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又掉机关里-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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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煜立刻在她这纯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抚上她一头毛茸茸的长发,这回真的是乱到了极致,他取了她的簪子,拿过一把梳子一一梳顺,一头泼墨青丝柔柔垂下来,越发衬得她巴掌大的脸小得可怜。
凌煜心中难得有一片温柔铺展开来,他回忆着上次萧诺给她梳的发髻,在脑中演练了一遍,郑重下了梳子,镜中的小姑娘却突然伸了手拉住他的袖子,他隔着镜子与她对望,苏淮年摇摇头,“你手臂还伤着,别乱动了。”
凌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积攒了许久的满腔温柔霎时烟消云散,他忽然燃起些恼火的情绪,做出凶狠的样子将梳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放完立刻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右手握拳抵在唇边佯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苏淮年完全没有注意他这样复杂的心路历程,愣愣看着镜中的人,想起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为什么要上战场呢?”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凌煜一愣,随即肃了容,“圣上授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西野国……”
苏淮年摇摇头,“不是这些。”她声音愈发轻了几分,“你……不怕死吗?”
她眼神莫名有些空洞,凌煜看着她,心中那片散开去的温柔重又慢慢聚拢,连成一个不甚真实的形状,凌煜有些不确定道:“你在担心我?”
苏淮年没有回答。她又坐了片刻,低低说了一声:“我先走了”,散着头发就走到门口,帘子被掀开,微风将她及腰发丝吹起几许,温柔的日光从缝隙里洒进营帐,她长长的发丝四散飘扬,留给他一个安静的侧影。
凌煜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样子,过于安静,甚至透着些冷漠。他怔怔看着,任由帘子重新落下,隔绝大好日光。
心口某处涩涩的,他望着门口出神许久,最终一闭眼,拒绝再想那些陌生的情绪。
欧阳府,城主卧房。
萧诺冷冷看着昏迷不醒的欧阳奕,这场景与记忆中某次极其的相似:床上重伤不醒的人,以及被他死死握住手的丫鬟。
那丫鬟粉脸绯红,一只手被欧阳奕紧紧握着,另一只手主动覆上去,担忧且期盼地将欧阳奕望着,似乎被他握住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一旁一同伺候的丫鬟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她偷偷觑了一眼萧诺,又转眼看向那被城主握着手几乎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丫鬟,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若是在这位萧姑娘将城主扛进门的时候她能早一步扔了手中的抹布上前搀扶,现在坐在城主身旁的可就是她了呀!城主多年来不近女色,她还记得上次城主受伤醒来见到萧姑娘时红了的耳根,虽然这位萧姑娘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自己的同伴就不一样了呀!
她越想越愤恨,眼神在萧诺与床边丫鬟身上来来回回,萧诺突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冷着声音开口:“看什么?”
那丫鬟立刻低下了头。
萧诺此刻十分的烦躁。
她对这间屋子的印象十分差,从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就不自觉皱了眉,黑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惹得老夫人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客气地道了谢,远远地保持距离。
上回以她吃人嘴短为由,凌煜就将她摆了一道,如今欧阳奕救她一命,她更是没了推脱的理由。
她气闷地看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没有那本事装什么英雄!不然此刻自己该是随着大军一起去了马萨,苏淮年定然为她忙前忙后的,自己全然不必在这里碍人眼!
她冷冷笑了一声,这都什么怪癖,受了伤就抓小姑娘的手?她又抿了一口茶,生生压下了满腔不满。
欧阳奕睡梦中抖了一抖,那丫鬟立即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很快蓄了泪,唇角弧度恰到好处,是一个喜极而泣的形容。
萧诺也望了过去,谁知片刻过去,再一个片刻过去,好几个片刻都过去了,欧阳奕呼吸浅浅,全无动静。
她心烦意乱,出了欧阳府在街边闲逛。
安平之围得解,街巷一片热闹景象。有几个小孩追逐着嬉戏,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乱跑,欢笑声此起彼伏。
她看了一会,背过身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她这回立了军功,凌煜升了她为自己这支小分队的队长,统帅约五千人马,此刻全都跟着她留在安平。
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象的快得多。
她默默地举步,不防后腰被什么物事猛地冲击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前一跃,利落地转身,玄铁长剑已出鞘,剑尖直指眼前人。
那是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姑娘,跟伙伴吵闹着不小心撞到了萧诺,此刻显然是吓傻了,明晃晃的剑尖就在她眼前,她抬头看看萧诺又看看长剑,狠狠深吸了几口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诺讪讪地放下剑,几个小孩子早跑得无影无踪,路边有人投来恐惧的目光,犹豫着不敢上前。
她将剑收回剑鞘,一时手忙脚乱,最后只好一跺脚,伸了袖子给那孩子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笨拙地哄道:“对不起啊,不哭了。”
小姑娘哭声越发的大了。
萧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索性沉了声音冷冷道:“不许哭!”
小姑娘一愣,立马止住了哭声,与她对视一眼,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萧诺无奈地看着她跑远,袖子上几滴水渍晕开来,她想,自己真的是不会哄人啊,若是那时,若是那时……
她露出一个苦笑,脑海中随即浮现出苏淮年的脸,笑吟吟的,似乎从来也不会苦恼的脸。
她望了望渐渐西沉的日头,又皱着眉望了一眼欧阳府,不管了,若是欧阳奕傍晚还不醒,她便趁夜去一趟马萨。
凌煜找到苏淮年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堆木头中间,手中拿着锉刀正小心翼翼地削制什么。他走上前去看,她手中拿着一片翅膀样的物事,从牛皮卷轴中取了把小刀,正雕琢某个接合处。
苏淮年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凌煜凑近了才听清:“小十一,我要把你做成一只信鸽哦,这一次把你做出来我绝对不会抛弃你啦。”
凌煜哑然失笑,冷不丁问道:“你原先不是说做出了会飞的小十……也被你爷爷当柴火烧了?”
苏淮年被他吓了一跳,小刀险些削了自己的肉,半天憋红了脸讷讷道:“不是……是我不小心砸到了它,散架了……”
凌煜:“……”
“要我帮忙吗?”
苏淮年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目露期盼地看向他:“你会画画吗?”
☆、落花流水难解意
对凌煜而言,木头就只是木头,虽则种类繁多,性质各异,但都不过是不同的功用而已。但他奇异地能理解她,就如同自己幼时做的许多旁人看似荒诞不经的事,唯有当事人才知晓其中的乐趣。而她的乐趣又显然不同于别人,自从他看见她的那双手,看见那双手下做出的东西,他就知道,她有所不同。
他将一堆木头搬开,露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学着苏淮年席地而坐。
片刻之前苏淮年问他,会不会画画,他点头应了声会,她立刻招呼他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凌煜坐在她面前看她手指灵活动作,她手上的速度非常快,不同于他见过的寻常木匠,举手投足间总是带了些粗鲁,明明她也是拿着一段寻常的木头,手中握着一柄刀,偏生处处不一样。
凌煜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他所熟知的女子大多温婉,会做些女工,习琴棋书画,待人温和有礼,如同他的母亲,如同梁静姝。
从来没有一个是像苏淮年这样,该是拿绣花针的手中,握的却是锉刀;该是学画山水的身段,整日与木头为伍。头顶永远是毛茸茸的,碎发似乎总也长不长,一头黑发那样长,偏生从不肯好好打理。
他盯着她挺翘的鼻尖渐渐出了神,那上面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他觉得身上慢慢地热起来,抬头才发现,太阳已不知何时升到了正空,晒得人身上暖洋洋,他渐渐觉得难以忍受,起身脱了外袍,偶有微风吹过,沁人心脾的舒服。
他又乱七八糟不知想了些什么,苏淮年忽然喊了一声:“好了!”
凌煜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苏淮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个木雕。凌煜接过那只木头鸟,与记忆中那只死蠢的鸟有几分相似,不过细节之处更为精致些。他真心赞道:“你的手艺精进不少。”
苏淮年不知从哪借来了各色颜料,指着木头鸟身上各处,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凌煜手执画笔依着她的话涂涂抹抹,营里渐渐有菜香味飘散出来,两人却都不知饿般在日头下又坐了许久,被苏淮年称作小十一的木头鸟渐渐成形,一身斑斓彩羽鲜艳至极,凌煜在眼睛处点睛两笔,托在手中几可乱真。
“你画得真好!”苏淮年拍着手叹道,她从不吝啬赞叹的话,因幼时爷爷难得夸奖,她时常自己对自己说。
鸟身上颜料还未干,苏淮年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抓住鸟脚,手摸到右翅下方一个发条转了几圈,那鸟突然振翅飞起来,鼓着一对看不见的黑眼珠子,绕着他二人来来回回飞了几圈。
凌煜奇道:“你能控制它飞?”
苏淮年仰头看着小十一一身彩色在半空中招摇,摇头道:“只能大概控制。”
苏淮年口中喃喃,“……十,十一,十二!”话音刚落,小十一张着翅膀落下来,正停留在她手心。
“这右边的发条是让它绕圈的,发条转几圈小十一便飞几圈,而这里,”她拉起小十一左边的翅膀,翅膀下对称的位置露出一个相似的发条,不过露在外面的部分遍布螺纹,一圈一圈极为细密。
她接着说:“这个可以控制它直行,发条拧得多紧就能飞多远。”
“你想用它当信鸽?”凌煜抬头眺望了一眼,指着营帐尽头不可思议道:“能让它飞那么远么?”
苏淮年望了一眼远处,自信道:“这点路途还是可以的。”
言罢手上开始拧发条。凌煜一脸无奈按下她的手揶揄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苏淮年瞬间了然,低头挫败道:“小十会飞,小十一会转圈,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做出可以灵活飞行的小十二!”
发条已被拧了好几圈,她手上动作一停,小十一立刻冲了出去,一对五彩斑斓的翅膀在半空中拉风地扑扇,没多久就飞出了老远。
凌煜惊讶于这鸟的速度,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那鸟越飞越远,眼见就要看不见,两人举步追上去,他一边跑一边问:“你拧了多少圈?它要飞多久?”
苏淮年正待答话,前面传来“哎呀”一声,凌小纪捂着头,从地上捡起小十一,震惊地睁大了眼,结巴道:“这、这是什么?”
苏淮年从他手上接过小十一,道:“这是我做的木头鸟,小纪哥,它砸你头上了?”
凌小纪一脸震惊,说话仍是不利索,“木头鸟?会飞?”
苏淮年点点头,凌小纪立刻将小十一当宝贝一样托起来,对着日光来来回回仔细地看,试图看出些什么端倪。奈何除了翅膀下两枚发条,他什么古怪也没看出来。他又缠着苏淮年问了个仔细,试探性让小十一飞了几圈又直行飞了一段,兴奋得无以附加,全然忘了自己是出来喊他们吃饭的,追追停停,带着小十一满营地跑了个遍。
苏淮年看着凌小纪跑远的方向笑出了声,凌煜冷着声音道:“你喊他什么?”
苏淮年茫然地看过来,唇角笑意还来不及收敛,十分自然地回:“小纪哥啊。”
凌煜拧着眉道:“喊得这么亲热做什么?笨丫头,真是不知羞。”
苏淮年莫名奇妙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她在他身后扮鬼脸,在心里小小声说:“喜怒无常的怪人!”
凌煜忽然回头,她立刻站直了身子,憋出一个无害的笑,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果真喜怒无常!苏淮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他忽然变脸的理由。她转过身看向边跑边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凌小纪,眼睛又弯起来,还是小纪哥好,被人夸奖的感觉,永远都那么好啊!
凌煜刚吃过饭没多久,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进来,支支吾吾脸色怪异。
他今日有些烦闷,见他一个大男人这般扭捏只觉气闷,冷着声音道:“何事?”
那小兵犹豫再三,索性将手中刚收到的信鸽呈上,一鼓作气回答:“欧阳城主醒了,萧队长跟他打了一架,眼下又昏了。”
凌煜一惊,手中茶水泼了大半,“打了一架?”
马萨与安平之间路途不算遥远,凌煜快马加鞭,于日暮时分赶到了欧阳府。
端着脸盆的丫鬟忙进忙出,他踏进房门,正哭天抹泪的老夫人立刻上前来抽噎着道:“凌将军,老身万分感谢你救了我家奕儿,可你怎能留个煞星在此看顾他,如今……我命苦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话不好接。凌煜四下看了一圈,大夫手上拿着羊肠线,正在缝欧阳奕的伤口。欧阳奕躺着,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角还有些淤青,比他离开那日似乎……更虚弱了。又换下一盆血水,老夫人哎哟一声上前去,哭得肝肠寸断。
凌煜立刻胆寒地出了屋子,正瞧见萧诺闲闲坐在凉亭中,冷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半分愧疚的样子。
凌煜想,欧阳家实在是礼数足够周到,才会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忍着没把她扔出去。
他问了许久,才从萧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昨日萧诺本已打算趁夜去马萨,马都备好了,欧阳府里突然来了人说欧阳奕醒了。
她只好过去查看,老夫人亲自去喊大夫了,留下先前被他握着后的丫鬟和欧阳奕两个人,见萧诺来了,欧阳奕立刻满脸愧疚道:“萧诺,我不是有意如此,我那时昏着,全然没有知觉。”
萧诺想起他昏着喜欢握人手的恶习,摆摆手无谓道:“你便也当那次也纯属偶然吧,切莫再纠缠此事了。”
欧阳奕却急了眼,生生憋红了一张脸,发誓道:“我欧阳奕此生非你不娶,此事全怪我,你……”
欧阳奕看向一脸委屈的丫鬟,狠心道:“我会让人给你百两银票,再让我娘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从此不必再为奴为婢。”
凌煜听得饶有兴致,追问道:“难为欧阳城主如此痴心,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萧诺望着池中几支枯败荷叶,掷出一枚石子,石子落入湖面,溅起几滴水花。“我说我没有嫁他的打算,他就非要与我比武。”她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神情,“为何人与人的沟通这样困难?”
凌煜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这事须妥善解决。你在这呆着,过会我来叫你。”
萧诺点点头,转过去又掷出一枚石子,满池衰败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她长长叹出一口气,生无可恋啊生无可恋。
所幸欧阳只是重伤加上一时情绪激动,伤口处缝合过,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安慰了老夫人几句,这才哄得她带着丫鬟出去了。屋里只剩欧阳奕与凌煜两人。
凌煜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口,善解人意道:“萧诺平时向来很有分寸,此番却不知是怎么了,兴许是……水土不服?”他点点头,觉得这理由十分有信服力,试探道:“她在门外凉亭中,我让他过来跟你道个歉?”
欧阳奕摇摇头,凄风苦雨地望过来,凌煜只觉被这目光震得浑身抖了抖,勉强维持面上关心的神情,就听他道:“我武功太差,不怪她看不上我。”
凌煜忽然顿悟了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