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又掉机关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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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煜忽然顿悟了这二人的纠葛,沉吟再三,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与他商量道:“欧阳城主,我已率兵攻下了马萨,你有何打算?”
欧阳奕立刻激动起来,他被西野国的军队围困多时,凌煜不过来了几日,已经反守为攻,顺利攻下对方一座城池。他由衷地佩服了一番,转念又想到萧诺,面上神情更加黯然。
凌煜与欧阳奕商议多时,被挽留下来过了夜再走,两人商议,城中留守一万人,其余士兵暂归凌煜统帅,待欧阳奕伤好之后往西行与大军会合。
萧诺犹如别扭的孩童,在凌煜端出主帅的架子逼她道了歉后,趁夜便奔向了马萨。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章改了下题目,只是改了下题目哈
☆、马萨城中无栗子?
西野国近日无甚动静,因欧阳奕还昏着,凌煜只修书给景元帝汇报了战况,眼下新的作战计划还未最终敲定,景元帝的圣谕也没有下来,是战争中难得的几日清闲。
萧诺赶到马萨时夜色已深。五千人步伐整齐进了军营各自安顿,她唤来一名士兵问了苏淮年所宿营帐,风尘仆仆去了她营中。
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她,萧诺轻手轻脚地进门,她果然又是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被子掀在一边,呼吸匀密。
萧诺上前坐下,帐中没有窗户,她过了会才适应这光线,透过帐顶漏下来的光细细瞧她的脸,苏淮年睡得无知无觉,偶尔梦呓一声,是极轻的一声:“阿诺”。萧诺唇角渐渐勾起,连夜的赶路立刻有了价值,她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将黏在脸上的一缕长发拂去,又坐了片刻,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许是赶路太久,萧诺乏得很,收拾停当躺上床,几乎立刻就能睡着。将睡未睡之际,帐外忽然传来极轻的一曲曲调悠长的笛声。她在黑暗中骤然睁了眼,眸色湛然,睡意全无。
苏淮年甫一醒来就听说了萧诺回营的消息,她顾不上吃饭,立刻跑去了她的营帐中。谁知被褥叠得齐整,帐内一目了然,并未见到萧诺。
她拉住一名士兵就问,却得知萧诺一早便进了城。
她只好蔫蔫地去吃早饭,迎面撞上精神焕发的凌小纪,手中托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她定睛一看,不正是小十一?
苏淮年心中甚是舒坦,凌小纪可算是她的伯乐,昨日她将这鸟做出来时他就不知疲累般玩了整整一下午,今早带着小十一出现,显见夜里也是将鸟儿放在床边的。
果不其然,凌小纪一见到她就两眼放光地走过来,照例将她夸了一通,舌灿莲花至苏淮年都听不下去了,笑着喊了停,他才开口说了正事,与苏淮年一边往伙房走,一边说起自己对小十一的改造计划。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用过早餐,苏淮年便照着他的建议着手开始改造小十一。日头很快由东向西行,凌煜在正午时分带着兵回了大营,那么大的动静,两人所处之处僻静,竟丝毫未察觉。
凌煜刚回来没见着她,便是平日里一贯牛皮糖似的凌小纪也不见踪影,略一思索便摸到了此处,凌小纪正凑近了看小十一身上某个部件,两人头挨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几乎是个交颈的姿势。
他大步上前,冷冷低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皆是笑脸相向。苏淮年将手中的小十一举高道:“凌煜你看,我把小十一的脚与翅膀联通了,从此它降落时便能自动缓冲,不必担忧胡乱撞下来磕到碰到。”
她示范性地拧了几圈发条,小十一在空中飞了几圈后张开翅膀开始坠落,不知她做了什么改造,落下的速度比之昨日慢了许多,鸟爪自然张开,不偏不倚落到地面,收翅停住,恢复成那死蠢的样子。
凌煜疑心自己看错了,小十一落地之时,他分明看到那两颗黑墨点成的黑眼珠子转了转。他上前抓起来仔细地端详,那鸟却是一动不动,他正欲放下,又瞥到那两颗眼珠子动了动,诡异至极。
凌小纪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无比欢脱道:“阿年还将小十一的眼珠子改了下,下落之时便会转动,少爷,阿年真是天才,这样一来,小十一便更像只真鸟了。”
凌煜狐疑地看着两人,他不过一夜没回来,这两人的关系已经由原来的“苏姑娘”变成了“阿年?”
他将小十一握在手中,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左手缓缓抚着小十一光洁的木头身子,道:“方才回来时本来想给你带栗子吃。”他瞥了苏淮年一眼,见她眼中已露出垂涎的神色,故意叹息道:“可惜了,西野国人似乎是不吃栗子,一路走来都没见着。”
苏淮年眼中的光很快黯淡下去,她整个人极其低落,忽然想到一个关键至极的问题:“你们这仗要打多久?”
凌煜语气多了几分愉悦,“这可说不好,已经进了西野国的境内,圣上不喊停我们自然是要一直向前行,打仗嘛,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说不准。”
他顿了顿,重复道:“说不准呐。”
苏淮年的肩膀瞬间垮下去,只觉未来的人生一片灰暗,她忽而怒道:“我就知道你是哄骗我来此!你说的跟你来战场有栗子吃!”
凌煜做无奈状,“我原先也不知西野国风俗与大鄢如此不同,竟没有这种食物,不然,我现在派个人送你回去?”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若那程复找来,我分身乏术,可救不了你啊。”
凌小纪立刻紧张道:“阿年,万万不可,那程复我也有所耳闻,人称毒医啊!若是被他找了麻烦,不死也得脱层皮!”
苏淮年抖了一抖,脑中立刻浮现出自己七窍流血面色发青痛苦不堪的凄惨模样,心如同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吹着,拔凉拔凉的。
凌煜对她此般生无可恋的神情十分满意,望向一旁一脸关切的凌小纪,忽然放柔了语气道:“不过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苏淮年立刻抬头,“啊?”
凌煜将木头小十一交还给她,慢条斯理道:“小纪手艺繁多,想来炒个栗子不在话下,我可以让人从安平将栗子送过来,由他炒给你吃。”
苏淮年眼中再度聚起光,满脸崇拜地转向凌小纪,仿佛他就是那香喷喷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凌小纪顿时一个头如两个大,他何时炒过栗子?他看着苏淮年眼巴巴的样子,拒绝的话梗在喉中,想想印象中的铁锅与黑砂,炒个栗子而已,应该……不难吧……
他在苏淮年期冀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应了,又听凌煜凉凉道:“安平距此处也不近,让人特地奔波一趟不易,小纪你就多准备一些,让营中兄弟们也尝尝你的手艺。”
苏淮年深觉有理,连连点头。
凌煜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凌小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营中兄弟们?少爷难道是要让我做几万人的份?”
苏淮年暖心道:“小纪哥,我帮你啊!”
凌小纪恨不能将片刻之前干脆应下的自己千刀万剐,在油锅里炸了再捞出来,让你好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他在苏淮年崇拜又期盼的目光中憋得快要内伤,回想起方才少爷的种种,脑中灵光一闪,自己莫不是,让少爷耍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想通一切关节的凌小纪伏地痛哭流涕,苏淮年不知怎的一松手,小十一从她手上稳稳落下来,收翅停住,黑豆般的眼珠子转了一转,映在凌小纪眼中,同情意味十足。
他将小十一揽入怀中,一面捶地一面嘤嘤地哭,将苏淮年看得楞在一旁。
马萨城中一处酒楼,一名着玄色锦服的男子端起茶杯,姿态悠然道:“马萨已被攻占,你预备到什么时候下手?”
对面一个头戴纱帽的男子冷冷开口,音色却比一般男子柔和几分,“过从云那般自负之人,死了便死了。”
男子蹙眉,是个十分不悦的形容。两人所处是一间小包间,隐秘性绝佳,他仍是克制住了火气,低声道:“过从云自负,我西野被斩杀的四万余人难道也白死?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和自己该做的事!”
纱帽男子不为所动,执起茶杯细品了一口,“好茶!”他真心赞道,眼见锦服男子两眼几要喷火,才淡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男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余纱帽男子继续执着那茶杯,动作轻柔地以杯盖轻柔拂去面上漂浮的几片茶叶,轻抿一口,再由衷叹了两声。
☆、隐忧
第二日下了些小雨,军营所处之处泥沙沾了水,立刻变得泥泞不堪。
苏淮年一早醒来惊觉有雨滴飘下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个子小,营帐又较高,一时找不到梯子,爬不到顶上盖住那用来透光的小孔,正记得团团转,眼前一花,一个黑色身影一旋身上了帐顶,轻飘飘将那小孔盖上,随即片刻不停地平稳落地,她定睛一看,正是一身黑衣的萧诺。
苏淮年立刻笑得眼睛眯起来,拉着她的袖子连声问道:“阿诺,这两日你去哪了,我一直没找着你。”
萧诺将她推进营帐,随手取过一条毛巾盖在她头上,黑亮的发沾了几滴雨水,她两手用力力道恰到好处地擦,苏淮年舒服地眯起了眼,如同一只餍足的猫。
萧诺唇角挂着笑,“前天半夜回来的,看你睡了就没吵醒你。昨日一早我带人去前方勘察敌情了。”
苏淮年似懂非懂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抓住她的衣袖来来回回地检查。
萧诺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手里握着毛巾直直站着由她摸,谁知被解了袖子上的绑带,掀起衣袖看见底下隐隐有血迹的纱布,苏淮年动作忽然放轻,将衣袖卷上去,纱布露出原貌,覆盖面积还不小。
她顿了顿,伸手就去解她的衣带。萧诺好脾气地由她动作,外衣一脱,肩上又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纱布,将整个左肩缠得结结实实。
“怎么伤了这么多处?”苏淮年立刻红了眼,伸着手想碰又不敢碰,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萧诺将毛巾放到一旁,微微弯下腰直视她微微泛红的眼,右手摸上她的头顶,摸小动物般安抚性来回摸了两下,语气是她自己都不曾料到的柔和,“只是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嗯?”
苏淮年将她外衣重新穿好,勒令她不许再动,一路小跑着冲去伙房拿了早饭,滚烫的粥端在手里,用勺子舀了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萧诺哭笑不得,抬手按住碗口,“阿年,我真的伤得不重,你看我方才动作有任何滞涩吗?”
苏淮年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脑中立刻浮现出她利落地腾空而起的场景,放下碗低低叹了一声,“阿诺,你又是为什么要从军呢?”
这话她也问过凌煜,当时他用很诚挚的语气说:“圣上授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忽然想起初相识时,萧诺提起她的身世,惊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她避开萧诺探究的眼神,重新又端起碗放到她手里,这回面上终于带了笑,又似讨好又似试探地卖乖道:“阿诺,粥还温着,趁热喝。”
萧诺唔了一声,低头开始喝粥。一粒一粒泡开的米粒乖顺躺在浊白的汤中,面上放着许多小菜,军中的厨子手艺很好,她似胃口大开般大口大口地喝,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苏淮年从始至终只看到了她低下去的头,不曾见到那熟悉的面容一闪而过的阴霾。
萧诺有些在意,她无意中吐出的那一个“又”字。
午后雨渐止,凌煜与一众下属已在营中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大军已在马萨城驻扎了几日,原先的城主连同手下一众干将被生擒,在他明确表示马萨城一切与平日无异后,城中的西野国人显然吃了一颗定心丸,这几日已恢复了平日作息,城中一片祥和。
然而,问题就在于太过祥和。
凌煜少时曾去过西野国,在他印象中,西野国人大多性子烈,便是他与凌小纪在街头与人斗殴那次,起因也是西野国人的挑衅。在他国领土之上尚且嚣张至此,自己国家一座城池被夺,缘何城里的西野国人这样平静?
他安排了些人手加强城中防备,不少士兵被下令脱下盔甲易容到民间,暗中注意马萨城中动向。
城门暂且还封闭着,军队驻扎在城外一条大江旁,此江名曰“拓水”,自鄢国腹地穿过,流经西野大多城池,是贯通两国的重要河流。此次进攻的路线便是沿着拓水,只要后方安稳,补给可源源不断自鄢国运输过来。
沿着拓水往西,下一个城池约有十几里路,西野国此次攻击范围甚广,交壤处多个边城被扰,凌煜一行较为顺利,其他各支军报每隔一日便会送来,眼下景元帝未曾下什么指示,他独自带着目前充盈至八万余人的队伍,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
军中不乏老将,对他稍显冒进的攻击计划颇有微词,不少人认为,安平一战不过是他运气好,他实在不应刚愎自用,要多听取前辈的建议,稳妥一些地好。
一番商议下来,凌煜始终带着谦和的笑,作战方针直到午后也没能达成一致。营中一名老将忽然出声:“那个会做木马的小姑娘呢?”
凌煜眉心不用声色地一蹙,随即舒展开来,道:“一直在营中,李老,怎么了?”
那被称作李老的军人声如洪钟,笑得十分爽朗,“那小丫头有些本事,何不让她研制些武器,于我方将大有助益。”
营中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那三匹木马的亮相太过惊艳,他们到如今都念念不忘,前些日子凌小纪带着只木头鸟到处招摇,又引起一阵轰动。只是单做这么些小玩意怎么行,李老约莫是其中最有威严的,话语也有些分量,“既有此等惊世之才,自然应当用到正途上,成日里做些木头小鸟有什么用!”
角落里忽然传来冷冷的一声:“她不是军中人,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众人抬眼望去,萧诺一身黑衣冷冷地坐在那,白净的脸冷若冰霜,让人不自觉便想退避三舍。
她这态度显然引起了李老的不满,李老高声道:“我还未说到你,一个女子,从什么军,偏要与一众男人混在一处,又是什么道理!”
萧诺极轻地冷笑了一声,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嘲讽道:“若是靠你们这帮老骨头,安平怕是早被人攻下了吧。”
“你!”李老被她呛得浑身一抖,眉心狠狠皱成一个“川”字,他在第一日看到萧诺和苏淮年时便心生不满,奈何这两个他看不起的姑娘家,一个身手不俗,转眼便将安平城主救下,其后又轻松当下大军后方的攻击,可谓屡建奇功,地位上升之快,如今已与自己平齐。而另一个,不过还是个黄毛丫头,竟有那样一双巧手,能做出那样巧夺天工的东西。
萧诺又是轻轻一笑,正待开口说些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凌煜眼见李老气得发抖,萧诺的嘴上功夫他是见识过的,立刻摆摆手打了圆场,将话题转移开去。
营中气氛仍是僵,凌小纪突然探了头进来,带进一阵雨后的潮湿气息,“各位,该吃午饭了,我给大家做了些栗子,尝尝?”
凌煜果然让人从安平送了生栗子过来。
李老有了台阶下,当下哼了一声,瞪了萧诺一眼,带头掀了帘子出去了。
苏淮年早闻着香味等在了饭桌旁,一头扎在一堆五大三粗的士兵中间,她小小的一团甚是显眼,偏偏丝毫没有自觉,一口一口吃得欢乐无比。见凌小纪回来,还扬着手中刚咬开壳的栗子冲他晃晃,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凌小纪瞥了凌煜一眼,后者笑容和煦如三月暖阳,一身鸦青便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凌小纪在心中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