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马有毒!-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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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孩子,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明明见不到他们的时候,心里气得不得了,可现在看见了他们,又生不起气来了……只怕他们冷着饿着。
他动了下身子,想把被子给女儿盖上,不想牵动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一下便惊醒了江月儿,她抬起头,揉揉眼睛,往江栋的方向看了看,欣喜道:“阿爹,你醒了?”拐拐阿敬:“阿敬,我阿爹醒了!爹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江栋点点头,又摇摇头:“先不忙吃东西,你先把你们要偷偷出走的原因告诉给我。”
江月儿看看杜衍,杜衍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江栋便叹了口气:“我自问我一向是个宽容开明的父亲,没想到,我的两个孩子背着我居然策划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对家里不满到了要离家出走的程度,我还一点都没发现。枉我自诩聪明……”
江月儿听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不是的,阿爹。我们这次出门,不是对家里不满。我们,是查到了阿敬阿爹的事,但是我怕我说了,让你们担心,就——”
“你们偷偷跑了,我们就不担心了?”
江栋温和的反问更让江月儿说不出话来:“不是的,我——”
“我们还想查出来为什么月丫儿梦里会有那样的事,阿叔,你真的不准备告诉给我们吗?阿叔,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杜衍接口道。
江栋有一会儿没说话。
“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无解的。”他道:“我总觉得你们还小,这种事如果告诉给你们,也是无济于事的。既然事情因我而起,不应该影响到你们。”
“可是,您已经影响到了。如果您再只字不提,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可能会遇到更大的难题,您想过吗?”杜衍道。
“是啊。”江栋苦笑一声:“我埋怨你们瞒着我,这却是我身体力行地教导出来的。好吧,我把当年的那件事告诉你们。”
江月儿紧张地捏了下拳头:这是她最想弄明白的事,从小到大她问了无数遍,阿爹终于肯说了!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牛家大姑娘急病死了的事吗?”
江月儿没想到江栋是用了这样的旧事开的头,她点头:“记得。其实牛家大姑娘不是急病死了,她是被宋家老三摸进房里干了坏事自杀的。”
江栋瞪向杜衍:“……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他是想用这件事来作为开头,没想到女儿早就知道了!这事牛家晦莫如深,他家也肯定不会乱说,女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
杜衍神情淡定:看来阿叔对这丫头打听消息的本事还一无所知。
江月儿不明所以:“阿爹不是问我记不记得吗?我回答你了,你发什么脾气嘛?对了,你干嘛突然问起这件事?”
江栋吸了口气,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因为,我的这件事说来跟牛家的事也有些像。二十多年前,我于画坛闯出了一点名气,梁王听说后,将我请入王府中让我帮忙修复一幅画圣的残画。”
“梁王?阿爹,他跟平王什么关系?”江月儿问道。
杜衍皱紧了眉。
江栋道:“梁王是先帝的胞弟,也是平王的异母弟。他住在京城。”
江月儿点点头:扯到王府,这事情肯定更复杂了。外公当年被一个王府长史都打压了这么些年呢!
江栋继续道:“因那画只是残卷,不好搬动,我便在梁王府的外院住下,预备慢慢修复。有一日,我晚间回房时,发现房间里被人塞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是梁王郡主约我当晚去他家的湖心亭赏月。”
江月儿哇了一声:“郡主?阿爹那你去了吗?”
江栋道:“我自然没去。那时候京城对女子的束缚比现在严多了,我对梁王郡主无意,如何能赴这个约,万一使郡主清白有损,那就不好了。我当即将纸团焚毁,当作无事发生,想来郡主也会明白我的意思。”
江月儿直点头:“阿爹说得不错,可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啊,”江栋回忆起往事,脸上亦多了些悒色:“一个多月后,我外出方归,就被梁王使人锁拿了我,说我在一个多月前害了他女儿的清白,现在郡主怀孕一月有余,要我为郡主负责。可我当天明明没去,郡主的清白又于我何干?我据理力辩,梁王当时也相信了我,还说等查清真相后会给我一个交代。”
江月儿道:“这样的话倒也不错。”
江栋冷笑一声:“当然不错。若不是后来被我得知,王爷明明查出了坏郡主清白的另有其人,却因为郡主心系于我,知道错付清白,却打算将错就错,逼我娶了郡主,现在你爹已经是郡马了!”
他说“郡马”这两个字时极其地咬牙切齿,一听便是恨透了梁王的法子。
江月儿气得直捶床:“那阿爹你没答应吧?”
江栋轻蔑道:“便是王侯又如何?我不愿意做的事,谁来逼都没用!我可不想还没成婚就被戴了绿头巾。知道此事之后,我连夜逃离了梁王府,找到你外公,娶了你娘,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江月儿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那爹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件事,你得罪了梁王府?所以不得不在杨柳县隐居避祸?”
江栋哼了一声,显然对“避祸”这两个字很不满。
“这件事是梁王理亏,阿叔便是得罪了他们,凭阿叔以前的身份,也不用这样怕他们吧。”杜衍道。
江栋抬头看他:“你知道了什么?”
杜衍道:“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打听出来,阿叔的父亲,就是月丫儿的祖父,曾是先帝朝的内阁首辅江固。”
江月儿大讶:“阿爹,他说的是真的?”有个给王爷当清客,曾经的翰林外祖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自己的亲祖父来头更大!
猛地听到父亲的名字,江栋怔忪片刻:“不错。可出那件事的时候,你们的祖父已经去世,若他在世时,梁王当然不敢这样欺我,可谁让我不争气,也没有考下功名——”
所以,他在杨柳县十年连个房子都没攒下来,所以他对朋友慷慨解囊,诗酒弹唱不理家事,因为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一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栋突如其俨的颓丧让江月儿慌了神:“阿爹,这怎么能怪你呢?原本是梁王他们行事不端,强逼人在先——”
江栋整理了一下情绪,道:“阿敬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就算顾忌到你祖父死后留下的人脉,他也不敢这样对付我。可我逃走之后,梁王郡主没过几天就悬了梁。郡主是王妃和王爷唯一的女儿,二人对她宠爱无比,郡主已死,他们都认定若是我娶了郡主,必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是恨死我了。你们说,这件事便是我告诉了你们,你们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吗?梁王不止是先帝的胞弟,他还一力拥护现任皇帝登基,现下就是朝中和宗室中第一权臣。”
不能。
江月儿心里如浸入了一桶冰水一般,浑身发冷。
怪不得阿爹这些年都不出杨柳县一步,惹下这么厉害的仇家,当然不敢动一下了!
“我不信!”杜衍站了起来:“这件事一定有办法解决!”
江栋只当他是小孩子发愿,点点头:“那你好好想办法。时辰不早了,我这里不会有事了,你们早些歇息吧。”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江月儿看他这个样子,只好跟杜衍退出房间,回房的路上,她问道:“现在怎么办?”心里像压了个秤砣一样,沉沉地,直往下坠。
杜衍也没想出办法来,道:“先等阿叔养好伤再说。”
…………
这天晚上,江月儿破天荒地没有睡好觉。
与之相对的,是江栋的精神熠熠。
说出了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或许真是能使人轻松一大截,他甚至还大清早地喝了两碗粥,安慰两人道:“一时半会儿地,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反正梁王远在京城,我这些年又变了这么多,他们就算看到了我,不一定能认出我来。”
江月儿郁闷望着自己的爹:虽然他眼角和额边添了些皱纹,以及他还留了长髯,可阿爹这些年注重养生,很少发脾气,他仍然是仙气飘飘,光看他的那双眼睛就知道他一定年轻的时候很俊!就算现在,也是个留了胡子的俊俏中年男子!
就算把他放在一大堆人当中,人家第一眼还是能看到他!
哎,江月儿怎么都不会想到,爹长得太好也是件烦心事呢!
祁珏只用一句话就打击了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你?因为你从身材到相貌,一点都没变!”
见江栋不说话了,祁珏将江月儿叫到一边:“那个孩子,你们就这么让他跟着你了?”
江月儿看了眼乖乖站在楼梯角落的孩子,无奈道:“可我们昨天一说要把他送到安远县衙,他就哭得不行,不先留着他,怎么办?”
说着,她看着祁珏,眼睛一亮:“祁叔叔,你不回达州吗?”
祁珏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打我的主意。我都走到这来了,肯定要先去金州的。”
江月儿泄了气:“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祁珏哼笑道:“你算了吧?我一看你那个表情,跟你那个算计人不偿命的爹一样,就知道你准没转好点子。我劝你省省,别打我的主意。”
江月儿:“……”
见到江月儿吃了憋,祁珏心里一阵暗爽:好你个江东来,你再欺负我,我总算有人报复回来了。
他一点都没有长辈爱地同江月儿道:“还有我的《谐趣画》,你爹反正在这还要养几天伤,不如趁这几天画了交给我如何?”
江月儿咬了下嘴唇:有点动心。。不对,她现在对任何可以赚钱的事都跃跃欲试。
她正要答应祁珏,听见客房里江栋的声音传出来:“祁小抠,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跟你说,你少欺负我女儿不懂事!”
祁珏面色一变,对门里笑了一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啊。”匆匆离开。
江月儿看看祁珏,再看看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跟上去:“祁叔叔,看来你以前一定经常吃我爹的亏啊?”
祁珏:“别瞎说!你看我像是能吃亏的吗?明明是你爹经常被我坑得没处诉冤!”
江月儿:“好好好,是我爹被你坑,那你能说说,你是怎么坑我爹的?”
祁珏:“……”
江月儿:“您怎么不说话了?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哎呀,您是不是病了?”
祁珏:“……闭嘴,小丫头!”
江月儿哈哈哈:“祁叔叔您生气了吗?您为什么要生气啊?来,您说说啊。”
“月妹妹……”
得意忘形中,江月儿的背后,严小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一声不坑就甩下我跑了?”
严小二……江月儿干笑着转过身:“严二哥……”
…………
房间里,听见两人离去的声音,江栋的神色轻松了许多。
想起年轻时候的那些荒唐事,对待面前的这个孩子,他亦是多了许多宽容:“你准备怎么办?现在去金州的话,你郑叔还没走。”
“我不走。”杜衍道:“至少在阿叔您好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江栋道:“这是你等了这么些年,眼看真相就要被揭开了,你不着急吗?”
“我着急。”杜衍道:“可是,不急在这几天。何况,比起我去梅州,阿叔这里反而更让人放心不下。”
江栋有些无奈:“阿叔这么大人了,不需要你守着。”
杜衍直起身子:“要是阿叔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江栋:“……”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样堵人的?
…………
不管江栋愿不愿意,郑天南离开后的第五天,他的伤口开始愈合之后,江月儿他们才决定再次动身。
江栋倒是想把女儿直接带回松江,可他现在一条胳膊还动不了,现在身边的这个人偏偏一个都不帮他。
阿敬就不用说了,他即使要跟他回松江,他也不好意思让他跟回去。
祁珏那家伙就只会笑话他:“江东来,这都是你的报应。看你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坑谁坑谁,现在你被你的儿女们坑坑有什么啊,受着吧。谁叫你乐意?”
那两个劝不动,他自然不敢放江月儿同他一个伤患一道回去,一行人只有继续往金州走。
好在大概是前面一段时间倒霉得太够了,后面虽然一直在走山路,可是这一路虽然遇到了小绺的土匪,但有祁珏后面从商队召来的护卫,郑天南留下的镖师,还有严小二带来的漕帮的一些人,几个人还是有惊无险地走过了这一段山路,终于到了金州城。
“有点不对。”在城门口排队的时候,严小二观察了一下,突然这样说道。
“怎么?”江月儿接口问道。
她现在面对严小二,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尴尬无措了。她总在想,是要找个机会跟他把话说开,只是一直在赶路,一直还没找到机会。
严小二正要说话,城门口,一队兵丁突然小跑着向着他们这个方向冲过来!
第59章
松江; 杜宅
“老爷; 太太; 书买回来了!”王叔兴奋地小跑着进了宅子。
屋里的人都站起来,杜老爷有些兴奋地接过王叔手里的小册子:“给我,我看看; 这一版到底有什么不同。”
米氏挨着杜老爷; 因她身材瘦小,被高大的杜老爷挡了一半的光; 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见册子上的内容; 有些不满地问道:“老王; 怎么就只买了一本?”
王叔擦擦汗; 拿袖子直扇风,道:“太太; 您是没看见; 汗牛书铺刚才围着多少人,我好辛苦才挤进去买到的这一本。”
“书铺而已,怎么会有这么些人?”杜氏不好与父母相争,只好抓着王叔问话。
王叔笑了,面上的自豪满得都快要溢了出来:“这些人当然都是为了看咱们表小姐的《谐趣画》呢。”
“是吗?你没弄错?”米氏争不过相公; 只好将注意力也投到了王叔身上。
王叔笑道:“那当然不会错了。上回老爷不是特意说过; 等小姐的《谐趣画》出来之后看看情况吗?要是卖得不好; 家里多买几本送人也好。”
“对,我记得有这回事。”米氏道:“上回特意叫你多带了钱,结果你说人家老板只许一个人买一本。”
因江月儿叫达州一个叫金四有的货商带信; 信里写了她画了《谐趣画》,过些天在松江的汗牛书铺就能买到,家里虽说有些不敢相信她一个小丫头还能出书,但出于对外孙女的疼爱,杜老爷和米氏还是叫经常出门的王叔去书铺里多问问,准备等书到了之后多买几本支持外孙女。
王叔笑道:“对啊,那时候老爷太太不还担心这书卖不完,书铺不愿意再跟表小姐合作,让我过两天等书铺人没印象了再去买一本?结果我过两天去,人家书铺说书早卖完了,但是马上第二版加印的故事就要来,叫我今天再去吗?”
“没错,我都记得呢。那今天书铺也只准买这一本?”米氏问道。
王叔笑道:“可不。就这一本,那也都是我千辛万苦抢出来的,好多人一大早就去了书铺排队,就为了买表小姐的谐趣画呢。”
“是吗?”米氏欢喜极了,拄起拐杖就往外走:“那我可得去好好看看热闹,大妹,你去不去?”
杜氏眼巴巴盯着杜老爷手里的书,就是拿不到,只好跟她娘告状:“阿娘,你看阿爹他——”
米氏板了脸,