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马有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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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衍这样一想,再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着情绪,不消片刻,神色竟恢复了正常。
可江月儿留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看热闹的?如今热闹不给她看了,她——
她一双大眼睛往屋里屋外转了转,登时来了主意。
杜衍只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小胖妞跑到院里蹲下来,不知在地上捣鼓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又背着手跑了进来,望着他,笑得很狡黠。
杜衍竟被笑得心里一颤,不觉张开手,作出了个防备的动作。
江月儿冲上来,趁他挡头挡脸的时候,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杜衍差点跳起来:那是一大捧的苍耳子……背上好痒好麻!
扔完苍耳子,江月儿拍拍手,迈着小步子又回到了院子里……这事,还没完……
杜衍竟不知道这小胖妞整起人来竟这样花样百出,叫人防不甚防。因而,如坐针毡地站完了这一刻钟,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小面子,他喊了声“阿婶我能走了吗?”
得到允准后,忙不迭地上了楼:小胖妞正在火头上,他还是暂时避避风头吧!
楼底下,江月儿掐着腰,咯咯咯笑了半日,突然发现,积郁在胸中半天的那股郁气竟消散了一大半!
她眯起眼睛,望向二楼窗台,觉得这一刻,她跟严大郎和严二郎特别有共鸣。捉弄人,尤其是捉弄大坏蛋,的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呢!
尤其一想到这些天她在这坏蛋面前伏低做小地大气不敢喘一口,他还时不时地委屈得不得了,心里悄悄涌起的那股不忍立刻就无影无踪了呢!
二楼上,杜衍铺开宣纸,练了大半张的字,等到心绪彻底平复,才想起来一件大事:他唱歌前小胖妞怎么说来着?她知道他之前叫什么了?!
真的假的?!
杜衍马上就站不住了。
江月儿向来心大,她的心事早随着那哈哈一笑消散了大半。
杜衍上了楼,她想起自己的小蛙(大坏蛋骗了她,她当然要收回小蛙),在院子里给它捉完午饭,又踮着小短腿给堂屋小花瓶插着的荷花换了水,还到厨房问白婆讨两块海棠糕吃完了,估摸着杜氏快纺完线了,才施施然上了二楼。
一进门,当头就迎着一句:“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气我了好不好?”
瘦弱白净的小男娃走到哪都是腰板挺直,把头昂得高高的。现在冷不丁低了头,眼眶还湿湿的泛着红,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的确是会让人心疼的。
若是以前,这副小奶狗求安慰求抱抱的神色最能打动江月儿。
但是,那是以前!
姐姐?
一想到梦里的事,江月儿马上又来了一肚子气,她也没忍着;将他用力一推,怒道:“别叫我姐姐!你比我还大一岁,叫什么姐姐!”
杜衍目瞪口呆:她说什么?我比她大一岁?!她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这几天事都挺多的,现在才更新,久等了
第21章
大一岁小一岁,对女孩子来说,跟“胖了瘦了”一样,是个一等一不能马虎的问题。
哪怕这个女孩子目前虚岁还不到五岁,才只有笤帚疙瘩那么高,她也觉得,自己个儿被占了老大的便宜,吃了不得了的亏哩!
但被这一嗓子提醒,江月儿想起来,这个便宜当初仿佛还是她撒娇耍赖才磨得人家改口的,现在翻脸不认的也是她,这也太……万一叫姓顾的抓住话把把她噎回去,那多丢人哪!江月儿羞得一偏头,趁杜衍没想起来,赶紧蹬蹬蹬蹬地跑出了门!
杜衍根本没功夫想这个,他现在很激动:若说小胖妞说知道自己真名的时候还可能是为了出气在戏弄他,但她冲动下吐出的这一句话反而证明了她前一句的真实性!
关于他,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事!
而且这些事江家阿叔没告诉他,或许是不愿意他知道。恐怕他拿着小胖妞说漏的话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知道更多有关他身世的事,看来还得着落在这小丫头的身上。
不得不说,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多。不过杜衍自己怕也想不到,他这样九曲十八弯地一琢磨,反而误打误撞地找对了正主,还让这个正主免于在父母面前暴露了。
到白婆在楼下喊吃饭的时候,杜衍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杜家留下的三个大人完全没看出来,这半天里,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杜氏看来,就是两个孩子又闹了别扭,才互相不睬对方。但向来苦夏的女儿今天胃口极佳,比平时还多吃了半个蜜汁火方,连衍哥儿那个吃饭向来挑嘴的孩子都就着冬瓜虾米汤多进了一碗饭。能吃能喝的,还能有什么大事?
杜氏观察着,也就放心了下来。
吃完午饭照例要歇中觉,江月儿心情愉快,就是怕顾大坏蛋今天还会跟她睡一张榻,横他一眼,抢先将小蛙抱到枕头边,自己个儿躺上竹榻,从眼缝里观察起旁边人的动静。
杜衍没说话,他起身到了窗边,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江月儿放下心来,毕竟困意浓浓,没一会儿就呼呼睡去。
半个时辰后
江月儿在小蛙“咕呱咕呱”的叫声中醒来,迷迷瞪瞪地咕哝了句:“阿敬,你快把小蛙搬走,好吵。”
“阿敬”顿了顿,方道:“你先把我的名字叫对。”
江月儿还迷糊着,顺嘴就答道:“名字?你不就是阿——”突然一个激凌,她全醒了!
阿敬,啊不,那顾大坏蛋不知何时搬来一个小杌子,端坐在她床头,正目光灼灼盯着她。
看见她清醒过来,杜衍目光微暗:小胖妞警惕心还挺高!
江月儿头一撇就要拿手薅开这家伙,被顾大坏蛋抢先按住:“你今天说过的,你会告诉我的真名。”
刚刚醒来,江月儿脑子还钝着呢,只勉强记得:“那我还让你唱歌呢,你不也没唱完?”
杜衍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立时面红如血:“那我给你唱完,你再告诉我。”
江月儿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揉了揉脑袋,但杜衍不等她说话,赌气似的,对着她唱了一句“三月桃花嘞,红呀似火,小妹妹有情哥哥”。
上来就是这么大胆热辣的唱词,江月儿一下被震住了。
她在市井里长大,往常也听过两耳朵譬如“夜里想阿妹,想得心肝儿醉”这些被杜氏斥为“不正经”的歌,心里其实不觉得有什么。但这种歌从杜衍这个从不跟其他男娃一样光屁股到处跑,衣裳的纽襻从来要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的小男娃嘴里唱出来,这就不能不让她侧目了。
尤其这家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他唱着唱着,还跟戏台上的戏子似的,翘着兰花指一眼一眼地睐着她走起了小碎步,最后用一个甩袖结束了整支歌。
江月儿就这么全程保持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一整首《十二月花》歌。
“该你说了,我全名是什么。”歌声一落,杜衍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江月儿还在回味他刚刚那让人惊掉眼珠子的表演,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对:我跟他当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杜衍语气突然一变:“你不会是想赖帐吧?”
江月儿被他一激,脱口而出:“赖什么帐?你不就叫顾敬远吗?”
顾敬远……杜衍按捺住激动,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连珠炮般发问:“那我是哪一年生人?”
哪一年?江月儿最多只晓得今年是狗年,往上再数……她呆呆地伸出五根短短的手指,有点想扳手指头了……
杜衍便一声冷笑:“就知道你也不知道。”
江月儿生气地睁大眼:“我怎么不知道了?你不就——”
“就什么?你想说就什么?”
趁江月儿词穷,杜衍又冷笑一声:“看来,我是哪里人你也不知道了?”
江月儿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连手指头都是捏得紧紧的,他只是看似轻松地斜睁着她。
可是,叫杜衍说中了,她……的确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不过,他的口气太让人生气了,江月儿呼地站起来,怒道:“谁要知道你是哪里人!”
杜衍懊恼地闭了下眼睛。
果然,外面马上响起了上楼的声音,阿青高亢的叫声吵醒了整栋楼房:“月姐儿,衍小郎你们睡醒了?下来洗把脸。”
江月儿白了杜衍一眼,答了声“嗯”,推开他外往走去。
快推开门时,忽然想起来:“对了,我没答应告诉你原来叫什么吧?”
反正今天想来也问不出更多事了,杜衍便一抬下巴,道:“你没答应我,那你让我唱什么歌?”
江月儿气结,她想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但现在既然已经让这家伙把什么都问出来 ,再说这些话,不是短自己的气势吗?她才没那么傻!
江月儿鼓了会儿嘴,忽而灵光一闪,眼睛顿时亮了:“那现在你知道你叫什么了,还不快去寻你的亲?”顾大坏蛋找到自己家了,不也不用祸害他们家了吗?
只问了这么点东西,杜衍既高兴又失望,但总的来说,还是失望居多。闻言,他没精打彩地答道:“天下这么大,重名的也不少见。只凭一个名字,我到哪去寻亲?”
心里却惊疑不已:不会吧,只是戏弄了她几天而已,她就恨不得赶我走了?小胖妞什么时候心胸变这样窄了?莫不是——
杜衍看向江月儿充斥着懊恼的大眼睛:莫不是,这里头还有些其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天才弟弟,连秘密都好难守住的2333
第22章
尽管杜衍心急如火,恨不得把小胖妞知道的一下子全挖出来。但在这天剩下的时间里,他再没找到如先前那样合适的时机来套问出江月儿的秘密。
而且,大约为了回敬他那天的作为,一连三天,杜衍不止没有机会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见了他,江月儿还得了个“哼哼病”。
大抵就是,只要杜衍跟她碰面,小胖妞要么不理他,要实在躲不过去了,便对他翻个白眼,哼上一声,撇头走人。
她这样的作派,小院里的每个人自然都看得出来——这回两个小家伙不止闹了矛盾,这矛盾闹得还挺大。
第二天晚上,连最推崇“无为而治”的江栋都看不过去了,把两个孩子叫到身边,想做个中人调停:“月丫儿,你这些天是对衍哥儿有什么意见吗?怎地都不理人的?”
江月儿嘴巴闭得紧紧的,抬头望天。
江栋看向杜衍。
杜衍只好含糊道:“是我惹姐——”还指望从她身上挖点什么呢,她唆着孟柱子偷看他屁股上胎记的事是万不能提的!但说点什么能让她吐出更多的秘密呢?
江月儿一眼横过来。
杜衍只好道改口道:“阿叔,是我惹……她生气了,想必过些时日便好了。”
江月儿又哼了一声。
杜衍明白,她这是想说:你想得美!
可江栋不知道啊!江栋竖起了眉毛:嘿,这丫头,不得了了,在他面前也敢犯她的“哼哼病”!
他觉得他需要维护一下父亲的威严,两手扳住女儿的脸,不让她四处乱看:“月丫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父亲一张大脸自上而下逼视着她,这种视觉上的压迫感令江月儿十分不舒服,尤其嘴巴还被父亲两只手挤得嘟嘟的,成个喇叭花的形状,讨厌死了!她眼角余光瞥到一边站得没事人一样的杜衍,顿生不忿,抬手一指:“他藏郭!”
“什么?”江栋没听清。
江月儿挣开父亲的手,揉揉被挤疼的胖脸,指着杜衍,道:“你唱歌,我就跟阿爹说。”
江栋:“……我问的是你,你凭什么让衍哥儿唱歌?”
可要让江月儿讲道理,除非她现在是十四岁,不是四岁。反正她就抠死了一条:“他不唱歌我就不说。”
看杜衍似乎面色犹豫,赶紧补充一句:“我就听那天你唱给我听的!”她才不信顾大坏蛋敢在阿爹面前唱那么不要脸的歌!要是他真唱了……真唱了那也不错啊!阿爹阿娘听不得这等“银词燕曲”,到时候一定会教训他的!
江月儿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拍手叫好了,尤其看到杜衍那张口结舌,左右为难的模样,一下没忍不住,笑出了声:嘿嘿嘿!顾大坏蛋你也有今天!
左右是两个孩子的矛盾,江栋问了半天,江月儿始终咬着那句话不松口。女儿不愿意回答,他也不好勉强,只好挥手放两个孩子去了。
恐怕江月儿也想不到,那天之后,除了先头的“哼哼病”之外,江月儿又得了一个“唱歌病”。
两个孩子这样好,突然弄得跟仇人似的,只要是认识他们的,谁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啊?
但孟柱子也好,严氏兄弟也好,还是楼管家也好,不管谁来问江月儿,她通只用一句话打发:“你让那个人唱歌,我就告诉你。”
于是,这场原本起自于她的矛盾,竟在她的胡打乱搅之下把大部分的热闹都引到了杜衍的身上。
江家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好在她那古怪脾气只用来对付杜衍,对别人偏又正常得很,该撒娇撒娇,便是生生气,也是转头就忘了。
杜氏只好背了江月儿安慰杜衍:“你多哄着她些,她一向不记仇,生不了多久气的。”末了,还不忘打听:“你到底是怎么惹着她了?”
杜衍:“……”杜衍要是有江月儿那么厚的脸皮,他早就敲锣打鼓地满大街喊冤了:被看光的人是我,我还没生气呢!不过是骗了她一回我屁股上没胎记,这也是惹着她了!
他私底下又不是没跟她道过歉,甚至还说过,要是她想出气,他愿意让她照着自己那样被她使唤,便是做针线都行!
江月儿什么反应来着:她又哼了他一声!
他现在听见“哼”字都来气!
总之,不管其他人怎么探问,两个孩子守着各自的秘密,就这么别扭着到了七月。
七月的杨柳县已经不再像六月那样,热得像天上随时随地挂着一个大火球了。
江栋哄了女儿几回,总算劝得她不再坚持要大清早的“送”父亲上衙了。
不送父亲上衙了,江月儿马上改了爱好,每天醒来头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仰着头数葡萄:每天扳着指头算,葡萄到底什么时候熟。
她爹说了声“得到八月了吧”,她还拿了黄历,在“八月一号”这一天画了个巨大的墨团(葡萄),一天数一回离八月一号还有多少天。
江家的葡萄还没熟,严家的楼管家又来了一回。说家里新修了个水榭,要是江书办怕女儿被热着,可以让江月儿去水榭帮助少爷们训练。
这一回,连杜氏看看家里两个像前世仇人一样的孩子都点了头:在家里她是没办法了,去了严家,打打闹闹的,两个孩子总要合作罢,这回她才不信闺女还能忍着不跟衍哥儿说话!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江月儿又一次到了严家。
严家的水榭只是建在湖边,说是水榭,其实被严家请来的匠人一修整,宽大得都有点像水台了,上面搭了一层卷棚,面积也有演武场的一半大。
严家兄弟就抱着手臂,站在水台中央等他们。
江月儿大为惊讶:“你们俩怎么晒成黑炭了?”
严小二亮了亮黑黑的细胳膊,说道:“你懂什么?要想练成绝世功夫,必须吃得苦中苦,每天打熬筋骨,一日不可懈怠,才有成大器的可能。”
杜衍看了严小二一眼:这话,不像他能说出来的啊!
江月儿嘲笑着,直接摆出架式:“别吹牛了,你先打过我吧。”
严小二怒目圆睁:“你别太得意!”招呼他哥一声:“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