,这一刻,她不再被失败的感觉主宰,她的眼里有的只是崇拜。
在这个营盘停了数日,吕布对李颜所率这八百骑兵,在这次冲锋中所体现出来水准,仍是极度的不满,可怜这积弱南唐军里的出来的八百骑,许坚只觉已是脱胎换骨了,那彪悍之气已让许坚觉得天不亡唐了。
可吕奉先硬拿他们和前世纵横天下的铁骑相比,当年他先叛丁原再叛董桌,还能仗这铁骑取了徐州,哪里是这八百骑兵所能比?当年辕门射戟,连戏文里开头一句都赞那手下铁骑:辕门站立三千将,统领貔貅百万郎!尽管这戏文作不得当真,但那铁骑之精良,可见一斑。
所以吕布连日来对那八百骑进了简直是非人道的训练,直到后面岳风率了骑马步卒还有裹胁青壮赶到会合,那八百铁骑已给练得人人骑在马上就想合眼,一合眼不是想睡着,而是马上睡着。
结果出了三起训练中从马上睡着跌落摔死的,摔伤的还有十多起,许坚在一旁看了哭笑不得,要知冲这穆家寨,才折了五名兄弟,七八人重伤,轻伤二三十,可这训练就硬生生摔死了三人。
这日又摔死一人,许坚再也忍不下去,便来找吕布,准备劝说一二。恰好吕布刚练完了骑兵,和几个背嵬亲军,李颜、岳风、穆瓜数人在帐中端坐。许坚还没进帐,就远远听见吕布在骂人,见得许坚入内,吕布才堪堪停了下来。
“大人,近日操练劳苦,就算将士有什么不对,也请宽恕一二吧!”许坚等吕布坐定,向他求情道。
吕布笑了起来,接过新加入背嵬亲卫的穆桂英递来的热汗巾抹了脸,对穆桂英吩咐道:“给先生也拿条汗巾。”说罢,看着刘破虏端了一碗茶摆在许坚矮几上,才笑道:“先生可是要提醒我,恒候旧事?哈哈,无妨,他鞭笞士卒是为泄愤,便是取死之道。某总角之年,便以汉飞将为楷模,善待士卒,某是明白的。此番训诫他们,实是因为问他们‘是否明白’,领命时说‘明白’,回头才知,根本就不明白,这练的什么糊涂兵!”恒候,就是张飞了,说的是张飞虐卒,终于被士卒割了头。吕布前世人称有飞将军之风,飞将军就是李广,李广对士兵,却是绝好的。不然,吕布当时狼狈如斯,那铁骑为何仍是没有散?
许坚听他如此说,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起,想了想便起了个话:“大人所道极是,但士卒这么训练,心中必有积怨……”
“无妨。”吕布见穆桂英取了热汗巾来,便按下话去,直接至许坚抹去胡子眉毛上的冰渣子,才道:“先生所虑,某也自知,不过此去深入敌地,破城之后,由他们抢掠发泄就是。”
这话听在读书人许坚的耳里,简直如霹雳一般,他愣在哪里半晌才道:“大人,这江北原也是我唐国子民,破城让士卒抢劫发泄,怕,怕不妥吧?再说便是敌地,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个,行伍讲究令行禁止,纵容他们抢劫容易,要他们重守军纪就难了……”他一个文人,激动之下,又极力想劝吕布,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全无章理。
“先生迂了!”吕布不以为然笑道:“普天之下,历朝历代,军纪最好的,大约就是执金吾了。但那样的军队,不过以充仪仗罢了!能战之军,能千里奔袭的部队,就是狼,就得把他们嗜血的性子调出来,一支能战之军,军纪必定好不到哪里去,如把士兵都练成羊,军纪倒是好了,但没有那股血勇,没那跋扈豪气,如何能战?”
这时穆桂英在边上也道:“便是了,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般的道理,这江北收不回来,哪里还是什么唐国子民?等唐国把它收回版图之中,再以子民计论不迟。”这穆桂英最是无法无天,在原来的历史上,连公公都敢打,丈夫是瞧合适了抢回来的,如今吕布是她心中偶像,有什么歪理不敢说出口?
那背嵬亲卫一听,包括李颜在内也纷纷称是,穆瓜见大家都叫好,他这新附之人,如何敢不跟风?除了岳风脸无表情坐在那里以外,帐里纷纷都是一片“大人英明”之声,吕布听了,极为得意,俊脸含笑,直把那许坚气得胡子发颤。
“妇人之见!”许坚气到无话可说,拍案怒骂了一声,穆桂英一听柳眉倒竖,那腰间宝剑“卡”的一声,已松了崩簧。
“放肆!还不退下?”吕布俊脸无端地一寒,拍案对穆桂英叱道:“如何可以对先生这么无礼?”
让许坚意料不到的是,吕布起身整了衣袍,走到他跟前,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道:“先生教我。”
弄了许坚一个手足无措。这只是因为许坚那句“妇人之见!”让吕布又一次想起前世的陈宫,当时如果不是听枕头风,不是听女人的话,老老实实按陈宫之计,何以导致白门楼下的末路惨剧?
是以吕布心头一寒,持礼极恭的请教许坚,无论如何,吕布决心听听许坚的意见再说。
“大人之勇,属下读史,唯西楚霸王、飞将李广、人中吕布方可比肩。”许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和吕布相处这么些日子,也了解这位上司极好面子,并且许坚对吕布本身武勇,也极是服气,这两句一出,吕布果然就脸色好了不少。
“但大人要做最后身败名裂的项羽、吕布?还是数奇难封的李广?或是要做千古留名的霍骠骑、李靖?”许坚这时定下神来,侃侃而谈,语调不高,却句句如重锤般砸在吕布心头,吕布这些日子读史,他当然知道三千铁骑平虏的李靖,那是功比霍去病的人物。
至于霍骠骑,那本是他熟知的英雄,他前世被赞有飞将之风,都极得意了,此时听得许坚问他要不要做霍骠骑、李卫公一样的人物,连忙急道:“先生何必吊某胃口?请快快说来,若是可行,某依了先生便是。”
许坚也是心头一凛,他这番话,进帐前就想好的了,句句都点向吕布的死穴,万莫想到,吕布明明在被他钓高了胃口时,还知道给自己留一知后路“若是可行”,才“依了先生便是”。
其实这许坚是有眼不认英雄,三国中,能提起名字的,又有哪个是简单角色?三国中通常认为最无用的袁绍,从小就高歌仗剑广结天下士收卖人心,对着董卓敢道“唯董公耳?”。这些人,哪个真的是蠢材?实在是遇上千古奇才曹操,才落了败。吕布能在那三国之中,众人都对他的行为极不待见的情况,仍留得人中吕布之名,哪是普通人?许坚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眼前这左突骑使,前世却就是那战神。
不过话说到这里,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许坚笑道:“大人愿听,属下便为大人谋划。”
当下就向吕奉先说了李靖的兵法中提出的“吏士所经历侵略者斩之,奸人妻女及将妇人入营斩之,吏士破敌滥行戮杀、发冢焚庐、践稼穑、伐树木者斩之”等等,许坚不是读死书的人,他知道和吕布讲所用所费,莫不是取之于生民,是没什么意义的,只能和他讲英雄,讲汗青留名。
吕布听了也频频点头,说到最后,许坚刚好见了那帐中画戟,便道:“大人啊,这画戟在手,我知道大人便能夜战八方,但它不能让你万民传颂啊,谁知道霍骠骑使什么武器?但这有关系吗?他一样千古流芳啊!想那吕布,能征善战,三国无双!如何声名会不如刘使君?只一点,民心!”
民心?吕布陷入沉思之中,连许坚、穆瓜、李颜、岳风几个人告退,他也似乎充耳未闻。只因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前世所想的,只是如何让自己更强!让身后铁骑更精锐!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收买人心的概念。
吕布想了整整一天,无论是谁,一进大帐就被他挥手赶出去,后面甚至让亲卫在帐外守着,不许任何一个人进入。
这一班哨,是穆桂英和张川一起站,月牙儿已挂上枝头,不用看沙漏,也知道快到时间了,张川突然听有人逼着嗓子小声地道:“老张,老张!”张川回过头去,却见穆桂英在和他挤眉弄眼。
“大人这么下去,不吃不喝,怕不是长久之计啊!”穆桂英站得笔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对张川这么说。张川苦笑了一下,吕布让他们守着不让人进来,他就忠实地执行这个命令,他也担心吕布,但对于他来讲,一丝不苟的完成命令,才是首要的,至于大人在想什么,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有资格去问。
这时却听穆桂英又道:“我看,都是那个酸丁搞的鬼,他不知怎么绕绕绕,把大人绕昏了!我们一会下哨,去找他!”张川早也有此意,便点了点头道:“也好,请许先生想个法子开解一下大人……”
“你疯了!”穆桂英紧张地说:“那酸丁哪里有这么好相与?一会我进去说大人请他来议事,你在帐外埋伏,他一出帐我们就合力把他拿下,然后再逼问他怎么让大人别再想了!不然的话,那酸丁坏得很……”
“来人。”这时却听帐里吕布叫道:“请许先生过来。”
张川笑望着穆桂英低声道:“还好,没听你的馊主意,要不屁股肯定挨军法了。”
当许坚刚刚踏入帐门时,吕布便问:“不许抢掠,士卒战斗如何岂效死命?”
“赏罚分明,当年秦军之勇,至今仍为人道,战到性发,连盔甲都脱了,人头栓在腰间,左手夹着俘虏,右手挥刀狂战……”许坚不慌不忙答道。
吕布摇了摇头道:“尚不足。”这样还不够,他是带过兵的人,要士兵效死,岂是只要赏罚分明就可以?
“使其知之!常有将军,以不让士兵知道为什么而战斗,然后才能和驱赶牛羊一样,让士兵傻乎乎的冲锋,但属下以为,推己及人,不若让士兵知之,比如是为国而战,为生民而战,为青史留名而战等等,给他一个目标,这样他们作战自然会想到这个目标……使其忠君爱民……”
吕布还是摇了摇头道:“此法只能用于开蒙之士。”开蒙,就是读过书。
许坚听了心头一颤,自己这个上司,还真是一针见血,不容蒙混过关啊!没错,你和一群农民讲什么大义?讲什么汗青留名?他们要的只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不过许坚本着一个读书人和良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吕布纵容军士去屠城抢劫,当下咬牙道:“那便为其开蒙。”
“先生愿助某?”吕布板着的脸有了笑容。
许坚发现似乎弄了半天,自己把自己套上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悔,抱拳道:“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学生不材,愿尽力一试。”
“好,那先生从明日起,便为他们开蒙吧!但愿你我能得民心,便为青册留名!从今往后,我麾下将士,必要严明军纪!”吕布大喜,抽出案前狼毫,吩咐左右磨墨,银钩铁划写下两行大字: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掠!
许坚拈须笑道:“好!句子虽直白,但拳拳赤子之心,跃然纸上!”
过了几日,朝阳未起,吕布传令开始拔营行军,不再以骑马步卒分兵驱逐那路上截下的几百青壮,而是由穆瓜领原来穆家寨的人马来押送这批青壮,而吕布率着八百骑兵每人双马,两千骑马步卒,身带肉干煎饼,每人两袋清水,风驰电掣一路直向蕲春杀去。
一路杀了五拔宋军斥堠,数千骑奔驰到黄昏时分,远远已见蕲春城墙迷糊的身影。在这处山林里,许坚策马到吕布身边道:“大人,我们扎营于此,等穆瓜到了,他们都身穿宋军服饰,可以诈成败兵赚开城门,然后铁骑随后……”
因为不可能用骑兵去攻城,这是常识,骑兵的战场应是在野战。而不是攻坚。高大的城墙,环城的护城河里,深埋在淤泥里的削尖竹桩,还是城上的擂木滚石,沸油滚水,无不是埋葬骑兵的坟墓。
“骑马步卒,下马,扎营。一见蕲春火起,速来相见!”吕布冷冷截断了许坚的话。
岳风白净面皮上,经了这一整天的急行军,和混身盔甲一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